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太子的地位穩固,俞家才能放心。 俞老太太早就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每每攬鏡自照時,常能發覺自己臉上的灰敗之氣,但是每每想到長慶帝登基不過數年,正是重用俞恒的時候,哪怕自己死后俞恒只需守孝一年,她也愿耽誤俞恒這大好的一年,因此竟生生地吊住了氣,萬事不管,只在家中靜養,常常打發人往林家送東西,來往十分頻繁,也交代了下人尊敬黛玉。 二人離去后,青鶴奉黛玉之命清點俞家所送之物,幾樣瓜果點心倒罷了,唯獨一個小小的掐絲錦盒十分醒目,忙親手捧到黛玉跟前。 黛玉手里拿著禮單正看著,見狀打開錦盒,卻是一對碧玉圓環,素手拈起,便見圓環內側刻著一行小字,她眼光一掠而過,便覺耳際炙熱,忙將圓環放回原處,合上錦盒,吩咐道:“收在梳妝臺的妝奩里,明兒出門好戴?!?/br> 青鶴立時便知這玉鐲是俞恒所贈,抿嘴一笑,遵命而為。 黛玉想到同為未婚夫妻,自己和俞恒雖不能常相見,情思卻相合而愈重,而史湘云和衛若蘭卻因寶玉的舉動而導致嫌隙陡生,也不知道這件事如何了結。 衛若蘭待史湘云真真是好,她從湘雪嘴里聽說好幾回,史家經常收到衛若蘭親手打的皮子,親手買的點心、瓜果等物。文德郡主今兒來同賈敏說話時并未提起往日衛若蘭如何對待史湘云之事,若是說了,只怕賈敏更加可惜史湘云的這樁婚事。 至晚間,聞聽賈敏回來,黛玉迎進房中,但見賈敏面上似有怒色,不由得心中一跳,知道賈敏此去定不如意。 果然,賈敏坐下喝了一口茶,將丫鬟都打發出去,氣呼呼地開口道:“人常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原想史家兩位太太是深明大義的人,誰知竟不出我所料,只愿意打發人去接史大姑娘回來,卻不理衛公子的請求?!?/br> 黛玉親手與她揉了揉眉際之末的太陽xue,柔聲道:“媽不是早就猜到了?何必惱呢?” 經她揉捏一番,賈敏怒氣稍減,道:“我自然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要退親理當是兩家父母親自經由媒人來說,只是文德郡主和衛公子給了他們家這樣大的臉面,就算他們不想退親,也該與衛公子有個說法,誰知竟沒有?!?/br> 凡事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誰家做父母做長輩的愿意自己的晚輩娶一個早在外男跟前袒露肌膚的女子?衛若蘭未曾張揚反請自己和文德郡主從中說明,已給了史家極大的臉面,若是自尊自重之家,理當立刻有個章程,哪里像保齡侯夫人,話里話外倒怨賈家居多,滿口只說一定好生教導史湘云,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對衛若蘭退親一事恍若未聞。 黛玉不禁笑道:“想來媽是氣惱保齡侯夫人怨外祖母家?” 賈敏搖了搖頭,道:“你外祖母家的寶玉一直都是這樣行事,屢勸不得,所以我不曾帶你過去,唯恐沖撞了。這些史家又不是不知道,既知道,卻仍任由史大姑娘過去做客,也不安排幾個明理懂事的奶娘嬤嬤丫頭跟隨,怎能一味怨恨你外祖母家?寶玉固然有不是,可史家也有不是,偏生一味怨恨別人,卻不愿自省其身?!?/br> 黛玉默然無語,這是別人家的事情,怎能由自家稱心如意? 史家不愿退親她們早已有所預料,只是沒想到保齡侯夫人竟會顧左右而言他,難道能當這件事不曾發生過? 她忽然想起一事,道:“湘雪meimei說親在即,想必是因為這件事,他們不想橫生枝節?!?/br> 聽她提醒,賈敏倒是想起來了,史家正和甄家議親,說的是甄應嘉的嫡次子,兩家十分合意,其中又有南安王妃的蹤跡,雖未定親,卻已是人盡皆知,也選定了大小定的日子,若是史衛兩家退親之事傳出,勢必對此有所影響。 