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此話一出口,因今日休沐,俞恒侍奉床前,想起一些心事,對賀俞氏道:“老姑太太且先回房,等王太醫替祖母診好脈息,即刻過去替表兄弟們診脈?!?/br> 賀俞氏看了看王太醫,扶著丫鬟轉身先回去了。 王太醫聽了俞恒的話,卻是十分詫異,他已經給俞老太太診好脈,又重新寫了藥方,正欲告辭時賀俞氏親自過來,怎么俞恒留下自己卻說尚未診脈?他常在宮中并官宦之家走動,很快就明白俞恒有話交代自己,遂笑道:“俞公爺有什么話只管吩咐?!?/br> 俞恒問道:“到底是王太醫,竟猜出我有話了。老姑太太家原本住在粵海,距離京城數千里之遙,他們那里和京城大為不同,初次進京,得此癥狀,可是水土不服所致?” 王太醫贊道:“俞公爺原來也知道?單聽府上老姑太太所說的癥候,正是水土不服?!?/br> 俞恒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笑道:“我有一事還請王太醫相助?!?/br> 王太醫道:“俞公爺請說,若是力所能及,必定不會推辭?!彼^力所能及,便是不陰德,而且不會惹來煩惱。 俞恒素知王太醫的心性,這也是為何單請王太醫進府給自己祖母診脈的緣故,他微微一笑,道:“我請王太醫去給老姑太太的家兄弟姊妹診脈時,按癥候開方配藥,但是老姑太太問起病因時,王太醫略含糊些不予說明,可好?” 王太醫納悶道:“這是何故?” 俞恒道:“并沒有什么緣故,只是請太醫相助。含糊過后,他們若在追問,太醫再說是水土不服的癥候?!比绱?,更容易讓人疑心病因。 王太醫想了想,既不耽誤自己診脈治病,也沒讓自己哄人,不過是略含糊些,然后再回答,實在是不值一提,道:“既然公爺如此交代,下官聽從便是,舉手之勞而已?!?/br> 俞恒謝過,吩咐屋里伺候的老嬤嬤叫人抬了竹轎,送王太醫去清輝閣。清輝閣距離正院極遠,兼之天氣炎熱,王太醫已經年過半百了,將及花甲之年,一路走過去未免容易累著,于是俞恒便叫人抬著他過去,也算是自己對王太醫的一番心意。 王太醫聽了,果然感動非常。 等王太醫他們離開后,俞恒招手叫來兩個婆子和一個小丫頭,吩咐了一番,她們聽完,不由得看向俞老太太。 俞老太太道:“恒兒,你這是做什么?” 俞恒若無其事地道:“就是讓她們在王太醫離開后路過清輝閣,說些天煞孤星的傳聞,好叫老姑太太他們知難而退?!摈煊袷撬南抵?,當初林如海曾經就說過看她府中簡單,能讓黛玉清閑些,故而他不愿老姑太太久住不走,何況他們還想著進宮打擾自己的jiejie。 俞老太太道:“不行,你還嫌你天煞孤星的名兒不夠響亮?” 俞恒卻是一笑,坐在床前鏤著花卉草蟲的鼓凳上,道:“外人言,何必在意?孫兒名聲傳了這么多年,雖有靈臺師父開口,亦難讓人相信,既然如此,寧可再響亮些,免得那些人為了名利時常來打擾咱們的清靜。再者,孫兒名聲在外時,無人登門,此時jiejie封了皇后,他們便來,可見其為人,倒不如一概摒棄在外,免得惹出禍事?!?/br> 即使是門風雅正的書香世家,也不是人人都好,總有那么幾個為非作歹的,俞家族中如此,俞恒舅舅家亦然,只是不在京城中,尚未登門罷了。旁人看重親友人脈,俱是連絡有親,俞恒卻覺得有不如無,雖然少了助力,卻是更清靜。 俞老太太低頭思索片刻,覺得有理,自己在時,乃是長輩,無人敢對俞恒指手畫腳,倘若自己去了,他們小夫妻兩個畢竟是晚輩,不好打發,遂點頭道:“就依你罷。我早有了法子打發他們走,卻不如這個法子。只是又加重了你的名聲,讓我心疼?!?/br> 當下,俞恒吩咐的兩個婆子和丫鬟出去了。 