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珊瑚看著,平日也不敢跟她靠太近,別給磕著碰著了,這會子聽她說話,心里也有些膈應,更是遠遠地坐著。反倒是紅串兒靠了過來,問:“剛才是咋了?我聽著外頭嚷嚷,躺著也懶得動,不知道是你,雙福才跟我說有人上你家找事兒了?” 珊瑚這時心中卻是有些打鼓了,才還說著那話呢,現在這又關心起自己來,抬眼看她,被孕事折磨得有些消瘦的臉頰和看著沒什么神采的眼睛,珊瑚心中重重地打了一下鼓——自己真是被那些滿肚子繞繞腸子的糟心玩意兒給嚇怕了,就紅串兒那性子,有一說一的人,跟上輩子杜家那些數不清的妯娌庶婦怎會一樣? 珊瑚笑笑,耐心地將剛才那事兒又說了一遍,紅串兒還沒聽完,幾乎要從炕上蹦下來,大罵道:“那蹄子,珍珠是沒爹了還是沒娘了,再不濟家里還有你這個姐,啥時候輪到她們來折騰了!” “嫂子你可小心著點兒!”珊瑚趕緊伸手穩住她,見她坐穩了雙福娘便開口道:“就是,咋也輪不上她??!前兒是誰不要珍珠,一放下就說把女兒還給你家的,這下倒好,找人家倒是包下了,想是要從中拿點兒好吧!” 珊瑚聞言一個激靈,迅速思索一番卻覺得沒邊兒了,家中現在徒有四壁,能有什么好處可撈的? “也是珍珠不懂事,偏親近了那邊去,上回那找上門來找茬兒的,還不就是她帶過來的?!鄙汉髯炖镎f著,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雙福娘聽得眉頭直皺,忍不住道:“從小到大你可是樣樣讓著她,你爹娘也是縱容,總覺得她讓她去你二叔家是對不住她,現在可倒好,生養了這么多年,還不如叼耗子!” “我也是這么說來著,”紅串兒開聲,“我記著,剛學著下海那會兒珍珠學得差,好幾次差點兒淹死可都是珊瑚給拉上來的,一有啥好吃的好玩兒的可也都是緊著給她的,你可是疼極了珍珠了,雖然我也是心疼綠翠兒的,可跟你比起來,我還算差了的??烧渲檎瓦@么不識人心,偏生往那邊兒靠呢!” “還不是翠蘭那兒給教的,就她那德行,珍珠跟了她的那幾年又是才長腦子的時候,可不都給學了去了!”雙福娘嘴里說得不屑,臉上更是顯露,對翠蘭跟她公公扒灰這事兒,她是連帶著將翠蘭娘家都給瞧不起了,本來嘛,家中人要是正直剛烈,也不會教出這樣的女兒來! “還真是!前兒我家不還租了她半畝田么?那可真是……就那一回,折騰得我家第二年就趕緊找其他地去了,沒見過這么能折騰的!”說到翠蘭,紅串兒憤憤不平了起來,雙福娘聽著趕緊問是怎么回事兒,紅串兒便一口倒了出來。 接著這婆媳二人便說道了起來,珊瑚在旁聽著,心中還是覺得蹊蹺,莫名其妙的,為什么香蘭會來插這一腿?若是沒好處讓她灘這趟渾水,珊瑚是不信的,可若是說有好處,家中已無財物可撈,難不成是把珍珠給買了?珊瑚搖搖頭,翠蘭雖無婦德,可好歹珍珠也是她養了幾年,也親近了這么多年的,不至于為了點蠅頭小利將她給賣出去。 任想也理不出思緒,珊瑚見面前這兩人正聊得火熱,也只好拋下那一團亂線,回頭再做打算了。 雖說攔了這陣兒,可架不住有心的,珊瑚手里扯著網正數著格數,心里有些打鼓,昨天那事兒沒同爹娘說,只怕是她們也沒這么容易善罷甘休…… 才想著,那頭院兒里便傳來吵雜聲,珊瑚心中一沉,扔下手里的網趕緊往外走了去。 只見香蘭依舊是艷艷彩彩的裝扮,身后帶了個弓著腰的老太,站在門口一副要來寒暄的模樣。 