不出所料,這件婚事最終沒有退成。 第二天賈敏去曾家跟文德郡主說明自己無功而返,同時聽說史家已把湘云從賈家接了回去,然后史鼐特地請了衛將軍過去,史鼐夫人也親自去衛家拜訪衛太太,不知夫婦二人與衛家夫婦說了什么,自始至終不曾聽到退親的動靜。 文德郡主很是不滿,這樣的事情史家怎能當做沒有發生過?居然越過自己就和衛將軍夫婦自顧自地商議婚事,順便抹平此事,仍舊令婚事如約履行,如何對得起無辜之極的衛若蘭?當即就打發人去叫了衛若蘭過來問個究竟。 衛若蘭神色憔悴,怒容滿面,見到文德郡主,立刻掉下淚來。 文德郡主心疼不已,忙伸手拉到跟前安撫,道:“好孩子快別哭,你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說給我聽,我就不信,我連你都護不??!” 衛若蘭滿腹心酸正無處可訴,聞聽此言,不禁嗚咽一聲,正欲訴說委屈,忽聽人說保齡侯夫人來拜,不由得將話頭收住。 文德郡主冷笑一聲,道:“不見!難道我還面對面地問問他們如何委屈我這外甥不成?” 當初是念著史家和林家的親密,她才登門請賈敏去他們家說明,不過是給史家一份體面,免得因這件事幾家大失體統,誰承想人家現今一門雙侯有權有勢了,竟不接自己的好意,反而自顧自地和衛將軍夫婦了結此事,自己何必見她? 衛若蘭眼里亦閃過一絲恨意。 文德郡主看著他道:“想必他們商議了什么你都知道?” 衛若蘭點點頭,臉上冷色更重。 原來史鼐夫婦知道了史湘云在賈家的遭遇之后,十分惱火,可是涉及到他們家的顏面,以及湘云下面湘雪等人的婚事,無論如何都要息事寧人,不能解除婚約,所以等賈敏走后,急急忙忙打發人去接了史湘云回來,訓斥過后,商議著去跟衛將軍夫婦請罪。他們夫婦都是歷經世事之人,面對衛將軍和衛太太一味說自己教導不當,名聲受賈家影響,十分委屈了衛若蘭,心里十分過意不去,所以特來請罪云云。 衛若蘭原想著維持兩家的體面,不曾與衛將軍和衛太太說明此事,史鼐夫婦和他們說時,并沒有清楚明白地告訴,只說史湘云在賈家住了幾日,未免受到幾分連累,他們本是衛將軍夫婦的上峰,如此和顏悅色,衛將軍夫婦自然受寵若驚,連稱不敢。 衛將軍長年累月出征沙場,兼之本就粗心大意,見史鼐如此,只當是賈家不好,史鼐怕自己因史湘云住在賈家而責難,便沒放在心上。而衛太太則不同,她巴不得史湘云的名聲教養不好,日后成婚后連累衛若蘭,所以信誓旦旦地對史鼐夫婦許諾絕不會退親。 最重要的是,史鼐是衛將軍的上峰,管著衛將軍的前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史鼐夫婦一片為女兒打算之心可昭日月,令人感慨萬千,只是這份心意用別人的不幸換來,卻是讓人不知說他們如何是好了。 文德郡主怒從心起,問道:“你就沒有跟你父親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衛若蘭冷笑道:“我被父親斥責了一番呢!父親不問青紅皂白,只說我胡作非為,怎能因史大姑娘住在賈家幾日就說她行為不檢,私自托姨媽和林太太去史家說退親的事兒,竟也不稟明父母!既已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文德郡主怒極反笑,點頭道:“好,好,這史家果然是好手段!” 衛若蘭已是灰心喪氣,頹喪地道:“事已至此,反連累了姨媽和林太太,怕他們也都記恨上了,我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br> 他實在是太沒有本事了些,只想著自己問心無愧,卻不曾算出人心。 文德郡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如何能怪你呢?別人遇到你這樣的事兒,哪里還能如此寬宏大量,想著悄悄解決?偏他們只想著自己,卻來委屈你。