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一瞬間宋離憂就心神渙散,實體不保。 宋離憂趁著他一招已收,新招未起,迅速撐起一個藍色光幕護體。 僵持之中他看見阿芒滿眼血紅色的懾人光芒,嘴巴大張著,似乎要說些什么。 “噶……?。。。?!”阿芒的聲音干澀枯啞,完全不像是人聲。 宋離憂驚道:“你這是發什么瘋???” 阿芒又張了張口,聲音居然完全變了一個人:“宋離憂,若敢再犯,我定讓你百鬼噬體,永不超生!” 這聲音很是稚嫩,平靜如水。 居然是云青! 第十七回 云青也不顧這滿身的血,赤足就從床上走下來,從地上那高高的幾堆骨灰中翻出幾塊焦黑的木符。 即便在人骨都化作飛灰的黑焰之下這木符也保存得相對完整。 “破禁符……沒想到宋離憂還有空煉制這個?!痹魄喾艘粫?,將所有木符都找全了。 以她的謹慎仔細自然不可能隨隨便便坐下就開始修行。門上的禁制也好,房內用蠟燭擺成的陣法也好,都是防備的手段。一來大日黑天輪對于初學者而言實在難以控制,一個不慎就會重傷,更是受不得一點干擾。再者云青本身心境就微有瑕疵,只有全神貫注的情況下才能完全控制真氣在經脈中的運行。 可就是這幾個凡人,無視她的禁制就走了進來,破她陣法,亂她修行。 云青借阿芒敲打了宋離憂一番后,臉色終于恢復了平靜,她把手伸入熾熱的骨灰中,催動天書,查看這幾人身份。 記得他們闖進來的時候就說過,“昨天那書生就住在此處吧”,想來是宋離憂用什么法子引來的。 昨天她為了攔住宋離憂辣手摧花,加上也有威懾的意思,于是用了大日黑天輪的真氣。宋離憂在此之前是不知道她已經開始修行大日黑天輪的。那么他設計此事應該就在那以后。 宋離憂只需隨便找個店家,再將施過什么障眼法的破禁符當作銀子交給人家,期間有意無意地將自己住的地方透露出來,就算布下了先手。云青自己很快就給了他一個下手的機會,今天她讓宋離憂帶著鄭真真去找回信鳥。 為了防止宋離憂臨時生什么亂子,她將比陣法可靠得多的阿芒派去監管他。若是阿芒在她身邊護法,那說什么那幾個人也不能進她屋內。 宋離憂怎么會放過這等天賜良機,他已經布下先手,那么今日就只需撤去那障眼之術。幾個脾氣暴躁的凡人發現銀子變成了木頭不會善罷甘休,循著昨天宋離憂透露過的地方就跑來了客棧。 宋離憂雖受她克制,但修為確實比她高深太多,破禁符之下這幾個凡人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闖了進來。 最重要的一點是,昨天發現那個鄭真真之后,云青幾乎就不再使用天書了。之前她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動用天書,如今修道之法大日黑天輪已經到手,醫道傳承她昨天在鄭真真身上也勉強算找到了,自然沒有必要燃燒生命催動天書。不動用天書就無法預知隱患,不能看穿宋離憂的一些謀算。 對于宋離憂來說,這本是個不錯的局,天時地利人和幾乎全占了。 他知道云青在修行兇險無比的大日黑天輪,也知道云青修為甚薄根基不穩,甚至還通過鄭真真猜到了云青已瀕臨死境。 只需要一點點差池就能致她于死地。 只可惜他少算了一點,那就是阿芒和她的關系。 —————————————— “一命雙生……” 宋離憂躺在地上,死死盯著已經恢復了呆愣神情的阿芒。 “那家伙這次沒死干凈……我接下來馬上就要倒霉了?!彼坞x憂沒料到云青竟然有手段能隔著這么遠的距離控制阿芒,更沒料到她能直接借用阿芒的身體。 “什么‘就要’倒霉了!你這分明是已經倒霉了!”