珊瑚娘也沒攔,跟她說了兩句眉頭便有些皺了起來。 “娘!”珊瑚從后頭走了上來,略顯防備地將珊瑚娘擋在身后,“你來干啥?” 珊瑚娘不知道前事,只覺得珊瑚這時候粗魯唐突了,從上回漏了嘴將翠蘭那點兒爛事兒說出來后珊瑚娘便一直愧疚著,村里現在流言四起,她的這件丑事兒幾乎人人皆知,他們夫妻倆的關系似乎也緩和不下來。只是那事兒翠蘭也做得過分,珊瑚娘這邊是決計沒有原諒她的想法,只是香蘭是她娘家人,珊瑚娘不至于不懂事到將娘家人都擋在門外不給進,見珊瑚這樣,也是開口阻止。 “珊瑚,這是你二嬸的娘家meimei,還沒見過吧,快叫人?!?/br> 珊瑚一雙眼就沒離過香蘭那張臉,梗著脖子也不開口,拒絕厭惡之意明顯。 珊瑚娘見她這樣,略有些尷尬地對著香蘭笑了笑道:“還是孩子,別站著了,進來坐罷?!闭f著將珊瑚稍稍推開,讓了道給香蘭進門。 珊瑚心頭雖不樂意,可這下子也沒法子了,攔得住這一時,這事兒卻始終是要被揭開來的,讓開兩步,便見著香蘭那涂得厚層的臉上得意之色盡顯。 心中怒氣未消,一瞟后頭竟有些呆住。 跟在香蘭身后的老太佝僂著腰,體態肥胖,額頭纏了條鑲珠的帶子,左側發后還戴了朵紅花,見著珊瑚時眼中依然是滿滿的不屑與輕蔑,珊瑚頓時背后一陣發寒,這人珊瑚分明見過! “喂?!焙鋈灰慌杂腥伺隽松汉饕幌?,一個沒設防險些摔倒。 珊瑚抬頭見來人,只抓著他的手道:“剛才進去,是不是有個老太婆?” 呆子見她一臉慌亂,驚恐之色溢于言表,只道是:“你不是看見了么?” 珊瑚聞言竟有些腿軟,背倚著門板這才堪堪站住,一雙眼左滾右滾,盈盈水珠欲滴。呆子看著,這才警惕了起來,伸手扶住她的肩,道:“珊瑚,那人怎了?” 珊瑚抬眼看他,心中不甚確定,驚慌緊張卻惹得淚珠子一下滾了下來,這時卻忽然聽到屋里的笑聲,珊瑚一個激靈,猛地抓住身后的門板撐起身子,往屋里跑了去,呆子見情形不對,也趕緊跟在身后走了過去。 “我就說嘛,嫂子這人懂禮,啥事兒都看得比人透,要我說啊,珍珠能找著這戶人家,可是三生修來的福分呢!”才進屋,便見香蘭大笑著,拉著珊瑚娘的手說得親切,見珊瑚進門來,又接著道:“這王大娘啊,可是縣城里最能的人了,連縣太爺家的小姐都是王大娘給說的親呢!要請到王大娘這大駕可不那么容易,要不是看著我相公的面兒,我可是請不動的!” 說罷還看了眼坐在珊瑚娘身旁的珍珠,珍珠臉一紅,低下頭來。珊瑚娘見狀,心中也苦澀,只點頭稱是。 那叫王大娘的老太輕淺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雙細目打量著珊瑚家的屋子,看了半天才開口道:“劉家雖好,可也不是里的外的全包了,嫁妝還是要的,劉家好歹也是縣城里的人家了,嫁妝……也不好太寒磣了吧!” 珊瑚本有些怔愣地盯著那王大娘看,聽到她這話卻是覺得熟悉,往前是事歷歷在目,不由激動,正想沖上去卻被呆子拉住,怒睜著眼回頭瞪他,卻見呆子依然一臉平靜,盯著自己看了一下,眼神勾開繼續看著屋里那些還做著戲的人,珊瑚被他這一帶,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回頭繼續看。 珊瑚娘一愣,似是沒料到會提到這個,只是卻也認命似的紅著臉低聲道:“我家……年前大丫頭病了,花了不少錢,這又才租了地,家里頭也沒甚存下的了……” “喲……要是這樣兒,那可就難辦了……”香蘭接話接得倒快,臉上的惋惜好似真的那般。 