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珊瑚點頭,拉著她就著樹下的石板坐了下來,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倒是你爹,現在還好罷?” 綠翠搖搖頭,道:“緩是緩了過來,就是總不清醒,身子看著也更差了,他也不愿意吃飯,我看著都心疼。我娘聽人說,這是白事陰氣重,要有些喜事來沖沖才行?!?/br> 珊瑚心中“咯噔”一下,事隔多年,珊瑚對一些事的記憶并不清晰,可這時聽到綠翠說的,卻是想起了些事情,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來了。 “我娘想讓我姐趁著這次走戶,說是已經十六了,再不嫁就晚了?!?/br> 走戶,就是走戶!村里有個說法,家里有人沒了叫白事,有白事總是嫌晦氣,自然要有喜事來沖沖,人們管這種時候嫁出去的叫走戶。而前世珊瑚就是因為綠翠大姐走戶的事兩家人心生嫌隙,以致綠翠也開始漸漸疏遠了她。 “那…可看好哪家了?”綠翠沒發現,此時珊瑚聲音有些抖。 綠翠點點頭,笑著道:“就是你家隔壁的雙福哥!” 果然是! 珊瑚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時候雙福娘來家里提起要將自己許給雙福的那天下午,綠翠家便到雙福家提親了,只是那時珊瑚娘已經答應了雙福娘,自然是不能再答應她家。綠翠的jiejie紅串卻是極好爭強斗勝的人,生生覺得被雙福家回絕是件落了面子的事,覺得就是被珊瑚給害的,也不讓綠翠再同珊瑚來往。只是都是一個村的,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見著面兩家人相互不給好臉子,久而久之,多少也就鬧出點事兒來。綠翠雖面上不說,可心中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直至珊瑚爹溺海,珊瑚被買進杜家,又從未再出來看珊瑚娘,流言傳著,說珊瑚過了好日子也就忘了娘,即使綠翠覺著不可能,卻也信了。到珊瑚娘死,珊瑚得了機會見著綠翠時,綠翠卻已經鄙夷她至極,兒時最要好的伙伴,竟這樣便也不再理會自己,珊瑚心中苦,卻無處可說。所以方才見著雙福笑得有些靦腆的模樣,珊瑚心中才憂慮叢生,難道自己真的又要因為這事開始疏離了綠翠? “以前總說有他這么個哥哥就好了,沒想到真的要成姐夫了!”村里人,沾親帶故的多,若是一般說了親,便是沒有拒絕的,因此綠翠這時候也將紅串和雙福的事看成說定的了一般,也因此使得前世珊瑚陷入困境卻無人相助。 珊瑚心里想著,面上有些不自然,綠翠疑惑,抓著珊瑚的手問:“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嗎?” “你娘打算哪時候去說親?我聽嬸子說著,這幾日像是有人要跟雙福哥說親了,要實在覺著雙福哥好,可得快著點了!”若是能改變,她絕不會讓前世的事情再度發生!幾乎是一瞬間,珊瑚腦中便靈光閃過,只要綠翠家早些去說親,那這事兒是不是就能避免了? “真的???”綠翠一驚,緊接著便問:“你可知道是哪家要去說親?” “我也不知,只是無意間聽到,我也不好多問,不過要是真的,你可得跟九姑說一聲,反正也不差這幾天,早些說早些安心?!鄙汉麟S意編著,總之只要紅串能順利提親,她就算是躲過一劫了。 