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蔣品一已經失蹤將近五天,傅煜書這幾天一直都沒怎么休息,飯也吃得很少,幾天下來幾乎瘦了一圈,面色病態蒼白,眼下的青黑讓他看上去狀態極為不佳。 好在,他這些付出病沒有白費,即便古流琛擁有著非常強大的反偵察能力,但他妄圖挑釁的行為還是給警方留下了有跡可循的證據。 警方通過排查和走訪,確定了幾條古流琛可能前往的路線,并派出了大量警力分頭追捕。其中,宋云還親自帶人和傅煜書挑了一條他們最有可能選擇的路線去追查。 在前往追捕的路上,傅煜書一直都仔細地觀察著路周圍。即便他眼睛很酸很累,也不打算錯過一丁點可能找到蔣品一的可能。 皇天不負有心人,蔣品一留下的那些紙巾和礦泉水瓶雖然經過了一段時間被風刮得零零散散,但還是都在的。 路邊的草叢里白色和瓶子亂七八糟地堆了一堆,其他的地方卻只有雜草和石頭,這樣放在平時完全不會引起什么想法的東西,卻讓傅煜書暫時喊停了車子。 宋云問道:“怎么了?” “我總有種感覺,你跟我下來看看?!备奠蠒蜷_車門先走了下去。 宋云跟著傅煜書一起下了崎嶇的馬路,在路邊的草堆里見到了擦拭過嘔吐物的紙巾和水瓶,這種水瓶和之前在廢氣工廠附近的垃圾堆里發現的水瓶是同一個牌子。 “就是這條路?!备奠蠒?,“這應該是他們留下的,可我們估計來晚了,我不確定古流琛是不是又換地方了,先追上去找找吧?!闭f罷,他快步往車子奔去。 宋云也不磨蹭,得到了確認消息便不再緩步前進,他讓司機加快車速,朝著他們覺得正確的方向全速前進。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個感覺,那就是離解救蔣品一不遠了。 第四十三章 發現可疑工廠的村子叫寧家村,從寧家村往西走離海岸越來越遠,在那里有座很小的山,山坡那邊是無人區,有許多樹,現在正值冬季,樹木草叢都干枯了,遠遠望去一片茫茫的灰色。 傅煜書穿著大衣站在山坡上朝前方望去,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緩緩握拳,無框眼鏡后的眸子鋒芒畢露,這讓偶然間看向他的宋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你冷靜點,我覺得他們就在附近,別著急?!彼卧谱叩剿磉叞矒岬?。 傅煜書瞥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深沉得看不出一絲情緒,他只是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宋云嘆息一聲,朝身后的下屬們說:“走了,過去看看,帶上家伙?!?/br> 大家都應了聲,準備好了東西一起朝山深處走?,F在天氣很冷,警察們都穿著厚厚的制服大衣,唯有傅煜書一個人穿的是黑色的呢子大衣,和他們不一樣。他個子又比普通人都高不少,站在所有人前方的他,被襯托得愈發英俊不凡。 “你們幾個往那邊,你們幾個去那邊,你們跟我走這邊,有情況跟我匯報?!彼卧瓢才帕巳龘苋俗呷齻€方向,傅煜書自然是和他一起的,他們這一撥人總共有四個,對付古流琛一個足夠了。 其實在這山上找人,宋云沒抱什么太大的期望,在他的認識里,古流琛是個非常小心的人,如果他來過這里,現在估摸也該走了,因為這地方交通不便,沒有信號,購買食物也不方便,樹木繁雜容易迷失方向,又是冬季,作為暫時躲避的地點還可以,長期的話就不行了。 不過,大概是宋云還沒搞清楚古流琛真正的性格,他們還真的在這個地方找到了可能藏著蔣品一的位置。 “局長,那邊有個山洞,我們還沒靠近,萬一里面有人的話打草驚蛇就不好了,你說現在怎么辦?”一個下屬跑過來報告。 傅煜書立刻道:“過去看看?!?/br> 下屬愣了一下,看向宋云征求意見,宋云點點頭道:“走吧,去看看?!?/br> 于是,一行幾人改變方向朝另一邊走去,沒走多久就看見了等在那兒的幾個同事,幾人瞧見他們來了,也都讓開了身子露出了前方樹木之后的地方。 依稀可以見到,冬日光禿禿的樹木之后有個小山坡,坡上有個山洞,洞口不大,但足以讓人進去,洞口邊還丟棄了一些垃圾,用黑色的塑料袋裝著。 說現在的心情不激動那是假的,蔣品一失蹤了這么多天,即便傅煜書再怎么堅持認為她沒事,可她實際也處于生死未卜之中。