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思緲?”身后傳來一聲呼喚。 劉思緲轉過身,竟然看到了楚天瑛,不禁十分驚訝:“啊,這么晚了,你怎么在這里?” 每次見面,都是劉思緲閃躲楚天瑛的目光,因為他的目光實在太灼熱,比正午的陽光還要強烈,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倒是楚天瑛的目光在閃躲:“我……我就是過來辦點事?!?/br> 不對。 剛才聽呼延云講起,愛新覺羅·凝打電話來時,提到了在鎖定蕾蓉為兇嫌一事時,“楚天瑛警官也在場列席觀看了我們使用‘弧矢七’軟件的過程”,也就是說他也參加了針對蕾蓉的緝捕行動,那么,他連夜趕到部里,意欲何為?就是一件不能不追問的事情了。 “天瑛,你有事瞞著我,對不對?”劉思緲盯著他說。 楚天瑛身子一震,他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美艷絕倫的女孩,黑夜中,她的臉龐皎潔如月,雙眸中流露出冷冷的哀傷,簡直令整個世界都浸入了冰河期……她不僅曾經是他在警官大學培訓時的老師,還是他一見鐘情、愛慕已久的女子,曾幾何時,為了她,他連豁出命去都毫不猶豫,然而……然而經過這一個晚上,很多事情,都變了。 思緲,原諒我。 但是,楚天瑛無論如何也不能冷對思緲的逼視,他嘆了口氣說:“思緲,我來這里,確實有事,事情很怪異,我不知從何談起?!彼o靜地想了片刻,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大致講述了一番:“郭煒他們進了蕾蓉家,發現她已經走脫的跡象之后,凝就讓他們盡快到玉浮閣去,也許蕾蓉躲藏在哪里,張燚勸阻她說這樣可就徹底得罪溪香舍了,凝說無所謂,我正要讓溪香舍出面向‘四大’公布一些事,然后就坐下來給另外三大推理咨詢機構寫了一封相同的郵件,發過去后又讓張燚短信各位領導者……” “等一下?!眲⑺季樥f,“難道凝知道課一組的領導人的手機號?” 楚天瑛連忙說:“不是的,郵件她是發到課一組、溪香舍和九十九的公共郵箱,短信她只發給了溪香舍舍主余柔和九十九的掌門鹿婷。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溪香舍和九十九都回復了郵件,說同意明天召開‘四大’緊急會議,余柔和鹿婷雖然不能親自到場,但會派代表參加。又過了半個小時,課一組的回復郵件也到了,只說了一個‘好’字,并沒有說是否派代表參加。當時,名茗館的幾個人還頗為激動地討論了一下,說不知道神秘莫測的課一組究竟會派什么人出席……” 說到這里,楚天瑛咽了口唾沫:“我雖然表面上裝作沉穩,不跟這幫學生起哄,其實心里也很好奇,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一看號碼就十分吃驚,那是部里的特別專線,一接聽,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問我是不是楚天瑛,我趕緊說是,她說你馬上到部里來一趟。我掛上電話,開著車就過來了,一到門口的值班室,報上名字,稍微等了一會兒,就有一位看上去在四十歲左右,面容非常安詳的女子走了進來,一說話,我就聽出她就是給我打電話的人。她引我走進辦公大樓,在一個很小的側廳里落座之后,讓我陳述一下個人的履歷。我心里有點緊張,定定神,慢慢地講述了一遍,那女子一直靜靜地聽著。等我講完了,她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覺得怎樣才是一名合格的警察?