綠翠聞言,趕緊點頭道:“說得對,也就這幾天的事,那我這就回去跟我娘說去!”才起身走了兩步,綠翠才想起袖子里兜著的兩個雞蛋,塞進珊瑚手里道:“這個給你,補補身子。我家那幾只雞前幾天被二愣子家那大黃嚇著了,這都好幾天沒下蛋了,要不然我準能挎一籃子給你!” 珊瑚心里一暖,可嘴上卻不能說,將雞蛋一推回去,便道:“我家又不是沒雞,你還拿這個干啥!” 綠翠將手里的雞蛋往珊瑚手里一塞道:“就你家那只母雞下的蛋還不夠分呢!趕緊拿著吧!”說完頭也不回匆匆地往回走了。 珊瑚站在柳樹下看著她走遠,直站到手中的兩個生蛋被捂得暖暖的,才往回走了去。 還未走進院門,便是一陣噼里啪啦摔碎碗碟的聲音。 珊瑚一驚,正想趕緊進去看看,卻聽得里頭傳來珊瑚娘的責怪和珍珠的抱怨。 珊瑚忽然覺得不想進屋了。 轉身回頭,珊瑚便往村里隨處走了去。一個村里的,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加上同宗同族沾親帶故的,隨便來個人都是認識的,在村里晃了小半圈,見著許多人珊瑚卻差點叫不出名字來,只知道人一打招呼就笑著答應了幾句,弄得人還有些奇怪,這平日里打三棍子連個屁都出不來的丫頭居然還懂寒暄。珊瑚只知道,前世因為自己軟弱老實得過了頭,有什么事情又放在心里不肯說,村里人對她本也是不甚了解的,后來嫁進杜家,知情的剛開始還憐惜她被叔父賣了,可一嫁人便再沒見她回來過,杜家又是日益飛黃騰達了起來,便漸漸地開始覺得她是個精明人,名聲也不好了起來。想起被點天燈的時候,落井下石的有,可求情的卻是半個都無,便是連雙福綠翠,都始終不見蹤影。 這么想著心中不禁有些煩悶,珊瑚過了小坡,直往坡后的小溪去了。 爹該挑完水回來了的。珊瑚心里想著,卻還是往溪邊走了去。 現在該是十月了,連谷子都收了,天自然是涼的,珊瑚緊了緊身上的早洗的發白的薄襖,覺得溪邊有些涼。溪邊的茅草叢已經過了抽絮的好時節,剩下不多的白絮還粘在上頭,飄零了一些在溪面上,打散了鏡子一般的水面倒影著那些開始發黃的茅草葉子。 小時候珊瑚總和雙福綠翠,跟著一大幫年紀大點的到處混玩,有時到了溪邊,開花前的茅草根是他們的零食,扒了外頭韌勁的莖葉,露出那小截白白嫩嫩的芯來,帶著股青草香的甜味,讓珊瑚在那不堪回首的四年中對那清甜的歲月懷念備至。 茅草叢不大,只在坡邊的一角,卻遮住了從坡上下來的珊瑚,以致從珊瑚這邊望去,也看不到溪邊有人沒有。 珊瑚往前走了幾步,卻聽到溪邊有人說著話,幾乎沒有多加思考,珊瑚蹲身藏在茅草中,安靜聽著那頭說著話。不需多加分辨,便知道那是是珊瑚爹,另一人是…賴麻子! 賴麻子…竟然是賴麻子! 珊瑚滿腦子混亂地坐在門階上,鐵樹拿了個彈弓蹲在一旁對著長長的一隊螞蟻彈石子,那蟻隊被一次次打亂卻半點不放棄,繼續直往墻角去了,鐵樹皺著小眉頭,又從地上挑了塊大點的石子認真地瞄著中間一只個頭挺大的彈了去。 珊瑚腦中正在理順著方才在溪邊聽到的,賴麻子向珊瑚爹討錢來了! 珊瑚爹怎么會向賴麻子借錢?這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賴麻子是村里的無賴,這是眾所周知的,沒田沒地住在溪邊茅草搭的小屋子,每回見著大姑娘小媳婦兒來溪邊擔水都要言語調戲了幾番,給村里的大老爺們教訓了好幾回趕到了村外頭,現在除了偶爾進村里來打點酒,還得偷偷摸摸的不敢惹人注意,那又是怎么坑上爹的? 