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真是巧啊江總?!痹S格望著江司潛諂媚地干笑兩聲,心里卻愈發鄙視起來,那么有錢,來看病人居然連束花兒都不帶。 也不知道是不是許格的錯覺,自從江司潛親自邀請她重新回到江城之后,連帶著對自己的態度也轉變了不少。雖然仍舊是不冷不熱的表情,但跟之前那個見到自己便滿臉厭惡的江司潛對比來看,已經是天差地別了。 “許小姐這是?”江司潛棱角分明的俊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笑是笑的,只是太過冷靜疏離。 提著果籃的那只胳膊已經酸了,許格放下果籃來回活動活動手腕,正考慮要不要跟他講實話,余光一掃,就看見電梯那頭急匆匆跑來一人,許格嗖地伸手緊挽住江司潛的胳膊,江司潛本能地想甩開,許格卻揪得死緊,說什么也不撒手。 “格格?”齊紹維跑到病房門口倏地停下腳步,“你怎么來了?!?/br> 許格一瞬不瞬地望著齊紹維,目光幾近貪婪。才幾日不見,他就憔悴成這樣了,面如菜色眼窩凹陷,連一貫清澈如泉的眼睛都布滿了血絲。許格癟著嘴,簡直就要打翻醋壇子了。但淑德賢良的形象還是要顧及的,許格故意又往江司潛身邊湊了湊,“聽說小羽姐受傷了,我們來探望一下?!泵嫔?,聲音低沉,連許格自己都要相信她真是為了看秦羽而來。 齊紹維順著許格緊挽著江司潛的手向他望去,眼中有一閃即逝的錯愕。他忽地記起,那天晚上,就是這個男人抱著格格走出尊享的。 “常聽格格提起你,”江司潛笑著跟齊紹維伸出手去,“江司潛?!?/br> 許格根本沒想到他居然會同齊紹維講話,按照她的邏輯江司潛不拆自己臺就算她積德了,剛剛那一句常聽格格提起你差點讓許格當場噴血。 那一刻,齊紹維眼底的情緒太過復雜,許格甚至來不及仔細辨別,他便戴上了面具?!肮植坏糜X得江先生眼熟,”他也伸出手,禮貌地同江司潛交握在一起?!褒R紹維?!?/br> 一時間,許格心底波瀾壯闊。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好一會許格才回過神來,尷尬地抽出吊在江司潛胳膊上的手,彎腰準備拎起地上的水果籃。 “不是說過很多次了么,不要提重東西?!苯緷撐欀?,在許格拎起那一籃水果以前,彎身將果籃提在手里。 許格瞪大眼睛瞅著風輕云淡的江司潛,瞬間就明白了抓不住狐貍惹一身sao的深刻寓意。許格腦袋里一片混亂,轉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尷尬笑容企圖轉移話題,“她她怎么樣……” 看不穿齊紹維的表情,至少在許格看來?!白訌椩倨笠淮?,就會擊中心臟?!?/br> 許格倒吸一口氣,屬實沒想到問題竟會這樣嚴重。 “看來現在不是探望的時候?!苯緷撊嗳嘣S格的頭頂,“等她醒了我再陪你過來,嗯?” 許格觸電一般向齊紹維機械地邁進一大步,講出口的話連語調都沒了?!澳俏覀兙拖茸吡?,她一定會沒事的?!闭f完將那束康乃馨往齊紹維懷里一送,便轉身垂頭拉著江司潛腳下生風似地朝電梯走去。 直到他們在電梯口徹底消失,齊紹維都沒有推門進屋。怔怔望著那個方向,指節泛白。緩緩閉上眼睛,似乎也將悲傷拒在了門外。他喃喃自問,齊紹維,還難過什么,這不就正是你所希望的么。 —————————————————————————————— 一出醫院的門,她就無比嫌棄地扔掉了江司潛的胳膊。許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么,一直站在路邊猛朝出租車招手。五分鐘過去,一輛車都沒打到。 “許小姐,”他按下車窗,待許格沒好氣地回頭看向自己之后,江司潛悠哉地將剝好的橘子掰一半遞給許格,“這里出租車禁停?!