我回答說:政治堅定,業務過硬,忠于職守,有為人民利益犧牲一切的獻身精神……她靜靜地聽完,點點頭,接著問:你被調到本市之后,對未來的發展有什么規劃?我說我要努力工作,業余時間自修各項刑偵技能,提高破案率等等,她依舊只是靜靜地聽,聽完問我第三個問題:你和蕾蓉的關系怎樣?” “???”劉思緲一驚,這個問題和前兩個問題,活像是在國道上直行的轎車突然來了個急轉彎。 “我當時也是一愣,想了想,就把和蕾蓉的幾次交往和見面說了一遍,最后還補充了一句:我和蕾蓉沒有什么私交,也談不上關系怎樣,只是對她在法醫領域取得的成就十分欽佩。那女子聽完,點了點頭,把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了我說:明天,你代表課一組,去參加‘四大’的聯席會議吧?!?/br> 劉思緲不禁目瞪口呆! 楚天瑛苦笑道:“我當時比你還震驚呢,說話都有點結巴了,連說自己恐怕不能勝任,那女子面無表情地說:明天,你當著所有人打開這個信封,念一遍里面的信即可,信上只有一句話,非常簡單的任務,請務必完成?!?/br> 說著他拿出了那個信封,很普通,摸上去比其他的牛皮紙信封要厚一些。 引人注目的是:信封的兩頭封口處粘得異常緊實,還都加蓋著“課一組”三個字的紅色火漆。 劉思緲將這信封拿在手中,下意識地拈動著,仿佛里面是一張給危重病人開的秘方:是一丸攻心猛藥?還是一劑涼血苦飲?沒有人知道,她很想打開看看,但是“課一組”三個字的紅色火漆像軍事管理區門口的警告標識,令她不敢妄動……里面到底寫了些什么?為什么要讓楚天瑛來承擔這一工作?“課一組”對蕾蓉的遭遇到底是個什么態度?明天的“四大”聯席會議上到底要做什么表決?既然還不知道表決的內容,“課一組”為什么就已經給出了表決的意見? “思緲,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背扃f。 “不用,我自己有車?!眲⑺季樢Я艘ё齑?,突然抬起頭對楚天瑛說:“天瑛,我想求你件事?!?/br> 楚天瑛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想到,劉思緲會對他說“我想求你件事”。 “天瑛,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蕾蓉是一個品格高尚的人,她可能會犯這樣或那樣的錯誤,但是絕對不會有一點點違法亂紀的行為,不管愛新覺羅·凝想用怎樣的方法證明蕾蓉犯了罪,哪怕用美國的‘深藍’計算機反復驗算并肯定了這個結論,我也堅信蕾蓉是無辜的,對她的刻意陷害,不僅僅隱藏著卑鄙的陰謀,還是對每一個有良知、有道德的警務人員的侮辱?!眲⑺季樢豢跉庵v完了這些話,用誠摯的目光望著楚天瑛,“所以,天瑛,我懇求你,無論這信封里的信件上寫的是什么,明天的會議上,你都要想方設法保護蕾蓉不受到傷害,你能答應我嗎?” 剎那間,楚天瑛的神色變得異常冷峻。 他冷笑著搖了搖頭,伸出手,從劉思緲的手上拿走了信封,轉過身,向臺階下面大步走去。 第十四章課一組的密函 若究得行兇人,當來有窺謀、事跡分明、又已招伏,方可檢出。若無影跡,即恐是酒醉卒死?!断丛╀洝ぞ碇唬ㄒ呻y雜說上)》 “仿佛是把瘦西湖裁了一截放在這里呢!” 站在玉浮閣三層的陽臺上眺望遠方,紫玉公園北邊的長河盡收眼底:初春時節,微風徐徐,萬千柳枝直垂水面,仿佛在碧波蕩漾間翩翩起舞,掀起無數個令人沉醉的漣漪。 講話的正是猴子,也許是在溪香舍總部工作過一段時間的緣故,這時節,她格外的思念起江南來了。 站在她身邊的呼延云沒有說話,眉宇間有些沉重。猴子猜他正在為即將開始的“四大”會商而憂慮,便勸道:“你別想太多了,反正他們休想借這個機會對蕾蓉下黑手?!?