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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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爽的短發,穿著身筆挺的白色中山裝,肩上背著個包裹。原本花素見好好的一個溫婉女人,硬是被白知秋改造成了英俊的男兒。只是他的臉色也很白,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看上去有些虛弱。 掃了碗里的饅頭渣一眼,他唇角抿緊:“餓不餓?” 沒力氣爭辯,鼻子一酸,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哥哥把你含辛茹苦養大,不是讓你餓死,還帶著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餓死。給你兩個選擇,一,凍餓而死;二,結束你的過家家游戲,回到哥哥身邊,哥哥便護你到孩子出世?!?/br> 本來已做好被他挖苦的準備,可他說的居然是這樣的內容,一瞬我呆了呆。 一雙眼望向我邊上的易道,他輕扯嘴角:“能擋住一次天雷劫,也算我小看了妖尸。他沒灰飛煙滅已是萬幸,你別指望他近期能醒過來。怎么選,看你自己的?!彪S后轉身又要走。 白知秋對我的包容不是無限度的,上次忍住不殺我已到他的極限,這是他給我最后的機會。 瞬間,我做了決定,爬到車門口下了車。雙腳一沾地,頓覺全身綿軟無力,不由自覺往地上坐,被他返身眼疾手快扶住。 這才發現自己離虛脫而死只差一步之遙。 “選二,”他低頭看著我,“是么?” 雖然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又恢復了正常,卻沒有力氣再說話。 我點點頭。 沒有辦法叫醒易道,沒有辦法在荒郊野嶺養活自己,我不得不這樣選。 為了我的寶寶。 “那么,你與妖尸再沒有任何關系?!?/br> 隨即他把我抱到車上坐好,解開栓馬的韁繩,收起傘,坐上馬車,拿起皮鞭徑直將車趕進了水豆腐燉魚頭客棧。 吱呀一聲,客棧大門再次打開。 老板娘站在門口,怔了怔,才撐著傘微低著頭小跑碎步迎出來。 沒等她說話,白知秋便拋了個布包給她:“五根金條,要兩間房,多弄點干凈的食物和洗澡水?!?/br> 大概是覺得白知秋來者不善,老板娘低著頭,小心說道:“小婦人只是開客棧的,先生請……” 話未說完,白知秋猛地一揮馬鞭,“啪”的一聲,將她手中的油紙傘劈下了一個角。 面露不耐,眼中冷光閃爍:“方圓幾百里沒人煙,還趕客人。難道開著店不做生意么?且放心,好吃好喝伺候著,我便不與你為難?!?/br> 聞言,老板娘像是嚇到了,連連點頭:“是是是?!苯又樟藗銣愡^來扶我下車:“夫人,您當心?!?/br> 見人家被白知秋那么威脅,我挺不好意思的:“老板娘,叨擾了?!?/br> 她似乎愣了愣:“夫人您會說話?剛才我聽秦先生說……” “我有喉疾,有時能說話,有時不能說?!?/br> “哦,算我多問了?!彼笄榈匦χ?,“夫人您放心,我會找個干爽的屋子存放車上的身體?!蹦抗庠诎字锷砩贤A袅讼?,“不知該如何稱呼先生?” 脫下手套,白知秋輕聲一笑:“老板娘喚我白先生,喚她白太太就好?!?/br> 我無語。白知秋用著花素見的身體,花素見畢竟是女人,再打扮得像男人也是女人,他突然這么說不被別人當成神經病才怪。 可老板娘竟然應了聲:“是,白先生?!?/br> 走進草屋大廳,廳里擺著幾張桌椅。魚頭火鍋的香味越發濃烈,充溢著房間的每個角落。聞到這味道我一步也不想走了,跟白知秋央求:“我們先在大廳吃點飯吧?!?/br> “大廳太臭,吃不下?!卑字锞芙^。 “是是是,這幾日逃難的客人多,廳里不干凈。太太別急,先進房休息,小婦人馬上就吩咐廚房做飯?!崩习迥飫裰?,扶著我繼續往前走。 一路扶著往里走,拐過幾道走廊,進了一間寬敞的房間。青石地板,古樸的木床,方格木窗。桌子板凳俱全,還有張躺椅。老板娘介紹:“白先生,這就是小店最干凈的上房,請您和太太將就將就。那位先生的身體安置在隔壁……” 話未說完,白知秋漫不經心地說道:“積古的老尸體放在旁邊,想熏死客人?”