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于珊斜瞇了于華一眼,滿眼的輕視,說道:“哥哥還是留在軍營效力,我怕你往那人跟前一站,那人立時就能察覺不對?!闭f完,見老爵爺和謝天亮也要開口,索性直言:“此事只能我一個人來做,但凡你們回去一人,都會打草驚蛇。他是有準備而來,打的就是消息靈通的時間差,他若是知道我傳了消息到軍營,定然知曉我的懷疑,到那時,我才危險了……” 三人也知道于珊說的有道理,可于珊再強,也是個女人,讓他們這幾個男人,怎么放心的下,索性紛紛勸她不要冒險,提議等全叔打探清楚后,帶人強行捉拿。于珊聽他們說完,心里感動,越發打定主意要留下假謝昆一探究竟,好說歹說,終于說服三人讓她一試。 到這會,于珊對謝昆失蹤一事,所有的不滿都聚在了謝昆一個人身上,在她眼里,其他人的隱瞞倒是無關緊要了,畢竟源頭是謝昆自作主張,夜探敵營所以才失蹤了,若是沒有他失蹤這事做起源,別人也沒有什么能夠欺瞞與她。 于珊連夜趕回謝府,聽得全叔沒有尋到假謝昆的落腳之處反倒覺得輕松了。這也就意味著,要想留下假謝昆沒有別的路可走。當一個人的眼前只有一條路可走的時候,是最輕松的時候,少了抉擇心里首先就輕松了。 第二天,于珊并沒有與往常一樣早早起身去醫館,畢竟醫館的事都已經步入正軌了,有沒有她一個樣,她索性貪睡不起,養精蓄銳,一覺睡到了下午。 府里的人都不知道何故,只當于珊前段時間累狠了。唯一察覺不對的,就是春香。在春香的眼里,于珊早就過了貪睡的年紀,甭管晚上睡得早還是睡得晚,她第二天都會早早起身鍛煉身體的。不過,春香可沒有叫于珊起身的覺悟,畢竟起了身就要準備于倩的接風宴,她寧愿于珊一直睡到第二天,徹底將于倩忘在腦后,反正于倩也是敢怒不敢言的主。 可是被春香腹誹的于倩,并不是敢怒不敢言的主,她滿心的算計,有自己的打算。 于倩從于靜那里逃開,并不敢直接來尋謝昆,唯恐遇到于府和舒府抓她的人,所以她先是找了個尼姑庵,一待就是一年多。在此期間她時刻關注著戰場的戰況,直到聽說戰況僵持住了,兩軍按兵不動,才動身往謝府來。于珊不接待她她沒什么感覺,左右她不為于珊而來,只是現在她也有些進退不得了,因為一天的時間,已經夠她打探清楚,謝昆甚少回府這個事實。她甚至有些后悔昨晚沒有堅持見于珊,錯過了見謝昆的機會。所以,在得知晚間謝昆會與于珊一道給她接風洗塵的時候,她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握機會。 于珊被春香叫醒后,聽到春香急切地說著不屑的話,簡直目瞪口呆,只覺得自己沒有睡醒,還在做夢。 “大小姐好不知羞恥,竟然甩來了奴婢,將姑爺堵在門口?!贝合阋贿呁谏荷砩咸滓路?,一邊說道。 “堵在門口說什么?”愣愣的于珊完全想不到,于倩堵一個冒牌貨有什么用,她全然沒有意識到,于倩可不知道這是冒牌貨。 “能說什么,那話都不堪入耳。姑爺也是,三月五月的不見蹤影,大小姐來了,他倒是回來的勤了?!贝合阌H見謝昆沒有推開投懷送抱的于倩,心里難免對謝昆就心生不滿,所以話里話外都沒有了一開始對謝昆的維護。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仿佛是為了表明她是于珊這便的人,對于珊和謝昆的稱呼愣是由大少奶奶,大少爺變成了小姐和姑爺。 于珊忍不住笑出聲來。于倩看中的,只是謝昆的皮囊,她根本不了解謝昆,自然看不出謝昆的不同,說不定,此刻她心里正慶幸著終得那人心。與在舒府得知謝昆被覬覦的懊惱不滿不同,于珊這會子反倒再一次佩服起于倩來,甚至生出了將謝昆拱手相讓的念頭,既然她那么喜歡謝昆,便給謝昆找個伴也不錯,左右,她于珊要不起舍情就義的男人。 這雖是于珊的歪念,卻也是她此刻本心的想法。不知身在何處的謝昆,并不知道,他的魯莽舉動傷了愛妻的心,也不知道,他這次有失信諾,將耗費他多長時間才能挽回心上人。 當然,這都是后話。 