/br> “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蕾蓉的消息么?”呼延云問道。 猴子搖了搖頭。 “奇怪……”呼延云嘀咕了一句,“她已經失蹤快10個小時了,竟沒有和溪香舍聯系,那么她到底為什么要南下呢?” “呼延,你別怪我多嘴?!焙镒诱f,“我知道你很替她擔心,但是等會兒‘四大’的會議上,你可千萬記住規矩,無論爭論什么話題,無論吵成什么樣子,無論最后做出的決定是什么,你都不能擅自發言?!?/br> 這大概是中國推理界最古怪的一件事情,每個人都知道呼延云是獨一無二的推理高手,但每個人都不想承認這一點。他卓爾不群的推理能力,他在追求真相的過程中不講情面、有謬必批的壞脾氣,他目空一切、狂傲不羈的性格,導致很多人只在內心深處尊重他,表面上卻盡可能給他最不可思議的排擠。 “四大”各自組建之后,第一次聯席會議就做出決定:不允許呼延云參加“四大”的任何會議、評比,因為他實在是一個太重的砝碼,他無論站在哪一方,都會使“四大”間的平衡被徹底打破,直到后來,這一點才漸漸改變,允許呼延云參會,卻不允許他發言,這就好像讓一個人赴宴,卻只許他看不許他吃一樣,讓呼延云很郁悶。如果在平時,會議邀請函一來,他多半直接一撕兩半,但今天,涉及蕾蓉的安危,他寧可郁悶也要參加——有他坐鎮,他堅信某些人就不敢輕舉妄動。 “呼延,猴子,名茗館的人到了?!睒翘菘诔霈F了劉新宇的面容。他本是呼延云的中學同學,博學多才,卻也因此而放浪形骸,大學畢業后一直沒個穩定工作,前一陣子玉浮閣缺伙計,呼延云就把他推薦了過來。猴子就發現此人不僅精通茶道,居然還算得一筆好賬,是真金白銀的人才,便騙他說參加溪香舍,出門挨揍的話可以有人幫他報仇,劉新宇一向迷迷糊糊的,無可無不可,就同意了。 呼延云和猴子一起沿著木樓梯下到二樓,只見古香古色的廳堂里,已經按照東南西北的方位,布置了四張紅木八仙桌,每張桌子邊配了八把官帽椅。其中正東的桌子周圍已經坐滿了名茗館的人,愛新覺羅·凝在上首的位置,捧著茶杯品茶,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情。而正南的桌子邊也聚滿溪香舍的人,時不時站起來引客或沏茶,一盡主人之道。正西的桌子邊,有六七個人剛剛落座,上首位置是一個俊朗的男青年,穿著一件深灰色襯衫,右手無名指上一顆戒指銀光閃閃,引人注目,看來他就是九十九派出的最高代表。 而正北留給課一組的位置上,還空無一人。 本來定在名茗館總部舉辦的“四大”會議,是今早臨時改在玉浮閣召開的。 溪香舍舍主余柔,年僅十七歲,以一介少女而執掌中國第一大推理門派,其才能可想而知。召開“四大”會議她應允了,但是一聽說在名茗館召開,斷然拒絕,從無錫打電話給猴子說:“要開就在玉浮閣開,其他的地方不去!” 猴子何其精明,一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來,商討蕾蓉的事情,其他三大派的態度尚不可知,占據“主場”比較有心理優勢。更重要的是:昨夜名茗館一班人馬擅闖玉浮閣,今天把“四大”的會議地點定在這里,就是明確向名茗館重申:這兒是溪香舍的地盤,斷不容胡來!愛新覺羅·凝何嘗不知道余柔的用意,但眼下開會要緊,不能因小失大,只好同意。 猴子剛剛走下樓梯,九十九的代表就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微笑道:“我叫田笑強,是九十九掌門鹿婷姑娘派出的代表,鹿姑娘讓我代她向您問好?!?/br> 九十九素以攻克不可能犯罪而聞名,門下集結了一大批一流的魔術師。