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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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荃答:“沒跟誰學過,自己琢磨著就會了,這東西也不用學?!?/br> 沈恕問:“你怎么想到用刮胡刀殺人?” 張荃嚇一跳,說:“沈支隊,話不好亂說的,我可沒有過人命案,再說,刮胡刀能殺人嗎?軟塌塌的,杵到人身上就折了。你說這話是抬舉我了?!?/br> 沈恕笑笑說:“我知道你沒有這本事,你認識的人里誰有這種功夫?” 張荃賭咒發誓地說:“一個也沒有,這年頭,誰還練這笨功夫?老一輩里,整個松江省,也許只有鷹王和老鬼慶可以做到?!?/br> 沈恕頗感興趣地說:“鷹王和老鬼慶是什么人?” 張荃說:“跟你說了也沒用,早都死了,鷹王在1984年被公安部反扒專家許建軍逮住,當場咬破藏毒的假牙自殺。老鬼慶在1986年被黑白兩道追得走投無路,游泳偷渡去香港,被巡邏海警打死在海里。當年他們兩個在盜行可是大名鼎鼎,都喜歡玩刮胡刀,玩大活,80年代初那會兒,低于兩萬的活兒他們都不出手?!?/br> 沈恕說:“鷹王和老鬼慶都是外號吧?他們真名叫什么?” 張荃說:“不知道他們真名,道上忌諱這個,沒人敢問。鷹王的外號好像是說他眼睛毒,誰身上帶著錢,帶著多少,在什么地方,他一眼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老鬼慶喜歡獨來獨往,讓人捉摸不到行蹤,像活鬼一樣?!?/br> 沈恕說:“他們之后,還有誰是善于用刮胡刀的?” 張荃說:“沒有了,不瞞你說,現在整個松江省也就幾十個人還在用,說出來沒什么光彩,人家都玩槍、玩電腦了,咱還用刀片呢,掙個辛苦錢唄?!?/br> 沈恕微笑說:“第一次聽見你們這行人說賺的是辛苦錢,挺有喜感?!睋]揮手,吩咐警員把張荃帶出去,臨時羈押。 與省廳和公安部的反扒專家聯系過,證明張荃所說的鷹王和老鬼慶確有其人,而且張荃也沒有夸張,他們兩個算是松江省盜行的傳奇人物。不過公安部反饋的信息表明,鷹王和老鬼慶的死亡傳說并不可靠,當年在反扒專家許建軍手中吞毒自殺的人,尸源并未確認,公安部門僅根據他的行為特征判斷出可能是鷹王。而被香港海警擊斃的老鬼慶,更是江湖傳聞,當時香港尚屬英國管轄,海警擊斃偷渡客后,并不需向大陸方面申報。 二大隊長馬經略對沈恕的偵破能力一向十分佩服,這次卻也表現出懷疑:“僅根據死者的刀傷就縮小偵查范圍,萬一有所偏差,豈不是貽誤了戰機?而且,這兩起案件的案發現場,均未遺失任何財物,沒有跡象表明兇手有偷盜的意圖?!?/br> 沈恕說——不知是想取信于馬經略還是給自己打氣:“這兩起案件除去作案手法完全一樣外,兩對受害人在生前幾乎找不到任何交集,兇手貌似隨機選取作案對象,這樣的案件是最難偵破的。人海茫茫,我們根本就無從著手,如果不是兇手有意留下作案特征,這樣的殺人案幾乎就是死案。除去一條路跑到黑地追查作案手法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突破點。當然,兩對死者擁抱死亡的姿勢,一定是案件的關鍵所在,可惜迄今為止,古今中外的案例幾乎已經排查一遍,也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兇手的寓意究竟何在呢?” 4.大海撈針 鷹王和老鬼慶的生死不明,但是至少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兩人均在江湖中突然消失,兩個通天大盜的傳奇戛然而止,一定有某種特別原因。沈恕不肯放過這無邊黑暗中若有若無的一絲光亮,下令刑警們仍以刮胡刀為重要線索,在民間訪查所有曾在刮胡刀上練過功夫的人。 苦心人天不負,一個星期后,楚原市第四監獄的監獄長向刑警支隊通報,一個綽號“燕子李三”的在押犯人李德明愿意向政府舉報老鬼慶的情況,以爭取減刑。據獄方介紹,李德明是一個獨腳大盜,早年流竄于京津冀一帶的列車上,盜竊巨額財物。1999年落網,判有期徒刑二十年。 