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可是最后在婚姻大事上,自己還是一貫的裝聾作啞,由得父母做主,許給了四皇子。祖母強烈反對,可是問她意見她也不聲不響。怕是祖母覺得自己貪圖榮華富貴,不與她一條心,才傷透了祖孫情分,不然祖母也不會在她嫁人后兩年不聞不問。 楊氏聽到老太太發問,剛想說于珊病了,一陣跑步聲就從門外傳來,腳步聲還沒有停下,只聽于珊叫到:“祖母……”,轉眼就撲到老太太的懷里去了。 眾人臉色各異的看著平日蠢笨的于珊大膽妄為,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倒是楊氏沒好氣的看了看無禮無矩的于珊,呵斥道:“莽莽撞撞的,像個什么樣子!還不給老夫人請安!” 于珊忙從老太太懷里出來,規規矩矩的俯身道:“珊兒給祖母請安!” 老太太見了四年不見的于珊,很是高興,先是對著楊氏說:“行了行了,小孩子家家的,規矩慢慢教起來就行了?!比缓竽笾谏旱男”亲痈袊@道:“四年不見,珊兒也長大了,只是太瘦弱了些。你這沒良心的丫頭,我久不回府,你也不好好在府上候著,哪里瘋去了?” 一行話說的楊氏提心吊膽,楊氏就不曾告知于珊老太太要回來,一來于珊病的起不了身,知道了也無用;二來,楊氏也見不得于珊得寵。 不曾想于珊只答:“累的祖母掛念著,是珊兒的不是了?!?/br> 老太太見了這模樣的于珊,噗嗤笑出聲來,說:“裝的還挺像。不是我離府那會,木木訥訥的模樣了。不過,那會你可是哭了我一身鼻涕?!?/br> 于珊聽的哭笑不得,兩歲小于珊的事情,她怎么會知道。老太太只當于珊年紀小,不記得原來的事了,也不多言。轉過身對著眾人說道:“我也乏了,都各自回去吧。珊丫頭留下,陪我這把老骨頭說說話?!?/br> 眾人忙起身,一一離去。幾個小輩聽到于珊留下了,臉色各異。有面露欣喜的,有面無表情,也有面含嫉妒的。 眼看眾人離去,老太太對于珊說:“珊姐兒以后若是想聽故事了,還是來找祖母吧。難得咱祖孫兩個,你不嫌我嘮叨,我不在乎你呆愣?!?/br> 于珊笑嘻嘻的說:“那祖母若是不乏,給珊兒說一下四爵府的事吧,常聽下人說些金書鐵券的,珊兒好奇的很?!?/br> 于珊本不想這會就問這些,但投其所好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她記得,她的祖母眼光放得遠,并不拘禁在后院這一畝三分地,不喜歡自己的子孫忸怩不大氣,所以老太太也喜歡對著子孫說這些。 老太太訝異的挑挑眉,小時候于珊雖然偶爾來靜安堂陪自己閑聊,但表現的并不熱切,而且最不耐煩的就是朝廷的這些事,于珊喜歡聽古書,偏老太太喜歡說些大事,所以祖孫兩個基本上是你說你的話,她發她的呆。好在那會于珊年紀小,老太太明知她是在發呆,也不怪罪,只想著待她大大就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四爵府皆是初期擁護開國皇上的世家,慕容氏即位后,授予四世家金書鐵券,世襲一等公爵,與大盛王朝共享盛世。而謝家專修以武,出武將,駐守邊關;楊家文采出眾,出帝師,輔佐朝廷;木家女德容兼備,嫁皇室,打理后宮;至于傳承百年的于家,倒沒什么出彩的地方……所以,于家除了金書鐵券,也沒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于家文武兼修,卻武不及謝家,文不及楊家,女不及木家,說起來不過是起到平衡另外三個爵府的作用。