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如果不從這里出去,她就永遠都看不見青云之上的世界了。 所以在幻境中,已經了解到帶著天書逃離后會走過怎樣一番腥風血雨的云青再次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她不為自己將來要付出多少代價而后悔,亦不為這個世界還要流多少血而哀慟。 她只想以此身此心此意,證世間大道三千。 云青腳下的白骨顫動得越發頻繁,她幾乎是化身為一道金色流光,飛快地朝著上方奔去。云青的rou身淬煉未成,尚難承受這種如光似電的速度,只見她的皮膚開始滲出點點血滴,這些血落在白骨上,就像骨頭開出了花兒一般,顯得妖冶而詭異。 云青感覺到自己腳下的白骨漸漸升溫,它們似乎不再冰冷了,而是如同被血rou包裹著一般散發出溫暖而鮮活的氣息。 可是她已經顧不得這些,夭闕塔似乎在發生某種異變,她現在應該找到阿芒,然后以最快速度離開這里。 這次回到夭闕塔與前兩次都不同。最開始的時候云青從未沾過血,而后來的幻境是根據她的經歷塑造出來的,與第一次差別不大。此時的云青手上染過無數妖族的血,而作為妖族圣地的夭闕塔似乎對此已經有了某種感應。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腳下的白骨已經微微發燙,伴隨著輕微的震顫,仿佛下一刻就會活過來一般。這時候云青終于落在一顆平坦而寬闊的頭骨之上,她眼前就是被骨刺釘住的阿芒。 阿芒還維持著句芒的樣子,眼眸深碧,背負雙翅,青色羽毛覆蓋全身。他的雙翅反折在背后,然后被鉤狀的骨刺一下穿過,他整個人僅僅憑借這根骨刺被懸掛在半空中,翅根處被拉扯得滲出血來。那骨刺瑩白如玉,散發出淡淡的輝光,與云青所見的所有白骨都有些不同,它靈氣十足,干凈優美。骨刺的尖端還穿過了一面白骨鏡,那個就是畢方用來誘走阿芒的句芒古鏡,也是上古神靈的遺物。 他感覺到云青的接近,口中發出沙啞的嗚咽聲,恐怕是這幾日叫了不知多久。他的眼睛牢牢盯著云青,眼里一片茫然而痛苦的碧色。 云青嘆了口氣:“已經夠了,阿芒?!?/br> 阿芒聽不懂,他掙扎了一下,翅根處撕裂得更嚴重了。從云青這里看過去,他還真像只落入陷阱的大鳥。 “停下吧?!痹魄喑嘧阒潞谘娣瓭L,她一步步踏空走上來,撥弄著那面被穿了個洞的鏡子。 阿芒開始瘋狂地尖嘯,拼命扭著頭看那面古鏡,可是他的翅膀被骨刺穿著,根本動彈不得。云青被他吵得耳朵疼,伸出手一把將鏡子取下來,阿芒頓時像是脫力般癱軟了,他整個兒被掛在骨刺上,看上去分外可憐。 “聽我說……”云青走到他面前,拽著他的頭發將他的頭抬起來,強迫阿芒看著自己。 “已經夠了,不要再鬧了?!彼穆曇粲值陀秩?,神情也是說不出來的溫和,“我還不想吃掉你?!?/br> 阿芒被這個聲音吸引了,他突然不再掙扎,而是乖巧地看著她。他眼里的深碧之色漸漸褪去,背后的雙翅化作一堆青色的羽毛紛紛揚揚灑落。 翅膀消失,阿芒也失去了骨刺的支撐,云青沒有管他,他就這么直挺挺地掉在了底下的巨大頭骨之上,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起來,隨我離開?!痹魄嗦湓陬^骨上,開始往下走去。阿芒聽了她的話,手腳并用地爬起來,搖晃了一下腦袋,似乎也沒摔傷,他飛快地跟上了云青。 云青離開這個頭骨,騰身飛到另一根尖銳的骨刺上,而阿芒正準備往她那邊跳,可是他腳下的頭蓋骨在這一瞬間動了。云青聽見巨大的骨骼摩擦之聲,心目一掃,那頭骨竟然晃晃悠悠地立了起來,它的脖頸處還連著根殘缺不全的頸椎骨,如此纖細的頸椎骨頂著這么大個腦袋,看樣子非?;?。 不止是阿芒那邊,云青腳下的骨刺也突然飛了出去,與其他許許多多的骨頭一起構成了一只樣子奇怪的骨獸。