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他是背對著云青的,后背裸著,肩胛骨上穿了兩條巨大的鎖鏈,鎖鏈連在棺材里面,將他困住了。 那棺中人擺弄了兩下鎖鏈,然后緩緩回過頭來。 云青心目掃過,第一下看見的是一雙毫無神智的眼睛,接著才注意到那人的臉。這一眼下來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將手里的黑蛇甩了出去,直襲對方門面。 她連這一擊的結果都沒看,轉身就催動方寸盞離開了行尸宗,瞬間出現在阿芒身邊。 幽深的尸骨窟里,那棺中人直愣愣地受了這黑蛇一擊,但是軀體卻隱隱有金光內斂,完全沒有受傷。他緩緩站起身,安靜地立在棺中看向尸骨窟外面。 作者有話要說:神隱白毛門! 咳咳,云青是獨行客不需要小弟啦。 我對邪道也沒什么好感,走錯了路的一群人罷了,世界上走錯路的還有很多呢。 感覺這章自帶劇透啊…… 第六十回 第六十回、覺鸞傳召,舍利之塔 從尸骨窟出來,云青才發現天已經大亮了,阿芒滿身雪站在原地等她。 “來?!痹魄鄬⒚⒄械礁?,一手按在他身上一手按著方寸盞,瞬間將他收入盞中。 尸骨窟的事情她已經猜得差不多了,跟她目前關系不大。接下來她只需要回寺里伺機取走蓮心虛空藏觀想法,然后逃離南風大陸就好了。 之所以要離開這方大陸也是有原因的?,F在南方三大正統、兩個圣地陷入僵持,如果沒有發生什么決定性的變故,估計會一直持續下去。而北方,就云青目前了解到的消息來看,歸靈寺可能要有大動作,所以也不會一直安定下去。對于云青而言獲取了蓮心虛空藏觀想法之后最重要的是找個清凈之地閉關,無論南北都不合適。 她一邊御風向北邊的自在崖行去,一邊構思如何利用從這尸骨窟獲取的微小線索。這跟她關系也許不大,但總歸可以加以利用,把握得好說不定能絆住眠鳳廊和歸靈寺,讓他們無暇追捕自己。 這么細細思索著,云青很快就到了自在崖山腳下。 她正要借禪杖直接攀援而上,心目就看見兩個年輕僧人從上面下來。那兩個年輕僧人看起來只是外門弟子,攀崖之時頗為吃力,其中一人不時低頭往山下看,一眼就發現了云青。 “云青前輩!”那人激動地喊道,另外一名年輕僧人也看了下來。 云青平時露面不多,大部分時間不是在閉門修煉就是上自在崖向覺鸞請教,所以這兩名弟子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讓她心里感覺有些怪異。 “阿彌陀佛,兩位可有什么事兒?”云青停下腳步,溫和地說道。 這兩人飛快地從頂上下來了,跑到云青跟前恭聲道:“云青前輩,師祖派我們傳召您回去?!?/br> 云青有些驚訝地問道:“師祖?” “覺鸞師祖近日將主持大典,選出一位嫡傳,事關重大,所以傳召了一批內門弟子回去?!币幻茏咏忉尩?,他看云青的眼神里都含著景仰之意。 云青覺得這番話不管怎么聽都透著不對勁。 首先,選拔嫡傳這種事情哪一個門派不是精心準備百年,怎么她才離開一個月就突然冒出這種事?再者,內門弟子中佛法高深的不少,這些人都是經過了漫長考核,足以獨當一面的,何必把她這種連戒都未曾受過的半吊子弄回去?最重要的是,雖然覺鸞是嫡傳弟子不錯,但選拔嫡傳一事不是應該由主持、長老等一同進行嗎?為什么他可以越過所有人直接cao辦這種事? 云青在短短一瞬間想了很多,她迅速掐了一道海市蜃樓蒙混過兩位外門弟子,然后將阿芒放了出來。 “站著別動?!?/br> 云青抬起手擱在阿芒心口處,黑色的火焰一點點蔓延上去,扭曲成讓人看不懂的花紋。她一邊用大日黑天輪真氣在阿芒身上烙字兒一邊用天書為他掩蓋因果。 “往那頭走,去那座雪山腳下?!?/br> 云青指著遠處歸靈寺與眠鳳廊兩年前設下的界山,對阿芒說道。 阿芒沒什么神智,跨過界山的風險很大,但是她自己一時半會兒可能脫不開身,所以如今這件事也只能拜托他了。她曾參加過歸靈寺的皈依儀式,甚至還修習了洗髓經,一旦跨過界山就會被察覺。而阿芒身上沒有任何一方的印記,來往兩邊還算方便,唯一的缺陷就是他是男子之身,進不了眠鳳廊里面。 現在歸靈寺似乎有些變故,讓阿芒遠離這里既能保命也方便接應鄭真真。 待阿芒消失在茫茫大雪中之后,云青便撤去了幻術。 “阿彌陀佛,還是先回寺里再說吧?!