但隨著先帝實行科舉改革,往后十年,朝堂上百家齊出,四爵府一枝獨秀的局面已經被打破,于府優勢也就不復存在了。 老太太見于珊眼巴巴的看著,便將四爵府的事又說了一遍,對于府的尷尬地位倒也不避諱。 “珊丫頭,與你說這些,并不是指望你飛黃騰達提攜母家,只望你不要受于府的盛名蠱惑,眼高手低。莫怪祖母說話狠,祖母不想你小小年紀便在心里種下的驕傲的種子。身為爵府后人,視界怎能局限在內宅。想當初太上皇用‘一枝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一句話就說服了四爵府接受科舉,先祖就該想到科舉改革成功后咱們于府將面臨的尷尬局面。眼下各個家族都有優秀后輩通過科舉這條路入朝為官,說不得你們這一代也只能走這條路了?!?/br> 其實老太太知道,跟于珊說這些沒有用,頂事的還是將來能出入朝堂的男孫們。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嫡親孫女養成嬌嬌小姐的模樣。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她必得讓珊丫頭了解了大環境,珊丫頭才能準確定位自己,往后的婚嫁也不至于太盲目。老太太見于珊輕聲應著,并不似小時候木木訥訥不言不語,心里欣慰不已。 于爵府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這些前世的老太太也曾與她說過,只是她從不曾深思,而她嫁人后才慢慢肯定于府的尷尬地位?,F在想來,老太太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如此清楚, “不出門便知天下三分”,說的可不就是老太太這種聰明人。 于珊爺爺有兩個庶兄,在老太爺歸西后,已經分家,所以那兩個旁支是爵位的絕緣體了??梢哉f于珊老爹的繼承人位置是坐的穩穩妥妥的。只是她想不到,她兜兜轉轉糊里糊涂的活了一世,到頭來竟又回到了雞肋于家,心里難免有些沮喪。 她將小板凳往前,腦袋搭在了老太太的腿上,聽著老太太的話,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 老太太說著說著,發現于珊沒動靜,才后知后覺的輕抬起枕在自己腿上的小腦袋,細看去才發現小家伙竟然已經睡著了,只是這臉怎么紅成這樣? 老太太試探著將手放到于珊的額頭上,額頭guntang,老太太不可思議的看著昏睡過去的于珊,猛地升起一股怒氣,一時間陰沉了臉,而昏睡中的于珊像是感覺到什么,渾身顫了顫。老太太看著打著顫的于珊,伸出手,慢慢撫摸于珊的頭發,直到于珊安靜下來,才收了手,輕喃:“倒是個敏感的丫頭?!?/br> 她輕聲喊來自己的大丫鬟春香,吩咐去內室鋪床;讓大丫鬟秋菊去請大夫;讓冬梅去請楊氏過來;又自顧自的抱著六歲的于珊往內室去了。 ☆、第3章 :流言 楊氏慌里慌張的到靜安堂的時候,就只見老太太不見喜怒的坐在正堂喝著茶,里屋孫大夫正蹙著眉毛給于珊把脈。 楊氏今年不過三十歲,長得眉清目秀,雖不是絕代風華的樣貌,但在京城眾美女里也是排的上名的:瓜子臉,柳葉眉,大眼睛,櫻桃小嘴……因婚后不到兩年就生下了嫡長孫,三年之后又生下了于珊,可以說是兒女雙全,老太太又甚少讓楊氏到靜安堂立規矩,尤其是這四年,老太太不在府上,萬事都由她做主,所以她在于府的日子過得很順暢。 