四周全部都是骨頭重組的摩擦聲,細碎而尖銳,神魂都被震得發疼。阿芒一臉茫然地站在晃晃悠悠的頭蓋骨上,不知如何是好。 這邊所有了骨頭都在震顫,云青一下沒了依托,只能躲避著飛舞的骨刺踏空而行,真氣消耗頗大。 她一邊單手掐訣一邊將句芒古鏡往阿芒那邊一照,大聲道:“阿芒!” 阿芒抬起頭,死死盯著鏡面,然后忽然消失在原地,那面鏡子在他消失的一瞬間放出溫潤的青光。云青將鏡子調轉過來,面對自己,心目一看正好瞧見鏡子里阿芒那張憨傻的臉。 這時候云青面前傳來一陣勁風,她毫不猶豫地向后急退,白骨巨齒在離她僅有一拳之距的地方咬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云青運起心目朝眼前看去,四周皆是剛剛構成身體的骨獸,他們的每一個部分都來自不同的妖獸,看上去十分不協調,但是對于云青而言已經足夠致命。這里任何一根骨頭生前都是縱橫天地的強大存在,沒有一個是她能夠抵擋的,現在不管它們怎么胡亂組合,單從堅硬程度和數量上來說,就足以讓云青焦頭爛額了。 “六道無生輪,大妙凈光象!” 云青法訣已成,原本以單手結印,后來又立刻以雙手補全,她以最快速度將整個術法拆分來做。她兩手中指下屈與拇指成環狀,指背相抵,其余六指皆指尖相抵,術法一成便有一道白光從她手中激射而出,將整個黑暗的白骨塔照得如同白晝般通明。她這六道無生輪剛剛到手也沒多久,用起來自然是不如大日黑天輪熟練,但對付這些死去的妖物可能會更有效一些。 魔道正統之中少有善法,種種神通大多以惡意與破壞為基礎,威力驚人,損耗也是同樣驚人。這些法術看起來就十分兇殘血腥,一下就能與其他道統區分開來,它們講究的是無生而生,也就是通過付出極大的代價來產生更大的效益。比如朱無瑕與寒晟比斗時以自身血rou壯大天魔,再殺死天魔以其血rou反哺自身。又比如云青在刺殺胡寒眉時以大量鮮血筑成牢籠,她那時候也是先以自己的血rou成術,待術成后又從白狐身上攫取血rou反哺大日凈土。 六道無生輪中卻有幾道頗為出名的善法,其浩大慈悲之意也不遜佛道,大妙凈光正是其中之一。 大妙凈光之下那些死去多年的白骨都略微避退,云青知道自己術法尚不純熟,等這些骨頭適應一會兒自然就不懼這白光了。于是她也不作停留,踩著升騰的黑色魔焰就一路下沖,手里大妙凈光開路,在她身邊形成一個小小的空地。前面的骨獸避讓開了,可她后面那些卻是窮追不舍,云青一路飛奔,幾次都感覺到背后被尖利的骨爪劃過。 六道無生輪是從佛道中脫胎出來的。大妙凈光也是寶生如來的接引之光,若是修至極處,須臾之間便可讓人擺脫生老病死之苦。在此光芒之下,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種種苦痛悉數消解,可使神魂清透,靈臺一塵不染。它剛好與灼傷神魂的紅蓮業火象相對,是上等的護持神魂之法,也是六道閻魔宗修行中的重要輔助手段。 三輪相輔相成之下,大妙凈光可以很快緩解大日黑天輪真氣帶來的破壞,同時使閻魔破妄真氣不至于侵蝕神魂。 因為這法術原本也不是用來對敵的,所以云青此時幾乎不能對這些骨妖造成殺傷,只可憑借法訣中的生氣來驅逐這些死去的妖族大能。她向著看不到頭的黑暗疾馳,任由成千上萬的白骨追在自己身后。她感覺到后背有血流出來,手里的法訣也在源源不斷地抽取她剛剛修成不久的六道無生真氣,可是她不能停下休整。 云青下去的速度比上來時要快太多了,因為上來的時候不知道會面對什么危險,所以處處警戒,實力有所保留,而下去的時候卻是被追趕著逃離。她感覺心目中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是數不盡的白骨還是手里的大妙凈光。真氣枯竭在即,她越看越暈眩,只能按下心目,強打起精神往下走。 