猴子與田笑強握手時,感覺他的手指粗壯有力,料想他也一定是一位優秀的魔術師。 田笑強說:“鹿姑娘還特地教我捎了一樣禮物給您?!闭f著將手一揚,身后一個女孩走了過來,手捧著一個用繡金錦緞蓋的楠木匣子,眾人不由得仰起頭來,以為必是一件魔術奇器。田笑強將匣蓋輕輕地推開,竟然只是滿滿一匣茶葉。 劉新宇一嗅,搖頭晃腦道:“雪芽近自峨眉得,不減紅囊顧渚春——這是頂級的峨蕊??!” “萬年寺茶山所產的特級峨蕊,產量奇少,至為金貴?!碧镄娢⑿Φ?,“鹿姑娘說:溪香舍在本市開茶樓,九十九一直沒有造訪,疏于禮數,請代為向余柔姑娘致歉,這點茶葉便當做貴舍待客之用,不成敬意?!?/br> 人們的神情有點失望,大概是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九十九居然就送了這么個禮品,名貴倒是名貴,但與九十九的聲望似乎不大匹配,比如匣子里突然蹦出只兔子來,可能更相宜。 正在這時,田笑強的一句話令他們一愣:“這茶有個妙處,無須太多,只一片茶葉,泡在茶壺里,便可滿室生香?!?/br> “這么神???”猴子不信,“多大的茶壺?所謂滿室是多少平米???” 田笑強一笑,隨手拎起鄰桌續水用的雙龍紫銅茶壺,打開壺蓋,將楠木匣子中的一片茶葉捻起,投了進去,頃刻間,一股幽幽的香氛便在偌大的廳堂內飄散開來,宛如浸了青梅的雪融化一般,沁人心脾,從窗口可以望見,就連過往的行人也聞到了茶香,停下步履,望著玉浮閣的斗拱,一副心醉神迷的模樣。只可惜今天為了“四大”開會,玉浮閣停業半天,不然現在只怕要被茶客們踏破門檻了。 不知誰起了頭,廳堂里響起一片掌聲! 田笑強用雙龍紫銅茶壺倒了一杯茶,雙手呈給呼延云,微笑道:“呼延先生,久仰大名,這第一杯茶,自然是要敬您的?!?/br> 呼延云接過一飲而盡,然后抹抹嘴巴:“好喝!” 看這副牛飲的架勢,簡直滅絕了“風雅”二字,有些人便發出淺淺的笑聲,然而猴子卻深知,呼延云善于茗茶,能說出“好喝”二字實屬不易,證明此茶確是極品,但更令她暗暗心驚的是,這玉浮閣里,大概只有她知道,那把雙龍紫銅茶壺里根本就沒有一滴水! 九十九果然不凡! 也正是這不凡,引起了猴子的憂慮,九十九一向與溪香舍不和,今天討論蕾蓉的事情,不知道他們會拿出怎樣一個態度……正在發愣間,愛新覺羅·凝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笑嘻嘻地說:“我今天來得匆忙,沒有像田先生一樣準備什么禮物,那么,就昨天的事情,向溪香舍道個歉吧!”說完輕輕將身一躬。 這是名茗館館主的道歉,來得實在太突然,不僅引起一片驚訝的贊嘆,更令秉性厚道的猴子有點驚惶:“不敢當,不敢當,沒關系的,都是誤會……” “誤會么,倒未必?!蹦倘灰恍?,“我道歉,是因為名茗館館員不應該擅闖溪香舍的領地,是因為‘四大’的情誼,但是說到底,如果你們真的藏匿蕾蓉,或者協助她逃避法律的制裁,那么名茗館一定會再闖玉浮閣?!彼寥坏貙㈩^一昂。 猴子一聽,差點氣昏過去,這愛新覺羅·凝用一個道歉就贏得了人心,還打亂了自己的陣腳,正思忖怎么反唇相譏,突然聽見一樓有人唱報:“課一組代表到!” 廳堂里的空氣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課一組。 隸屬公安部、“四大”中破案率最高、最神秘的一個,即將出現在人們的面前……此時此刻,廳堂里聚集的眾人之中,見過課一組真面目的屈指可數,以至于許多人都屏住了呼吸,想一窺這中國頂級推理咨詢機構的真面目。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只有單一的腳步聲,拾級而上。 難道……難道課一組這么傲慢,只派了一個人出席“四大”的聯席會議? 