珊瑚思前想后,珊瑚爹除了有時貪那么幾杯酒,糊涂了,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平時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這么想著,珊瑚卻是生氣了! 以前從沒覺得爹喝那么一兩杯的能出什么大事,卻不想真的能出大事!前世便是因為珊瑚爹欠了錢,家中又因為珊瑚昏迷了那幾日花光了家中的那么點積蓄,珊瑚爹便沒有跟家里說什么,大風天扛上網便下海去了,珊瑚那時知道是欠了錢,卻不知道欠的是那個無賴的錢!珊瑚想不明白,明知道是被坑騙了,爹怎么不去反抗! 越想越是怒火沖天,就因為這個無賴毀了他們一家子!珊瑚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嚇得蹲一旁的鐵樹一個屁墩兒坐在了地上。 “大姐,怎么了?”鐵樹看著珊瑚一臉的怒氣,站起來拍拍屁股顛顛兒跑了過來。 珊瑚望著遠處連綿的山峰被薄云遮住了尖頂兒,日落西山卻沒半點云霞,嘴里喃喃道:“這幾日天氣不好…” “這幾天日頭挺大的呀…”鐵樹被她一句話說的沒頭沒腦的,想了想,指著地上的螞蟻道:“六嬤嬤說了,螞蟻搬家蛇過道,明日必有大雨到!” 珊瑚低頭看了看他,眨著大眼很是驕傲的模樣,伸手摸摸他的頭,道:“有大雨啊…” 有沒有大雨珊瑚不知道,這兩日必有大風,前世珊瑚不懂,從不知道竟還能有大風能將海浪掀得比人還高,后來聽老人家說才知道,那叫風潮,龍王發怒了才吹的風潮,好多年才一會,卻不知道竟這樣讓珊瑚一家遇上了。是不是龍王發怒珊瑚也不知道,珊瑚只知道,這樣的風潮,若是想活命就不能出海,方才聽到賴麻子要爹三日內將銀子還上,所以這三日,是如何都得注意著珊瑚爹的了。 這么想著,珊瑚爹擔著水從屋前的柳樹從拐角處走了過來,見著珊瑚姐弟倆站在門口,放下挑擔笑著道:“這是等我呢?” “爹!”鐵樹跑過去抱住他的大腿道:“明天要下雨了!” 珊瑚爹一頓,看了看遠處的云,摸摸他的頭啥也沒說。 珊瑚趕緊過來幫忙接著,珊瑚爹趕緊擺了擺手不讓她靠近,一彎身又將水挑了起來。直至晚上,珊瑚爹對賴麻子討債的事半點未提,珊瑚知他好面子,也是半句未說,只跟平常一樣洗漱了一番,天黑就進了屋子睡覺。 第六章 天還未亮,珍珠半夢半醒間被一陣粗喘驚醒,摸著黑抓住珊瑚的手臂一陣搖,叫道:“姐,姐!” 好一陣沒有反應,手中的皮膚炙烤般的溫度讓珍珠覺得很是不對勁,下床隨意套上鞋子,直往外頭珊瑚娘的房里去叫人了。 珊瑚發燒了,躺在床上紅著一張臉,略重的呼吸和緊皺的眉頭顯得她睡得極不安穩。珊瑚娘很是擔憂地摸著她的額頭,從珊瑚耳朵后取出兩塊碾成泥狀的沖天黃,手里熱熱的溫度讓她皺了皺眉,放在一邊,在一旁的土瓷碗里又捏了兩小塊重新貼上。 轉過頭看看珊瑚爹,此時已經穿好了要出海的粗布衣裳,探過頭來望了一眼珊瑚。 “孩子都這樣了,放她一人在屋里也不放心?!鄙汉髂锞o皺的眉一直沒有松開,接著道:“地里的谷子今兒得收好了去,我看著這天,下午該下雨的?!?/br> 珊瑚爹站在門口躊躇了一陣,似是定不下主意的樣子,這頭珍珠已經將今天出海的干糧包起來放在外頭的桌上了,珊瑚爹想了想,還是往外走了去,拿起那袋干糧就邁了門檻出去。 “都這樣了還不幫著點,那地里的谷子淋了雨還收得起來???昨兒夜里看天都知道要雨的,還出個勞什子的海!這都快冬了哪里還有魚!”珊瑚娘念念叨叨著在珊瑚耳邊自言自語著,看她一雙眼緊緊閉著,嘆了口氣道:“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著閨女吧!