珊瑚娘這時臉已經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似的,羞愧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珊瑚這時卻是忍不住了,一個箭步沖上去,將珊瑚娘護在身后只道是:“你究竟想干啥?要是想來這里羞辱人那還是趁早走,你姐來這兒鬧事兒現在啥樣兒你也看到了,今兒呆子就在這兒,你要不想爬著出去最好現在就滾!” “你……”香蘭看了眼門邊的壯漢,一臉寒冰身材魁梧,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一個“你”字含在嘴里半天也沒敢說出聲來,翠蘭那會兒確實慘,躺在床上到現在還不敢隨意亂動??凑渲槟樕幌律钒?,心里更是打鼓。 “珊瑚,別這樣,你先起來……”珊瑚娘這時更是難堪了,對著上門說親的人珊瑚竟這樣說話,實在是沒理得很,只好對著站在門邊有些看戲模樣的呆子叫了一聲。 呆子頭也沒點,走過來拉起珊瑚的胳膊,珊瑚不理睬著瞪了他一眼,呆子只道:“別沖動?!?/br> 珊瑚這時有些奇怪,呆子往??墒亲钭o短的,這回人都欺負上門來了怎的還要她別沖動,本想開口反駁,卻見呆子迅速給她使了個眼色,心中更是疑惑。 咬著唇恨恨地瞪了香蘭一眼,終究是走開了來,跟呆子站在一邊。 香蘭這頭舒了口氣,咬著牙故作鎮定道:“還是孩子么……” 珊瑚這頭嗤笑了一聲,meimei都要出嫁了,她反倒成孩子了!還未發作,呆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緊了緊,一回頭,呆子正挑了眉示意她往前看。 只見香蘭對珍珠暗使了個眼色,珍珠還戰戰兢兢著往珊瑚這邊瞧,見珊瑚盯著自己,咬著唇半晌才開口道:“娘,咱家在坡后……不還有一處老屋……那處……放著也是放著……不如,不如就給我當嫁妝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 第四十五章 話音未落,珊瑚便要發作,呆子二話沒說,將她拉出了屋子。 “你說老屋……”珊瑚娘聞言回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身后深埋著頭的女兒,“那老屋,那老屋可是你奶奶留給你姐的,你爹跟我都沒份兒,你怎么能惦記上了呢?” 珊瑚被拉出來的前一個瞬間,聽到了珊瑚娘的這句話,被呆子拉到院里堪堪站住,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呆子松了松手,見自己攥著她的手腕處已經有些發紅,頓了頓,沉聲道:“你太沖動了?!?/br> 就這么著,呆子也再沒讓珊瑚進屋,只待到香蘭臉色不佳地帶著那劉大娘從屋里出來,那劉大娘似是很不滿地冷哼了一聲,對著香蘭道:“這個村兒還真是難折騰,那家姓杜的說是有錢人不好說親也就算了,窮酸成這樣也難說,往后再是這村子的你也別找我了,白費功夫!” 珊瑚這時更是一愣,好容易才自主的淚又接著往下掉,呆子這下真有些急了,這怎么一哭還就停不下來了! 吃了飯,天漸漸黑了下來,珊瑚娘說有話要跟珊瑚爹說,早早地就把他拉進大屋了,珍珠不敢見珊瑚,吃過飯就老老實實地收拾碗筷去了,珊瑚這會子也不想看到她,心中難受得有些苦澀,在院兒里轉了一圈,最后還是往呆子那屋去了。 