坐困愁城的沈恕獲悉后,直覺地感到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精神為之一振,就帶上馬經略,徑直趕到第四監獄,要求馬上提審李德明。 李德明已經年近花甲,須發皆白,滿臉愁苦,顯然獄中的晚年生活無法安樂。李德明接過沈恕遞過來的煙,貪婪地深吸一口,明亮的火光燃去了半截煙,良久,他吐出殘存的絲絲煙霧,說:“沈支隊,我在獄里也聽過你的名字,近兩年的重刑犯,有三分之一是經你手送進來的,了不起??!獄警們一向我打聽老鬼慶和鷹王的名字,我就意識到外面一定發生了大案子,鷹王這個人我聞名可沒見過面,但是老鬼慶要是重出江湖,一定會鬧出大動靜來?!?/br> 沈恕不動聲色,問:“老鬼慶沒死?” 李德明又點燃一支煙,說:“道上都傳說他在偷渡時被打死在海里,這都是沒見過老鬼慶的人胡亂猜測。憑他的身手,要是偷渡香港,能被海警發現?真是笑話。我曾經和他較量過一次,輸得心服口服。想當年在京津冀的火車上,我也是盜行的霸主,只要一在火車上露面,小容們都會乖乖收手?!?/br> 盜行又名容行,竊賊們不肯稱自己是小偷,就用小容代稱。 李德明說:“只有老鬼慶,我非但壓不住,根本就沒有較量的機會。那是1983年,我在天津到北京的火車上盯住一個國家糧庫的業務員,目測一下,他身上的現金至少有五萬,用白布裹著,這條大魚既然落在我眼里,那就準沒跑。我得手后就蹭到車門邊,準備在門頭溝站下車,等列車員來開車門后,我就隨著人群下了車,走出沒兩步,那列車員在背后招呼說,同志,你的東西掉了。我低頭一看,那個白布包平坦坦地躺在地上。我的腦袋嗡一下,一看那厚度,錢就少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拾起一看,五萬變成了五百,那列車員向我揮揮手,說,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 李德明心有余悸地說:“那白布包上,一道齊整整的劃痕,剛好一張十元鈔票大小,我竟然連人家什么時候動的手都不知道。事后再一回想,真是見鬼了,那個和我年紀仿佛的列車員活脫脫就是江湖中傳說的老鬼慶的模樣。至于他為什么扮成列車員的樣子,那車門鑰匙是不是偷來的,我就不得而知。但我知道,這樣的高手要吃這條線,我就只有退讓,這是道上的規矩。不過老鬼慶的行蹤并不固定,在京津冀的火車上露過兩次面后,又不知所終?!?/br> 沈恕說:“你又怎么知道他還沒死?” 李德明說:“我在楚原市的街頭遇見過他一次,那好像是1990年冬天,老鬼慶騎一輛自行車,后座上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我看見他的時候,他也剛好注意到我,也沒招呼,就騎車走遠了。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是我保證見到的是老鬼慶,我對他的面相有深刻的印象,這輩子都不會忘?!?/br> 沈恕說:“你在哪里遇見他?他向哪個方向走?” 李德明說:“在清宮街宮廷菜館門前,他騎車向百勝門方向去?!?/br> 沈恕說:“他和車上的男孩穿什么衣服?” 李德明說:“這個實在是想不起來,當時沒注意,時間也過去太久了?!?/br> 沈恕說:“老鬼慶長什么樣子,如果要你幫助畫像,能不能畫出來?” 李德明說:“我畫畫不行,但是別人畫像,我在一旁幫忙是沒有問題的。老鬼慶的樣子沒什么特點,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想畫出來是很難的?!?/br> 沈恕說:“老鬼慶原名叫什么?是哪里人?” 李德明說:“聽人說他是向陽市西郊區菜隊的人,不知道具體是哪個村子的,他好像是逃荒到松江省來的,在這里也沒有親人。他原名里應該有個慶字,其他就不知道了?!?/br> 沈恕點點頭說:“你提供的情況很重要,如果再想起什么,隨時通知我?!闭f著,把一盒煙留給李德明,站起身要走。 李德明在他身后叫了一聲:“沈支隊?!?/br> 沈恕轉過身:“還有什么事?” 李德明愁苦的臉上露出懇求的神色:“如果我交代的情況對你有幫助,等破了案麻煩你向政府幫我報一個功,我想減幾年刑早些出去,唉,人老了,不想死在監獄里?!?/br> 沈恕凝視著他的臉龐,真誠地說:“你放心,無論你說的有沒有用,我都會向監獄管理層反映你改過的決心?!?