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而語琪的任務便是不去沒事找事地到北方給男女主找麻煩刷存在感,順便讓這個死心眼的影衛喜歡上自己。 想到此處,她清了清嗓子,低聲喚道,“陳慕白?!?/br> 話音剛落,眼前便是一道黑影掠過,再睜開眼看時,已有一個少年沉默地低著頭,單膝跪在了自己面前。 這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皮膚微褐的少年,說不上多俊美,頂多能算得上是清秀,唯有一雙眸子生得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瞳孔部分似乎天生比常人多些,一眼看過去黑沉沉的,像是一潭濃得化不開的墨,再加上他睫毛濃長又帶些自然的卷翹,更顯得眼眸深邃。 語琪偏了偏頭,坐在床上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他身上是一襲式樣簡單的黑衣,腰帶束得很緊,顯出少年特有的細細腰身;及腰的黑色長發干凈利落地由同色發帶高高束在腦后,顯得干凈利落又英俊挺拔,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 或許是被她目不轉睛地盯得時間有些長了,陳慕白將本就低著的頭往下又壓了一些,幾乎快埋到胸前去了。 語琪不禁好笑,“又不是頭一回見我,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她不說還好,這么一調笑,從未被人取笑過的陳慕白更是把頭壓得低低的,只留給她一個漆黑的后腦勺。 原本的陳小姐也算是個滿肚子壞水兒的主,雖說不算絕頂聰明,還是有些小腹黑的,只是在原著中,她那些腹黑都用在了如何給蕭將軍找不痛快上,根本沒空搭理這位沉默寡言又無趣的貼身影衛。 語琪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勾了勾唇,“別愣著了,去幫我倒杯水來?!?/br> 得了這句命令,陳慕白像是舒了一口氣一般,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已經涼透了的茶端過來,然后跟個死了八百年一般的僵尸一般,手臂僵直地把茶杯直挺挺地戳到她面前,聲音沉沉的,毫無一絲生氣,“水,小姐?!?/br> 怪不得原先的陳大小姐不待見這位呢,內向沉默不會說話也就罷了,連倒杯水都搞得這么大陣仗,他能受寵就怪了。 語琪心中暗自搖頭,面上卻仍是笑吟吟地看著他,“你站那么遠,是想要我起身去接?” 陳慕白這才跟接近千年老妖的童男童女一般,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將茶杯遞到她面前,愣頭愣腦地又重復了一遍,“水,小姐?!?/br> 語琪此刻臉皮已經磨練得極厚,一點兒也不羞澀地往前傾了傾上身,準備就著他的手抿一口茶。 然而她似乎高估了對方的臉皮厚度,還未等她的唇碰到杯沿,陳慕白就像是見了鬼一般地驀地退后一步,握著茶杯的手幾乎是帶著殘影自她唇前收了回去。 語琪被他這么大動靜弄得差點栽一跟頭,直起身來后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你躲那么遠做什么?我會吃了你么?” 陳慕白倒是實誠,低著頭沉默地搖了搖頭,好像她剛才真是在問話一般。 語琪哭笑不得,實在不知該如何說他,只好放沉了聲音,擺出大小姐的架勢,“過來?!?/br> 對方不敢違逆,只能一步一挪地走過來,面無表情地站在她面前,只是渾身肌rou繃得極緊,如臨大敵一般。 “……也沒見你擋刀擋劍的時候這么緊張?!闭Z琪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搖了搖頭,自他手中接過那杯茶優雅地抿了一口,狀似隨意地道,“這些年來,我對你如何?” 按照一般的劇情發展,這時候無論是真是假,這么問的人都會得到同一個回答,‘小姐待屬下恩重如山,屬下愿為小姐上刀山下火?!?。 但是陳慕白這個石頭腦袋根本不懂得如何說場面話,沉默了一會兒后竟然干巴巴地道,“……尚可?!?/br> 語琪很是一愣,深吸了一口氣,才略有些艱難地咽下了那口涼茶。雖然對方臨時改了臺詞,她也得繼續硬著頭皮演下去,“行,尚可。算不得好,但至少也是尚可對不對?……如今我快被父親餓死了,就算看在這些年你我主仆之情的份上,你也得幫我一把?!?/br> 她的本意是要說服他帶著自己跑出去,但誰知道對方根本沒有體會到其中深意,只聽到了這話最淺層的含義。 “小姐不會餓死的?!彼话逡谎鄣氐?,“粥和饅頭很快就會送來?!?/br> “……”語琪咬牙,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粥和饅頭我咽不下去,可以么?