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晉寶是知道自己的職責的,他跟了皇后有五年之久。從最初的誠惶誠恐,到如今的處之淡然。他厭惡這個女人,但因為這個女人,他在宮外的家人都過上了好日子。 他走到榻前跪下。若有旁人在,定然要驚訝他的逾越之舉,但竇皇后卻似毫不意外——他竟然握住了她放在一側的手。 竇皇后微微闔上了眼睛,面上逐漸泛起一陣潮紅。過得一陣,她有些難耐的躺平,配合著晉寶褪去衣衫,壓抑不住的喘|息……撫慰雖好,終究不如皇帝啊…… *** 皇帝原本就對竇汝珍十分欣賞,不然也不會要立她為太子妃。 如今自己得了她,更覺著她溫柔聰慧,像朵解語花,一時之間自是寵愛有加。 永珍宮還未鋪好,皇帝索性讓竇汝珍就住在了清元殿。 竇汝珍的再三推卻,只讓皇帝覺著她懂事,更是憐惜了。 可是他對著竇汝珍前頭幾日還有興趣,后頭幾日便是有心無力了。 竇汝珍見皇帝眼角溢出淚珠,無精打采的打著呵欠,不免心中一動。 皇帝雖是愛美人,但卻是寧缺勿濫,嬪妃的人數遠不及先帝。自是沒有縱|欲一說。他又喜好騎射打獵,平素也是有意健體,身子骨一向是很好的。 可是這陣子,他明顯是消瘦了許多,整個人也時有失神乏力的模樣。 竇汝珍覺著事有不對。 她仔細的回想,似乎聽皇后說過,有段時日皇帝每日服湯劑、浸藥浴……難不成一場病,就能讓他垮了不成? 她心中懷著疑惑,便留了神,很快便注意到皇帝每吸食福壽膏后便是神清氣爽。到了臨近吸食福壽膏時,便萬般難耐。并且,吸食的間隔時間,也是有變短的趨勢。 *** 沈娘娘心不在焉的同朱沅下著棋。 聽說竇汝珍這幾日都不曾出過清元殿。 她不是妒嫉。她只是害怕這福壽膏的關竅被人提前發覺。 皇帝身邊的宮人倒沒什么,都未必敢抬頭打量皇帝,就算發現什么,也都是一意順從、捧著皇帝。在宮中要保命,首先就是要閉著嘴。 可竇汝珍身后有個竇家,一旦發現什么,事情可就難說了。 那番人早已經離開大燕,絕不會被順藤摸瓜查到黃家舅舅身上。 沈娘娘不擔心事發被追究,但她擔心竇家另有應對,又或萬一尋了名醫,解了這毒又如何是好?雖然舅舅和那番人都將這福壽膏的功效說得天上有地下無,人一旦中毒便是再無法戒除。百年前甚至都給一個小國造成了滅頂之災,這才全面被禁的??墒巧蚰锬镞@心里就是不踏實。 朱沅對于沈娘娘這一番心思,也是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她笑著給沈娘娘出主意:“娘娘是否憂心竇女官同皇后娘娘聯手攏住皇上?依臣女看,竇女官也未必同皇后娘娘親密無間……娘娘您興許可以拉攏竇女官,再許之好處呢?!?/br> 沈娘娘精神一振:“怎么說?” 朱沅道:“先前娘娘不是聽蘇吉來稟,竇女官自入了清元殿,便未獨自出來過?她雖被皇上準許住在殿中,卻也并未限足?;噬仙铣畷r,她自然是可以去皇后宮中的……可是她卻沒去過,興許這回她被封純妃,皇后娘娘不大高興呢……” 沈娘娘一聲冷笑:“她高興得起來才古怪……說得也是,純妃若是沒有自己的主意,定然是要去向皇后哭訴討饒,修好關系……看來竇家也不是鐵桶一個?!?/br> 作者有話要說:微微安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2019:55:27 落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2019:31:46 感謝投雷鼓勵~今天繼續好好表現另外下面有章防盜小番外,我怕手機黨看不到提示不小心買了,特別提醒。 第86章 沒誰料到沈娘娘會起這個心,也沒誰料到落魄多年的黃維冬還有這么條路子。 此時大燕才開海運不過數十年,番人在大燕都是個新鮮景象,他們手中總有些稀奇玩意兒。只要打著向皇帝獻寶的名號,往鴻瀘寺一通稟,面圣都不是難事。原先還有番人因獻寶而獲官職的。 