楊氏眼見老太太沒有開口的意向,只得先行過禮,低聲問道:“母親,冬梅說您有事找媳婦?” 老太太抬頭看了楊氏一眼,也不開口。 楊氏卻被老太太這沒什么神色的一眼看的心里直打鼓,心里直犯嘀咕,這到底是什么事,能讓一心禮佛的老太太如此生氣?難道是?楊氏下意識的看向內堂里一身粉衣的于珊,心里暗恨,難道于珊這丫頭犯了什么事到婆婆手里,竟連累自己看婆婆臉色?! 沒錯,于珊是不得母親喜愛的,一來因為于珊是女孩,楊氏做姑娘時明明是楊爵夫人唯一的嫡女,可楊爵夫人并不喜愛她,楊氏潛意識里就重男輕女了;二來楊氏生于珊時難產,愣是生了一天一夜,差點壞了身子,難免對于珊不滿;更重要的是,于珊兩歲的時候,曾有仙姑上門驅鬼,曾言府上四小姐是克母之命,最好不要養在親母身邊。 可那時候,老太太已經打算離府,怎么可能帶于珊?若說姨娘倒是有兩三個,可也沒有哪家的嫡女往姨娘身邊送的。不得已,于珊只得繼續養在了楊氏身邊??蓷钍辖K究是心里帶了疙瘩,對著于珊怎么也疼不起來,只想遠著她,盼著她不會與自己犯沖。這些年處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府上的下人慣是捧高踩低的,眼見老祖宗離府去了,而長房嫡小姐爹不疼娘不愛的,也沒人拿她當正經小姐對待。 “老夫人,夫人,小小姐脈象虛浮,看這兇勢,病了少說也有五六天了。眼下小小姐高燒不退,怕是……”大夫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欲言又止。 老太太站起身,說道:“孫大夫,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有什么話但說無妨?!?/br> 孫大夫嘆了一口氣,才說道:“如此燒下去,小小姐性命難保啊。就算如今請醫延藥,只怕小小姐醒來也不似以往機靈了。我先施針穩住小小姐的病情,還請老太太抓緊時間尋了永和堂的吳大夫來,他對小兒的病癥頗有研究?!?/br> 老太太緊緊的握著茶杯,手上青筋暴起,卻也強忍了下來,拜托孫大夫:“如此還請孫大夫施針,我即刻讓人去請吳大夫。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功,孫大夫也無須自責?!?/br> 孫大夫這才搖著頭說:“老夫慚愧!” 老太太見過的世面多,知道有孩子生生燒死的,也知道有的孩子燒毀了腦子,退燒后變癡傻的。只是,她實在想不到,這種貧家窮子身上才會發生的事,竟發生在了于珊身上。于府人丁單薄,只于珊這一代子女才多了起來,雖說她對每個孩子都是喜愛的,可難免的,她對著嫡子嫡女更看重一些,對這不善言辭的于珊更比其他幾個更疼寵一些。只是她甩開家事已有五六年了,她實在想不到楊氏究竟是如何掌家的,竟讓長房嫡女受到了這種待遇。 楊氏眼見孫大夫去施針,愣愣的看著神色陰沉的老太太,心里一時間百感交集。一方面,她心里有些慶幸,巴不得身帶克母命格的于珊靜悄悄死掉的,反正她不曾主動害于珊??墒?,另一方面她不知道如果于珊真的死了或者傻了,老太太會怎么看她。再說于珊那丫頭本來就不機靈,若是再出意外,府里的兩個弟妹還指不定怎么笑話她呢。 最終,楊氏對著神色難看的老太太,不得不裝出幾分悲痛,最后竟輕聲哭了起來。 老太太聽到聲音,看也不看楊氏,只等孫大夫施針退下之后,厲聲喝道:“老大家的,五年前,我將府上一滋事體都交由你打理,這些年也沒出什么紕漏,只是眼下這事,你真沒什么要交代給我的?!” 老太太雖然不掌家,可余威仍在。