闭f著還優雅地指指路旁立著的碩大交通牌。 許格順著江司潛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登時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瞅著那個在許格看來就是故意跟自己作對的大牌子開始噼里啪啦地掉眼淚。江司潛開始還弄不清許格為什么一直盯著牌子看,過了好一會,才詫異地發現她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江司潛下車走到她身邊,許格就一直擰著脖子保持著那個仰角四十五度的姿勢淚眼婆娑地盯著斜上方的交通牌。江司潛很想笑,不過在他牽起嘴角之前,迅速又折回車子那邊,透過窗子抽了幾張紙巾,一直到他再次走回許格身邊,她那個高難度的動作都絲毫沒有變化過。 “脖子不酸么?!彼膊皇菦]見過女孩子哭,只是實在沒見過哭得這么有個性的。伸手將紙巾遞給許格,卻不見她接。江司潛嘆了口氣,索性抬手準備幫她擦臉。 這回許格倒是有反應了,抽抽搭搭地喝斥道,“我紙屑過敏!” 江司潛一怔,隨即不怎么溫柔地將紙巾整張呼在許格臉上,“我試試?!?/br> 第19章 chapter19 江司潛力道并不大,但因為許格毫無準備,所以還是被呼了個趔趄。許格的臉濕濕的,以致那張潔白清香的紙巾在沒有借助任何外力的情況下,還頑強地呼在許格臉上。 “你——”許格咬牙切齒地揭了紙巾,只是被陰濕的地方仍不怎么美觀地殘留在她臉上,江司潛卻已面不改色地朝車子走去。 “坐不坐隨你?!彼麛Q了鑰匙,也并沒有看她一眼。 許格用手背抹了一把臉,狠狠地對著江司潛翻了幾個白眼,然后非常清楚好漢不吃眼前虧地奔向車子坐了進去。 江司潛睨了她一眼,隨即好心情地輕笑出聲,“哪里過敏?” 許格根本就不想理他,兀自擰著脖子瞪著窗外,好半天才憤恨地憋出兩個字,“心里!” 江司潛嘴角勾著笑,又淡淡地看了許格一眼才啟動了車子。 被江司潛這樣一整,許格倒是忘了剛剛的傷心欲絕了。冷靜下來之后又覺得自己實在有些不可理喻,秦羽都差點丟了性命,她怎么還能跟個垂死的人較真爭寵。這樣一想,許格馬上又良心發現地自慚形穢起來。 “想不想吃東西?”江司潛微側著頭看她,唇畔的笑意并不見消失的跡象。 此時許格的心情已經平復很多了,再說她雖然很氣憤剛剛江司潛擅自加戲的事,但總歸是自己利用他在先。以前許家那幫人總是把她當成小孩,不讓她干這個不讓她干那個,夸張到連出個門都會為她捏把汗的地步。但是通過剛剛的自我反思與自我批評,許格瞬間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來。 “烤rou行不行?”許格笑瞇瞇地轉過頭對上江司潛的目光,兩只眼睛明明還紅腫不堪,甚至清晰可辨睫毛上殘存的淚珠,但是顯然,心情已經是多云轉晴了。 江司潛明顯一怔,側目看了許格一眼,正見她兩眼放光地望著自己。 “行?!?/br> 片刻沉默之后,他不經意地說道。 她心滿意足地轉過頭目視前方,中控臺上那一小堆橘子皮驀地引起了許格的注意。按理說橘子長得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外皮上會印著早日康復的就不多見了。許格無意瞟了一眼后視鏡,登時心力憔悴。 “你怎么把果籃也拎回來了??!” 江司潛淡淡瞥了許格一眼,臉不紅心不跳地低聲道,“去的時候忘拿了?!?/br> “噢……”許格不疑有他,還甚是不好意思地暗自扭手指。 江司潛黑眸一閃,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 “德懷的案子有進展嗎?”