卻說于珊聽春香說完,并不像春香那般著急,甚至沒有到現場看一看,反倒不緊不慢地吩咐人將謝昆和于倩請進廳里,接著又吩咐擺宴,愣是將晚飯時間提前了一個時辰,為于倩接風洗塵。 于珊看著對面似嬌羞,又似趾高氣昂的于倩,心里竟是升不起一絲波瀾。自上次分別已經有一年多了,于珊的心也由防備變的順其自然,別說這謝昆是假的,便是真的,于珊也不會再攔阻于倩表白心跡,對心灰意冷的于珊來說,這謝昆真是誰愛拿去就拿去。 所以,飯桌上她眼睜睜地看著于倩對謝昆獻殷勤而無動于衷,她更加冷靜的繼續這自己的部署,將迷藥放進了假謝昆的酒水里。 “妾身在此恭喜夫君,先干為敬?!庇谏耗樕系男斓姆€穩的,仿佛今日傍晚的事是件大喜事。 假謝昆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死死的盯著于珊,然后將酒杯摔在了地上,一言不發。之后好像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舉動,他指了指于倩,吩咐春香道:“將這女人帶下去?!?/br> “表哥?”于倩看著眼色狠厲的謝昆,心里咯噔一聲,那欲殺之而后快的表情,讓于倩的心不自覺的縮緊了,慢慢的眼里就蓄滿了淚。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明明在她表白的時候,他還安慰她說委屈你了;明明在她投懷送抱的時候,他雖身子僵硬,卻也輕摟了她的腰身,為什么,這一切在于珊面前就全都變了味道。 “滾出去!”六十六世看著梨花帶雨的于倩,再不掩飾自己的聲音,所以這一聲怒喝,全然沒有男子漢氣概,反倒是陰柔到頂點。 “夫君?”于珊還是很鎮定,渾水摸魚什么的,她最擅長。即便假謝昆真的發現了酒水里的貓膩,她也可以糊弄過去,反正不是害他性命,什么借口都能說得過去。 “這女人當著你的面勾引你夫君,你就沒點反應嗎?”六十六世的臉上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再顧不得扒在門框不肯離去的于倩,看著于珊的眼睛充滿了諷刺。 熟不知,六十六世此刻心里有近百頭草泥馬在狂奔。 傳言,謝家男重情重義,一生只有一個妻子;傳言,這一代的謝小將軍尤其疼寵自己的愛妻;傳言,這一代的謝家主母是女中豪杰,得到了謝家軍的一致肯定;傳言,謝小將軍與其夫人伉儷情深,是天作之合……果然傳言只是傳言嗎?不然誰來告訴他,這個所謂的大姑姐是個什么東西,還有,都說王朝女人善妒,那這于珊又是怎么回事! 六十六世沒想過加害謝府的人,連當初去刺殺他的謝昆他都給他留了性命。不僅僅是為了找到車想容和馮倫,更是存了一份欽佩在。對比一下蠻族的亂、倫和骨rou相殘,雞冠山另一面的謝府,幾乎是天堂一樣的存在??墒窃趦纱谓佑|之后,他覺得夢想的泡沫在他面前碎成了渣渣,可想而知此刻他有多失望。 六十六世見于珊一臉的疑惑不解,也不再多說,他的確善于耍陰謀詭計,可這頂替謝昆的游戲,他玩夠了。他盡然已經見過馮倫,車想容是哪個他沒興趣知道,他手上有謝昆為籌碼,不愁謝府不乖乖將馮倫交出來。 想到這里,他直言道:“把馮倫小鬼交給本王,本王就將謝昆放回來!” “夫君你在說什么?”于珊的臉色微僵,輕聲道。她不想與假謝昆將話挑明,只有他繼續扮演者謝昆的角色,對于珊才最有利,畢竟只要不挑明了身份,她就在明處,六十六世就在暗處??伤坏┨裘?,就是明面上的談判,她的優勢也就沒了。 “恩?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謝昆!”六十六世最善揣度人心,當初與謝昆說幾句話,就斷定謝昆知道他meimei的下落,從而出動殺手留下謝昆。這會見于珊臉上沒有一點震驚的神色,如何想不到,于珊早已識破他的身份,將計就計。 六十六世俯身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酒漬,放在鼻尖一聞,贊嘆道:“上好的迷藥?!?