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宋離憂都被她這副樣子嚇了一跳,鄭真真更是直接就哭出聲了。宋離憂看著這副場面,明白已經危險到了極致,也不知云青是干了什么,估計她這么急著走,后面的追兵一定不會少。 他看了眼哭得一塌糊涂的鄭真真,又看了眼顯然已經方寸大亂的阿芒,此時無比地希望云青還能頂著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給他指條明路。 “往哪兒走?”宋離憂湊到云青邊上問。 “……西北,十三障?!痹魄嗾f出最后一句話,然后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宋離憂一咬牙,他此時完全可以丟下云青,不必涉險。云青之前也講過,就算他們舍她而去也無所謂。 就在他心中糾結的時候,衣袖突然被人扯住了。 鄭真真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著朝他說道:“求你……” “求你別走,你幫幫她。我、我什么都做不了……都是我的錯,我一直幫不上忙,拖累她了……” “你帶她離開就好……不必管我……她、她的命比我重要……“ 宋離憂不知怎么就冒出一股邪火,一把拽著她前襟,把她從地上弄起來:“別隨隨便便就給人下跪,你這蠢貨到底有沒有修道者的尊嚴?。。??” “只要你……”鄭真真被他拽著,哭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斷斷續續地說下去。 “閉嘴聽見沒!老子什么時候說過不幫忙了???少耽誤老子時間!”宋離憂一把扛起她,然后看向阿芒。 “你那雙生之人怕是撐不下去了,不想她死就趕緊跟上我?!?/br> 他也不管阿芒聽懂了沒,一股灰霧籠罩他和鄭真真,眨眼間就御風出去十幾米。 阿芒小心翼翼地抱著云青,大步跟在他身后,速度之快居然比起御風而行的宋離憂也是不差。 宋離憂黑著臉悶聲趕路,鄭真真被他扛著也不舒服,不過居然沒再哭了。宋離憂抽空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嘴唇都咬出血了。 宋離憂幾乎是一刻也不停歇地向著西北大山里跑了三天三夜,阿芒跟在后面毫無壓力,看上去還能沒日沒夜的跑。 第三天夜里,宋離憂抱怨了一聲“這漢子到底是個什么怪物,兩條腿比法術還能跑”然后就停下了腳步。 “行了,我跑不動了,再跑下去可是要消耗本源的?!彼坞x憂把鄭真真放下來。 “不會被追上嗎?”鄭真真還是不放心,她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也不鬧騰,整個人憔悴了很多。她可不像宋離憂一樣沒有rou身,或者是像云青一樣直接就辟谷了,或者是像阿芒一樣天賦異稟,她是得依靠食物生存的。鄭真真說到底不過是個得了莫大機緣的普通人,連心境都不怎么過關,偏偏被云青強拖上了這么條生死難料的道兒。 “云青說往西北走,到了十三障就可以,此處已經是毋宣山地域,屬于十三障的最后一道了?!彼坞x憂也不直說。當然是走得越遠越好,但是他怎么可能為云青這么個陰險毒辣的家伙消耗本源?說不定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翻臉將他煉化了養傷呢。 鄭真真心思單純,一下就被他說動了,點點頭道:“那我去找點藥材……” 宋離憂拉住她,心里真是火得可以:“你到底要蠢到什么地步???還是她給你灌了什么藥讓你這般死心塌地?” “不是啊。她沒給我灌藥,我給她灌過?!编嵳嬲驺读艘幌?,老實答道。 “嘖……”宋離憂覺得跟她說不下去了,“我去找,你呆在阿芒身邊,哪兒也別去?!?/br> “那我這就開方子!”鄭真真撕下一塊裙角,用咬破指尖寫了幾行字,然后將這裙角交給了宋離憂,“我路上觀察過這邊的植物長勢,附近能找到的藥材里就這方子最好了?!?/br> 宋離憂倒是沒想到她一路上餓著肚子顛簸過來,還能有心情看藥材,他接過裙角,轉身走進深林之中。 鄭真真小心地湊到阿芒邊上,見阿芒沒有攻擊她的意思,膽子也稍微大了些。她伸手碰了碰云青冰冷的額頭,一縷極為微弱,看上去像是剛修出來不久的真氣緩緩送了進去。 這三日她滿心都想著怎么給云青療傷,黃帝傳承像是走馬觀花般地在她腦海中閃現,最后她餓得暈暈乎乎的,不知怎么就產生了這道微弱的真氣。 