我現在聞到粥的味道就想吐——你在干什么?”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對方將右手伸進了懷中,似乎是在找什么東西一般。 語琪眼看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塊被油紙包著的拳頭大小的東西,然后笨手笨腳地打開,露出了一塊已經被壓得扁塌塌的鳳梨酥。 這期間他一直低著頭,沒有看她一眼,因為手笨,還不小心把本就一塌糊涂的鳳梨酥又壓塌了一個角。 怔怔看了片刻,語琪接過那塊鳳梨酥,不敢置信地打量他,“給我的?” 陳慕白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手中那塊慘不忍睹的點心,一副淡然的模樣,耳根卻是不易察覺地染上了一片薄紅。 “呃……”語琪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便道了一句,“謝謝?!?/br> 話音剛落,本就紅了耳根的陳慕白更是連脖子都紅了一大片,手足無措地又退了一步,好像面對的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般。 語琪無奈地捻了一塊鳳梨酥放入口中,抬起眼看了看他,試探地問道,“這是特意給我買的?” 出乎意料,對方點了點頭。 語琪一愣,繼而忍不住笑了。這就像有個人原本期待著有個饅頭,但到手了才知道是個rou包。 她笑得眉眼彎彎,“那你剛才怎么不給我?” 陳慕白低著頭,聲音依舊沉沉的聽不出喜怒,“您沒說餓?!?/br> “……”語琪沉默了片刻,不禁忍不住開口問,“那如果我一直沒有說餓呢?你怎么辦?等到它發霉么?” 陳慕白搖搖頭,“屬下會吃掉它?!?/br> “……” 陳慕白,你贏了,贏得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我要出門去走親戚,這一章掐著點兒寫完的,可能會有些粗糙,我漂亮的小女友們就多擔待一些~ 先出門了~ 對女朋友們的投雷感謝等我有時間再放出來~舔舔你們~ 對了養父今天也沒時間更了抱歉tat 我是個壞渣攻。 ☆、攻略影衛男配【2】 在錦衣玉食中長大的千金小姐,過了這兩日稀粥饅頭的苦日子,的確是餓得慘了,雖然這塊鳳梨酥明顯甜膩了些,但語琪還是很快就就著涼茶將它吃得渣都不剩了。 像根木頭似得杵在一旁的陳慕白見她吃完了,面無表情地自懷中又掏出了一小塊被油布包著的小糕點,笨手笨腳地打開后遞到她面前。 這呆小子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練劍練得快走火入魔,不過是遞個點心,他卻像是握了一把劍朝敵人攻擊似的,快狠準一樣不落,也虧得語琪比常人鎮定得多,這才能強壓住往后倒的沖動穩坐在原地。 是一塊茯苓糕,依舊是像被人照著正中砸了一拳一般,扁塌塌的,周圍散落著一堆碎渣。 語琪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抬手接過,“既然還有的話……你剛才為什么不一起拿出來?” 他低著頭,聲音木木的,“吃不完的話,會浪費?!?/br> 語琪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如果第一塊鳳梨酥她都吃不完的話,那么兩塊一起拿出來的話就必定會浪費。 真是的,陳府克扣你月錢了么……怎么節約意識這么強。 語琪咬了一口茯苓糕,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瞇著眼睛看向他,“如果我把這塊也吃完了呢?你會再掏出第三塊、第四塊糕點么?” 陳慕白一愣,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她,細長的黑眸瞪得比平時大了一些,看上去像是只正在偷骨頭吃卻被主人發現的小呆犬。 一看就知她猜對了,而且猜得還不是一般的對。這孩子實在是實誠,一看就是不會撒謊的那種,心里想什么都寫在臉上。 語琪干咳一聲,忍笑道,“你懷里到底藏了幾塊???……明明小腹看上去還挺平坦的,怎么做到的?” 似乎是知道被看穿了,他沉默了一會兒,份外誠實地對她比了個手勢,修長有力的五指平平張開,見她明白了,又緩緩合攏,收到身側。 “五塊?你真行……誒?!” 語琪眼角的笑意還未完全舒展開來,手中的茯苓糕以及包鳳梨酥的那塊油布便被他莫名地一把搶走。只見一道殘影在面前閃過,他的身形已在眼前消失。 陳慕白前腳剛走,就有人無聲無息地自外間走入,像是根本看不見她一般,不行禮也不交待,只面無表情地將托盤中的一碗清粥和兩塊白饅頭放在她身邊的矮案上,便沉默地轉身離開。 愣了一愣,語琪才明白剛才陳慕白拿走自己手中糕點的用意是想幫自己隱瞞偷吃糕點的事……看不出來,這小子看著呆呆愣愣的,真到關鍵時刻竟然還挺機靈。 