清輝閣中,王太醫依照俞恒的囑咐,診脈后,果然都是水土不服,不過癥候不一,遂分別給眾人開了治療水土不服的方子,卻并未言及病因,賀俞氏立即開口詢問。 王太醫聽了,當即含糊其辭,目光躲閃,咳嗽了一聲,道:“并無大礙,老太太放心?!?/br> 他越是如此姿態言語,賀俞氏越是懷疑,厲聲道:“還請太醫言明,到底是什么病癥?這樣厲害?幾個孩子都不好?!?/br> 王太醫暗想俞恒了得,連賀俞氏等人會追問的事情都想到了,遂道:“并不是大癥候,只是水土不服罷了,將養幾日即可?!?/br> 賀俞氏猶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卻是不信,再三追問,王太醫仍是說水土不服。 賀俞氏自小讀書識字,也知道水土不服的癥狀,但是他們一路上走了數千里的路程,途中也曾住在別處,何曾水土不服過?何況王太醫又躲躲閃閃,只怕有什么厲害的癥狀也未可知,因實在問不出來,唯有放王太醫回去。 俞公府請太醫院的太醫來,從來都不必給診金,按年節送禮,賀俞氏亦知,故無表示。 雖然得了藥方,賀俞氏卻不敢讓人煎藥,想了想,起身往俞老太太房里讓她再請個醫術精湛的太醫來,這個太醫實在是信不得。她穿過花園,沿途遇到不少丫鬟仆婦,恭恭敬敬地向自己行禮,賀俞氏心頭得意,路過水亭時,忽然聽到里面有人說話,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只言片語,說什么賀家,她立刻站住腳細聽。 因離得遠,聽不清,賀俞氏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走近水亭,只聽其內有個小丫頭脆生生地道:“喬mama,王太醫能給老姑太太家的公子小姐治好么?我不大相信呢,誰不知道咱們公爺的名聲,哪里像他們這樣居然敢住下來?!?/br> 接著,賀俞氏又聽一個婆子呵斥道:“你胡說什么?仔細拔了你的舌頭!咱們公爺好容易才有今日的前程,哪能任由你們說三道四?快快住嘴?!?/br> 小丫頭嘟囔一句,賀俞氏并未聽清,卻聽又有一個婆子道:“老jiejie別惱,咱們公爺那樣的名聲,她一個小丫頭難免好奇些。也真真是巧,老姑太太才住進來幾日便得了病,怪道是老太爺的嫡親妹子呢,比二老爺三老爺膽氣壯,二老爺和三老爺哭著求著搬走呢?!?/br> 聽到這里,賀俞氏無有不知的了。 俞恒的名聲賀俞氏早就聽說了,本和兄長并非十分親密,聽說兄長過世后,又是幾年以后,當然知道俞恒命硬,祖孫四代接二連三地沒了,難道竟是他克著自己的兒孫了? 賀俞氏悚然一驚,正欲再聽,卻聽亭中人道:“咱們快推開窗戶瞧瞧,別叫人聽到了,回頭老太太和公爺知道,不攆我們出去才怪!” 賀俞氏再也聽不下去了,但躲閃不及,遂加重腳步,故作鎮定地吩咐身后的心腹丫鬟道:“來回走了幾趟,實在是累得慌,不知亭中可有人,咱們歇歇腳?!毖诀叽饝宦?,扶著賀俞氏進了亭子,見到里頭兩個婆子一個丫鬟,正驚慌失措地站著。 賀俞氏和藹可親地道:“不必慌張,剛剛你們在說什么?” 三人均矢口否認道:“不曾說,想是老姑太太聽錯了?” 賀俞氏笑了笑,她既已聽到了,也就不再追問,自己問她們說的是什么,就是說明自己什么都沒有聽到,果然三人如逢大赦,連忙告辭。 人離開后,賀俞氏臉色一沉,低聲吩咐丫鬟去打聽。她羨慕俞家的權勢,但是她也不愿自家人遭殃,若當真是俞恒所克,她決不能住在這里,橫豎就算住在自己家,有什么事情一樣來找俞家幫襯,自己還有另外兩個內侄呢,都做了大官。 不管怎么打聽,俞恒的名聲本就是人盡皆知,又見兒孫們病勢沉重,賀俞氏立即要搬家,遂向俞老太太辭別。 