這縷真氣小心翼翼地探查著云青的身體情況,阿芒一臉呆愣地看著,居然也沒有阻止。 過了一會兒,鄭真真收回真氣,臉上露出震驚之色。不是說云青的身體真的糟糕到某種程度了,而是她的狀況居然比之前好很多。 之前的云青看上去像是外表枝繁葉茂,而內里卻被蟲子蛀空的將死之樹。雖然外表無憂,但已經是十分危險的境況了。而此刻這樹卻更像是將枝葉大肆修剪一番,好讓秋天多結些果實的樣子。雖然外表光禿禿的沒有生機,但實際上卻收益頗豐。 這次昏迷過去看來是**損耗過渡,自身本能的保護性選擇。在這之前云青的rou身陷入天人五衰,幾乎是沒有自愈能力的,只能一次次消耗本源卻得不到補充。 如此看來她昏迷過去倒是比強撐著要好很多。 鄭真真了解到這里也大松了一口氣,站在阿芒邊上傻樂起來。 宋離憂回來到底時候就看見鄭真真和阿芒站在一起,保持著差不多的姿勢傻笑。他嚇得差點把東西扔了一地,心想他才走了多久啊鄭真真居然就瘋了。 “我們今晚是不是在這兒呆一晚上?”鄭真真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樂呵呵地問道。 “你傻了么?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宋離憂懷疑道。 “沒啊?!编嵳嬲嫫婀值卣f,“云青應該問題不大?!?/br> 宋離憂越發肯定她是傻了,生機僅有一線,這還叫問題不大?那他rou身已失估計也能叫問題不大了! 他指尖一點,平地生出一團幽幽藍火,決定在這兒先休整一晚上,明天接著往山里趕。 “你這是陰火,如何煮東西吃?”鄭真真感覺這么一團火升起來周圍冷了不少。 “你不會是想讓我在這兒鉆木取火吧?”宋離憂冷笑。 鄭真真低下頭,捂住肚子說:“那好吧…” “嘖……”宋離憂自己一個人坐在火邊。 鄭真真呆在云青身邊,一邊用真氣處理藥材,一邊時不時拿手碰碰她,滿心想著她下一刻就能醒來。 “你說,她是怎么傷成這樣的?” 就這樣沉默了很久,鄭真真終于忍不住問道。 “八成是把主意打上履天圣壇結果不自量力被人砍出來了?!彼坞x憂不屑地說道。 “這樣豈不是和履天壇結怨了么?”鄭真真緊張地說道。她知道履天壇勢力龐大,絕非他們幾個人可以抵擋。 “早在我殺了那白心之時便已結怨了,履天壇查到我們身上只是時間問題。反正梁子結下了,那不如順手做一票大的,只是不知云青干了些什么被人家弄成這樣?!彼坞x憂分析道。他看了鄭真真半天,終于忍不住從懷里扔出幾個果子。 “喏,剛剛采藥的時候不小心撿到的?!?/br> 鄭真真接過果子,第一反應是喂給云青。 “停停停!她辟谷了,你管她做什么???”宋離憂攔下她。 “不吃不喝嗎?可她之前也喝藥的??!”鄭真真緊張地問道。 “那是因為她能自己提出藥材中的靈氣。你若是修成醫道自然能把藥力轉化成靈氣供她修養?!彼坞x憂漫不經心地說道。 鄭真真眼睛一亮,心里開始默默回想黃帝傳承中的相關記載。 “你不吃嗎?別等明早起來老子發現你變成一具餓殍了!”宋離憂不耐煩地提醒她。 鄭真真不理他了,專心處理藥材。剛剛修成的真氣微弱卻純凈,一點點滲透藥材居然一點也沒有生澀的感覺。 從根本而言,修道所需要的基礎有兩個:rou身無垢,靈臺清明。但是滿足這兩點只能說明你有了修道的資格,而非你真的能在這條路上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要在修行路上起步,并且開始向更加深遠的地方探索,必須志宏愿堅。圣賢神佛也好,真仙天魔也罷,無一不是有著自己對自然大道的理解,并且心懷符合這種理解的宏大志愿。 鄭真真在履天壇外門呆了很多年,基礎已經勉強能夠達到,算是走上了修道之路。而比起那些還在門欄處徘徊迷茫之人,她最大的優點就在于她對醫道有著自己的理解,更是曾在黃帝傳承前發下以眾生為念,救度眾生的超凡宏愿。 這就使得她一修出真氣就進入了突飛猛進的狀態。 鄭真真收回真氣,再將真氣散出身體,一點點帶著藥香的靈氣繚繞在云青身邊。她的臉色漸漸好看了些。 等到第二天清晨,云青醒過來第一個感覺到的就是紅著眼睛死死盯著她的鄭真真。 “云青??!”鄭真真哭喊著撲過來。 阿芒偏了偏身子,她摔到地上。 “嗯,我在,我活著?!痹魄嗟穆曇艉推綍r一樣幾乎沒有起伏,她從阿芒身上跳了下來。 鄭真真坐在地上哭起來,連帶地吵醒了宋離憂。 “你還真是命硬,這也能活下來?!”宋離憂見云青這么快就醒了,不可思議地說道,“說起來,你這次撞鐵板了?