可是她也不知道這條讓人絕望的白骨路到底何處才是盡頭。 這么一直一直往下跑,云青感覺維持法訣的手已經接近麻木,腕上的傷勢幾乎感覺不到疼痛,還有背上被骨獸抓傷的地方現在也只能感覺到些微的涼意了。她心里沒有半分輕松,這樣下去很不妙,長時間維持不熟練的術法容易損傷神魂,她對傷害的感知正在下降,整個反應都開始變得遲鈍起來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就是至今為止她身上的戾氣還沒有失控過。 如果在這種關頭戾氣失控,那她多半會借著句芒神力與那些白骨獸廝殺一番。那些白骨獸都死得不能跟死了,它們不懼疼痛,不懼死亡,被擊碎又會重組,數目猶如天河之星,根本無法計算。要是這么毫無理智地跟它們耗下去,那云青估計要永遠被留在這個妖族圣地與它們作伴了。 云青飛著飛著隱約看見了前方一點完全不同的微光,與白骨的森白不同,與大妙凈光的刺目不同,那點光芒微弱而黯淡,卻立刻給了她升起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出口到了。 就在云青準備松一口氣的時候,她背后十幾根長長的尾骨一絞,連成一根幾百米長的骨鏈,巨大的骨獸咬著骨鏈末端將其往前方狠狠一甩! 云青隔得很遠就感受到了如刀割般的勁風,她腳下黑焰一閃,靈巧地側身躲過,但手里的大妙凈光卻因為這下移動而沒能將面前的白骨獸驅逐開去。它們揮舞著爪子朝云青拍過來,爪風陣陣,冰涼而毫無生氣。云青只得不斷避讓,但是這么一來大妙凈光就更加不穩定了。 那條骨鏈被收了回去,然后再次甩出,這時候的云青被四只狼形的骨獸包圍著,在利爪與尖牙之下狼狽閃躲,根本避無可避! 那條骨鏈急速接近,云青卻是突然騰空而立,一動不動了。四只骨狼齊齊張嘴,一下朝著云青咬了過去,她腳下黑焰消失,連帶著手中的大妙凈光也消失無蹤了。她整個人都像是消失了一般,只見她筆直地下墜,恰恰躲過四只骨狼的利齒,它們一頭撞在了一起,齊刷刷地頓在原地,這時候那條骨鏈也“啪”地砸在了它們頭頂,四只交錯在一起的腦袋恰好幫下方的云青擋下致命一擊。 云青撐起一個玉盾擋住上面墜下的骨塊,她眼里只有那點微光,再也看不見什么白骨獸了。 千米,百米,十米,九米……一米! 她能看見外面的畢方正滿臉惡意地看著塔里,能看見流小妞站在小舟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還能看見妖道圣者溫柔的笑容。 可就在她踏上夭闕塔的巨大骨門時,骨門上下的巨齒猝然合攏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我是親媽…… 第一百二十五回 第一百二十五回、天下眾生,入我甕來 一瞬間,鮮血飛濺,骨rou分離,森白的獠牙在溫熱的身體內交錯、啃噬、撕裂。 朱無瑕抬手散去了天魔象,也不看自己眼前破碎的妖獸尸體,徑直朝著九鳴城的方向走去。 她的耳邊傳來魔道圣者愉悅的聲音:“無暇,走慢些,若是錯過了會有些麻煩的?!?/br> 朱無瑕停下了步伐,看了眼不遠處飽受戰亂折磨的古都,索性席地而坐。她四周游走著無數躍躍欲試的魔物,可是沒有誰敢上前試探,她身上的氣息太過致命,比起大自在天魔物還要兇惡。 戰場之上一片狼藉,濃煙滾滾,尸骸遍地,天色昏沉,口鼻之間都是嗆人的硝煙味與腐臭味。朱無瑕穿了身藍色長裙,色彩柔和明艷,在以黑紅為主的戰場上格外顯眼。她隨意坐在戰亂最為激烈的地方,如入無人之境。 “是,圣者大人?!彼龖艘宦?,字字鏗鏘有力。 魔道圣者此時遠在無妄魔境黃泉圣殿,他聽了這話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辛苦了,此番事了你須立刻返回東海,一日之內往返幾次受得了吧?” “沒問題?!