☆、24

    隔天艾澤醒過來的時候,艙室里就他一個人。

    艾澤睜著眼躺了一會兒,一縮腳把卷成一條的被子踢開，坐起身來打了個哈欠,他剛醒來正迷糊著,一直藏在他耳朵里的小蜘蛛倒呆不下去了，“吧嗒”地一聲跳了出來，落在他的肩膀上。

    因為墨涅的存在對所有人都還是瞞著的,艾澤根本就沒敢讓墨涅在有人的時候瞎蹦跶——包括和他說話也一樣，都是被禁止的行為。幾天的集體行動下來,這家伙居然在他耳朵里藏了那么長一段時間也沒吭過聲,就連覓食也是趁著半夜里大家都休息了,偷偷溜出去填飽了肚子再偷偷溜回來。好在它個頭小，每天半夜一來一回的倒也沒被發現過。

    一想到這家伙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悶了那么長時間，艾澤多少也有點內疚，畢竟它真正意義上的那個老大已經被他取代了，墨涅卻還這么實心眼地一路跟著他，連覓食都只能偷偷摸摸地去，想也知道它的小日子肯定沒有原來過得舒心。

    不過小蜘蛛似乎對此卻并沒有什么怨言。

    “老大！你醒啦！”墨涅的聲音聽上去很有精神，同樣是蜘蛛，它卻沒有像艾澤一樣，一上船就因為暈船而吐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它就仿佛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樣，元氣滿滿地向艾澤問好：“老大早上好！今天你還想吐嗎？我給你找點吃的來嘛？”

    艾澤：“……雖然很感激但是不用了謝謝?！?/br>
    小蜘蛛很失望地拉長聲音“哦”了一聲。

    坦白說，不是艾澤不領它這個情，實在是這家伙找來的東西真的沒法吃——艾澤在拜倫面前坦誠了身為冥蛛的身份之后就變相地承諾過不再傷害人，這也就意味著他不會再以人類作為食糧。當時就藏在他耳朵里的墨涅聽得清楚，在那以后它非常機靈地沒有提起過這個事情。所以說，在這種情況之下，小蜘蛛能給他找來的食物也只有飛蟲蛾蝶什么的了。

    試問，作為一個正常人類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艾澤對著墨涅帶回來的一堆活蹦亂跳的蟲，根本連塞進嘴里的欲望都沒有，咽下去什么的就更成問題了——他又不是貝爺，茹毛飲血面不改色，還能發自心底地表現出吃嘛嘛香的樣子。

    雖然被拒絕了有點失望，不過墨涅倒是一點沒有不開心的樣子，與往常一樣揮舞著前肢：“……老大你打算和這些人類呆在一起多久??？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艾澤一愣：“誰說我要回去？”

    實際上他讓墨涅打包了那么多東西出來，很明顯就是短期之內不會再考慮回到那個算是被他半拋棄掉的巢xue里了，可是單純的小蜘蛛只當是出來兜一圈就回去。

    在墨涅的眼里，人類可都是jian詐狡猾的，自家老大化成人形之后居然就這么和人類呆在一起，它怎么可能不急：“人類都不是好東西！老大和他們呆在一起肯定會吃虧的！”

    艾澤這下是明白過來了，他這小弟對他還真不賴，這是擔心他呢。不過看這家伙那么蠢的樣子，艾澤忍不住就想逗它：“我不會吃虧的，倒是你，如果想回去的話就回去吧？”

    小蜘蛛這下更急了，揮舞著的前肢啪啪啪地戳他肩膀：“我不！我要保護老大！”

    艾澤有點感動，想想他和墨涅非親非故的，單憑身上的氣息這家伙就毫不遲疑地把它認成老大，雖然頭腦簡單、行事風格又有那么點缺心眼，不過它倒是發自內心地在關心自己，想到這一點，艾澤也沒有繼續逗弄下去，反而咧嘴一笑：“好的，那我就靠你了?！?/br>
    賴了這么一會兒，艾澤也沒有繼續坐在被窩里的打算了，他挪到床邊，抓了衣服過來穿，一邊穿一邊去瞥拜倫的床。

    可能是昨天白天吐了一整天的緣故，艾澤整個人都是萎靡不振的，可大概也正因為這個原因，他難得地一沾床就睡過去了，居然連拜倫什么時候起來、什么時候出去的都不知道，這會兒就看見他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

    艾澤看著看著手上的動作就變慢了，后來干脆就停了下來，看著邊上收拾整齊的床鋪發呆。昨天晚上他大半夜鬼迷心竅偷襲了拜倫，那一口親下去對方是沒醒，反而他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大跳。

    這么看來他貌似是個彎的了。

    艾澤的老爸是非常吊炸天的存在，上大學的時候對輔導員——也是艾澤老媽一見鐘情，背著大包行李鍋碗瓢盆的就告白了，然后風風火火地追了整整四年，終于在畢業之后把艾澤老媽娶回家當老婆，是以艾澤從小就受到老爸的熏陶：看上了就拿下！