如今終于找到了可能藏著她的地方,他的心都跳得他聽不見其他聲音了。 “等等?!彼卧评×酥苯酉胍M去的傅煜書,“我走前面,你又沒家伙,后面躲著去?!彼訔壍乜戳怂谎?。 傅煜書毫不遲疑地走到他身后,道:“現在可以走了?” 宋云干巴巴道:“走吧?!?/br> 訓練有素的警察悄悄地朝洞口靠近,小心地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擔心會引起山洞里可能存在的人注意。他們從山坡下走到山坡上,用了不短的時間。傅煜書雖然心里焦急,但也知道這時候是急不得的,為了蔣品一的安全,他們必須非常謹慎。 一步步走進有些黑暗的山洞,既不能點燈也不能發出什么聲音,警察們舉著槍走在前面,傅煜書走在后面不斷朝里望,很快就聽見最前面的宋云道:“煜書,你過來吧?!?/br> 傅煜書瞬間沖到山洞盡頭,在山洞角落的一堆雜草上見到了昏迷的蔣品一。她穿著臟亂不堪的衣服,頭發和身上都很不干凈,氣息非常微弱,憔悴非常。 傅煜書立時跑到她身邊蹲下,脫了自己的大衣蓋在她身上把她抱起來,二話不說朝外走,路過宋云身邊時飛快道:“馬上找人送我出去找最近的醫院,她狀況很不好?!?/br> 宋云點點頭,安排了人開車送傅煜書和蔣品一回城里就醫,自己則和其他人留在這里勘察,看看有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蔣品一自己在這,只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可能是古流琛出去了還沒回來,第二個可能就是古流琛已經徹底走了,故意留蔣品一在這里給他們。 這兩個可能里,根據傅煜書之前的說辭,宋云更傾向于第二種。古流琛現在有一種炫技的想法,想要通過折磨蔣品一來折磨傅煜書,順便挑釁警方。這樣既可以審判背叛了他的人,也可以審判誘拐蔣品一背叛她的人,一舉兩得。他現在留蔣品一在這,是完成了審判,讓傅煜書去查收了。 相信傅煜書見到現在的蔣品一,一定內疚和痛苦得要死,那么古流琛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古流琛是個非常狡猾的罪犯,相信如果不是他主動放棄繼續綁架蔣品一,他們還不能這么快就找到她。而他敢這么做,蔣品一那里估計也不會留下什么可以指證他綁架的證據了。 此時此刻,傅煜書正由公安局的專業人士陪同,帶著蔣品一到最近的醫院進行治療。離這里最近的醫院開車最少也要二十分鐘才能到,但躺在傅煜書懷里的蔣品一已經呼吸微弱得不行了。 傅煜書有點焦躁地催促:“同志,能不能快一點?” 警察同志道:“這已經非??炝?,再快就超速了?!?/br> 傅煜書也不能讓警察知法犯法,可現在是人命關天的事,他不得不道:“我覺得她可能快不行了,如果再不快點,我們去了醫院也沒用了?!?/br> 警察同志自然也非常擔心蔣品一真的出事,為難之下還是在沒什么人煙的路途加速前進了,二十分鐘的路縮短到了十幾分鐘就到達了醫院。 鄉村的醫院條件有限,沒什么太好的設備和環境,但給蔣品一提供基本的清理和治療還是可以的。 到達醫院后,蔣品一被推進急救室急救,傅煜書等在外面,聽見警察聯系了市醫院的救護車過來,隨時準備條件不足的話進行轉院,這樣周到的安排讓他非常感激。 坐在長椅上,傅煜書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感覺非常不好,即便他已經預料到事情可能會是這樣,但他現在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他仰頭靠到冰冷的墻壁上,摘掉眼鏡閉上了眼,沉思著自己到底該怎么做才能紓解心里這口氣。 而蔣品一的急救時間,就在他沉思的時候漸漸流逝了。 當蔣品一從急救室里被推出來的時候,傅煜書忽然覺得有點恍惚。他緩慢地站起來,看著護士把她朝病房推去,醫生主動找到他說:“您是病人家屬吧,病人現在情況基本穩定了,但她的身體非常虛弱,而且被注射過大量的麻醉劑,可能有一段時間會記憶錯亂神志不清,我們這里條件有限,建議您還是等她好一點的時候轉院到市醫院治療?!?/br> 傅煜書稍稍放了些心,至少她的生命沒有危險,那就是老天爺最大的恩賜了。 “謝謝您了,大夫?!彼t生道謝。 醫生道:“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那是您太太吧,她現在狀態很不好,雖然保住了命,但身上有多處傷口,我們都給她處理過了,她身上被人注射的麻醉還沒過,暫時不會感覺太疼,不過隨著時間變久會越來越難受,好好照顧她吧,那么漂亮的姑娘,臉蛋都要毀啦?!?/br> 女大夫是比較憐惜蔣品一的,她最后一句話讓傅煜書微微蹙眉:“您說她的臉怎么了?” 大夫道:“被劃了幾道,得好好處理,不然可能會留下疤痕?!?/br> 傅煜書長舒一口氣,再次跟醫生道謝,送走醫生后便艱難地朝蔣品一的病房走去。 蔣品一的病房里很安靜,她還在熟睡,看起來非常疲倦,呼吸依舊很微弱,但身上都已經清理干凈了,換上了醫院的病號服,膚色蒼白得幾乎與病號服的白相同。 病房里有暖氣,她躺在被窩里很暖和,這樣的溫暖讓她一直無知覺皺著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被子下的手微弱地動了動,最后恢復了靜止。 傅煜書坐到病床邊,稍稍掀開被子想握住她的手,可當看見她手腕上猙獰的傷口時,他的心立時好像被人用刀子絞了一樣,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受席卷了他,他別開眼深吸一口氣,將視線轉到了她曾經漂亮得讓他心神恍惚的臉上。 如醫生所說,蔣品一臉上被人用刀子在一側劃了兩道,劃得不算深,現在已經包扎上了,但即使這樣也不影響她的漂亮,她躺在病床上,在他眼中好像發著光,他緩緩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凝神間忽然聽見她呢喃道:“煜書……” 傅煜書一怔,后撤身子緊盯著她,以為她醒過來了,可后來才發現,她只是在無意識地呢喃。 她似乎做了什么夢,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這樣的她讓傅煜書非常心疼。他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她臉上沒有受傷的地方,瞧見她臉頰上的青黑后。眼睛有點酸澀。 他開口時,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絲不自覺的輕顫:“我在,沒事了,我在你身邊?!?/br> 昏迷中的蔣品一像是聽懂了他的話,本來痛苦的表情一點點放緩,在被子下的手動了兩下,好像要握住他的手。傅煜書趕忙把手伸進去握住了她的手,她這才安下心來,沒有再被噩夢糾纏。 傅煜書看了一會她沉睡的眼眸,很久之后忽然自語般道:“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受傷的?!?/br> 他這樣說著,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 第四十四章 蔣品一沒有很快醒來,她在鄉鎮醫院躺了幾天后就被轉院到市醫院。傅煜書每天都在這里照顧她,對于臨近的新年,他完全拋在了腦后。父母打電話詢問他為什么還不回家,他只推脫說有事回不去,并沒詳細告知是什么事。為了避免父母難過,他承諾說如果除夕那天事情能夠結束,他會盡量趕回家,還可能會帶著蔣品一一起回去。 這樣,蔣父蔣母也算稍有安慰,暫時放過了念他。自己的孩子,即便已經長大了,可在父母眼中始終還只是個孩子。父母所期盼的,倒不是孩子可以大有成就、給自己長多少臉面,他們所想的,也不過是孩子身體健康,家庭幸??鞓范?。 醫院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蔣品一在到達市醫院的第二天漸漸轉醒,彼時傅煜書正在水房打水,走回來時打開病房門一看,就見到穿著白色病號服的蔣品一迷茫地半坐著。 窗窗外熱烈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她身上,為她描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從傅煜書的角度看她,有點閃亮得令人睜不開眼。 