鄭真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清脆的少女音里還夾雜著恐慌。雖然阿芒的招式不是沖著她來的,但是她也被這驚天動地的哀嚎聲嚇得不輕。 “給爺爺我閉嘴!”宋離憂覺得自己狼狽的樣子被這么個窩囊廢看見了實在是難堪。 “不行!”鄭真真義正言辭,“我專精醫道……” “你腦子進水了?!老子rou身都沒有你能治?”宋離憂暴躁地朝她吼道。 “不、不能……”鄭真真被嚇了一跳,可馬上反應過來他現在毫無威脅,壯著膽子說道,“可是我精通醫理,書上對魂體的治療還是……” “都說了給我閉嘴!”宋離憂覺得自己幾百年修身養氣的功夫在云青手里就要毀于一旦。 鄭真真一下就安靜了,再也不敢對著兇人多說什么。 宋離憂到底是修為高深,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終于緩過氣來,重新凝出實體,只不過那身肅鳥霜裘又換回了原先的普通青衫。 雖然外表看上去沒什么變化,不過這些天他辛辛苦苦溫養的生機被打滅,如今又要重新借青帝逢春印從頭再來。 鄭真真看了他一會兒,畏縮地問道:“你、你怎么樣?要是不行……我們就回去……明天再說?!?/br> 宋離憂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我會跟師姐解釋的,你不要怕!”鄭真真拍著胸脯保證。 宋離憂臉色更差了。 “帶、路?!彼蛔忠活D地說道。 “真的沒問題……嗎?”鄭真真被他這么兇狠地瞪著只能屈服,“那好吧?!?/br> 宋離憂大步走在前面,鄭真真小跑著跟了上去。 兩人身處空曠的郊外,這也是為什么阿芒沒有驚動太多人的原因。 慈安城城內繁榮無比,但周邊幾乎沒有其他小城,連村落都少得可憐。這種格局十分奇怪,一般來說,這種繁榮的大城周邊都會有許多依附它而存在的小城??墒沁@座城市就像是一座盤踞在鏡國南部的孤島,周邊都是空蕩蕩的。 他們要去的某個分壇坐落在慈安城北邊的郊外,四周渺無人煙,平日里香火也不多。 履天壇以鏡都的履天圣壇為中心,向四方輻射,各城建有分壇,分壇之下還有分壇。如此不斷分化,千千萬萬,數不勝數。不過大部分履天壇的作用并非傳授修道之法,而是承受香火,聚萬民愿力。 這些分壇一般都建在人口稠密之地,平日里有人上香祈愿,也有人將孩子送來壇內學習讀書寫字的,總之功用繁多。那些專門用來傳授修道之法的分壇被稱作傳法壇,一般都在荒無人煙處,數量極少。 據鄭真真說,他們平時去那些分壇做些雜事,體味世情,只有每月特定的幾天才會到傳法分壇修行。而今天正好是修行的日子。 “什么時候結束?” 兩人已經到了分壇外面。 這是一座巨大的白色方形石壇,呈馬蹄形,光是臺座就有近10米高。磚石的臺座外面圍著精致的雕刻石板,石板的大小完全一致,每塊石板上都繪著祈福的祭祀儀式,一共一百零八塊雕刻石板,也就是一百零八種祭祀的方式。這些浮刻上的人物表情生動,衣袂飛揚,顯得栩栩如生。 臺座之上是圓頂木質的大祀殿,與方形臺座分別照應著天圓地方。這里面也是眾多弟子修行的地方。 里面傳來整齊的誦咒聲,聽起來是祈雨的咒術。宋離憂對這些了解也不多,只能問鄭真真。 鄭真真仔細聽了一會兒才答道:“一共三段祈雨詞,這是第二段尾聲了……” 宋離憂臉色好看了點。 鄭真真接下去說道:“可是接下來還有祈雨舞……” 宋離憂瞪她:“你說話能不大喘氣嗎?” “我說話本來就慢……”鄭真真憋屈道。 “結束之后你引他們來這石壇背面,我給你解決掉?!彼坞x憂不想跟她多說。 石壇只有一條臺階,背面幾乎沒有人來。 “你答應過師姐……”鄭真真緊張地說道。 “偷偷拿!