黃維冬知道自家被皇帝一捋到底,是半絲希望也沒有了,但他此時立功,太子登基,就是他黃家的機會! 今日是黃氏嫁入沈府的好日子,四處都是紅艷喜慶一片,嗩吶鞭炮齊響,黃維冬沒有為女兒再醮而高興,他只是站在院中,遙遙的望向宮中的方向。 他是因賭而一敗涂地,此時忍不住又賭了一把:他走了一條捷徑,而后日夜不安的等著揭盅。 沈娘娘亦是坐在臨窗的貴妃椅上,看著窗臺上宮人精心擺置的盆景。 此事是她一人起意,甚至連太子也不知。 她是一個對皇帝失望的婦人,為了保護兒子和自己身后的娘家,情愿背負罪孽。 可是皇帝是太子的父親……如果他能下得了手,沈娘娘會害怕。 她瞇了瞇眼,看見朱沅穿了身新做的夏裝從廊下走了過來。 沈娘娘將自己從沉思中j□j,朝朱沅招了招手:“天是越來越熱啦。我份例中余出不少冰,也給你分些?!?/br> 朱沅笑道:“今年夏天來得早,熱得也未免太快了些……不過臣女自幼并不怯熱,倒用不著冰,倒不如賞些給錢怡?!?/br> 沈娘娘聞言不由微微一笑。竇汝珍已經是皇帝的人了,太子妃如今已是定了呂氏,沈娘娘自無必要再費心塞個人與太子妃打擂,錢怡眼見著就有些著急了。 “怎么,她又托你說情?” 朱沅道:“娘娘您卻是有意吊著他們了,明明不值什么?!?/br> 沈娘娘呵呵的拿團扇掩著唇笑:“卻還有你這明眼人在。我雖不喜歡她,但她算得了什么呢?就是看太子有口難言的模樣,倒有些意思?!?/br> 兩人正笑著,沈娘娘才要松口呢:“呂氏都要翻過年才行冊封大禮,也罷……” 說到一半太子就來了,遠遠的就笑。走到近前先給沈娘娘行了個禮,再笑著睨了朱沅一眼:“我可是聽到娘娘提了我一嘴,又在背后說我什么呢?” 沈娘娘就別有深意的同朱沅笑了笑,不肯說了,這種有意為難兒子的事,當著他倒有些說不出口。 太子也就沒有多問,只是說起珸瑯公主:“……正是她身邊服侍的大宮女害了急病移了出去,我便安插了一個進去,有什么風吹草動能及時知曉……總歸是不曾受什么苛待,就是什么都讓嬤嬤拿主意……” 沈娘娘臉色陰了下來,過得一陣便淡淡的道:“這個不妨,來日我們將她接到身邊,好好教她。早早的挑個駙馬,卻不妨拖得晚一些才成婚,就算教不成她,也給她身邊陪些忠心之人?!?/br> 太子皺了皺眉,想說將珸瑯接到身邊一事難辦,卻也不忍讓沈娘娘不悅,便忍下了不說。 沈娘娘半晌嘆了口氣,轉而問起太子差事。 近來皇帝精力不濟,將好些差事都交給了太子,畢竟下頭兩個小的還未長成,太子再不討喜,也是他的兒子。 太子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接過了半副擔子。 朱沅不敢保證太子即位后會不會兢兢業業——她前世死前還沒看到太子登基呢——但她敢保證,現在太子好容易沾手了權利,一定是要做得漂漂亮亮的讓皇帝放心,讓天下人放心。 果然太子一掃平時的虛弱之態,丹鳳眼滿是神彩,顏色淺淡的薄唇也因氣血上涌而紅了起來:“……那胡甸是然是個借差招搖、鉆營無恥的……”他一邊說得興奮,都忍不住揮了揮手。 他這也是有些飄了。多年被壓,終于能站到前頭了。不管是面對皇帝,還是面對臣下、幕僚,他都要表現出沉穩可靠的一面,一腔興奮之情都沒處訴說,好容易在母親問起,原本只要回答一句“甚好”便罷,他卻是忍不住要長篇大論的。雖本朝并沒有后宮不得干政之說,但沈娘娘等人連前朝的臣子名字都認不全呢,也是無異于對牛彈琴了。 沈娘娘聽得都犯了睏,卻也感受到了太子這滿腔的興奮,不忍打斷,可是她雙目神采都開始有些渙散了。 太子正說著,眼角一掃,就見朱沅唇角含著笑意。他不由得語速慢了下來,對著朱沅露出個詢問的眼神,朱沅便朝著沈娘娘抬了抬下巴。 太子看到沈娘娘這幅犯睏的樣子,也是啞然失笑,小聲對沈娘娘道:“娘娘,兒子還有事要辦,先告退了?!?/br> 沈娘娘精神一振,沖朱沅使了個眼色:“你送送太子罷?!?/br> 朱沅了然,看來是讓她給太子露點口風:早晚要將錢怡許給你,可別私底下做出丟臉之事。 