敝鞜o瑕笑著應道。 魔道圣者微微嘆息:“抱歉,原本這點小事兒是不需要你出手的,可是大挪移陣被嚴密監控著,而一日之內能用幾次移轉乾坤之術的……想來想去也只有你一個了?!?/br> 朱無瑕聽了便將手放在寒灰鞘上,按劍答道:“能為圣者大人效力,此乃無暇之幸也,圣者大人還請不必多禮?!?/br> 魔道圣者獨自一人在黃泉圣殿中徘徊,他走到一片漆黑的魔紋面前,用手指細致地描摹其紋路:“東??捎惺裁措y解之事?” 朱無瑕原本想說沒有,可是突然又想起了一人:“圣者大人可曾讀過《懸銘記》?” 魔道圣者手上的銀飾交纏成網,散發出讓人窒息的壓迫感,他順著這蜿蜒曲折的紋路一點點向下:“你想說仲觀源吧?如果沒算錯,你現在的進度似乎是瀛洲,應該與他碰不上面才是?!?/br> “未曾見過,但聽了些傳言,感覺此人可能不簡單,現在問來也算有備無患了?!敝鞜o瑕雖然一貫以行事瘋狂著稱,可實際上卻謹慎心細,思慮周全,“他曾說過魔道以黃泉為尊,此言我只聽圣者大人你提起過,而我魔道正統幾萬年不曾出世,他是怎么知道的?” 魔道圣者手里一頓,銀飾顫動著,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這聲音回蕩著空曠的黃泉圣殿里,顯得分為詭異。 他低笑一聲道:“話是不錯……可是我的無暇啊,我先問你個問題,你且認真數數眼下的道門圣地到底有幾個?” 朱無瑕怔了怔:“妖道清川山府,人道墨陵和履天壇,仙道眠鳳廊與神隱門,佛道歸靈寺,鬼道……” 她數到這里就停住了,鬼道酆都城與魔道無妄魔境差不多,因為宗門所處的地界實在難以尋找,所以不算在圣地里面。 “明白了?”魔道圣者問道。 朱無瑕有些難以置信,說是七大圣地卻有一個從未出現在修行者視線之中,而她修行這么多年居然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就算她一直誤以為鬼道酆都城是圣地之一,可好幾萬年來這么多修行者不可能都弄錯了啊,為何至今為止沒有人提出來過? “……到底是誰選出的七大圣地?若是約定俗成,難道不應該只有六個嗎?”她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一個結論,一時間把最開始的仲觀源也給忘了。 魔道圣者隱約是笑了笑,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看,這里面費解的地方簡直太多了。為何明明只有六個圣地,所有人都說成七大圣地?這六個地方是誰選出來的?它們為什么會存在,或者說誰選擇讓它們這樣存在?既然這幾個地方都能成為圣地,那么同為正統的酆都城與無妄魔境怎么就不能?圣地的標準又是什么呢?” 朱無瑕無言以對:“還請圣者大人指點?!?/br> “你最開始問了仲觀源,那我現在告訴你,他就是圣地嫡傳?!蹦У朗フ哂忠淮位乇芩囊蓡?。 朱無瑕感覺這么短短幾次問話間傳遞的信息太過龐大了:“可他明明是個普通人啊,這幾個圣地有些什么傳承我還是辨別得出的……” 魔道圣者的指甲劃在那些魔紋之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卻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音:“因為道統已失,所以他看起來就是普通人。其實不光看起來,實際上他也是個普通人?!?/br> “道統已失???”朱無瑕手里的寒灰差點掉在地上,就算她現在經歷的是道統之爭,就算她知道千年前有一場傾天之戰,可她還是不能理解“道統已失”這四個字里到底承載著什么。 “第一圣地,在你剛剛提到的六個圣地之上確實還有一個圣地……也就是神道圣地?!