我知道了!”宋離憂感覺自己頭疼得不得了。 “你不能跟著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鄭真真還是不太放心。 “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不干了?!彼坞x憂威脅道。 鄭真真心想要是這書生不干了到時候肯定又要被師姐打,還是安靜些好。 兩人就這么聽著里面唱歌跳舞一直到傍晚,宋離憂的臉黑得跟天色差不多了,這次修行才終于結束。 鄭真真在臺階下的陰影里徘徊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拉過一個戴著猙獰面具的女人:“白心!” 那人嚇了一跳:“鄭真真???你還敢回來!” “你跟我過來……”鄭真真拉著她,想要把人帶去宋離憂那兒。 可是那女人一把甩開了她的手,譏笑道:“你莫不是想報復我們?” 鄭真真搖頭,認真的說:“我只想拿回我的信鳥?!?/br> 此時周圍各色帶著面具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也沒理會她們。 那女人笑起來:“哎呦我的傻姑娘,這東西我們搶了便是我們的,你再求也沒用?!?/br> “我沒求?!编嵳嬲孢€是一臉認真,“我是要求。況且有些東西就算你們搶到手里也不會是你們的?!?/br> 那女人戴著面具也看不出什么臉色,她聽了鄭真真的話扭頭就走:“不與你這榆木腦袋說了,信鳥你也別想要回?!?/br> “等等,你跟我來一下??!”鄭真真急道,“你……” “這位姑娘還請留步……”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傳來。 那女人下意識地回頭,沒想到一把就被掐住了脖子。 出現的正是宋離憂,他掐住那個白心就往暗處拖。鄭真真被他嚇壞了:“你你你這是做什么!不是說偷偷拿么?” “跟上我?!彼坞x憂看也不看她一眼。 等繞到石壇背后時,他已經把那女人掐得快斷氣了,不過他也沒松手的打算。 鄭真真跑著跟上了,想要拉開他,結果被宋離憂護體的藍光彈開了。 宋離憂看著那女人的眼睛,問道:“說說看,信鳥在哪兒?” 那女人被掐得臉色發青,說不出話,腦海中閃過那只被她們溺死的信鳥的樣子。 雖然她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可是宋離憂眼中卻閃過一絲明光:“死了?” 這下連倒在地上掙扎著起來的鄭真真也怔住了。 宋離憂手下用力,那女人發出一聲垂死的哭叫,然后就沒了聲息。 “鳥死了,那你也沒什么用了?!彼坞x憂把那女人的尸體丟到一邊。 那具年輕的**很快腐爛,朽壞,最后與泥土混在一起,消失不見。 “把衣服和面具處理掉。我們回去見云青?!彼坞x憂看了一眼一直緊緊跟在他身后的阿芒。 那個怪物般的大漢還是無動于衷,不打算幫他也不打算聽他命令。 “嘖……”宋離憂又看了眼因為目睹殺人現場而完全傻掉的鄭真真,只能自己動手把衣服面具都燒掉了。 “你……你殺了她?。??”鄭真真等他處理掉才尖叫道。 “說的什么話,要不是云青讓我來我還不屑于降低身份干這種毀尸滅跡的事呢?!彼坞x憂自從知道云青能借用阿芒的身體之后就開始小心翼翼地說話了,萬一背地里罵她別聽見可不好。他不能再觸怒那個孩子了。 “人生而有靈,怎么能輕易殺之???”鄭真真臉色蒼白地與他對視,眼里是明亮如火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