而能從兩個庶嫂手里奪回掌家之權的人,又豈是這么簡單的?! 楊氏聽了這話,心神一緊,啪的就跪下了,泣道:“母親,昨日雨冰確實回稟說,珊兒已經好了,吃過一碗米粥才睡下?!?/br> 老太太失望的搖了搖頭,問道:“楊氏,珊丫頭可是你十月懷胎掉下來的rou?孫大夫說,珊丫頭少說也病了五六日了,為什么不早些請大夫?若不是我恰好回府,珊丫頭又病倒在我面前,你還準備拖延到什么時候?孫大夫常年待在府上,只需派人去請就行,你連這點功夫都沒有?” “母親,這些日子府上兵荒馬亂的……而且,我只想著四丫頭命硬……” 老太太不提還好,這一問楊氏是絲毫不內疚了。暗想:想她辛辛苦苦十月懷胎,頭胎的華哥也沒她這么不體諒人,拼死拼活生下個丫頭暫且不說,生她還生出劫數來了。若是華哥克母她也就忍了,可于珊不過是個丫頭,難道還要她小心照料著,把于珊養的好好的來將她克死不成。照那仙姑所言,怕是不是于珊死就是她亡了。四年來,她提心吊膽的活著,其中的不容易又有誰體諒過?!好歹她也沒有動害死于珊的齷齪念頭。 “母親,珊兒的病常有反復,每每媳婦當她病好了,她總要再病上一場?!?/br> 老太太見楊氏的神色不僅不愧疚,竟還帶了狠色,心里暗驚。五年前,她雖然已經不管府里的大小事務,可也沒什么大事瞞的了她,想當初楊氏對這孩子雖不是十分的親切,卻也從不苛待。那這離府的這些年,究竟是什么事,讓楊氏對于珊生出這么多的不滿? 老太太終究是擔心楊氏肚子里的那個,不能兩個孩子都廢了。只淡淡的說:“沒什么事情瞞著我就好,你先回去吧?!?/br> 楊氏看都沒看于珊,只給老太太行了禮,就扶著腰出門而去。 老太太看著楊氏的背影,越想越蹊蹺,母女之間能有什么隔閡,竟讓楊氏厭惡于珊至此??捎谏翰帕鶜q,又不是惹事生非的孩子,是絕對不會主動招惹自己的母親的!那么,問題是出在了楊氏的身上。 想到這里,老太太叫過冬梅,開門見山的問道:“我不在府上的這四年,府上可有什么大事?” 冬梅是靜安堂的耳神報,府里的大事小事都瞞不過她,連哪一房的的遠親生了個六個手指的男娃這種事,她都能打聽到??梢蚶咸⒉幌察o安堂里聽到議論府上雞毛蒜皮的瑣事,所以,冬梅在老太太面前并不多嘴多舌,慢慢的,冬梅得了老太太的器重,升了大丫鬟。 因為府上眾人也都知道冬梅是嘴嚴的,只要主子不問,人家讓她保密的事絕對不會通過她的口傳到第三個人的耳朵了,所以府里下人也樂得拿些小事交好冬梅。到最后冬梅都有了自己的消息來源,府里的事,倒是她知道的最清楚。 “老夫人,我知道而您不知道的事情,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老夫人看的遠,不像奴婢只盯著這后院。只不知老太太想知道的是哪方面的事?”冬梅站在老太太身后,邊捶背邊恭維老夫人。 “就你會說話。俗話說的好啊,見微知著,說不得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于府?!崩咸f完看著轉頭看向冬梅。 冬梅也知道,知道的事情多了,難免被怕事的人惦記上??伤齽e無所長,只對打探消息有天賦,她沒有春香、秋菊細心能在屋里伺候,也沒有夏竹麻利能約束的住下人,若想出人頭地,只能兵行險招。冬梅聽了老太太的話,只當沒聽懂潛在的意思,說道: “謝老夫人夸獎??烧f句實在話,奴婢知道不就跟您知道一樣,只要您想聽,不管什么事奴婢必定知無不言。府上下人把話傳到奴婢這,也是存了若是老夫人問起來,好有人幫他們遞話辯解的心思,只是老夫人您甚少問奴婢罷了?!?