痹魄嚯p手合十誦了聲佛號。 兩人連連點頭,休息一會兒之后和云青一同上了山頂。他們兩人一人法號圓正,一人法號圓深,都是自小在寺中長大的。似乎被派出來傳召內門弟子的也就他們兩人,其他內門弟子大都受過戒,另有方法通知。 “師祖在自在崖上,大典之前不見任何人,還請前輩先去精舍休息吧?!眻A正方頭大臉,看上去是個憨直性子。 云青一邊往寺里走一邊問道:“這次選拔嫡傳弟子的緣由,可有人知道?” 兩人都跟在她身后,圓正不明所以地搖搖頭,而圓深臉上卻有些遲疑之色。 “圓深,你可知道什么內情?”心目的好處就在于完全不受**本身的限制,云青不用回頭也能知道兩人的表情。 圓深臉色一白,他入門已久,也知道選拔嫡傳這種事情不是他能妄論的。 云青溫和地說道:“你只管說便好,我總得知道自己此番回來該做些什么罷?” 圓深心道:“您回來還不是為了參加嫡傳選拔?” 他一想到眼前這人可能是未來的嫡傳弟子就心中一熱,立刻對云青說道:“了緣前輩前些日子進了舍利塔,想必覺鸞師祖是為了防止……” “圓深!”圓正一臉怒容地斥道,轉而又向云青道歉,“阿彌陀佛,我師弟妄言了,他沒有對了緣前輩不敬的意思?!?/br> 舍利塔? 云青怔了怔,高僧坐化之后會留下舍利子,而歸靈寺歷代高僧的舍利子都存放在舍利塔中,這和十萬大山的夭闕塔倒有點像。不過夭闕塔只能進不能出,而舍利塔卻有不同。每當門人感覺大限將至、瓶頸難破便可以去塔內閉死關,若是證得佛陀便從塔內出來,若是不行,那便在塔中直接坐化。 這么一來覺鸞在這個關頭選拔嫡傳還是有必要的。 因為眠鳳廊和歸靈寺之間之所以能保持一個比較脆弱的平衡還是因為兩宗實力差距不大。這兩宗的實力,以及將來的前途基本上都由這群嫡傳弟子決定,而嫡傳弟子都是有數的,每宗都是剛好十人。眼下了緣進了舍利塔,歸靈寺這邊籌碼十去其一,所以必須盡快填補這個空缺。 圓深的意思是進了這舍利塔多半是出不來了,這才被圓正給斥責。 云青安撫道:“無妨,修行一事本就諸多波折?!?/br> 圓深、圓正見云青是個好說話的也放下心來。圓深道:“多謝前輩?!?/br> 云青一邊運轉天書探查寺內護法大陣的漏洞,一邊漫不經心地道:“近來覺鸞師兄辛苦得很吧?又是大典又是雪災,還有眠鳳廊那邊的事也壓在他頭上?!?/br> “師祖一直在自在崖頂上鎮守,他只說要主持這次大典,其他事情都是主持在忙著?!眻A深委婉地說道。 這代主持與覺鸞同輩,但是修為方面孰高孰低云青卻是不知。她放緩真氣運轉,將天書的波動一直擴散出去,試圖覆蓋整個歸靈寺。 “對了,鎮守自在崖的一直是覺鸞師兄嗎?”云青突然問道。 圓正想了想,搖頭說:“之前是子鴻前輩,后來子鴻前輩坐化,便由他的弟子覺鸞前輩暫司其職?!?/br> 云青突然記起覺鸞和她講過的關于他師父曬書的那個典故,心中對這個“子”字輩的前輩大能有些好奇。 “這么說來覺鸞師兄也是他精心培養起來的罷,難怪如今能堪此重任?!?/br> 圓正又搖了搖頭:“覺鸞師祖乃是子鴻前輩坐化之后入門的?!?/br> 這下云青是真有些吃驚了。佛門中這種坐化之后收徒的例子不是沒有,前輩大能對有佛性的繼承人往往會心有所感,臨死前指了個方向便叫人去找,門人便將前輩大能坐化時出生的嬰兒帶回寺內精心培養,以為后繼。 可是這種略帶傳奇色彩的例子大多十分久遠,她沒想到覺鸞也是這么選出來的。 “當年子鴻前輩坐化,滿室異香,天樂鳴空。他一手指著東方日出之處,寺中前輩立刻前往探查,金瓶掣簽之后就將覺鸞師祖引入門內了,據說覺鸞師祖還在襁褓中便能通佛理,資質悟性無一不是上佳,與子鴻前輩像得很?!?/br> 云青將覺鸞與故事里的子鴻對比了一下,子鴻在覺鸞這個年紀的時候天分極佳,但有些輕狂,可是覺鸞與他資質相近,卻少了那份浮躁之氣,比之子鴻還要更勝一籌。 她又問了幾件比較關鍵的事情,可是這兩個小和尚雖然入寺多年,但也只是外門弟子,知道的東西并不多。說了幾句時候她就客客氣氣地將圓正、圓深兩人送走了。 “子鴻、舍利塔……”云青手里沾著方寸盞中的水,在空中勾畫出歸靈寺的大體樣子。 護法大陣已經被她摸出一個大概了,這陣法以覺鸞坐鎮的自在崖為中心,向著周邊連綿的寺廟群延伸。陣法的強度幾乎沒有差別,漏洞也少得可憐,唯一的幾個小錯處還不是她能撼動的。既然地利方面沒有什么好的突破口那就只能看天時還有人和了。