他坐到躺椅上,伸了伸胳膊,“扔到地下室鎖起來,別丟了?!?/br> 我忙道:“就放在旁邊的房間?!?/br> “呃……”老板娘為難地看了看白知秋,見他閉上了眼睛沒出聲,對我笑了笑,“太太別擔心,小店的地下室也干凈。我這去張羅小菜和洗澡水?!闭f完匆匆離開。 無論在什么朝代,誰出錢誰就是大爺。 不多時老板娘就帶著伙計拎著熱水桶,端著飯菜回來了。不是客棧的招牌菜水豆腐燉魚頭,而是些幾樣炒時蔬和一碗蘑菇湯,另外就是一屜子白米飯。 待老板娘放好飯菜,擺好筷子,白知秋才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筷子每樣菜嘗了點,吩咐:“味道不錯,就是太素了。明天弄點葷菜,太太要補身子?!?/br> 老板娘像松了一口氣似的,答應著,同伙計輕手輕腳地出門了。 我坐在床上,看著他慢悠悠地往嘴里塞著油汪汪的香菇,忍不住連連咽了口口水。 “二十多歲的人,不自己過來吃飯,要哥哥喂你么?”突然他對我開口,一邊用筷子敲了敲對面盛著熱騰騰的米飯的碗。 懷孕后我的食量增加了好幾倍,可易道失去意識的這幾天,我每天只靠幾個冷饅頭維生,連熱水都沒喝過幾口。又一路顛簸勞累,早就餓得受不了了。見他敲碗,可憐胃立刻發出一連串嘰里咕嚕的聲音。引來他似笑非笑的眼光,眼見他微揚嘴角,貌似要開口訓人,我起身幾步走到桌邊坐下,端起飯碗就想扒??汕皫滋煲驗樽サ度袆潅氖畟€手指正腫著,一抓筷子就掉,根本拿不住。 “真要哥哥喂?!编洁炝司?,白知秋拿過我的飯碗,夾了幾筷子菜拌好飯,用勺子舀起一勺吹散熱氣湊到我嘴邊,“張嘴,啊……” 實在太餓了,顧不得羞澀,我一口含住了勺子。 飯極香,松松軟軟,甘甜可口。 菜極脆,鮮嫩微辣,十分下飯。 我想除了易道的手藝,再沒比這更好吃的飯菜了。 187、第五章 忙著喂我,白知秋根本沒吃幾口。我用極快的速度吃完了整整一屜飯,連菜盤底子湯都讓白知秋用米飯蹭了喂我吃干凈。最后意猶未盡地打著飽嗝,扶著腰坐到床上。雙腳互相蹭,想把鞋從浮腫的腳上脫下來??赡_腫得太厲害,蹭了半天鞋紋絲不動。 白知秋坐到我旁邊,抬起我的腳,幫我脫下勒在腳上的鞋,把雙腳抬到床上。又擰干熱毛巾,裹在我的腳上按捏幾個xue位,輕聲嘲諷:“嫁個妖尸,挺著這么大的肚子挨餓受累。從小到大被我捧在手心里養著,什么時候遭過這么罪。自作孽,不可活?!?/br> 要是以前早跟他頂起嘴,可現在除了疲憊還是疲憊,淡然道:“要是哥哥不把我當公主養不就沒這些事兒?” 斜瞥向我,手勁驟然變大:“那該把你當什么養?你是不是想說我應該把你放在福利院,這樣就不會見到我?” 我將腳往后縮了縮:“不是,如果你一早存了要我的心思,就該把我當女人養?!?/br> 離開家才知道堂堂白氏集團的太子爺,極品鉆石王老五白知秋在女人眼中有多么大的吸引力。而且他不但硬件條件過硬,心機智商都非凡人能比,還有許多“特別”的手段。以他的硬件軟件,要是他從收養我的那一天起就把我當成他的女人養,我哪里有機會生出其他心思。小嬰孩白紙一張,你告訴她她是meimei她便長成meimei,你告訴她她是女人她便長成女人,全看飼主的想法。 “既然已把我當公主養,當初就應該同意我嫁給阿爾佛雷德,讓我從白家的公主變成意大利奢侈品帝國的王妃,那樣就不會發生現在這些事?!?/br> 墨黑的眸子里有什么東西隱隱流動:“你最近懂事不少?!?/br> 聞言,我撫著隆起的小腹:“就快做母親的人,必須長大?!?/br> 十個手指鷹爪一樣猛地使勁,幾乎陷進了我的腳踝,疼得我打了個哆嗦。他的手似乎也在抖:“這具身體叫花執,這個孩子是花執的孩子,這是哥哥保護你的前提。你的孩子只能是為我白知秋生的,懂不懂?” 有些底線一步也不能退讓,抖抖地說道:“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就是母親?!?/br> 對峙了片刻,手勁漸漸變小。將我的腳拖直,他低頭繼續揉捏:“把你當公主養是因為在你出生前,我和自己打了個賭?!?/br> “什么賭?你輸了還是贏了?” 沒回答我賭約的具體內容,他似笑非笑:“輸了。哥哥又不是神,哪能逢賭必贏?!?/br> 拋開他的賭不再提,我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問:“易道怎么了?” “他?”