然后,每個人都看到了登上樓梯口的楚天瑛。 一些認識他的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咦”的一聲,倒是愛新覺羅·凝掩口一笑,仿佛早就知道此事。 楚天瑛神情有點尷尬,猶如讓一個省級體育冠軍突然站到奧運會賽場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感到前所未有的局促,面對這滿堂的推理高手,他覺得一種隱形的壓力,饒是他曾經率領無數刑警,親臨各種大案現場,也沒有此時此刻的緊張和不安。畢竟,在那些場合,他是一言九鼎的指揮者,而在這里,在這集結了一大批中國最智慧的推理者中間,他算什么?他的官銜、他的身份、他的權力、他的功勛、都毫無意義和價值,他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一瞬間他突然憤怒起來,原來世俗的所有尊貴加在一起,都不如靈光閃耀出的一個推理! 他臉脹得通紅,愣了數秒,輕輕一咳,將手中蓋有“課一組”火漆的牛皮紙信封掏出,像請民警檢驗身份證一樣呈現出來,結結巴巴地說:“我是課一組代表楚天瑛,來……來參加今天的會議?!?/br> 有人在偷偷地笑。 豆粒大的汗珠滑下他的鬢角。 這時,倒是呼延云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住楚天瑛的手,拉他到正北的八仙桌邊,笑道:“楚兄,這里是給課一組預設的席位,請這邊落座?!?/br> 宛如身穿單衣站在冰天雪地里,正瑟瑟發抖時,有人給自己披上了皮襖,一股暖流立刻涌上楚天瑛的心頭! 他無比感激地望了呼延云一眼,在正北的八仙桌邊坐下,而呼延云也看似很隨意地坐在了他的身邊,與他寒暄起來,一如久違的朋友。 這一下,滿廳堂的人都神情疑惑地竊竊私語,他們沒想到一向狂傲的呼延云居然對楚天瑛如此客套,對楚天瑛的小覷之心頓時收斂了幾分,更有那些知道呼延云與溪香舍淵源的人,暗自思忖課一組必定是暗中與溪香舍達成了某種同盟關系,有些在蕾蓉事件上首鼠兩端的人,都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與溪香舍為敵的好。 “四大”代表俱已到齊,會議開始了。 愛新覺羅·凝站起身道:“感謝諸位推理界的朋友于百忙之中參加今天的會議,會議是我昨晚突然召集的,想必大家還不大清楚緣由,這里就由我來做一闡釋,中間如果有什么問題,請大家隨時提出——” 她正要開講,猴子忽然揚了一下手道:“稍等,我們舍主要求通過視頻了解會議現場的情況?!闭f罷將筆記本電腦一個翻轉,攝像頭對準了廳堂的中心。 眾人紛紛向電腦屏幕望去,想一睹溪香舍舍主余柔的真容,然而視頻是單向的,余柔的電腦并無攝像頭,所以屏幕下面只有一個最小化了的qq文字對話框。 愛新覺羅·凝自有一介掌門的沉穩和大氣,微笑著向那攝像頭一頷首,就將“蕾蓉法醫研究中心”近幾天來連續收到裝有尸骸的包裹,而后自己用“弧矢七”鎖定蕾蓉為疑兇的前后經過,詳細講述了一遍,又請王文勇出來,把尸骸的法醫學證據做了一番陳述,接下來又將市局刑技處對快遞包裹的外包裝的鑒定結論宣讀了一番,最后說:“綜上所述,我認為,蕾蓉是投遞尸骸包裹的重要嫌疑人,她為了能在殺害錢承之后順利脫罪,就在媒體對她口伐筆誅的情況下,寄出恐怖的包裹,讓警方誤以為一起連續殺人案正在發生,從而保住自己的位置,好躋身錢承的尸檢過程中,在第一時間毀滅殺人證據,但是由于她畏罪潛逃,所以她殺害錢承的具體方法、動機,還要等她歸案之后才能了解清楚?!?/br> 猴子拍案而起:“凝館主,請你說話注意一點!你說蕾蓉殺害錢承,卻又找不出她的殺人動機,這算什么?