江淮難得上樓來一趟總裁辦,推門進來,正見江司潛捧著一本時尚雜志。 跟江司潛比較的話,江淮該用書卷氣質來形容。他給人的感覺總是那樣儒雅斯文,在各階層領導不敢直面江司潛的時候,江淮就成了很好的中轉站。所以他在江城的風評一向很高端。 江司潛活動活動脖頸,將雜志輕放在桌子上,而后將搭在桌上的腿撤了下來,“不急?!?/br> 江淮原本就不是對德懷的地皮案真的感興趣,聽他這樣講,也就不再問了。目光隨即移到剛剛被江司潛捧在手心的時尚雜志上,笑容溫和,“筱依又有什么新聞了?”似乎只有關于謝筱依的話題,才能使江司潛向來冷漠的俊臉真正柔緩,這個秘密江淮可是早就發現了的。 果然不出江淮所料,在聽到筱依這兩個字之后,江司潛的嘴角噙上和煦的笑意?!翱旎貋砹??!?/br> 江淮了然地點點頭,謝筱依一襲純白曳地禮服,淺笑如蘭?;蛟S是攝像師的技術實在太過精良,江淮找不出任何的瑕疵。不過雜志上優雅端莊的女子跟他印象中的謝筱依也實在相去不遠,安安靜靜,乖乖巧巧,骨子里卻又有不服輸的倔強性子?!罢媸窃桨l美麗了?!?/br> 江司潛并不搭話,但唇畔上揚的弧度,還是泄露了他不錯的心情。江淮忽地想起什么似地抬頭,好笑地警告江司潛,“可要好好籌劃籌劃求婚,不然有你受的?!?/br> 江司潛又垂了眼,看著雜志上精致得虛幻不真的謝筱依,慢慢地,唇畔的弧度更加上揚。 求婚。 他不是已經開始著手籌劃了么。 ————————————————————————————————— 許格下夜班打卡的時候,秦征就會剛好出現,然后百尺竿頭地問她一句,一起吃早餐好不好。第八天清晨,秦征依舊踩著許格打卡的時間,來的不早不晚。許格突然悟出兩條強烈的自我暗示。 他大概是真的想泡自己。 他meimei已經脫離險境了。 許格原是很想相信自己的魅力的,不然一個成年男子整天有事沒事跟在你屁股后面發情還會有什么原因。但鄭茵茵柳眉輕挑幾句話便將許格的美麗泡泡刺得稀碎。 鄭茵茵語重心長地對許格說,“總機那個天真甜美,聲音好像浸了蜜的女孩你還有印象吧?” 許格點頭。 “她是秦征的心寵?!?/br> 許格微微蹙起眉頭。 “秘書室那個不茍言笑,端莊程度堪比尼姑的冷艷高貴女,你肯定記憶深刻吧?” 許格瞪著眼睛重重點頭。 鄭茵茵幽幽嘆了口氣,“她也是秦征的新寵,新舊的新?!?/br> 許格的嘴巴張成o型。 “市場部那個新婚不久,天天跟其他同事顯擺手上大鉆戒的妖嬈少婦,你見過的吧?” 許格木訥地將頭上下擺動兩下。 鄭茵茵挑高眉梢,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樣,“她是秦征的……” “停停停!”許格麻利地打斷鄭茵茵沒說完的話,迫不及待地問道,“他們兩兄妹是不是一個德行?” 鄭茵茵笑的春風得意,滿臉寫著四個大字,你死心吧?!澳阒廊ψ永镉卸嗌偕贍斣谧非赜饐??” 許格老老實實地答,“我不知道……” 鄭茵茵剜了她一眼,刻意忽略掉許格剛剛脫口而出的蒼白回答?!拔腋阒v,”鄭茵茵戳戳許格的腦袋,“像秦羽那樣有家世有相貌有頭腦的女人已經不多了,”說到這里鄭茵茵難以自持地插了一句,“當然我這種就更是鳳毛麟角了,”接著不等許格有任何反駁她的動作便迅速轉回話題,“她看上齊紹維那也真是他的福氣,他們要是結了婚,齊紹維坐上局長的位子那就是個時間問題。你要是真喜歡他,就該瀟灑放手好好考慮做我小嫂的事?!?/br> 鄭茵茵剛一說完,許格的臉即刻黑成包公狀。照鄭茵茵的話說,比齊紹維優質的男人多了去了,怎么就非要在他身上吊死。她當然知道鄭茵茵只是說笑的,只是心里卻沒來由地一震。關于人往高處走的道理,倒是一直被她忽略了。剛剛鄭茵茵那一番話雖然不中聽,卻屬實就是血淋淋的社會現實。許格心里越發不是滋味了,倒不是在質疑齊紹維的感情,只要是他,那么她就會無條件選擇相信。