好孩子,你別太責難自己,我自不必說,林太太那里有我呢?!?/br> 衛若蘭道:“還是要親自登門謝罪才是?!?/br> 文德郡主越發愛他的品格,道:“不說這些了,我問你,你原打算從軍,可想去哪里了?如今鬧成了這樣,有史家勢力的軍中你是去不成了,自然也包括你父親那里?!?/br> 衛若蘭臉色十分難看,低聲道:“我也這么想,所以想去粵海?!?/br> 初聽粵海二字,文德郡主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林如海和張大虎如今可都在粵海,根據林如海幾次送進京城的折子來看,粵海甚亂,常受海嘯倭寇之擾,民不聊生,故此二人一文一武,忙得不可開交。 文德郡主細細想了一番,贊道:“倒是個好去處。林大人和張將軍都在粵海,我請林太太修書一封,你帶過去,他們也好照應些。更何況你和智哥兒是同窗之交,你又曾得林大人指點過,比去別處強幾倍。那里如今是亂了些,可有林大人和張將軍鎮守,也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只有一件,你父親可同意你去?” 衛若蘭咬牙道:“父親不同意,他只想讓我老實讀書,我打算悄悄兒走?!?/br> 文德郡主聽說,知道他對衛將軍冷了心。 這些年衛將軍待衛若蘭極好,并沒有因為他喪了母就一味偏心繼室所出的兒女,只是在這件婚事上不能替衛若蘭做主,只知指責衛若蘭舉動不當,如何讓衛若蘭氣平? 文德郡主見衛若蘭心意已決,不放心他獨自帶著小廝上路,遂修書去北靜王府要了幾個從軍中出來的侍衛,又請賈敏修書給林如海,連帶黛玉給林如海做的衣裳配飾收拾出來,與自己所備盤纏一并交給侍衛,命他們在城外百里處等衛若蘭出京后一起南下。 衛若蘭甚至不敢與同窗辭別,只托林智替自己告罪,便趁著夜色離家出城,一行人馳行百里便換了水路,轉道海陸,直往粵海而去。 一路風雨,自是不消多記。 待林如海百忙之中見到衛若蘭,登時吃驚不已,忙先拆看賈敏的書信,其中將衛若蘭前來的來龍去脈盡已說明,不由得嘆息不已。 他在榮國府飄蕩多年,當日情景歷歷在目,寶玉闖入的豈止是湘云的閨房?明明是自己女兒的閨房,唐突的不止湘云,還有自己的黛玉。那時他痛罵寶玉卻不能有所為,今已重生多年,一時倒不曾想到此處,難怪上輩子衛若蘭從軍后,一去不回頭。想必上輩子衛若蘭也曾要退親罷?退親不得,無奈迎娶,只能遠走邊疆,只是上輩子沒有自己妻子涉足其中。 他打量了衛若蘭一眼,見他滿身風霜之色,和京城中風度翩然秀色奪人的少年迥然不同,忍不住目露贊許,道:“你先下去收拾,歇息一日,明日送你去大虎軍中。只是,我雖舉薦你去,卻不能與眾不同,你仍要從下面的兵卒做起,才是公道?!?/br> 衛若蘭大喜,俯首稱是,又連忙道謝。 林如海又笑道:“現今這里組建了水師,意欲抵御倭寇,你進去好生練武,來日奮勇殺敵,便是對我最好的謝禮了?!?/br> ☆、第093章: 等衛若蘭離去后,林如海再也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急忙打開家人托他們捎來的東西,其中最令林如??粗氐氖趋煊竦囊化B厚厚書信。 離京至今,雖有多本奏折進京,但因千里迢迢,路途不便,雖有家書來往卻是不多,他也不好托官差頻繁送信,所以即使林如??催^邸報,對京城諸多消息都十分清楚,仍舊想念家中妻兒,唯恐他們在京城中因自己不在家遇到了什么難事。 黛玉寫與他的家書并非單紙一封,而是厚厚一疊。 原來黛玉思念父親,每日都將家中瑣事并京城大事記錄于信中,甚至還有自己在林如海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里頑了、得了什么新奇物事,都有所記錄,記得多了,自然成冊。 林如海思念女兒的程度和女兒思念自己不相上下,不禁又笑又嘆,看一張笑一張,等他看完,已是深夜了,幸虧他明日休沐,兼粵海一帶的事務大多已塵埃落定,不然單為了看女兒的書信,必定會耽誤公務。 