一點也不知道疼閨女兒的!” 才說著,外頭一陣翻騰的聲音,接著便是珊瑚爹大聲喝了一句,又忽然收了聲,皺著眉往屋里進了來,站在里屋門口,看了看依然閉著眼未清醒的珊瑚,壓著嗓子道:“喂,我網咋地被狗叼了?” 珊瑚娘一愣,拍了拍手上的青草渣走了出來,見著昨天補好的漁網正做了一堆放在門口,臟兮兮的樣子該也是被扯破了的。 “昨兒我掛在壁上的,咋成這樣?”珊瑚娘走近了,彎腰拎起那被狗扯壞了好幾股的網,想著明明昨天也掛在原先的位子的,怎的無緣無故被狗叼了? “汪——”躲在籬下的叼耗子中氣十足地叫了一聲,珊瑚娘從門邊抄起笤帚直直跑過去揍它了。叼耗子狗如其名,都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可雙福家這叼耗子就是看著耗子不順眼,見著耗子比見著骨頭還眼直,開始雙福爹開玩笑著,說這狗叼耗子比貓還厲害,說多了這名字也就落實到頭上去。只是這叼耗子再能叼耗子,這時也不能止住珊瑚娘拿著笤帚要揍它,珊瑚娘氣得很,直打得叼耗子四處竄,好容易才從籬下破了洞的地方鉆了出去,跑回雙福家的院子去了,還在身后來不及跑的狗崽子被珊瑚娘逮了個正著,舉起笤帚又打不下手,最后伸了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那狗崽子的腦袋,那狗縮著頭,委屈地在原地“嗚嗚”地叫了幾聲也跑了回去。 珊瑚爹坐回屋里,隨手將煙袋拿起就抽了起來。 等珊瑚娘進了那煙霧繚繞的屋子,珊瑚爹拿著煙槍在地上磕了磕,道:“有空把網補了?!?/br> 珊瑚娘點了點頭,聽到里屋似乎有聲響,趕緊走了進去。 見著珊瑚醒了過來,珊瑚娘關心了一陣又要她躺下,又將剛才狗叼了網的事說了一番,見珊瑚還是一副累極的模樣,也不多說了,只說要留珍珠在家里照顧她。 “可地里的谷子不是還沒收完嗎?雨了怎么辦?”珊瑚擔憂。 “你爹今兒不出海,有他幫著就快多了,反正珍珠那丫頭也做不上啥活兒,留在家里她也樂意?!?/br> “不行,娘,我沒事兒,你到地里讓珍珠幫忙去,我睡著要她在家做什么?你不是說谷子還大半沒收呢嗎?要雨了咱過冬吃啥?”珊瑚一時有些激動,連連幾句話說的頭都有些發暈。 昨天半夜趁著一家人都睡著了,珊瑚半夜跑到院里澆冷水,又坐在那里晾了好半晌涼風,十月已是大秋,天涼得很,穿薄襖子都開始有些不夠了,珊瑚這么折騰,想不燒都難!又將掛好在墻上的漁網扔到地上,什么都不用放,網上的魚腥味就能引來叼耗子隨意亂扯??缮汉鬟€是不放心,在上頭撒了些花生,耗子最愛花生,而叼耗子最愛耗子,結果便可想而知了,這網就算不被咬壞也得被扯壞。 花了這一整夜的功夫,珊瑚要的就是讓她爹不能出海,而這時候卻忽然想到些什么還沒做的,留個珍珠在家里這不是礙事兒么! 珊瑚娘猶豫道:“可是你這樣子,也得找二黑奶奶來看看??!” “就是著了涼,睡一覺就得了,哪兒要啥事都找二黑奶奶?”珊瑚一頓,又道:“家里也沒什么錢了,老讓二黑奶奶白來不好…” 珊瑚娘皺皺眉,點了點頭,想起什么似的道:“上回鐵樹燒得厲害,二黑奶奶給的藥好像還剩著,待會子我找了去,就給煎上。我讓珍珠給你看著藥,你也能好好睡著?!?/br> 珊瑚又是一番拒絕,好容易才說通了珊瑚娘,讓珍珠和珊瑚爹先下地收谷子去,珊瑚娘不放心她,非等煎好了藥才出了門。 待到珊瑚娘出門,已經是日頭高上了,珊瑚將桌上黑漆漆的一碗藥端起來,皺了皺眉,一口灌了下去,隨意扯著袖子擦了擦嘴就往院子走了去。 