/br> 于珊坐在六十六世旁邊,一言不發。她看了看臉色蒼白癱軟在地的于倩,問道:“謝昆,可還活著?” “活得甚好,好吃好喝供著,只是總不肯說出meimei的下落。好在現在我也不需要meimei了,我只要馮倫,其余的一切都好商量?!绷酪矎氐追潘闪讼聛?,即便明知外間有人包圍了這屋子也不懼,他手上不僅有謝昆,還有于珊,還有不知所謂的大姑姐。 “為什么?”于珊的第一反應,當然是馮倫穿越者的身份曝光了,然后蠻族出現個什么女巫之類的人物,判斷個異星興邦什么的。不怪于珊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他們這種異類,總是莫名其妙的被寄予厚望,像她前一世,便是鳳命身。 六十六世自認萬無一失,先是解掉了一縷頭發,一邊說道‘看看我的臉,你就會知道為什么’,一邊將人皮面具揭了下來。 于珊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大版的馮倫出現在眼前,臉上不動聲色,眼睛卻瞇了起來:“馮倫是王朝京城人士,你是哪個?” “當世蠻王。既然馮倫那小子與你親近,那與你談判也一樣。只要你能說服馮倫跟我走,我就放謝小將軍回府。而且,我保證,我不僅不會傷害馮倫一絲一毫,還會將蠻王之位傳與他?!绷酪粡堁惖哪?,配上輕佻而誘惑的聲音,讓于珊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呵呵,莫要欺我婦人之見。蠻王的位子,從來不是指定繼承人,不然,憑你這幅樣子,就不會被六十五世傳位。只怕你這蠻王之位得來的充滿了血腥,需要繼承人為你分擔仇恨,而你舍不得親生骨rou,便打起了旁人的主意,只是,你如何得知馮倫的存在?” 六十六世眼睛一閃,調笑道:“若是我說是謝小將軍告訴我的,你會不會很意外?” 于珊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搖了搖頭說:“蠻王這一手挑撥離間用的甚是失敗。你可知曉我與謝昆認識多少年?十一年有余?!?/br> 六十六世訕然一笑,不屑地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于倩,難得好心情地發問:“因為你早猜到我不是謝昆,所以,才任由她對我投懷送抱而不聞不問嗎?” 于珊看都沒看于倩,只是緊緊盯著眼前肆無忌憚的人,實在捉摸不透,他為何對謝昆或者說她的感情這么感興趣。今夜,若不是于倩表現的太過,而她又無動于衷,說不定,這會眼前之人就已經倒下了,她也就得手了??墒?,這都是她與謝昆的事,如何就能刺激的六十六世將話挑明了來說,畢竟在他心里,于珊并沒與懷疑他。而如果她確實沒有認出六十六世,他就可趁夜帶走馮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將籌碼都擺在桌面上,明碼標價的談判。 只是,面對著六十六世的這一問,她卻沒法堅定的搖頭。即便他是真的謝昆,她想,她也懶得組阻止了。 很突然的,屋門從外面打開,一個童音響起:“你與我是什么關系?” 于珊與六十六世同時轉頭去看,然后他們兩個看到的不僅僅是馮倫,還有馮倫身后的一隊嚴正以待的士兵。領頭的全叔見于珊安然無恙,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此事說來也是他的失職,若非他跟丟了六十六世,又查不出六十六世的藏身之地,今日這一幕就不會出現。 “全叔,你帶人下去吧,蠻王沒有惡意?!庇谏簱]了揮手,輕聲道。 “大少奶奶?”全叔見于珊一臉的鎮定,卻顧不得心生欽佩。這蠻王是他放進來的,若是于珊有個三長兩短,他萬死難辭其咎。 “呵呵,你若是不放心,守在門口也好,不過,我若是身隕此處,只怕你的大少爺也就回不來了,你可要好自為之?!毙U王見全叔一臉的不放心,出言戲謔道。 此言直引得全叔怒目相視,偏蠻王還心情甚好的站起身,將門給掩上了。 