進屋時呆子正在疊衣裳,雖也沒幾件,可呆子總習慣將那衣裳疊得整整齊齊地擺在床頭,很是整潔。 珊瑚只說了句,我想去外頭走走。呆子也不回話,放好衣裳便出了門。 珊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站在原地也不動,待到呆子發覺人沒有跟在后頭,這回過頭來問:“你不是要出去走走?” 珊瑚愣愣地點了點頭。 呆子道:“那就走吧!” 珊瑚這才回過神來,跟在后頭走了出去。 天兒熱了起來,日頭也越發長了,村兒里人吃飯吃得早,這時候日頭還未落山,長長地在腳下拉開一道影子,兩道影子這么走著,顯得也不是那么寂寥。 珊瑚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只隨意走著,沒多會兒竟走到了村北,珊瑚之前常等呆子下山的那條小徑上。 “珍珠想要你那屋子,是早預備了的?!贝糇雍鋈婚_口。 “嗯?”珊瑚被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說得一愣,沒能理解。 呆子頓了頓,開口道:“之前,你meimei帶著今日來的那婦人去過老屋了?!?/br> 原來龍王出巡那日,珍珠跑得無蹤無影的并不是沒有緣由。那日呆子同珊瑚去了老屋,回來時珊瑚讓呆子回去了一趟,呆子放好東西正準備走了,卻忽然聽到珍珠的聲音。呆子也沒走遠,就在一旁停了停,聽到珍珠對著一同來的婦人說這便是她家的老屋,房契就在珊瑚娘床頭的箱子底下,聽到珍珠提到那房子是珊瑚奶奶留下給珊瑚的,那婦人只道是:“都是一家的女兒,憑啥她有,你就沒有!既然你知道那房契在哪兒,干脆去拿了就得了,還省事兒!” 呆子從那日起便開始注意起珍珠來,只是這幾日珍珠一直在家,極少出門,今日這又帶了人來,可想而知珍珠根本就沒有得手,才要讓香蘭來當說客。 呆子三言兩語的將這事兒說了出來,聽得珊瑚腦中一陣暈眩,險些站不住腳來,強忍著一腔的怒氣,抖著聲音道:“這就惦記上了……怪不得……”怪不得前世做得那般決絕,毫不猶豫就將她賣給了杜家,原來除了那點微薄的賣身錢,這還有間屋子!是啊,處理了她,爹不在了,娘瘋了,鐵樹又還小,屋子不就順利成章成了珍珠的了么! 珊瑚這會子臉色慘白,連嘴唇都有些發紫,想起那個香蘭,珊瑚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今日來家里的那王大娘,可不就是當時將她賣給杜家的人牙子么!既說是香蘭找來的,那末前世…… “哼……”珊瑚忽然冷哼一聲,“我說呢……”就珍珠那樣子,畏縮無能,怎的當時就下了那么大的狠心,將親姐賣走,自己嫁了人還將母親幼弟扔在一邊自此再不顧不管,如此決絕,是個十三歲的姑娘能做得出的? 珊瑚咬了咬下唇,心中開始計較了起來,她不明白,明明家里對珍珠的疼愛并不比對自己少,甚至因為前些年將她放在二叔那兒養了,爹娘始終覺得對不住她,是以遷就縱容她的脾性,比鐵樹都是有多無減的,可珍珠怎的會不懂?還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二嬸品行不好,這是從那樁丑事被揭發出來之前珊瑚便知道了的,珍珠學了她一些半點的,珊瑚也能理解,可能慫恿珍珠做出這樣有違天理的事,還是讓她的meimei香蘭來謀劃……珊瑚不禁打了個冷顫,最毒婦人心!