林如??吹阶詈笠粡堦P于史衛兩家的婚事之論,黛玉和賈敏一樣,只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卻并未詳述賈寶玉獨闖史湘云閨閣窺見其體之事,只是林如海前世親眼所見,故此母女二人一說史湘云因殘水洗臉梳頭等事受寶玉牽累以至于名聲不雅,他屈指算了算此事發生的時間便猜測到了詳細情況,更為前世的女兒心疼。 前世史湘云有史家做主,尚且落得白首雙星之下場,衛若蘭也是獨守邊疆,自己那無依無靠的女兒卻受盡了流言蜚語,艱難求生不得。 此事的罪魁禍首只有一個,那就是天真爛漫到近乎無知的賈寶玉! 從曾家出來,賈敏親自去了賈家,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賈母,只略了衛若蘭安插丫頭一事,在賈母跟前疾言厲色地指責了寶玉一頓,又怨賈母沒能好好教導孫子,竟致行事荒唐,任是誰都看不過眼,多虧衛若蘭心地良善敦厚,未曾置賈史兩家于死地,雖對史家生怒,但念及史湘云是個女孩兒家,兩家女兒十分無辜,仍叫人壓下了當初的消息。 再者,衛若蘭雖恨父親不分黑白,但是終究不愿他在史鼐跟前難做人。 賈敏從曾家回來去賈家是事發的次日,她和賈母陳述厲害的時候,賈母當機立斷,已是料理了。當初知道的只有賈母、史湘云房中的上等丫鬟嬤嬤以及襲人,史湘云房中的自不必說,賈母房中的也知道厲害,事關寶玉,襲人自然更不會嚼舌,所以當時消息還沒傳出門。 賈敏原是一番良苦用心,畢竟那是她的娘家,和自己家有著解不開割不斷的瓜葛,林家如今在京城中風頭日盛,林如海父子均受長慶帝重用,不管賈家發生何事,世人均會說起林家如何,他們正等著挑林家的不是呢。世上有些小人總是如此,哪怕這些事和自己家沒有相干,他們也能傳出閑話來,平白潑上一頭污水,何況兩家又是極近的姻親。 所以,這件事發生后,賈敏再生氣都不能不管,自己若不管,事情宣揚出去,連累的不僅是賈家的女兒,還有她這個出嫁的女兒,以及自己的兒女,林睿雖已成親,黛玉也定了親,林智還沒有說親,到那時一干心胸狹小嫉妒別人風光的小人誰不在背地里譏笑? 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因是賈母嫡親之女,母女之間說話不必似旁人那般藏掖,賈敏言語之間便毫不遮掩,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半點軟和都沒有,可惜的是,既是逆耳,難免有些不中聽,更加深了和王夫人的嫌隙,連賈母都不大喜歡。諸兒女中賈母縱疼女兒,可和嫡親的孫子相比便要靠后,誰都比不得寶玉在賈母心中的地位,更加容不得別人說他的不是。 賈母說道:“從前寶玉就喜在女孩兒中間廝混,我只當他是有了男女之心,心里唬了一跳,怕他果然如他老子說的那樣,誰知冷眼看了幾年,竟不是,倒像是個丫頭托生。他原沒什么壞心,不過是關懷姊妹的無意之舉,只是這世人經歷的事情多了,心里想得太腌臜了才來說他的不是,你這做姑媽何必如此苛責?” 賈敏氣極,道:“無意之舉?母親難道不知女孩兒們在世本就艱難,多少回都是被別人的無意之舉毀了聲名體面?府里還剩兩個丫頭尚未定親,母親好歹顧念著她們些兒,也替我這出嫁了的女兒想一想,難道就因母親溺愛一個寶玉,萬事隨他,竟不管我們的生死了?” 聽她說得嚴重,賈母白眉微蹙,道:“如何就到論起生死的地步了?” 看到賈敏臉上怒氣愈重,賈母嘆了一口氣,擺手道:“罷了,罷了,明兒我親自出手嚴管下人,不叫把府里的事情傳出去,他們姊妹頑鬧,我也勸寶玉留心些?!彼鞂耸?,已經將行就木,生平唯喜孫兒孫女一處頑鬧,才覺得有繁榮喜樂之景,況且賈敏所憂她都不如何在意,人生在世,唯心而已,何必為了外人的腌臜心思就拘束了寶玉天生的靈性? 