她嗤得一聲笑了出來,“他走了,你出來吧?!?/br> 話音剛落,便有絲有微風自身邊吹過,蕩起一縷落在肩上的發絲。再定睛一看之時,陳慕白已經立在了身旁,攤開掌心朝向自己,穩穩地托著那半塊白白的茯苓糕。 語琪抬手接過,笑吟吟地看向他,“他們送的粥和饅頭我都不想吃,放那兒會浪費,不如你替我吃掉?”頓了頓,她半瞇著眼地摸了摸下巴,“這樣也可以算作是一種禮尚往來?!?/br> 聽到‘會浪費’三個字,他幾乎沒有半絲猶豫地便應了一聲,面無表情地便伸手去端案上的那碗清粥。 眼看他端起粥便又要使出‘一秒隱’的慣招,語琪連忙攔下,“就在這吃吧,不管是坐在橫梁上還是藏在柜子后都不方便……反正這里只有你我兩人,沒有拘束的必要?!?/br> 陳慕白是個極其聽話的屬下,他幾乎把忠心耿耿這四個字刻到了骨子里去,主子說一,他絕對不敢說一點一。 于是他留了下來,跟個木樁子一般直挺挺地站著,端著那碗粥便往嘴里倒。 “你慢點兒……我又沒拿著鞭子抽你你急什么?” 他聞言,動作停頓了一下,把手中的碗端平了,喝一大口,停一會兒,再喝上一大口。 “……”語琪沉默而無奈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懷好意地微微一笑,“看你喝得那么有滋有味,我也想嘗嘗看了?!?/br> 對方一怔,瓷碗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只露出那雙黑黝黝的細長雙眸。他定定地看著她,似乎是在判斷她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語琪立刻擺出真誠臉,“真的,食欲都被你挑起來了?!?/br> 之前說過了,陳慕白是個極其聽話的屬下,所以她說完后,他遲疑了片刻,便把碗緩緩遞到了她面前,只是看起來還是有些猶疑,“……屬下喝過了?!?/br> “嗯,我看見了?!闭Z琪好笑,舉了舉手中的糕點,“我沒手拿碗,你喂我喝一口?!?/br> 他愣了愣,木著臉作著最后的努力,“屬下去幫您再端一碗來——” 上一次想就著他的手喝口茶已經失敗了,語琪完全不想再迎接第二次失敗,立刻斬釘截鐵地道,“等你端過來時我已經不想喝了。我又沒讓你去替我擋劍,你磨蹭什么?”說罷也干脆不等他提供服務了,自己湊上去,一低頭,就著他的手嘗了一口粥。 還沒來得及體會成功的欣慰,對方的手就是反射般地往后一縮,卻又礙于命令而猛地停住了。這一蕩一停之間,本就稀稀拉拉的清粥經這此動靜,絲毫不令人意外地晃了出來,浩浩蕩蕩地撒了她一領子。 語琪還什么都沒說,對方已經噗通一聲單膝跪了下來,沉默地挺直了脊背,頭卻埋得低低的,一副等待責罰的模樣。 陳慕白雖笨手笨腳,但他有個實在惹人喜歡的優點:話少。 沉默寡言的人即使偶爾犯了些錯,也不會惹人厭煩,更遑論她本來就沒怎么生氣,只是覺得有些無奈。見他如此,語琪不免覺得有幾分好笑,一邊拎著領子抖了抖,一邊擺了擺手道,“沒事,我自己惹的禍,與你無關……去幫我拿件衣服來,我換一下?!?/br>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低低應了一聲是,話音未落,身影已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語琪用帕子擦拭了一下領子上的米粒和稀湯,等擦得差不多了,陳慕白還沒回來。 她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按照他的速度,就算瞬間消失后又瞬間出現都算是正常的,去了這么久,就算是個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也該回來了。 又等了片刻,語琪干脆起身去找他。 隱約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她不緊不慢地順著聲音的方向找過去,一眼便看到了幾個半人高的沉木箱子,而箱子旁邊,正站了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 一口箱子已經打開了,里面整齊地放這些日常換用的衣裳,他背對著她,手里正拿了一件青緞掐花對襟外裳,一動不動不知在發什么呆。 語琪好奇地看了他半會兒,這才緩緩朝他走去,“你在干什么?” 像是被她這一聲問驚醒了一般,他驀地轉過身來,慌張地將那件外裳背到了身后,頭垂得低低的,一言不發。 隨著她靠得愈來愈近,他的身體繃得也越來越緊,其僵硬的程度堪比在棺材里躺了千年的僵尸。 語琪最終在他面前站定,看了他一會兒,并沒有繞到他背后去看,而是緩緩踮起腳,握住他的肩膀。 陳慕白猛地一震,像是自知犯了錯的大犬一般把頭往胸前又埋了一埋,緊張的程度像是正被點燃了引線的火炮對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