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珊瑚一下醒過神來,只道是:“快點回家去!”便轉身往回跑了。 呆子本還看著眼前這人一下皺眉一下冷哼,又是心酸又是憤怒的,臉上的表情豐富極了,他本便不是愛開口的人,這時也沒做聲,可看她這會子匆匆忙忙地便又跑走了,古井不波的一雙墨眸不禁染上絲笑意。幾不可聞地一聲嘆息,大步邁開跟著她身后走了。 “娘!”一回屋里,珊瑚便直闖進大屋,珊瑚爹正咬著煙竿坐在炕后,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的樣子,不說也知道,對珍珠這事兒,珊瑚爹也是不滿的。 珊瑚叫了她爹一聲,珊瑚爹連哼都沒哼一聲,沒聽到似的繼續咬著煙桿兒想事情。 “娘,”珊瑚叫了一聲,往珊瑚娘那邊靠了過去,趴在耳朵邊上問:“老屋那房契,你放哪兒了?” 珊瑚娘看了珊瑚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那屋子是你奶奶留給你的,再怎么我也不會糊涂到拿去給珍珠當嫁妝的……” 珊瑚娘未說完,珊瑚這頭便趕緊阻止了道:“不是,娘,我不是這意思,前兒呆子看到珍珠帶著那叫香蘭的去了老屋,說房契就放在炕頭那箱子里,那香蘭還讓珍珠直接拿了給她就成,我怕珍珠不上道,真拿了就給她去了!”鄉下女人,壓箱底兒的東西總是家里最好的,是以珊瑚相信她娘能把那東西放箱底里去,雖今日香蘭似是來游說珊瑚娘的,但珊瑚卻不確定那東西還在不在。珍珠知道這個,指不定已經將房契拿走交了出去,香蘭來家里,其實是想找個正當的話頭,好讓珍珠安心出嫁? 珊瑚娘聞言一驚,繼而又憤憤道:“那個遭雷劈的蹄子,真是啥事兒都做出來了!”剛才跟珊瑚爹說的時候就已經將翠蘭姐兒倆問候了個遍,這會子在孩子面前,珊瑚娘也沒多罵人,只消了消氣道:“上回賴麻子翻了墻進來后我就把東西都移了個位子,箱底是不能放了,”珊瑚娘說著,湊到珊瑚耳邊細聲道:“我把那些東西都放在筐里了?!闭f罷還挑了挑眼,示意珊瑚往墻上看。 “這不是……”珊瑚拿下那編得細密的竹筐,打開蓋子看了一眼卻是有些意外。竹筐里放滿了姊妹三人小時候用的鞋子帽子小衣裳,那會兒家中還算殷實,不似其他人家要改了小衣裳來做大衣裳,珊瑚娘也留著了,掛在墻上不顯眼,省的哪天家里招了賊,啥東西剩不下來。 從底下一層拿出頂虎頭帽來,兩邊各繡了一直喜鵲,看著很是精巧,珊瑚娘只道:“這是你小時候戴過的,”手往里一摸,抽出薄薄的一張紙來,略微泛黃,折痕明顯,一看便知有些年頭了。 “這就是老屋的地契?!?/br> 珊瑚接過,打開來看,“房契”二字,珊瑚已從呆子那兒學得,大大地呈現在紙張的最上頭。 珊瑚娘又從筐里拿了雙虎頭鞋,從里掏了對耳墜子出來:“這也是你的嫁妝,我也不怎懂,這是你爹從海里撈上來的,那會兒聽人說這是好東西,便留了下來,珊瑚嘛,跟你名字也應景,又是能辟邪的東西,拿著當嫁妝看著也不寒磣……” 珊瑚看了看珊瑚娘手上那對紅得欲滴的珊瑚墜子,心中卻是翻江倒海。前世嫁人時,什么東西也沒帶,她也從不知道珊瑚娘還給她留了東西,不管是什么,能讓母親收藏了這么多年還心心念念要給她的,自己都會當成寶貝來看的,只是那會兒珊瑚娘已經神志不清明,又怎的能知道女兒要出嫁? 