/br> 老太太深深的嘆了口氣,承諾到:“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就沒人敢為難與你。眼下,你先跟我說說,老大家的究竟為何如此為難珊丫頭?我原先只當是老大家的重男輕女,所以對珊丫頭不夠熱切。怎么我出府一趟,情況竟嚴重到這程度?!?/br> 冬梅聽了老太太的承諾放下心來,老太太言出必行,這一點她深信不疑。冬梅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緒,才開口道: “老夫人,大奶奶難為四小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五年前已經有了苗頭。想來是當時您因氣著大爺納花姨娘進府徹底撇開府里的瑣事,才不曾在意。后來我見您對四小姐比對別的小姐更親昵些,奴婢還以為,您是清楚的?!?/br> “我清楚什么?珊丫頭早產,身子骨弱,一向安安靜靜的。我是喜靜之人,在府上的時候,難免對她偏疼了些,怎的,竟因此給她帶來難處不成?” “老夫人多慮了。只是您也知道,長房先后生下了三位小姐,也就是徐姨娘的三小姐,大奶奶的四小姐和花姨娘的五小姐,三個姐相互相差也不過半歲。而要說大奶奶為難四小姐,卻是著了人家的道了?!?/br> 冬梅見老太太沒什么厭惡的表情,松了一口氣。老太太向來不喜歡別人向她轉述事情時帶上自己的判斷,只是,她實在替四小姐不值,也就多嘴了一句。 “這是怎么說的?”老太太大概也知道冬梅的心思,也不為難她,知道她這么判斷總有理由,而老太太自信她也不是容易被下人一句話就左右判斷力的人。 “您離府不久,大奶奶說夜里身上不舒服,竟時時見紅,正巧一個仙姑主動上門,驅神弄鬼了一陣,給四小姐批了命……說……” “那尼姑到底跟老大家的說的什么?但說無妨,我不會因此事怪罪你?!崩戏蛉寺牰分е嵛岬?,直言道。 “是,那仙姑說:四小姐是惡鬼轉生,克母之命,因夜里陰氣重,大奶奶被小鬼纏身,所以才會見紅?!?/br> “荒唐!”老太太聽了這話,一拍桌子怒喝道。 ☆、第4章 :克母 老太太看著底下跪著身子低著頭冬梅,說:“起來吧,話還沒說完吧,你接著說,為何你認為楊氏著了人家的道?” 冬梅并不起身,跪在老太太面前接著說:“老夫人,仙姑看過后,大奶奶的病癥竟然第二天就好了,也因此大奶奶對那仙姑信了十成十。只是如此一來,梅苑里的四小姐地位就尷尬了起來。徐姨娘曾提議讓三小姐四小姐交換了養……” “徐姨娘倒是會算計!楊氏就算是傻的,也不會同意珊丫頭養到個姨娘的房里……”老太太說到這,看冬梅眼色閃爍,不可思議的問:“難道,楊氏竟真動了這心思?” “大奶奶她……確實想將四小姐交由徐姨娘養。只是,大奶奶又不肯教養三小姐,所以這事才不了了之。尤其是花姨娘又產下了五小姐,大奶奶見花姨娘也不安分,才歇了這心思,這事也就無人再提。只是不知是哪個,竟將四小姐克母的傳言說的滿府皆知,都道四小姐不僅傻傻的,而且爹不疼娘不愛的,您也知道,下人們慣會捧高踩低,是以四小姐的日子過得比三小姐還不如?!?/br> “怪不得珊丫頭瘦瘦弱弱的,此次若不是珊丫頭在我眼前病倒了,怕我還一直被蒙在鼓里?!?/br> 冬梅想:何止是生病無人管呀,就是平時,三小姐就喜歡欺負于珊。只是,四小姐傻子這個稱呼也不是白來的,被欺負了從不吭聲,尤其是被庶出的欺負了也從不吭聲的,也就只有傻子了吧。 冬梅眼見老太太對于珊頗多憐惜,大著膽子說:“老夫人,四小姐命運這事也蹊蹺的很。