/br> 回到刑警隊,沈恕分頭布置,讓馬經略動員楚原市所有派出所的戶籍民警,把轄區內的六十歲上下、名字中有慶字的男性資料全部調出來,逐一核查,凡是來歷不明、行蹤詭秘、不大與左鄰右舍接觸的,都列為重點對象。一面又向公安研究所借調畫像專家,根據李德明的描述,繪出老鬼慶的全身像和面部畫像。 四十八小時后,畫像出爐。公安研究所的畫像專家在李德明描繪的基礎上,給畫中人增添了二十年的歲月,一個飽經滄桑的花甲男子的面容栩栩如生地出現在沈恕面前。他身高一米七四左右,偏瘦,穿一件灰撲撲的夾克衫,深藍色長褲,布鞋,短發,臉上略有皺紋,目光平和,只有嘴部線條十分清晰,是整張臉上略顯突出的特征。 沈恕凝視著老鬼慶的畫像,似對手就站在面前,又像是要從他的臉上讀出他深藏的秘密,沈恕低聲自言自語說:“老鬼慶,無論你是不是這兩起殺人案的兇手,我都注定要和你較量一次,即使你沒有親自動手殺人,兇手也一定和你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找到你,就找了樞紐,你是老江湖了,不會讓我失望吧?” 沈恕正陷入沉思的時候,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打進他的手機:“沈支隊,我是鐵路分局的老陳,你到車站來一下,有大事發生?!?/br> 5.局長橫禍 時間:2007年8月20日下午7點 地點:楚原市火車西站 北京到楚原的直達特快列車的第247號軟臥車廂里,赫然出現兩具尸體。列車進站后,女列車員清理車廂,拉開第19號的門,見床上還有一對男女相擁而睡。列車員就走過去喊他們起床,叫了幾聲不見回應,伸手去推,才發現兩人怒目圓睜,身下一大攤暗紅的血跡,已經死去多時。 列車員嚇得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雙腿發軟,癱倒在地上,雙手拼命抓撓著爬出門口,歇斯底里地狂喊救命。 鐵路公安分局的刑警隊長陳雙慶來到現場,根據兩名死者的隨身證件核實其身份,竟然是楚原市消防局局長王千里和他的新婚妻子李曼珊。陳雙慶不敢怠慢,急忙通知沈恕。 王千里今年才四十五歲,官至正局級,是楚原市前途最看好的后備干部之一。他在仕途上顯達,頗仰賴他前任岳父的扶持。王千里的前任岳父曾任松江省財政廳廳長,年齡到線后轉任省人大副主任,權傾一時,在省內勢力極大。王千里春風得意,一路扶搖直上,四十出頭就出任楚原市消防局局長,此時他羽翼已豐,而他年老珠黃的結發糟糠偏在這時候知情識趣地得絕癥死了。王千里“雙喜”臨門,厚葬了愛妻之后,義以沉痛的心情“守孝”一年,才向外界宣布與省文化局文藝干部李曼珊的婚事。 二人新婚燕爾,王千里多年在宦海cao勞,當然要趁此時機放松一番。蜜月旅行五十幾天,分別去多瑙河、愛琴海、萊茵河、洛杉磯及北京頤和園考察了當地的消防設施,順帶飽覽了異域風光和祖國的大好河山,才滿載著幸福歸來。未料到在火車上慘遭橫禍,雙雙魂歸黃泉。 我接到沈恕的通知來到火車上時,現場已經破壞得不成樣子。到處是凌亂的腳印,以及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探頭探腦的人群。只有王千里和李曼珊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以死亡向世人昭示他們的愛情,愛得驚天動地,愛得讓人不寒而栗。 我有些生氣,問沈?。骸霸趺床槐Wo現場?” 陳雙慶臉上掛不住,急忙接過話頭說:“我們到現場已經這樣了,列車員聽說發生命案,早在我們到來之前就過來圍觀,現場已經破壞了,再保護也沒有意義,不過這兩具尸體沒有人動過?!?/br> 這兩具尸體的死狀與前兩例完全一致,火車臥鋪有些狹窄,兩具尸體擁在一起略嫌擠迫,卻愈發讓人感覺脊背發冷。驗過傷,頸部動脈被利器割斷,傷口細小,出刀精準,毫無疑義是同一個人作的案。唯一的區別是這兩名死者都圓睜著眼睛,有點死不瞑目的意思。 富強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向圍觀人群怒吼:“退了,都退了?!睅酌叹娝旅?,就動手把人驅趕開。 沈恕問他:“馬局沒來?” 