大約是傅煜書開門的聲音吵到了她,蔣品一慢慢地轉過了頭,一臉迷茫地看著他。她臉上還因為受了傷貼著紗布,尖下巴大眼睛,雙眸好似含著秋水,靈透極了。 有一瞬間,傅煜書懷疑蔣品一會不會是失憶了,因為就目前她的表情來看,她對現在的一切都沒有任何頭緒,充滿了質疑。 放下水壺,傅煜書關好病房的門慢慢走到病床邊,為了避免嚇到她,他落座和走路聲音都很輕,坐好之后也沒有立刻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柔聲道:“你醒了?!?/br> 蔣品一的視線始終定在他身上,眼神有點怯怯的,似乎打算做什么,但又有些顧忌。 傅煜書有點難過,但還是強迫自己開口問出了自己的懷疑:“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蔣品一怔了怔,嘴角似乎抽了一下,聲音很輕地說:“你以為我失憶了?” 傅煜書愣了一下,隨即便反應過來她沒失憶,不免有些自嘲地笑道:“你睡了那么久,失蹤了那么多天,我很難不做什么壞的設想。醫生說你被注射麻醉劑過量,神智會受到很大影響,我很擔心?!?/br> 蔣品一訥訥道:“我被注射麻醉劑了?怎么回事?”她滿臉茫然道,“剛才就想問你了,我為什么會在醫院?我記得我在你家啊,怎么醒來就到這了……” 傅煜書微微蹙眉,看來蔣品一的確是神志不清了,但好的情況是她并沒有說胡話,這還讓他心里好過了一點,但也就是那么一點而已。 “既然你暫時想不起來那就先不要想了,反正你現在沒事了,這是最重要的?!备奠蠒p手搭在雙膝上,一本正經地保證道,“我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出事,從現在開始直到危險結束,我會二十四小時待在你身邊?!?/br> “二十四小時?”蔣品一小聲重復了一遍,腦子里想到的是,如果他要二十四小時和自己在一起,那豈不是連睡覺都要一起了…… 女人和男人的關注點果然是不一樣的,傅煜書所關注的是危險,而蔣品一在意的卻是時間。 傅煜書有點無奈道:“不用擔心,你現在身體狀況很差,就算我想對你做什么,也不能做?!?/br> 蔣品一咳了一聲,卻覺得嗓子很疼,剛剛說話很小聲,還沒什么感覺,這一咳嗽就覺得嗓子很不舒服。 她抬起手想揉揉喉嚨,可一抬手就發現手腕也被包扎著,因為她抬手的力度沒有控制,現在手腕覺得很疼。 “嘶……”蔣品一痛呼了一聲,低頭檢查自己身上,因為要皺眉和做痛苦的表情,臉上的傷口被扯動,這讓她渾身都僵硬了。 “我的臉怎么了?”她詫異地問傅煜書。 傅煜書遲疑了一下,說:“被劃傷了,但沒關系,已經處理過,我問過醫生,不會留下疤痕?!?/br> 市醫院的技術相對來說比較成熟,蔣品一臉上的傷口發現得及時,而且也不深,治療之后留下疤痕的幾率很小,這個小的壞幾率,傅煜書不打算告訴她。 蔣品一聽完松了口氣,沒有哪個女人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蔣品一也不例外。雖然她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美貌而驕傲蠻橫,但她也不希望自己變成個丑八怪。 看蔣品一放了心,傅煜書起身給她倒了杯,遞給她道:“喝點吧?!?/br> 蔣品一過了幾秒鐘才“哦”了一聲接過杯子,但接過杯子之后并沒有喝,反而放到了桌子上,坐在那呆呆地望著他看。 傅煜書疑問道:“怎么不喝?” 蔣品一皺皺眉問:“什么?” 傅煜書道:“你不想喝水嗎?”他又端起了水杯。 蔣品一看著水杯,半晌才好像反映了過來,接過杯子悶聲喝起了水。 她的反應很遲鈍,要比正常人慢很多,好像什么都不太聽得進去,傅煜書怕說太多讓她會誤以為自己精神出了問題,因而刺激到她,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說了,全都用行動來表示。 蔣品一喝完水,就把杯子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放得時候很小心,好像很擔心杯子會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