雙福家昨天就將谷子玉米都收了上來,這時候大概也沒什么地頭的活兒了,該沒有那么早出門才是。珊瑚踮著腳往籬笆那頭望了望,叼耗子正朝著屋里搖著尾巴。 果然,雙福端著一碗吃剩下的雜米糊糊走了出來,走到院墻那邊將碗里的東西倒進叼耗子吃飯那個黑了一圈口子的大盆里,叼耗子趕緊跑近了在雙福褲腿蹭了蹭,黑黑的鼻子聞了聞狗槽里的東西,一口沒吃就往旁邊走開了。 “嘿,這還不吃了!”雙??戳怂谎塾X得有些奇怪。 “雙福哥!” 雙?;仡^,見珊瑚正隔著籬笆叫自己,瞬時紅了紅臉,往珊瑚那邊走了去。 “你咋了?”珊瑚見他剛才站在院里有些愣愣的,往后望去,除了叼耗子半躺在院里舔毛也沒什么。 “哦,”雙福被她一問倒是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趕忙舉起手里的碗說道:“叼耗子不吃東西,往常都是搶著吃的,今兒不知道是做啥子聞不都不聞一下?!?/br> 珊瑚看叼耗子在院角悠閑地樣子,心想著昨兒夜里那耗子大概是挺肥的,養得叼耗子叼了嘴,連雜米糊糊都看不上了。珊瑚有些心虛地隨意“嗯”了一聲,接著問道:“雙福哥,你記不記得賴麻子,就是前幾年住在溪邊的那個?!?/br> 雙福本還不好意思著,這時聽珊瑚問起話來倒是暫時將那靦腆收了起來,點點頭回答:“記得啊,后來不是不長眼欺負到里長閨女兒頭上去了,被人趕出村子了么?” “那知不知道他現在住哪兒了?”珊瑚追問。一個村里的,田間地頭休息的時候總會說說這家那家的閑事,雙福為人爽朗,大家都是樂意與他親近的,所以有些事情未必他不知道,珊瑚前世卻從未想過是被這么個賴麻子還得家破人亡,也從未去留心過這么個早被趕出村子的無賴,抱著這樣的想法,珊瑚碰運氣地想著找雙福問問,能知道自然好,再不行就再想法子,反正還有兩日,再不濟最后跟著爹在他們約好的地方找他理論也就是了。 雙福搖搖頭,道:“不知道,大約也不敢住的近了,之前被人打得那么慘,諒他也不敢?!?/br> 珊瑚一聽xiele氣,低低地“哦”了一聲,不料雙福又開口道:“不過他有時會到村里打酒,我有時從地里回來得早些也能見著他在村口的亭子看人打牌什么的…你問這個做什么?” 珊瑚聞言卻是雙眼一亮,抓著籬笆激動道:“你帶我去找他吧雙福哥!” 雙福見她激動卻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直到和珊瑚走到村里的大榕樹下,才反應過來,接著前頭的話問道:“你找他做啥?那可是個流氓無賴!” 珊瑚忽然停了腳步不再往前,雙福見她停下也不走了,回過頭來,見著她低低地壓著頭,彎了腰側著頭,覺得有些不對,謹慎地叫了兩句:“珊瑚?” “昨兒在溪邊我偷偷聽到,那賴麻子騙著我爹簽了欠條,要我爹三天內還了錢和谷子,雙福哥你也知道,今年谷子收成不好,現在家里給我治病也花光了錢…這兩天天兒不好,又是臨冬了,我怕我爹出海了會出事兒……雙福哥,我爹那人好面子你也知道…我這是偷偷跑去找他的,你可千萬不能給我爹娘他們知道??!”珊瑚說的小心翼翼,低著頭淚珠子卻不住往下掉,壓著聲音不敢大出,小肩膀一抽一抽地。 “什么?”雙福這人實誠,聽了這話卻是怒了,可這會子又是心疼珊瑚,又是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忍不住吼了那一句后卻也不敢再大聲,有些無措地伸手拍了拍珊瑚的肩膀道:“你別哭了,我給你想辦法!” “真的?”珊瑚聞言抬起了頭,臉上的淚痕卻還沒來得及擦,雙??