富強搖搖頭:“他聽說消防局局長被殺了,當時就嚇癱了,這會兒正在鬧著寫辭職信,說愧對市委的信任,要引咎辭職?!?/br> 沈恕低聲嘀咕一句:“不管什么時候,先想到的總是自己的位子?!?/br> 消防局的幾位在家的領導也先后趕過來。 沈恕問消防局辦公室主任常謙說:“你們局長怎么不乘飛機?” 常謙回答說:“王局這人特別謹慎,能坐火車的時候,從不乘飛機,口頭禪是貴賤不下水,高低不離地皮。在國內出門的時候,他一般都是包一個軟臥,又清靜又安全。誰知這回一出就出了一件大事?!?/br> 列車員們都不能提供任何線索,說是火車上人來人往,哪記得住那么多陌生的面孔,也沒發現過有可疑的人在臥鋪車廂附近轉悠。 沈恕有些失望,忽然看見我在走神,就說:“神醫,想什么呢?” 沈恕經常拿我調侃,神醫什么的亂叫,我也不在乎。忽然被他驚了一下,我說:“聽到消防局這個單位,我隱隱約約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是卻又想不起來?!?/br> 沈恕和我共事比較多,有些默契,他見我苦惱的樣子,就提醒說:“會不會和這個案件有關?” 我說:“就是和這幾起案子有關,可是那影像模模糊糊的,怎么也抓不到?!?/br> 沈恕安慰我說:“你有些累了,回家好好休息下,說不定明天起床后就能想起來了?!?/br> 富強看著這兩具尸體的慘狀,禁不住怒罵:“這兇手簡直是瘋子,兩個星期,三起命案,六條人命,這不是喪心病狂是什么?” 沈恕說:“最要命的是我們至今也找不出他殺人的動機,不知道他的目標是哪些人,如果他是隨機殺人,除非他自己失誤,否則再殺幾條人命,我們還是無能為力,始終處于被動。兇手頻頻作案,我們的時間很緊迫,就是不眠不休,也要在最短的時間里挖出他的馬腳?!?/br> 我檢驗過尸體,往家走時已經是午夜時分,城市里依然燈火通明,紅男綠女們興高采烈地出入于那些曖昧的場所,絲毫沒有倦意。 我一個人孑孓地靠著路邊行走,腦海里依然在苦苦思索那個驀然浮現的縹緲的念頭。家門口有一條小巷,路燈昏暗,我每次走到這里都有些膽怯。小巷里沒有行人,夜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我幾乎小跑著向家門奔過去。 就快到家的時候,忽然發現不遠處出現一團黑影,臃腫的黑影,悠悠地向我走來。不,不是向我走來,而是足不沾地地隨著風飄過來。我嚇得頭皮發奓,告訴自己說:“鎮定,是幻覺,是人,不是鬼?!?/br> 但是,有時候人比鬼還可怕。我在猶豫著是繼續向前走還是轉身往回跑。那團黑影的飄速忽然加快,向我直沖過來,我感覺渾身的汗毛孔都張開了。 黑影飄到眼前時,我終于看清楚了,是兩個人形,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是的,只是人形,因為他們已經不是人了。他們向我飄過來,飄過來,靠近我的臉前露出詭異的笑容。我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醒過來。 心還在劇烈地狂跳,看看鐘,是凌晨3點。不管了,我拿起電話,撥通沈恕的號碼,才響一聲,沈恕就接起來:“神醫,想起什么來了?” 他總是這樣,聰明得過頭,你才有動作,他就猜到你的用意,讓人不敢和他做朋友,我鎮定下情緒,說:“你還記得前年真愛夜總會的那場大火嗎?” 沈恕說:“怎么會不記得,那是楚原市有歷史記載的最大一場火災,死亡人數超過一百,恐怕楚原人誰也不會忘記?!?/br> 我說:“我想起在哪里見過那對擁抱著死亡的人形了,就是那場火災的現場,我在救助傷員時,曾經瞥過一眼,因為那個形象奇特,所以有些印象?!?/br> 沈恕在電話那端盡量壓抑住興奮的情緒,說:“我有直覺,曙光已經出現了,你現在就到隊里來,咱們見面仔細談?!?/br> 我說:“你還在隊里?又是一夜沒睡?” 沈恕說:“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你來了再說吧?!?/br> 來到刑警隊,我對沈恕說:“2005年夏天,楚原市的真愛夜總會發生一場大火,死亡一百三十七人,重傷七十六人,那場大火從午夜燒到黎明,讓人對火神的yin威心驚膽寒,夜總會里的人逃出來一小半,其他人就在里面任由烈火吞噬。