真正讓許格憋悶的,是她跟秦羽起跑線上的差距。 這就好像大雨滂沱的天氣里,有一輛腳踏車跟一輛轎車供你選擇一樣,在滿足又會騎車又會開車的情況下,思維正常的人都會選擇那輛轎車,因為不是閑的蛋疼可以看風景的天氣。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秦羽就是那輛轎車,而她,無疑就是令齊紹維從開始cao心到最后的腳踏車,而齊紹維所處的環境,雖稱不上惡劣的疾風驟雨,但總歸都是千千萬萬風雨夜歸人中的一個,早就不是可以陪她肆意瘋鬧的無憂年紀了。 “鄭茵茵,”許格精神不振地低喚一聲,“謝謝?!?/br> 這樣落寞的許格,她還沒從來沒有見過。鄭茵茵饒是一愣,竟不知該說些什么?!拔液f的啊?!彼雠鲈S格的肩膀,覺得自己玩笑開大了。 許格緩緩抬起頭,目光楚楚地看著鄭茵茵。在鄭茵茵心慌意亂地伸手想要安慰她以前,許格突然先發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攫住了鄭茵茵?!澳銈€吃里扒外的家伙,我讓你再胡說,你說啊,jiejie我哪里不比秦羽強!我明天就去醫院,齊紹維生是我的人,死是……呸呸……哼……”(此處略去五百字_|||) 始知上當的鄭茵茵:“……” —————————————————————————————— 許格再去醫院探望秦羽的時候(借口啊借口),已經是一個月以后的事。這次她買了一束玫瑰,一直到走到病房門前,許格的心情都是相當不錯的。 門沒鎖,許格伸頭向內探了探,屋子里只有一名正在準備給秦羽掛點滴的護士。許格眨眨眼,正要暗嘆自己能夠坦然看望情敵的廣闊胸襟,結果門推開了一半,就聽見秦羽半是命令半是懇求的聲音幽幽傳來。 “哥,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纏住她!” 第20章 chapter20 第二次來,許格仍是沒有走進秦羽的病房。那束粉紅玫瑰開得正艷,許格走出醫院的時候,嫌惡地將它丟進了垃圾桶。從那天以后,再見到秦征的時候,許格連余光都不肯瞟他一眼。 秦征也無端發現了異常,雖然許格對他向來都是分毫不見熱情的,但總不至于對他視而不見。許是秦征來的太頻了,并且每次來都是一大清早,來了之后便直奔著去跟許格搭訕,漸漸的,許格就感受到四面來襲的風聲。 首先是總機那個笑容甜美的女孩不再跟她主動打招呼了。 然后秘書室的尼姑跟市場部的少婦每次見了她都少不了幾記白眼。 最可恨的是,那幾個原本對許格卯勁示好的男教練,現在再看她時的眼神居然充滿了鄙夷與不屑。 當鄭茵茵都跑來問最近她跟秦征是不是走的很近的時候,許格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限。 “你什么意思?!痹S格環著手臂,擰眉瞪著秦征。 秦征無辜地聳肩,笑容滿面地反問道,“你說呢?” 許格冷冷地看他,突然很想稱贊一句真是好哥哥。秦征也在看她,還是那副我深深為你傾倒的模樣。許格閉上眼緩沖了三四秒鐘,終于將溜到嘴邊的話成功咽了下去?!澳阃┤说??!闭f這話的時候,許格就那樣一瞬不瞬地跟他直直對視著。 秦征明顯一愣,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也跟著慢慢收起,直至消失不見。許格這句話說得不溫不火,但對一向被眾星拱月的秦征來說,這話卻是傷了他的自尊。他有片刻猶豫,猶豫她究竟是不是在欲迎還拒故意耍手段。 “我還就明白的告訴你,”許格挑挑眉,索性直截了當地把話往開了說,“我是不會放棄齊紹維的,你最好趕快知會你妹有個心理準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