目光一凝,他看了看我,“哥哥覺得你的記憶力沒那么差,剛剛答應哥哥什么來著,你現在已經跟他沒有關系?!痹俅问箘?,擰住了我的腳底心,火辣辣地疼,“生完孩子就跟我回家?!?/br> “你屬螃蟹的,喜歡掐人?!蔽錃?,我強忍不住即將滾落的眼淚:“我保證和他一刀兩斷,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了?” 手松,把我的雙腳輕輕放到床上:“他尸化了,為了保住一口生氣。妖尸就是這么一種東西,靠吸食別人的生氣茍延殘喘,其實不過是死物?!?/br> “不要這么說易道?!蔽铱梢匀萑趟蛭?,罵我,逼我和易道分手,但無法容忍他侮辱易道。 “易道?”輕笑,抬手覆住我的小腹,“北域妖王易,才叫易道。我們在死域中見到的魂魄,現在借用我身體的游魂,那才是易道。陪你過家家這個東西不過是具行尸走rou,他要是運氣不好,就是灰飛煙滅。他要是運氣好被易尋回去,就再也不是你熟悉的妖尸?!?/br> 胸口沒來由地一緊:“他就是易道?!?/br> “哦,那親愛的meimei,你覺得,為什么你的孩子會遭天罰?”笑意盎然,“生命是神的創造,沒有生命的東西不能生產新的生命。這個孩子注定流落在天地人三界,萬物生息之外?!?/br> 一提到兒子,我覺得自己的思維立刻變得無比敏捷:“既然我能懷孕,就證明我的孩子有存在的意義。如果沒有意義,神不會一開始就賦予他生命?!?/br> 眸光一暗,眼底瞬間積累了萬年冰雪,連屋子里的溫度也跟著下降了好幾度。五個手指透過肚子上的皮膚,散發著危險的味道:“就算是天意,替妖尸產子的風險也絕不該你來承受。誰都行,曲良因也行,只有你白霖不行。喂奶換尿布,摔跤生病,挑食早戀,好不容易把你帶大。除了我,誰也不能傷害你,就是你自己也不行。想要兒子哥哥陪你回去生,非生這要命的妖孽做什么?” 咽咽口氣,控制住發顫的舌頭,走鋼絲般小心地吐出幾個字:“哥,你答應我的,保護我,保護我的孩子?!?/br> 他沉默,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冰冷的呼吸不斷撲到我臉上。好半天,眼中的冰雪才漸漸消融。 手離開我的肚子,往上,突然拉下了我的衣領。 舒了口氣,我問:“干嘛?哥哥現在就是一女人,要玩百合?” 鄙夷地扯扯嘴角:“真不想承認你是我養大的,思想居然這么不健康,幫你處理傷口?!?/br> 那天受傷的地方一直沒處理,微微有些腫。 他拿過隨身攜帶的包裹,打開,里面除了些日常用品還有些醫藥用品。用消毒水替我清理了手上和身上的傷口,把一雙手包得像大熊掌一樣。之后他拿出支注射器想替我注射。 我忙往床里頭挪了挪,問:“什么藥?” 認真地cao作,懶洋洋地答:“青霉素,想傷好得快就把你的小屁||股翹起來?!?/br> “不行,隨便打針,對孩子不好怎么辦,我不打?!?/br> “你那孩子打不打針都不好?!睆椓藦椬⑸淦?,看向我,“乖,脫褲子?!?/br> 擁住被子當盾牌,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打,就不打?!?/br> “你反對有用嗎?” 涉及到寶寶的事絕對不能讓步:“就不打?!?/br> 他眨眨眼,然后露出絲壞笑:“好吧,不打。你困不困,困就趕緊睡,我趁你睡熟的時候再偷偷給你打?!?/br> 想拿枕頭揍他,又怕太暴力給孩子做出不良示范,只能忍了。 把我逗得七竅生煙,他的心情反而好了許多。沒再堅持讓我打針,收拾好東西,他面向我和衣躺下,盯著我的臉肆意打量。 被他看得發毛,又不敢不配合,也側身躺下,與他四目相對。 “自己的女人還是躺在自己身邊踏實。九九八十一難歷完生劫,我就帶你回家,平平安安過這輩子?!焙鋈?,他這么說。 “什么九九八十一難?” 抬手將我的頭發挽到耳后,語氣親昵:“每個人都有原罪,還完原罪就能過踏實日子。這幾年你在外面,該受的罪也受得差不多了?!敝割^抵住我的嘴唇,“休息吧,哥哥很累?!?/br> 說完長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沒多久發出了細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