俞老太太聽說他們因疑心并未用王太醫的藥,反而悄悄請了大夫來看,所開藥方自然不及王太醫的精妙,故而未有起色,不禁冷冷一笑,假作挽留,道:“老姑太太府上自然是能住人的,但再過幾日回去,更加齊整些?!?/br> 賀俞氏聽了,原來自己家的舊宅能居住,這就更好了,不必住在驛站里,免得名聲不好,俞恒的命這么硬,她寧可住在驛站里或者客棧里,也不敢住在俞公府了,因此連忙擺手道:“不必了,嫂子欠安,我們心里愧疚,不敢再叨擾,還是回自己家罷,日后再來給嫂子請安問好。那些孩子們也都有些不好,在自己家靜養更好些。 俞老太太順水推舟不再挽留,命管家送他們離去。 這幾日俞恒又見過賀福生兄弟兩次,從他們嘴里俞恒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們來人頗多,住在俞公府,自己派去的小廝也知道了一些。 原來他們家并不僅僅是利欲熏心,而是粵海一帶海嘯不斷,百姓背井離鄉,他們家損失慘重,又被幾起難民沖進家中搶奪走了不少財物米糧,傷了不少人,同時又有倭寇不斷sao擾,他們不敢再住下去,恐和本地縣令一般被難民、倭寇斬首,遂在得到長慶帝登基的消息后賣掉田莊,急急忙忙地進京,以求庇佑。 而這些消息,長慶帝卻不曾得到。一直以來,許多地方的折子都是歌功頌德,說本地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除非有極大的災情,否則很少上奏,以免誤了前程?;浐R粠У墓賳T上奏時,花團錦簇,歌舞升平,但就是太好了,讓長慶帝生了疑心。就算是天下太平,也不可能處處繁華,連餓死的百姓都沒有,就是天子腳下,還有許多乞丐呢。 俞恒忙將消息告知長慶帝,長慶帝頓時龍顏大怒,卻因消息來源于賀家,并無證據,便想著該讓何人做欽差前去查探。 看他面露沉吟之色,俞恒道:“總得陛下最信任的人方好。這些消息都是微臣從賀家嘴里得知,外人并不曉得,若是派遣別人,難免走漏了風聲,竟是先派往他處,等到中途再轉道粵海才好。微臣覺得,既然粵海能瞞得嚴嚴實實,沒有任何消息送進京城,必然京城中也有和粵海一帶官員交好的人,陛下圣明,粵海一帶的官員不可能人人都想瞞天過海?!?/br> 長慶帝冷冷地道:“各處官員遮天蔽日者多,說什么天高皇帝遠,他們在那里,竟是土皇帝一般,料想粵海也是如此?!?/br> 俞恒默然不語,那些年他和林睿去了不少地方,如何不知這些。 長慶帝心頭掠過朝臣名字,最終定在林如海身上,雖然林如海不若蘇黎那般,但是他一直盡忠于宣康帝,自己登基后,他也盡忠于自己,且為人既有官場老臣的圓滑世故,又有文人的風骨本色,從不貪污受賄。 林如海接到長慶帝的圣旨,令自己出京巡邊,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時,宮里太監又宣召自己進宮面圣,林如海忙收拾了進宮,見俞恒立在長慶帝身邊,有些詫異,待聽到俞恒細說分明,頓時恍然大悟。 長慶帝的意思是讓他奉旨巡邊,途中折道粵海,或是明察,或是暗訪,先打聽清楚那里的境況,然后再設法賑災、對敵。既是海嘯,必然糟蹋生民,又有倭寇,想來更是危機重重?;浐R粠]有官員上報災情軍情,必然是鎮守粵海的官員也有了私心。 林如海想到鎮守粵海的官員似乎姓鄔,上輩子進京時,賈母大壽還送了極重的壽禮。 林如海道:“若是軍中將領不堪重用,微臣該當如何?微臣是文人,讀書做文章替百姓排憂解難都做得,卻偏偏做不得將領,不知如何行軍打仗呢。竟是由陛下做主,派一位將軍和微臣同往,途中既能相互照應,到那里也能接手軍務?!?