我到現場救援時,看到那人命比螻蟻還賤還可憐的恐怖場景,看到人哭鬼嚎的慘狀,到處是焦煳的味道,到處是燒成了焦炭的人形,我從頭到尾一直在流淚,一直在顫抖。我當時都在救助那些傷員,沒有顧及到已經死去的人,但是無意中瞥見一對尸體,他們已經燒成了圓球,但是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依稀可以看出手腳糾纏在一起,那種生死不離的樣子,讓我很震撼,就多看了一眼,也正是因為這一眼,這個情景才深藏在記憶里,在時機恰當的時候激發出來?!?/br> 沈恕一拍桌子,擊得驚天動地的響,他說:“淑心,這件案子如果破了,你是第一功臣?!比缓缶筒辉倮砦?,集合起值班的刑警,命令他們立刻把當年曾參加過真愛夜總會火災現場救援的民警都叫過來,還有消防局的現場主管人員,也一起叫過來。 有的刑警表示為難:“這個時間把人叫醒,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沈恕不容辯駁地說:“我們在和兇手搶時間,這人是個瘋子,遲一分鐘找到他,就可能多出兩條人命,馬上去辦,消防局的如果不來,找主管市長去協調?!?/br> 6.曙光初現 在沈恕和我的啟發及威逼利誘下,當年負責真愛夜總會火災死亡人口登記工作的公安局政工處干事喬良終于想起了那一對擁抱而死的尸體。 喬良心有余悸地說:“太慘了,不經歷那一場大火不知道什么是水火無情,人命比螻蟻還賤,一具具燒得焦煳的尸體一排排地擺在地上,遇難者家屬圍著哭著叫著,就是沒人敢上前認尸,話說回來,就是上去認也認不出啊,都燒得不成形了,怎么認?別說死者的家人了,就是不相干的外人,看到那種景象也心驚膽戰,不瞞你說,我在那場火災過后,就患了輕度憂郁癥,到公安局的心理診所接受了兩個月的心理治療?!?/br> 沈恕打斷他說:“大家都知道你貧,現在不是侃大山的時候,快點說正題?!?/br> 喬良說:“沈支隊,這件事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那兩具尸體當時就我留了心,我這人心軟,一邊登記尸體一邊流淚啊。其實尸體也沒什么好登記的,就是記個數,然后送到火葬場再回回爐,燒成灰。骨灰也沒人認領啊,誰知道哪撮灰是誰的?就是攏一攏,把所有的灰找個安全的地方埋了。要說人怎么死都比燒死強,為啥呢?燒死的人都一樣,男女都不大分得出來?!?/br> 沈恕說:“行了,時間緊迫,快說那兩具尸體的事?!?/br> 喬良的眼圈真的紅了,他是個感情豐富的大齡男青年,兼著公安局的團委副書記,平時的主要工作是給女警們買福利衛生巾和幫適齡男警察找對象,在工作中磨煉出多愁善感的性格。 喬良淚光閃閃地說:“沈支隊,你是沒看到現場,太感人太凄慘了,兩個青春年少的戀人,有多少好日子等著他們,就這樣一起葬身在大火里,兩個人抱得緊緊的,都燒煳了,還不放開,皮rou都燒在一起了,怎么分也分不開,最后用刀子把兩個人,不,是兩個焦煳的尸體硬割開,是誰的rou也無所謂了,反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br> 沈恕算是好脾氣的,也被他激得火往上撞:“你要是再貧,我給你老大耳刮子,快說,這兩個人的身份確定沒有?” 喬良說:“沈支隊你別著急,算咱們運氣好,那對戀人的脖子上各戴著一個純鋼打造的連心鎖,據說是男方的家長給兩個人戴上的,最后就憑著這兩把連心鎖,確定了他們的身份,也是為數不多的可以確認身份的遇難者。這對男女好像都是松江大學的學生,名字我忘了,不過詳細的資料都在局里的電腦里,馬上就可以調出來?!?/br> 沈恕追問說:“雙方的家人都來認尸了嗎?都是什么人?” 喬良說:“女方的家人沒見到,據說她媽想來,被她爸和親戚們鎖在家里,任她怎么哭鬧也不許出門,說真的,孩子燒成這樣子,要是被親媽看見了,當時就得瘋。男方的父親出面認了尸,說出來你都不信,他把那具焦煳的尸體抱在懷里,那個哭啊,不出聲,就是流淚,那尸體上一塊塊地往下掉灰渣,他就是不放手,還把尸體的臉貼在自己臉上,當父親的人啊,那份傷心就別提了。我們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又恐懼又心酸,真是人間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