這仙姑雖然不是徐姨娘找來的,可這仙姑到了于府,竟與徐姨娘頗投緣。而且,仙姑離府后沒多久,梅苑負責大奶奶浣洗的貼身丫鬟雨霜竟贖身離府了,說是原先定娃娃親的男方找上門來了,雨霜也到了年紀,所以,想求個恩典?!?/br> “你的意思是?” “怕大奶奶夜里見紅這事,做不得準。如若不然,怎么大奶奶白日里好好的,臉色也頗佳,只到了晚上睡過去之后就惡露不斷?而且大夫也診斷說,大奶奶的身子并無大礙?!?/br> “你的猜測也不無道理。只是這么大的事,楊氏又不是傻的,怎么就察覺不到?退一步說,你怎么也不匯報給我?由得她們胡鬧?!?/br> “老夫人恕罪。不是奴婢推脫,您當時已經離府,爵爺吩咐,讓您安安靜靜的散散心,別大事小事的都捅到您面前。大奶奶本就對四小姐有偏見,對四小姐身邊的事向來人云亦云,不予理會的……奴婢看四小姐的境況堪憂,曾轉彎提醒過大奶奶,當年的事有蹊蹺,可大奶奶竟說奴婢倒弄是非,若非看來老太太的份上,奴婢就要被發買了,所以才不敢再提……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四小姐日子不順暢,大奶奶就過的順風順水;四小姐得了好,大奶奶就不順暢。四小姐兩歲那年的正月,您賞了她一對小金馬,轉過頭,大奶奶竟病了……” “哼,她那是心病?!?/br> 冬梅低頭不敢多言,主子們的事,她是不敢多嘴的,只是覺得可憐了四小姐,剛出生就莫名其秒的被人算計,楊氏平常很聰明的一個人,唯有在這事上犯了執拗,懷孕之后更是小心翼翼,輕易不沾四小姐的事,光看四小姐病了五六天,她也只是讓丫鬟去盯著,竟沒有親自探望過,就知道她對四小姐忌諱頗深。不過,這話不是她一個丫鬟能說的,只把話咽了下去。 “這事我來處理,你去看看吳大夫怎么還沒來?!崩咸姸凡辉僬f話,就吩咐道。 話音剛落,夏竹就帶著吳大夫進了門。兩邊都沒客套,直接就引進了內室。 經過孫大夫的施針,于珊體溫稍微降了下來,眼下正躺在床上睡著。老太太站在床邊打量過去:紅撲撲的瓜子臉,兩彎細細的柳葉眉,睫毛因閉目顯得根根分明,一顫一顫的,高挺的鼻梁下一張小嘴粉嫩粉嫩的,只是太瘦了,而且平日也是乖巧有余可愛不足,可老太太竟越看越覺得投緣。 吳大夫細細的把了脈,才說:“小姐這病初期不過是普通的風寒罷了,若是處理得當,一兩濟藥也就好了。這病怕是六天前的一場雨引發的,這正趕上夏秋換季,一場秋雨一場寒,氣溫也一日低過一日……眼下拖得時間太長了,邪漸入里,肺經邪熱雍盛,才會高燒不退。我本以為府上是普通的風寒,帶的藥劑都是溫和的,眼下只能我另開個方子,讓下人快馬去永和堂抓藥,之后三碗水熬成一碗,讓小姐服下,若是明早能醒,那老夫人就可放心了?!?/br> “那若是明早醒不過來呢?”老夫人追問。 吳大夫搖搖頭說:“若是明早還醒不過來,只怕小姐性命堪憂,就算以后再醒過來,也遲了?!?/br> 老夫人聽了這話,沉重的點了點頭,催促道:“如此,還請吳大夫寫個藥房,我即可安排人去取藥?!?/br> “老夫人,我多嘴一句,小姐這病兇險的很,這藥務必要喂進去。另外找個可靠地丫鬟守著,用烈酒給小姐擦洗身子,只要體溫降下去就事成了一半?!?/br> 老夫人得了藥方,也不安排楊氏插手,自找了爵爺身邊的小廝,快馬加鞭的將藥取回熬制。 可這于珊昏迷不醒,熬的藥總是喂不下去,靜安堂一時間兵荒馬亂的。倒是于珊的教養嬤嬤孫嬤嬤出主意說,鄉下都是用麥稈插到喉嚨里,將藥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