以云青如今的修為,借助天書向歸靈寺這么多佛法高深的僧人遮掩天機幾乎不太可能。 這與遮掩她自身的命數不同,她剛從夭闕塔出來不久,因果牽涉都不多,所以藏起來也容易。但蓮心虛空藏觀想法傳承不知多少年,牽涉因果極大,所以很難瞞得住。 藏經閣在寺中靠南的地方,而云青要離開這方大陸一定是往北走。既然真本失竊這種事根本瞞不住,而護法大陣的存在又讓她無法從任何一個角度突破陣法逃跑,那么她只能想辦法制造機會。 “這么說……”云青的手指滑向歸靈寺北邊。 舍利塔滄桑而沉寂地立在那個角落里。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最近真的太忙了,各種熬夜……所以這二十幾天可能會兩到三天一更,對不起??!要攢文的親現在可以開始了…… 到1月10號左右會恢復日更,謝謝大家支持啦??! 第六十一回 第六十一回、合縱連橫,威脅迫近 大典的籌備細致而且漫長,這段時間寺內一直籠罩在嚴肅莊重的氛圍中,連低輩弟子間的嬉鬧都見得少了。 云青本來打算安靜閉關一段時間,養精蓄銳,然后等選拔嫡傳一事奪去所有人注意力時帶走蓮心虛空藏觀想法??墒蔷驮诮袢涨宄?一件大事直接打斷了她的計劃,也讓整個大典的籌備工作飛速運轉了起來。 履天壇使者傳來了拜山的帖子,而十萬大山的使者已經在十三障邊緣了。 南方戰事久滯不決,因為履天壇和十萬大山都不敢在南方大陸還存在著另外兩大圣地的情況下拼老命。眼下十萬大山兵力雄厚但后力不濟,履天壇實力稍遜但根基穩固,他們一方需要壓倒性的兵力將履天壇的有生力量扼殺在成長中,一方則需要時間讓新興的人道修者成長為真正的戰斗力,所以這個關頭尋求另外兩大圣地的支持也是十分合理的。 云青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履天壇的使者已經抵達自在崖下面了。 “不知履天壇來的是哪幾位,”云青在精舍青燈下讀著佛經,柔和的燈光照在她的側臉上,另一邊則完全籠罩在陰影中。 圓深殷勤地道:“十幾名內門弟子,為首之人名叫于瓊,看來履天壇那邊還是很有誠意的?!?/br> 履天壇戰事吃緊,內門弟子基本上都投身最前線,能擠出這點人手來這兒已經不錯了。 “那么十萬大山呢?”云青回想了一下“于瓊”這個名字,也是認識的人啊。她剛剛混進履天壇就是和那個于瓊于師姐住在一個園子里的,當時于師姐還對她頗為照顧。 “這……”圓深頓了一會兒,“他們拜山帖子到了,可是人還在十三障呢,估計也是不想和履天壇碰上?!?/br> 云青點點頭,神色柔和。 圓深見她沒有責怪,心里也松了口氣。 這幾日他對這個云青前輩頗為上心,畢竟從覺鸞師祖特地叫弟子把這人召回這點就能看出,這個云青前輩還是很有希望躋身嫡傳的。要是能抱上這根粗壯的大腿,那他后半輩子也不用愁了。圓深打小在寺里修行,可是資質平凡得很,與他一同來的人大多已經進了內門,只有他一直沒什么長進。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愿意錯過一個與未來的嫡傳弟子交好的機會。 “接待使者一事可有什么安排?”云青抬頭轉向他,接著問道。 圓深雖然知道這云青前輩眼盲,但還是不敢和她對視,他覺得云青前輩常常讀經,想必是有辦法看見的。 “還、還不知道……”圓深頭越低越下,有種無形的壓力施加在他身上,這讓他感覺自己正被一道深沉的目光注視著。 云青見他被嚇著了也不再看他,心目又回到了書上。 “好了,你下去吧?!痹魄嘁膊挥盟朗裁?,這點事情她自己就能用天書查到。 她現在還不能和履天壇的人碰面,尤其是在于瓊還認識她的情況下。和十萬大山碰面那就更加不行了,若是碰上那估計是要當場血濺三尺的。 圓深出了身冷汗,急急忙忙地跑出云青的精舍,結果迎面撞上了一人。 “阿彌陀佛,何事匆匆忙忙?”那弟子看來是羅漢堂的,手持金剛杵,高高壯壯的,皮膚黑里泛金。 圓深還沒開口,云青就接過了話:“方才我訓斥了他幾句,被嚇著了,還請勿怪?!?/br> 羅漢堂的弟子一見云青開口也不再管圓深了,圓深繞過他沖出門去,還沒忘了向云青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