/br> 長慶帝沉吟道:“你覺得何人恰當?” 林如海忙道:“微臣不知,還請陛下親選?!?/br> 長慶帝最終挑中了張大虎,他是林如海撫養長大的,出身貧寒,武藝高強,最難得的是他吃得了苦,而且一門心思盡忠為國,途中林如海轉道,他只會用心保護,而不會生出不和之心。而且顧越曾在粵海為官多年,人雖不在了,卻有些根基,張大虎娶妻顧逸,從顧逸口中也能知道一些官員好壞,行事便宜些。林如海聽了,也覺得張大虎極好。 于是,長慶帝當即下旨召了張大虎進宮,令其隨同林如海巡邊。 張大虎知曉此行危險,自然滿口答應。 長慶帝對林如海道:“你們巡邊,途中直奔粵海,若是粵海一切安好,朕求之不得,索性你們回京時,再查訪別處,若有不好的,不必傳信回京,當可先斬后奏,料理當地事務?!?/br> 林如海躬身應是,張大虎亦然。 因粵海一帶的事情已是火燒眉毛了,絲毫耽誤不得,林如海和張大虎出宮后,各自收拾行囊,打算次日將公務移交下官,后日出京。 聞得林如海奉旨巡邊,賈敏一呆,道:“再過幾日就進八月了呢?!?/br> 林如海望向黛玉,神色柔和,道:“玉兒小定的事情只能由夫人做主料理了,我固然想著那日在家,但是國事大于天,玉兒,就委屈你了。還有睿兒,睿兒成親的時候我也不在家中,都得讓夫人費心?!?/br> 黛玉道:“爹爹已經說了,國事大于天,既是國事,自然不必顧及家事。爹爹只管安心出京,女兒不是不懂事的人,再沒有因為爹爹忙于公務就覺得自己受委屈的道理。天底下多少人成親定親的時候,父親都不在跟前呢,又不止我和哥哥。哥哥你說對不對?” 林睿在一旁聽完,挑了挑眉頭,攤手道:“話都讓meimei說盡了,我能說什么?” 見兒女如此體貼,林如海心里歡喜不已。 因此事要緊,林如海并未如同往常一樣告知妻女,只有林睿身為長子,又做了官,所以知道一些,林如海朝他使了個眼色,往書房里走去。 林睿聽了林如海的交代,道:“父親放心,兒子曉得,一定多派些人巡視,不叫那些人狗急跳墻,拿咱們家出氣?!被浐R粠馨严⒉m到如此地步,京城必然有人在,林如海奉旨巡邊能瞞得過一時,卻瞞不了一世,終究還會被他們知曉的,到那時,林睿便該小心了。 林如?;厮忌陷呑铀?,和鄔將軍交好的,除了榮國府,還有那幾家。 因許多事和上輩子有所不同,林如海并不事事和前塵往事一一對應,有些事依舊記得清清楚楚,但是有些事當時卻也沒有如何在意。他想了半日,仍無所得,對林睿道:“府中加派人手,另外你和恒兒也留些心,莫叫我們的行蹤落入他們眼中,繼而給粵海一帶的官員通風報信,到那時,悔之晚矣?!?/br> 粵海一帶的官員不曾上報朝廷,未必是有反心,只是恐怕上頭苛責罷了。 林睿點頭道:“父親放心,等父親出門后,料理完眼前幾宗喜事,我便勸母親和meimei關門閉戶,托病在家,免得應酬途中生事?!?/br> 林如海擺擺手,道:“在家里太寂寞了些,不必如此。只需在你母親meimei出門前后,多派些護院隨從保護,處處謹慎一些即可。天子腳下,多少官員處處巡查,哪能讓那些人輕易得手。再說,為父出京,圣上必然也會照應咱們家中?!?/br> 林睿想了想,道:“還是父親說得有理。新任兵馬司指揮使是兒子結交的好友,到時候請他多派些人手巡視這邊,雙管齊下,萬無一失?!?/br> 長安城的格局乃是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他們家就是住在皇宮西面,距離皇宮極近,附近街巷多是達官顯貴之家,尋常百姓鮮少住在這里,平常官兵經常巡視,林睿請人多巡視幾次,并不是什么要緊事,他們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林如海摸了摸長須,露出一絲贊許之色。 