    現在的問題是，艾澤自己也沒想到看上了個男人，老爸教育的什么看上了就拿下的行為在碰上了拜倫這樣的對象之后，似乎變得有那么點困難。

    他怕這個要攪基的意愿一個沒搞好，非但拜倫要惡心他，后面他執念著要保護拜倫的想法也沒法實現。

    想到拜倫昨天突然切換出來的里人格，又考慮到他還沒有百分之百確定拜倫是不是真相信他了，艾澤考慮了半天，最終決定敵不動我不動，姑且先觀察著。

    打定了主意，艾澤就讓墨涅重新藏好，洗漱一番之后拉開門，往餐室所在的船艙走。

    大概是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的關系，昨天吐得空空的胃現在餓得厲害，艾澤才剛走到餐室外的走道上，就被從里面傳出來的味道勾得開始冒清口水。

    船上的船員們早就吃完飯了，這時間陸陸續續地到餐室來的只有搭船的乘客。

    艾澤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靠角落一桌、端著空掉的餐盤似乎正準備離席的拜倫——他一頭燦爛的金發實在太耀眼，從艾澤這個地方進入餐室的人幾乎沒有注意不到他的。艾澤看見拜倫的時候對方也正好看見了他，只見拜倫朝他一笑，又坐了回去。

    儼然一副是要等他過去的樣子。

    艾澤餓得厲害，扭頭就去領早餐，好在人不多并沒有等很久，沒幾分鐘他就端了早餐往拜倫在的那桌走去。

    拜倫居然是一個人坐著的，幾乎天天和他共同行動的西蒙不知道在哪兒，伊薇特和她的兩個女仆也不在……不知道是不是暈船癥還在所以沒出來。

    “你要是再晚一點來我就走了?！卑輦愔е掳蜎_他笑：“起床的時候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感覺好多了？”

    艾澤被他這么一關心頓時有點蕩漾，但是想好了敵不動我不動的，于是裝出一臉正經地回答：“好多了。西蒙呢？”

    “他去看伊薇特了?！卑輦愓f：“她的體質不好，雖然沒再吐了但是起不來，剛剛她的兩個女仆過來給她端早餐去，西蒙就跟去了?！?/br>
    是了，昨晚聽兩個女仆說給她買了煉金藥劑。這么看來那個藥劑還是有點效果的，就是這時候的伊薇特體質是差，起不來很正常。

    “貴族小姐的身體都那么差??？”艾澤邊喝玉米湯邊掰面包：“怪不得她想要改善體質?！毕肫鹱蛲砺牭降牧硪恍┬畔?，艾澤頓時又有些好奇：“你知道她要怎么用那個嗎？”

    “不知道?！卑輦悡u頭：“她想做的事太危險，可是……說起來，我和西蒙都沒有立場阻止她?！?/br>
    拜倫這么一說艾澤倒是明白過來了——伊薇特的家族之所以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說白了就是澤弗奈亞的家主和王族成員鬧掰了，結果惹禍上身殃及整個家族，而伊薇特現在想要重振家族，拜倫和西蒙出于對這位青梅竹馬現在的處境多少也是有歉意的，要是這會兒去阻止伊薇特的話，伊薇特怎么想姑且不論，兩兄弟的做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站不住腳的。

    這么想來，拜倫和西蒙這一路上對她各種照顧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艾澤于是點點頭，又掰了一塊面包塞進嘴里。

    就在這時，從船首甲板的艙門走進來兩個商人打扮的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出餐口要了兩杯水之后，很是隨意地在餐室中間挑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我說，聽了那樣的傳聞你還要到麥谷恩前哨站去？”年紀較大的那一個先開了口：“賺錢雖然重要，可命更重要??！”

    年紀輕的商人雖然也是一臉憂慮，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么一回事：“可我接了訂單卻不送貨去，以后哪里還有人肯和我做生意？……再說了，船員隨便聽來的消息也不能百分之百當真不是么？”

    “咱們也有好幾年交情了，我只勸你謹慎一些，要是去了真被傳染了怪病，那可就回不來了！”年紀大的嘆了口氣：“老約翰不在了，今年的商會匯報上我可不希望再少人了?！?/br>
    “歐肯納叔叔……”

    那頭兩人是什么個情緒怎么繼續唏噓下去艾澤是沒有再去聽了，他的注意力早就被這兩個商人對話之中的兩個關鍵詞給抓去了——

    麥谷恩前哨站、怪病。

    原著中這片大陸的腥風血雨就是由這個地方、這個病癥而徹底帶起來的。

    按說時間線確實差不多了——異教神的崛起，開始了。

    ☆、25

    由位于大陸西側的鋼鐵之國——拜爾蘭汀進入奧拉克帝國的國境后,必經之路的第一站就是麥谷恩前哨站。

    這座前哨站在奧拉克帝國西部平原的邊緣,它不像山岳之城阿格拉那樣，利用納奇利斯山脈的山勢而形成帝國的天然屏障,在一望無際的西部平原之上,麥谷恩前哨站顯然是一個非常大的目標，一旦奧拉克帝國與拜爾蘭汀兩國之間的局勢有所摩擦，邊境駐守軍隊就必然產生沖突,而這些沖突一度給麥谷恩前哨站帶來相當大的損失。

    大約在七、八年前，一支游牧民族路經麥谷恩前哨站的時候,給駐守在前哨站的士兵們提出了修建地下居所的建議,這一建議很快被帝國國君采納并推行。西部平原的泥土松軟,非常便于挖掘，于是，只用了短短幾個月，麥谷恩前哨站的地下就被掏空，修建出了居所、通道，甚至商店……前哨站原本為數不多的居民及駐守在此的士兵們都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