粗凉M臉的淚更是心疼極了。雙福只有個十來歲的小兄弟,雙福娘卻總說男孩子摔摔打打的倒是不如女孩子看著金貴,使得自小雙福便把珊瑚當親meimei般疼著,加上前幾日雙福娘明里暗里地問著他可愿意同珊瑚過日子,雙福更是覺著珊瑚不同了。這會子珊瑚有了難處,便只是哥哥,雙福也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自然是肯定地應了回去。 珊瑚聽得,一張臉又是想笑又是心里還難受著,又哭又笑的樣子讓雙福覺得有趣得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道:“你先回去,我看看他在不在那兒再說?!?/br> 珊瑚見他說完便要走,趕緊拉住他的手臂:“雙福哥,我跟你一起去!” 雙福本想讓她先回去,可見她紅撲撲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直直看著他,一雙小手還抓著他的壯臂,溫熱的感覺透過粗透的布料傳了過來,拒絕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只好點了點頭,讓她跟著自己一起往村頭去了。 樹下的井邊,一個少婦手里抱著個小娃娃坐在井邊,看著珊瑚他們兩人往前頭走了去,不禁鄙夷地撇了撇嘴,嘴里念叨著:“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樣子!”說罷往自己方才來處望了望,依然沒有人追上來,又在井邊坐了一會兒,秋風夾著涼意,看了看懷里的娃娃,掉了一陣眼淚,這才用袖子隨意抹了抹淚,不情不愿地往來的那路走了回去。 第七章 天邊的云烏沉沉地快要壓下來的模樣,早上還和熙的暖陽微風也躲到烏云背后似的,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呼呼直吹的大風,不似秋風蕭瑟,不似冬風凌冽,夾雜著濕潤的海的咸味橫掃了整個海邊和村子。珊瑚家院里的那只母雞也被風吹得咕咕直叫,渾身的雞毛被正著倒著吹了好幾番,整個蓬蓬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帶刺兒的毛球;叼耗子一開始被風刮得,還嚎來著,后來見嚎不過那風,便帶著三只小崽子往墻角邊呆著去了。 珊瑚站在門邊,看著門前的柳樹本已開始落葉的枝條被風吹得光溜溜的,細細的腰身也快被攔腰截斷的模樣,心里不禁著急了起來。 “怎么還沒回來?”珊瑚看著拐角處遲遲沒有人來,心中不禁更是著急了起來。早上去找賴麻子時,許是實在燒得厲害,在村口的亭子一沒見著賴麻子,激動了起來竟有些暈眩得站不住腳,嚇得雙福趕緊過來扶住她,知道她發著燒,才趕緊將她帶了回去,還去請了二黑奶奶過來瞧了病,連藥錢都是雙福娘墊的。中午的時候風就大了起來,珊瑚擔心著,可雙福怎么都不讓她出去,說是他去看看,要珊瑚在屋里好好待著,只是珊瑚也不安心,過一陣便到門口看看人都回來了沒??蛇@時風大,直吹得她扶著門板都幾乎站不住。 “哎呀怎么還在這里站著!趕緊地回屋去!風這大著,身子咋受得了!”雙福娘剛從自家屋頂的曬臺上收了花生下來,見著珊瑚站在門邊上,隔著籬笆就開始大喊了起來。 珊瑚有些不好意思,走回了院子近了籬笆道:“嬸子,雙福哥都去了那么久了,也不知道怎么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