眼里噙著淚,使勁兒忍住不讓掉下來,低著頭也不去再看那東西了,將手里的房契放回珊瑚娘手中,轉身偷偷一抹淚,坐回了炕上。 “我不知道珍珠居然動了這種心思,連老屋都想拿走。好在前兒換了地兒,不然她不早該把東西拿給翠蘭倆姐妹了!”珊瑚娘見珊瑚眼圈兒發紅,以為珊瑚擔心起房契來,只將東西拿了過來,道:“要不這房契你自己留著,找個地兒給藏好了,放我這兒別哪天珍珠又起了心眼兒,給翻出來了……” “娘,”珊瑚搖搖頭:“你幫我拿著,這是嫁妝,等哪天我出嫁了,你再給我?!?/br> 珊瑚娘聽著,看不透珊瑚這時想的什么,笑著拍拍她的手,也沒再說什么,將房契收了回去。 “把珍珠給我叫來!”坐在一旁無聲無息了好久的珊瑚爹忽然開口,敲煙桿的聲音顯示了他的憤怒,珊瑚看了一眼珊瑚娘,低頭走出了大屋。 作者有話要說:抱著各種激動忐忑的心態入的v,蟹蟹妹紙們的支持啦然后還有蟹蟹陛下的火箭炮啦收到大禮好激動的說嗷嗷 第四十六章 “爹叫你?!?/br> 珊瑚走到外屋,見珍珠正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口偷聽,聽到她出來,慌亂地往外頭退了兩步。珊瑚也不想去看她,冷冷地甩下這句話便往外頭走去了,珍珠沉默著看著珊瑚的背影,久久才低頭轉身進屋。 吸了口涼氣,珊瑚冷靜下來,竟有些不知所措。 重生到現在,許多東西一次又一次地在顛覆著珊瑚的思想,以前從不知曉的賴麻子會是前世一家人家破人亡的源頭,以為親近的二叔竟也是豺狼虎豹,以為yin口亂不堪的荷花竟是個有骨氣的,以為親手將一家人推進火坑的珍珠背后竟還另有指示的人,以為毫不相關的香蘭竟才是自己悲慘前世的真正幕后主使…… 想到這里,珊瑚卻是明白了些許東西,珍珠過了年也就十四歲,前世自己嫁到杜家時珍珠也就十三歲,鄉里孩子沒那么多七拐八拐的心思。以前總以為是翠蘭那兒給教得,總是會比珊瑚這種只會干活兒的心思活泛些,卻從未想過做出這樣的大事,后頭沒有個心思縝密又有野心的作指導,怎可能讓她這樣輕易得了手去!單單是找人牙子,珍珠自己便做不到,直到今天看到香蘭帶著那王大娘,前世那些遙遠卻清晰的回憶一下全涌上心頭,歷歷在目。 翠蘭帶著個身材矮肥的老太進了珊瑚家因人上門討債打砸得有些破敗的院子,一進門不是問候家中可好,不是問候臥病在床的珊瑚娘可好,單刀直入地對著珊瑚道:“家里都成這樣兒了,再不拿點兒錢給你娘治病,這又三天兩頭兒地有人來討債,可還咋過下去?珍珠和鐵樹還小,家里就得靠你了。村里那杜家,你知道吧?那家剛好要找個姑娘去沖喜,你就過去罷,還能拿點兒錢,你娘這病再拖下去還不知道成啥樣兒!” 話都說到這份上,再不同意卻是冷血了。珊瑚那時是這樣想的,家里成這樣兒,娘又病倒了,弟妹確實是還小,除了犧牲自己,珊瑚再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珍珠年紀雖不大,但家中照顧娘親和幼弟的事情還是做得來的,何況若是過去沖了喜,杜俊笙還是沒法兒活下來,那末自己還能在杜家和自家中間周旋,多少還能照看到家里。 過門的那一日,沒有三媒六聘,沒有花轎喜服,珊瑚幫珊瑚娘擦了身子,做了頓熱粥給鐵樹吃,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裳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