蠻王細細打量而來一下馮倫,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明顯,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原本只是聽說謝府養了個俊俏的混血,聯想到謝昆的遮掩,才興起了探一探的心思。原先他也只是遠遠的看了馮倫幾眼,眼下細細打量,這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的臉,讓他滿意極了。 “說起來,我應該是你舅舅,你是我胞妹的孩子?!绷蓝自隈T倫身前,一板一眼的解釋道,沒來由的,他喜歡這個眼神清亮的孩子。 于珊微微一愣,她倒是沒有想到,車想容的身份,竟然是蠻族的公主。只是,齊府因謀反被抄了家,砍頭的砍頭,遭貶的遭貶,車想容作為齊彥的妾室卻不知被如何處置了。 “那咱們走吧?!瘪T倫輕輕點了點頭,說出口的話讓于珊變了臉色,讓六十六世喜形于色。 “馮倫!”于珊伸手從六十六世手里拉過馮倫,全然不顧六十六世陰沉的臉色,語重心長道:“你不必如此,我可以保護你?!?/br> 馮倫咧嘴笑開了,于珊與他相處的兩年了,甚少見他笑,只是他說的話,卻讓于珊哭笑不得:“jiejie,你該知道,咱們兩個,注定不能平凡的活,況且我也不甘心平凡的活。想當初,我也是響當當的人物,總不能到了這邊,卻泯然眾人?!?/br> “我雖然不愿你與以前的我一樣渾渾噩噩,卻也不甘愿你以身犯險。你應該知道,他就是拿你當護身符用……” 六十六世聽于珊當著馮倫的面一口說出了他的目的,心里竟覺得怪怪的,有心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畢竟,他的確是存了尋個繼承人做保護盾的想法。 “我供職于國家特殊部門,學的多,會的多,所以你不必為我擔心。這些天跟著你闖蕩,倒是讓我生出男兒不能不如女的心思?!?/br> 于珊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在古代的第二世才正正經經地好好生活,所以,并不覺得馮倫整日板著張小臉有什么不對??纱丝炭粗矍靶⌒〉娜?,大著口氣說要闖蕩一番,心里竟升起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 既然是周瑜打黃蓋,于珊也不想做那個惡人,所以,她微一思忖就放開了馮倫的手。說白了,馮倫與她也只是老鄉的關系,她可以護他周全,他愿意為她做些什么,而她沒有任何立場阻攔與他。所以,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六十六世牽著馮倫從自己的眼前走過。 于珊甚至沒有費心去問一問,謝昆什么時間能被放回來,畢竟雖是兩軍交戰期,可六十六世既然不想與謝府交惡,就不會為難謝昆。 怎知,六十六世離去的路并非是一路暢通的。他自恃手里有謝昆這個擋箭牌,所以,連個人質都沒帶,帶著馮倫就大搖大擺的往外走。 只是他們兩個甫一出了門口,就被一聲怒喝止住了步子——“蠻王,放開你手里的孩子!” 六十六世抬頭,就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人立于眼前,拉了滿弓,而箭矢直對著他的胸口。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從蠻軍軍營里逃出來的謝昆。 謝昆被捕后,六十六世的確沒有難為他。他甚至沒有告訴他的皇兄,他捉到了敵軍的少年將軍。他將謝昆藏在了床板之下,那張大大的床,果然是中空的,藏*個人都不成問題。他每天都要問謝昆好幾遍車想容的下落,只是謝昆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偏六十六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又不能真的殺了謝昆,只能每日里喂他迷藥,另謀他路。 