第三日,林如海和張大虎離京,張大虎早就從顧逸處知道一些粵海的官員了,頗有幾家曾經得過顧越的恩典,此時出京要緊,便沒再問顧逸,所知道的那些已經足夠了。他和林如海一說,自是十分喜悅。其他人不知此行底細,只道他們確實是奉旨巡邊,十分羨慕他們得長慶帝的重用和信任,竟是紛紛來送他們出城。 林如海和張大虎都是習武之人,所帶的親兵隨從個個都有一身武藝,離京一日后,立即拋卻馬車,騎馬而行,將許多執事都收了起來。 黛玉心里惦記著林如海,望著窗外竹林怔怔不語。 雪雁走過來道:“秋天的衣裳已經得了,姑娘和往常一樣,都是夾衣,尤其是姑娘小定那日的衣裳,白鷺jiejie親自動手做的呢,精致得了不得?!?/br> 黛玉不回頭,托腮看著窗外,逗弄鸚鵡念詩。 雪雁知道她在算林如海的行程,勸道:“老爺是做大事的,又帶了許多人,姑娘放心罷?!?/br> 黛玉聽了,見房中無人,大小丫頭們都去園子里頑了,這也是她吩咐的,雖將進八月,依舊炎熱,索性不叫她們打擾自己的清靜,道:“你知道我擔心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br> 她雖然猜不出來林如海去了何處,但是林如海一走,府中立時戒嚴,他們家的護院多是習武多年,外人不知,她哪能看不出來,聽回家探親的小丫頭說,附近巡查的官兵也多了不少。種種見聞導致黛玉立時明白林如海此行不簡單,幸而她十分懂事,并未說出來。 只盼著林如海一路平平安安,平安去,平安回。 雪雁笑道:“別的我不知道,但是有一樣我知道,那便是姑娘小定時必定十分熱鬧?!?/br> 正如雪雁所說,林如海剛剛奉旨巡邊,俞恒又封了公爵,兩家赫赫揚揚,都是長慶帝心腹重臣,身為一品大員的嫡長女,又是圣旨賜婚,和他們家交好的世交應襲都來了,沒有來往的羨慕其勢,亦都到了。 賈敏早就將文定的一切預備妥當了,縱然八月事多而忙碌,也不曾影響半分,等人到時,處處張燈結彩,花開錦繡,屏開鸞鳳,熱鬧非凡。 因是夏末秋初,天高云淡,不冷不熱,倒是清爽時候。 賈敏一早起來就打扮得煥然一新,眉梢眼角皆是融融喜色,因東平王妃、北靜太妃等都到了,賈敏滿個親自迎進來,剛剛坐下,尚未來得及寒暄,又聽說賈母帶著竇夫人和王夫人并迎春姊妹一起來了,賈敏忙向東平王妃和北靜太妃告罪一聲,迎了進來。 見到東平王妃和北靜王妃,賈母等人忙上前請安。 北靜太妃笑道:“老太君快別多禮,今兒是玉兒的喜事,咱們兩家又是幾輩子的交情了,很不必如此?!北膘o太妃說話間,忽然想起賈母初三過壽時,賈敏雖去了,子女卻沒有去,林睿借口上班,林智借口上學,而黛玉卻是被自己接走了。 于是,北靜太妃道:“上回老太君過壽,我原想親自過去道賀,誰承想身上不好,又想著江南的景兒,就接了玉兒過去陪我解悶,如今一想,竟是對不住老太君了?!?/br> 賈母忙道:“當不起,當不起。太妃看重玉兒,是玉兒的福氣,若是能解太妃的煩悶,便是她的好處,焉能怪她呢?”賈母嘴里如此言語,心里卻是苦澀不堪,她知曉因寶玉之故,黛玉又將定親,所以不來府上,也是為了避免和寶玉再見的意思。賈母當時失落了片刻,但想到寶玉的脾性,唯恐他念著黛玉,黛玉不來,倒也是好事,遂心平氣和起來。 北靜太妃見她面色未露絲毫不悅,笑道:“我就知道老太君善解人意,我雖未能去給老太君拜壽,但是明日府上大姑娘出閣,我必定要給她添妝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