朱沅便請太子先行。 太子也是會意,從屋內出來,并不直接出鳳儀殿,卻是向殿前的小花園走去,及至走到一架葡萄下頭,就令從人退得遠遠的,這才笑看著朱沅:“方才孤很可笑?” 語氣十分熟稔,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沈娘娘十分信重朱沅,太子只要前來,兩人必是要碰面的,如今太子同朱沅說起話來都很隨意了。 朱沅微微一笑,她不準備去說太子對牛彈琴的蠢事,他現在還飄著,沒落到地上呢,給他澆冷水會讓他記憶深刻:深刻的厭惡。對未來皇帝做這種事情,也不是她的行事準則。 于是朱沅直接說起了錢怡:“娘娘有意成全殿下?!?/br> 太子一瞬間的眼神真是有些迷茫,不過他立即反應過來說的是錢怡,于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唔?!?/br> 他轉而說起了純妃:“你的法子很好?!?/br> 皇帝會這般痛快的給太子差事,也有純妃的枕頭風之功,如今宮中最得寵的嬪妃,非她莫屬了。如果這樣偏幫太子的枕頭風是沈娘娘去吹,效果肯定大打折扣,但純妃竇汝珍吹起這枕頭風來,真是半點也不著痕跡的。 竇家確實不是鐵桶一個。 竇汝珍的父親是竇老爺的繼室所出,竇皇后卻是竇老爺的原配之女。竇皇后上頭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兄長,來日繼承竇家的,也是這個兄長。竇汝珍和她父親,自然是另有盤算。 朱沅不敢居功:“只是胡思亂想,也虧得娘娘不怪罪?!?/br> 她這樣藏藏掖掖太子以往是不大喜歡的:你有功,夸你就受著,假意謙虛什么呢? 如果是錢怡,定然是眉開眼笑,喜滋滋的求賞了。 不過太子倒也習慣了朱沅的性情,懶于責備了。只是挑了挑眉,哼了一聲,轉身去了。 *** 竇皇后咬了咬指甲,她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將指甲上的蔻丹咬得有些斑駁了。 她座前珠簾相隔,一名太醫束手垂立。 竇皇后喃語道:“照你這么說,皇帝如今懶于上朝,神思恍惚,十之八、九是這福壽膏的原固了?” 傅太醫將頭壓得更低了些:“微臣只是揣測……” 其實這事太醫院早陣子都看出了端倪,但卻無一人敢認。畢竟當初這福壽膏也曾送到太醫院來檢驗。當初是真驗不出毒,直接調成湯劑,令宮人直接服食都無不妥??扇缃駞s正是福壽膏出了問題,他們一干太醫豈不是該死? 他一家老小都捏在皇后手心,也只敢私下稟報,讓他當眾說這福壽膏不妥,他一家老小的下場也不會好。 竇皇后緊緊的擰著眉,這幾日皇帝有意延遲吸食,卻是暴躁不堪,將清元宮中擺設都砸了幾套。但只要一吸食,皇帝便會立即冷靜下來。 皇帝如此這般的依賴福壽膏,健壯的身子日益枯贏……竇皇后將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握緊。 “可有法子解皇帝這癥狀?” 傅太醫語帶顫抖:“此毒如此古怪,聞所未聞,實在是無法可解……” 竇皇后沉吟片刻,這才開了恩:“下去罷?!?/br> 傅太醫如蒙大敕,千恩萬謝的退了下去。 竇皇后喚來了夏嬤嬤:“你出宮一趟,讓我兄長多尋幾名番人問話……起由是因番人起,也只能看看能否由番人解?!?/br> 夏嬤嬤領命出宮,竇家立即便派出人手,滿燕京的搜尋番人。 沈娘娘聽到稟報,心中不禁暗道:“虧她想得出這個法子?!痹全I藥的番人早已經賺夠賞賜,遁出海外。但其余番人,還真是難免有知曉的。 一時兩方都是心神難安。 *** 其實起先從未有人疑心過前來燕朝求富貴的番人會毒害皇帝。 可是隨著皇帝狀況的日益嚴重,眾人也不由得將目光落到了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