這是赤裸裸的污蔑!” “我今天就是為了找出這個動機??!”凝嫵媚地一笑,“不過在此之前,我倒先要追溯一件舊案——整整十四年前,轟動南京的吳虛子案件?!?/br> 呼延云的眉宇微微一蹙。 “想必在座的,十四年前大多還是一群娃娃,至于我,那時也才剛剛上小學二年級,所以這件事只是聽一些前輩提起,細節不是十分清楚,我只能大致勾勒如下?!蹦目谖亲兊贸林?,“整個事件的起初,是南京夫子廟發現了一具尸體,死者為一名晨練的建筑公司老總,經過法醫檢驗,死因不明;幾天之后,邁皋橋一帶出現了第二位死者,是國營第一食品廠的經理,尸檢結果,依然沒有發現死因,目擊者只是說,死者好像中槍一般,突然倒斃——當然這兩位死者的身上不要說彈孔了,連最淺的切割傷都沒有發現。正在警方困惑不解時,集慶門游園附近又出現了第三位死者,是一家銀行的行長,同樣的猝死,同樣的死因不明……”, “我有個問題?!背扃蝗淮驍嗔怂?,有個問題窩在心里,令他本能地將這里當成了警方的案情分析會。 “請講?!蹦f。 楚天瑛覺得自己有點唐突,但這時不能打退堂鼓:“三個地點,三起死亡……警方憑什么將它們并案呢?” 凝點了點頭:“這個么,說來好笑,但諸君聽完,未必笑得出——因為三起死亡的現場,都在相對繁華、人群流動比較大的地點,所以都有目擊者,而目擊者在講述案發情況時,都說:聽到有人先低聲吟誦了一首預測死亡的歌謠,然后死者就一命嗚呼了,而且據他們回憶,歌謠中的字句準確地道出了死亡的時間和方式?!?/br> “???!” 滿廳堂爆發出一片驚呼,這豈不是和錢承死亡現場發生的一模一樣嗎? “當然,警方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誰會在20世紀末相信什么巫蠱之術?但是不久之后,南京大學歷史系專家找到警方,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那就是在中國古代,確實有一種神奇的‘斷死術’,通過中醫望診的方式,判斷出一個人死亡的時間、地點和方式,準確率相當高。當然,其中也有一些不可探究的詭異之處,比如有些死者生前面相健康、毫無疾病的征兆,卻被斷死的口訣硬是給‘咒死’——從現代科學的角度看,這可能是利用了心理作用,即用某種恐怖預言誘發本來就患有心腦血管病的患者猝死,不過新中國建立以后,這種‘斷死術’就徹底失傳了,不知怎么的竟又突然重現在這金陵古都……” 停了一停,凝繼續說:“消息迅速擴散,一些居心叵測的人編造了各種‘斷死秘訣’,口耳相傳,有些人就給自己平時相處不睦的同事、親友或者上級匿名郵寄或張貼‘斷死傳單’,有些收到傳單的人真的被嚇得心臟病發作,一命嗚呼。這一下,南京警方重視起來,但是又不知該從何查起,最后還是請來了溪香舍協助辦案。溪香舍那時的舍主是陳泰來先生,他帶了幾個年輕的弟子從無錫趕到南京,看了一遍材料就抓住了疑點——為什么那些目擊者聽到了有人念斷死口訣,卻都沒有看到念口訣的人呢?” 廳堂里的人們都有恍然大悟的神色。 “陳泰來進一步調查表明:三位死者死亡的地點,都是他們每天有規律的晨練或散步的地方,也就是說,如果兇手是用某種固定的手段殺人,那么死者死亡的時間、地點、死亡方式,都可以編成口訣,提前用錄音機錄下,屆時再在現場播放?!蹦龜傞_手說,“但陳泰來依然困惑,即便兇手把錄音機裝在身上,周圍的人不是也很容易就能發現聲源嗎?為什么現場就是沒人發現聲源在哪里呢?” 這仿佛是給現場所有的推理者提出了一個問題,每個人都陷入了思索。 倒是田笑強氣定神閑:“這還不簡單,反差大一點就可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