用現代的知識來說,謝昆在被困期間,迷藥吃多了,產生了抗體。所以,在六十六世離去之后,不足三日他就已經脫身。脫身之后,他先是回了軍營,得知于珊以身犯險,就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卻還是晚了。 “還請謝將軍冷靜些,這是我嫡親外甥,而且他也愿意與我走?!绷酪娭x昆出現在他的面前,臉上的神色有些緊張,腳步慢慢的后退。 謝昆的眼睛掃過于珊,見于珊毫發無傷,心里松了一口氣。然后見馮倫沉靜著小臉點頭,略一思忖便欲放下弓箭。怎知沒有安全感的六十六世,沒了人質心里不舒坦,于珊離他太遠,他夠不到,索性趁著謝昆分神之際,捉起了癱坐在門口,沖著謝昆滿眼癡迷之色的于倩…… “謝將軍,咱們還是坐下來好好談談,不然你這紅顏知己的小命……” 六十六世話沒有說完,就見謝昆再一次拉開了弓箭,沒有絲毫顧忌的沖著兩人就射了過去。這些日子他憋屈的狠了,六十六世還拿個不相干的人威脅他,□裸的活膩了! 六十六世不過就是說說,哪里是真的想要于倩性命,百忙之中還拉著她低了頭。同時,松開了對于倩的牽制,雙手舉過頭頂,說:“有話好好說,蠻族沒了我,勢必要與王朝死扛的,還是那句話,只有我在位,才能讓蠻族對王朝臣服。謝將軍也知道,眼下雖是王朝主攻,可我軍都是不要命的主,還是我強你弱的局勢,我百般謙讓,不過是不想與你等結下死愁?!?/br> 謝昆放下手里的弓箭,一言不發,眼神銳利。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謝昆和六十六世身上的時候,被拋在一邊的于倩突然發難,而她發難的對象既不是欺騙她的六十六世,也不是險些置她與死地的謝昆,而是于珊。 謝昆的一箭,徹底粉碎了她心底的期待,她親眼看見謝昆沒有任何情緒的射出了箭,好似六十六世拿來威脅他的只是無關緊要的阿貓阿狗。如果,謝昆一直沒有給她希望到也罷了,偏偏六十六世假扮謝昆的時候,接受了于倩,讓于倩覺得此生無憾。而當現實偏離夢境太遠,遠到歷經苦難的于倩支撐不住的時候,她終于癲狂了。 她怒吼著‘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得到’,就撲向了于珊,然后抽出防身的匕首,就往于珊的胸口戳。 于珊日夜不綴的習武,就算眼前欲取她性命的是癲狂之人,也不是她的對手。只是,于倩畢竟是她姐,就算于珊不是好人,也做不出弒殺親姐的事情。是以,她從袖口掏出匕首,只想著擋過于倩的發難。于珊的匕首畢竟是蠻族皇族之物,便說它削鐵如泥也不過分,兩把匕首一交鋒,先是碰撞出了火星,然后于倩突然失了力氣,手里的匕首斷裂為兩半。 原來,謝昆眼見于珊遇險,心慌的他克制不住,又射出了一箭,那個時候,于珊正忙于阻擋于倩的匕首,所以,再沒有人可以拉著于倩逃過,只聽‘噗’的一聲,這一劍從于倩的背后插入,從于倩的心臟位置透出,即便是晚上,謝昆的準頭也是絲毫不差。 于倩回身,沖著面無表情的謝昆微微笑著,然后回過頭,張嘴就吐了于珊滿臉的血,輕聲道:“對不起?!?/br> 于珊徹底愣住了,她不敢相信,那個偏執到極致的女子,敢愛敢恨的女子,就這么死在她的眼前。前一刻她還想著,若是于倩一生執著于此,謝昆她愿意拱手相讓;后一刻,謝昆就毫不猶豫的弒殺了這個為他癲狂的女子。 整個院子徹底靜了下來,誰也沒有想到,本該是喜事的晚上,竟是如此的不平靜、如此的曲折。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于珊滿臉是血的離開,從頭到尾,她沒有與謝昆說一句話,從沒有吵過架的謝昆和于珊兩人,開啟了長達三年的冷戰模式。 許多年后,旁人再想起那一夜,也只能記起于珊轉身離開的堅決,和謝昆眼底的沉痛。而六十六世與謝昆在謝府書房達成的協議,卻被人遺忘了。 