聞聽如此輕拿輕放的言語,賈敏一顆心都涼透了。 她當然知道寶玉確實天資穎悟,可是再好的璞玉,若無后天雕琢,也難綻放風華。不然,人生在世,何以又要讀書識字,又要學習琴棋書畫,又要明白禮義廉恥? 經此一事,賈敏也惱了。 她想著若是自己的黛玉因娘家中落、或者兄弟無能就遠著娘家,不再有所來往,自己一定傷心難過,所以即使賈家諸般不妥,然每每看到賈母白發蒼蒼的模樣,她不覺十分費心,亦經常良言相勸,不愿做涼薄之人,惹人閑言碎語,誰知每回都不歡而散。 故此,她在信中對林如海抱怨道:“我不管了,任由他們胡鬧罷,每年走動幾回,送些年禮人情就完了,日后老爺別說我涼薄,外面怎么說我也不在意了。橫豎璉兒年輕上進,大嫂和璉兒媳婦明理懂事,大哥哥又被管著,剩下這些人做的那些事雖是罪過,卻也不到抄家滅族的地步,娘家長房一脈已經后繼有人,我還費心做什么?” 林如??串?,深為一嘆。 世上許多事往往難如人意,對于這件事來說,賈敏管,賈家和史家嫌她多管閑事;不管,賈家和史家還有話說,必定說賈敏涼薄,娘家和親戚家的遇到難事半點不沾手,叫外人知道,對賈敏不利,自然也對林家不利。 有些人私心甚重,萬事以己為先,絲毫想不到別人的為難之處。 賈敏在這件事情中的動作,林如海一點兒都不怪她,反而贊賞有加,理解她為娘家cao勞的心思,這才是為人處世之道,也是為妻母、為女兒、為親戚該做的,心正,意正,絕不會昧了良心,一味偏向娘家??v使賈敏最終沒有如愿讓賈家和寶玉改過,但她該盡的職責和本分她已經盡到了,無愧于心,這就足夠了,賈家如何,史家如何,和她都再沒有相干了。 對于衛若蘭和史湘云的這件婚事沒有解除,完全在林如海意料之中,其中各人都有私心,雖然面上都不好看,卻又都沒有達到十惡不赦的地步。 衛太太還罷了,本非親母,自然不管。衛將軍不知其故,又恐得罪上峰,細究也是無罪,想必衛若蘭只恨其偏聽偏信,不來尋求自己的意愿,所以憤而從軍。至于史家夫婦,當初他們給史湘云挑選衛若蘭為婿,更多的是為了表白自己對史湘云的看重,讓世人知道他們沒有苛待亡兄的遺腹之女,如今又哪里會因此事破壞自己嫡親女兒的親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生在世,越是經歷世事的人越是割舍不下私心。 也因此,對于衛若蘭而言,恨,似乎太重,不恨,卻又無理。 到底說明史湘云不是史鼐夫婦嫡親的女兒,不然的話,嫡親女兒受此欺辱,他們能不找賈母討個公道?又豈會絲毫不在意衛若蘭的意愿而執意不退婚?夫君知曉自己肌膚裸露于外男的舊事,如何心平氣和地攜手余生?想必他們并不如何在意史湘云婚后過得好不好。 倒是衛若蘭這孩子,不管前世今生都可惜了。 林如海難免流露出一絲憐惜,心想既然他到了這里,自己很該多加照應。 至于史鼐之女和甄應嘉之子的婚事,林如海皺了皺眉頭,史家兄弟的事跡雖已有所改變,似乎這件婚事并未改變,早先在京城時他也忘記了。 不過,今生和前世已大有不同,想必如賈敏所說,賈家不會落得抄家的下場。 一是榮國府沒了赫赫揚揚的貴妃娘娘,行事不敢再如前世那樣肆無忌憚,寧國府亦然,二則敗家的媳婦王熙鳳已另嫁他人,賈璉也不是國孝家孝中停妻再娶的輕薄浪子,賈赦有繼室嚴管,又顧念孫兒,已經遠離京城并沒有做下那些為非作歹之事,如此一來,上一世的許多罪名都沒有了,只剩王夫人重利盤剝包攬訴訟一事,或者還有將來藏匿甄家財物、王家財物等罪,這些會讓除大房外的榮國府一蹶不振,但達不到所有人等抄家發賣的地步。 依林如??磥?,按如此罪狀,榮國府最終的下場必定是賈政免職、入獄,斬首與否還不好說,端的看用賈政的帖子做了多少不法之事。王夫人是逃脫不了的,上一世的罪名今生都有,又因大房的緣故,榮國府不會闔府抄沒,最多抄沒二房所有財物,發賣下人。賈母年邁,上一世抄家時她已仙逝了,倒也免了牢獄之災滅族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