蹦У朗フ叩氖蛛x開了這道漆黑的魔紋,挪向它下方的另一個魔紋,這魔紋色彩繁復,變幻萬千。 “……還請圣者大人明言?!敝鞜o瑕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以她現在的輩分與修為要想接觸到這種秘聞幾乎是不可能的,而魔道圣者此時卻毫無芥蒂地說給她聽,此舉可謂是意味深長。 朱無瑕聽得起勁,魔道圣者卻不知為何感覺有些索然無味,他懶散地靠在黃泉圣殿的墻壁上道:“沒什么好說的,就是道統沒了,所有神都沒了,然后天底下再也沒人知道這個地方了?!?/br> 朱無瑕突然覺得“沒了”還真是個可怕的詞,它比起“死亡”來得更為徹底,更為直截了當,更為無聲無息。 “無暇,道統沒了,這個存在就真的是徹徹底底地消失了。不會再有人記起神道的事情,那些曾經的輝煌現在全都只能存在于凡人的神話小說集子里,仲觀源寫的東西未必是杜撰……你明白嗎?”魔道圣者似是嘲弄又似是嘆息,他的聲音里帶著朱無瑕從未聽過的疲憊。 “圣者大人……”朱無瑕此刻竟有些哽咽,她向來流血不流淚,一輩子從落地到現在也沒有哭過一回,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就被這么短短幾句話觸動了。她現在不是為自己而戰,而是在為整個道統的存亡而戰。勝了,那便與魔道弟子們一同在這條道途上繼續走下去,敗了,那他們腳下就連路都沒有了。 可是天下大亂,戰亂漸起,這世上哪一脈正統傳承都是不遜于他們的,勝負之事又有誰能說得準? 也許此時此刻萬千魔道弟子的性命,他們的無數種信念,無數次搏殺,全部都會變成后世凡人手里的一本冊子,讓人閑暇之時翻閱,打發時間,博人一笑罷了。 朱無瑕不甘心——換了誰都不會甘心的。 “我在呢?!蹦У朗フ邔⑹种阜旁谀莻€色彩變幻的魔紋之上,那條魔紋在中間突然斷開,他盯著斷裂的痕跡道,“只要還有一個魔道弟子活著,我都會護他到底的,這正是所有圣者之所以成圣的理由啊?!?/br> 朱無瑕咽下要說的話,握著寒灰起身,神色一如既往地堅定,她的手穩如磐石:“無暇亦愿為魔道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她望向九鳴城,一條金龍載著胡寒眉往十萬大山的方向飛去,朱無瑕拔劍出鞘,毫不猶豫地朝著她們的方向揮出了手中的寒灰! * “圣天香真是不可理喻?!?/br> 神隱門通天神脈的影壁前站了個白發素衣的少年,他對影壁之內的仙道圣者說了這么句話,神色冰冷,也聽不出多少感情起伏。 “好了,開口圣天香閉口圣天香,改天你是不是也要直呼本座名諱了?”仙道圣者不耐煩地罵道,“本座總算知道清虛子那些壞脾氣從哪兒學來的了,蘇悼白,以后你離本座的弟子遠些!” 蘇悼白被他罵了一通臉色也是一點不變,他道:“無妄魔境不愿交人?!?/br> “無妄魔境把黃泉交了出來那才奇怪,他們現在就指著這命根子呢?!毕傻朗フ咭桓崩硭斎坏目跉?,“圣天香蹤跡詭秘莫測,行事也是一等一的不合常理,不過凡事總歸有跡可循。你每次被魔道一激就開始跳腳,知道的說你修行的是太上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霹靂堂來的,滿肚子都是火藥?!?/br> 蘇悼白冷然道:“哦,莫非要我跟圣者大人一樣,就算滿門死光了也臉色不變嗎?再說,我修行的是太上玄靈道而非太上忘情道?!?/br> 他有意加重了“圣者大人”幾個字,仙道圣者一聽就知道他沒把自己的話往心里去:“懶得理你,不交人就不交吧,反正這段因果他總會償清楚的。你過段時間再去一次無妄魔境……不,還是讓洞玄子去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