六十六世最終還是帶著馮倫走了,三天后,蠻族善謀的五皇子與善戰的二皇子身死,六十六世蠻王信守了他對謝府的承諾,再一次呈遞降書,并遣使者到京城,愿納貢稱臣。兩年后,蠻族,作為王朝的一部分,終于開啟了與王朝的貿易模式。以物易物,在蠻族眼里沒有任何用處的寶石,成了王朝的奢侈品;而王朝的衣料布匹卻成了蠻族的必須品。雖然邊關還是時有摩擦,卻也無傷大雅。 三年后,春香已做婦人打扮,可依然厚著臉皮在于珊的房里伺候。她將手里的娃娃往于珊的面前一遞,含笑打趣:“小姐,你好好看看這孩子像誰?” 時已十八歲的于珊,輕輕接過春香手里的孩子,滿臉的溫情,戲謔道:“自然是像我?!?/br> “能像小姐,是他的福氣?!贝合阏f完,偷眼看了看于珊,好似不經意的說道:“適才聽大夫說,大少奶奶肚子里是個小少爺呢;楠主子前些日子已經順利產下皇長子,被冊立為后了;二小姐第二胎都已經顯懷了……” 于珊拍孩子動作微微一滯,看著春香道:“你想說什么?” 春香嬉笑一聲,也不擔心于珊變臉,從于珊的懷里奪過孩子,說道:“小姐,舜銘是奴婢的孩子?!?/br> “看你的小氣樣,我說過要據為己有嗎?我抱抱怎么了,讓我玩玩能少條胳膊少條腿不?”于珊眼巴巴的看了看在春香懷里熟睡的小包子,滿臉的艷羨,也只有在此時,于珊臉上才會多一些情緒,像個欲求不滿的孩子。 兩年前,經過青英穿橋搭線,于珊在征得春香本人的同意后,將她許給了謝府二十出頭的劉侍衛。一年前,春香趕在三年國孝的尾巴上,生下了第一個孩子——舜銘。出了月子的春香,仗著謝府的規矩不甚嚴苛,劉侍衛又對她多有包容,總是帶著還不足周歲的舜銘到府里引誘于珊,一旦于珊表現出喜愛之情,春香就將孩子奪回去,反復強調,那是她的孩子。有時春香看于珊心情好,就老生常談的反復說,誰誰誰又有了身孕,誰誰誰又生了孩子,這都一年了,春香還是不厭其煩的做著這般營生。 “小姐若是喜歡,就自己生一個唄,又不是什么難事……” 自從三年前于倩身死,于珊就與謝昆鬧上了別扭,別說主動與謝昆說話,就是謝昆主動與她說話她也是愛答不理的。別人只當是她埋怨謝昆殺死了于倩,實際上,謝昆和于珊都知道,于倩的死真的只是次要的,主要原因還是謝昆將起初的對于珊的承諾置之度外,孤身犯險,讓動心動情的于珊寒了心。仿佛一夜之間,她徹底收回了放在謝昆身上的心,收回了用在謝昆身上的情,做起了謝昆舉案齊眉的賢妻,過起了男主外女主內的日子。 春香見于珊又不搭腔,只能抱著兒子輕輕嘆氣,嘀咕道:“舜銘呀,以后你的出路就自己拼吧,想要給小少爺做書童,是別想了?!编洁焱暌膊豢从谏簼M臉的菜色,請辭道:“小姐,飯點了,奴婢帶著舜銘先回去了?!?/br> 于珊眼見春香目中無她,轉身就走,瞬間氣笑了!春香每日里風雨無阻的走這一遭,是為了什么她如何不知,可她就是過不了心里這個坎。俗話說,言而無信非丈夫,最主要的是,謝昆明明知道她在氣什么,卻從沒有就此道過謙! “珊兒笑什么?”說曹cao曹cao就到,謝昆在屋外就聽見于珊的笑聲,跨進屋里。 謝昆一進屋子,于珊就收了笑容,輕拘一禮,答道:“沒什么,適才春香抱著舜銘來,說了會話。夫君可是餓了,妾這就吩咐擺飯?!?/br> 謝昆眼見于珊要離開,忙伸手拉住人,語氣苦澀道:“珊兒要氣到什么時候?” 于珊渾身一僵,想抽手卻怎么也抽不出來,只得開口道:“夫君何出此言?” 雖說翻舊賬不是什么好活,可謝昆親見于珊的氣性這般大,今日又聽于華在軍營里顯擺佳儀肚子里的小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直知道于珊在氣什么,可他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所以從沒有就此向于珊道過謙。至于孩子,他知道每次行房后,于珊總要服食避子湯。原本他也是想著因著國孝,于珊不好有孕,后來又覺得于珊年齡尚小,便也睜只眼閉只眼只做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