居然這么狼狽……” “我問你,入道之上,還有什么境界?”云青也沒在意他的譏諷。 “不知道?!彼坞x憂皺了皺眉,他沒想到云青一醒來就問了這么個棘手的問題。 云青有些迷茫地沉默了。 宋離憂接著說道:“真的不知道。這么說吧,魚能不能知道水面上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呢?畫中之人能否知道畫外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呢?還有那些話本故事中的人能否知道故事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呢?它們甚至連自己活著的世界之外還有更為廣闊的天地都不知道?!?/br> 云青也皺起了眉頭,鄭真真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也就是說,我們是揣測著水面之上世界的魚,是活在虛構的畫中,編造的故事里的人?”云青看上去還是有點迷茫。 “不是很貼切,但是,也算這么回事?!彼坞x憂勉強認同了她的想法,“入道之前和入道之后是本質的變化,而破開入道層次,進入下一個境界,這些不是我們這種畫中人可以斷定的了,除非你能找到畫外之人?!?/br> “大鏡國師?!痹魄嗾f道。 “什么?”宋離憂一下子沒有明白。 “我被他所傷?!痹魄嗟卣f道,“他不止入道?!?/br> 百花祭結束時,云青已經全力催動天書,準備利用方寸盞逃離。這招她在十萬大山邊境用過。 那時候根本就是凡人一個的她被十萬大山的白衣使追捕。白衣使是穩固的入道階段,而對方幾乎是一個照面就被天書擊殺。她還能拼著最后一口氣逃出萬里。甚至還能借助天書遮蔽天機,使十萬大山至今也沒能發現她的行蹤。 而在履天圣壇,她已經開始修道,對于天書的控制也要強很多??梢运耆珱]料到對方只是一個眼神就差點讓她身形俱滅。甚至在天書加上方寸盞,還有她之前在圣池中留下的魔焰干擾下,對方也能從容斷她后路,使她無法瞬間逃出萬里之外。 幸好她之前將阿芒留在城外,利用阿芒和她之間的特殊聯系勉強維系生命。 等國師以為她必死無疑,開始騰手處理被污染的圣池時,云青才借方寸盞倉皇離開一段距離,再用天書抹去痕跡。 最讓云青不解的是,她在借助天書從國師手里逃脫時,居然沒有與他建立任何因果。按理說,只要和她有關的東西都會存在因果,可是那人不知有什么特殊,太上忘情也罷,居然還不沾因果! 第二十五回 第二十五回有生皆苦,有生皆憂 就在云青從大鏡國師手里逃脫,奔入毋宣山時,履天圣壇燃起了熊熊黑焰,數千大祭祀為了清除這些污染物焦頭爛額。 “情況就是這樣?!币簧砗诎准婪臉肥鎸⒂窈喗坏窖嗵鞂m。 “是的,我們會在今日之內傳召執法弟子對她進行追捕,還請樂師姐回稟國師……”一名接待弟子恭恭敬敬地說道。 這里是燕天宮,履天壇一百零八宮中掌管刑罰的地方。 “國師的意思你們都懂了嗎?”樂舒還是有些不放心,國師已經很多年沒有親自下令了,這次的事情恐怕關系重大。 “自然懂了,不必留情,徹底擊殺,留之將有大患。雖然是人道修士,但身為執法弟子這些事情還是做得來的?!毖嗵鞂m接待弟子恭敬地答道,他知道眼前這個年齡不大的女孩離入道只有一步之遙,還是國師的親傳弟子。 樂舒點點頭,她沉聲道:“若不是我修為所限,如今也該同師長們一起捕殺這名兇徒?!?/br> “混入百花祭,污了這履天圣池的就是她?”那名弟子有些好奇地問道。他看了看這玉簡中的影像,是個和樂舒差不多大的女孩兒,面容蒼白而沉靜,穿了身寬大的祭祀服,坐在冰雪之中,渾身裹著熊熊黑焰。 “不錯,看樣子還不是普通的魔道弟子,居然能從國師手中逃脫。你們這次千萬要小心?!睒肥嫔袂橐灿行┠?。 “這……不過是個孩子罷了……”那弟子還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影像上的女孩兒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壞人。 “孩子?她曾縱容手下殺死分壇弟子,頂替了別人的身份趁火災之時混入履天壇內部,這大火說不得也與她有關。她還騙過我,只差一點就成了內門弟子。要不是有國師駐守履天圣壇重創這人,只怕圣池損傷還更為嚴重?!睒肥婷C然道,她可不愿意執法弟子因為輕敵而白白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