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店小二猶豫了一下,沒收,反而擰著眉頭問:“你問這個做什么?” 江隨風陪著笑,小心翼翼地道:“這不是瞧著眼熟嗎?那客人是不是姓孟?那客人跟我嫁親戚長得像,只是許多年沒見了,也不敢隨便上前去問?!?/br> 聽說是親戚,那店小二這才緩和了臉色,悄悄收了錢,低聲道:“那是常寧伯府的二爺,的確是姓孟?!?/br> “長寧伯府?”江隨風的眼睛都直了,不敢置信地愣了半晌,又猛地回過神來,趕緊又把懷里余下的銅錢全都塞進店小二的手里,“小兄弟你跟我仔細說說……” 一刻鐘后,江隨風才兩眼放光地出了酒樓。他斜進一條小巷子,陰影處立刻沖出來一個人,怒氣沖沖地朝他喝道:“死老頭子你到底想干嘛?老子被那些人打成這樣你也不幫忙,反倒跟那些人一起,是不是想看著老子被打死??!” “你瞎說什么!”江隨風把臉一板,道:“你是我兒子,我還能真看著你受罪?剛剛要不是我假裝拉架把人給推開,你能趁機逃出來?這腦子笨得,哪有你老子我一半聰明?!彼靡獾匦α诵?,朝江廉安挑了挑眉毛,故作神秘地道:“你猜我剛剛問到了什么?” “什么東西?”江廉安眼睛一亮,“難道又找到了什么來錢的法子?” “豈止??!”江隨風捋了捋下頜的短須,得意洋洋地道:“我剛剛遇到了孟家老二?!?/br> “孟家人?”江廉安頓時就泄氣了,“那有屁用!姑姑都死了這么多年了,那孟老大要是真講什么親戚的情分,怎么會對我們不管不問,就扔個二十兩銀子了事。他奶奶的什么東西,把我們當做叫花子呢?!?/br> “你傻不傻,我還不知道這個?!苯S風勾起嘴角,冷哼道:“孟老大無情無義不要緊,他膝下可還有個女兒,那可是你嫡親的表妹。你還不知道吧,孟家可是搭上了瑞王府,你那表妹可馬上就要去做瑞王府世子妃了?!?/br> 江廉安頓時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那我們豈不是……豈不是還是那個……皇親國戚?”西城巷子里的老彭家,女兒只是個侯府的通房丫頭,就在外頭人五人六的,他們可是瑞王府世子妃的親舅舅和親表哥,那該多威風,日后走出去,誰敢小瞧他們。 “那我們趕緊去找表妹??!”江廉安急不可待地就要去上門攀親,卻被江隨風給一把拉住了,哼道:“你這蠢貨,你以為孟家老大是吃素的?人家現在可是長寧伯,出入都跟著護衛長隨,就憑我們父子倆能進得了伯府大門?恐怕還沒通報上去就被趕了出來,哪里見得了你表妹的面?!?/br> 江廉安立刻就蔫了,哭喪著臉道:“那可怎么辦?難道要等她出嫁后再去瑞王府找人?那瑞王府的門檻豈不是更高?” 江隨風皺著眉頭沒說話,他心里頭清楚得很,就算自己真找上了外甥女,那外甥女認不認他還真不好說。孟大郎以前就不是什么善茬,更不用說現在有權有勢,背后還有瑞王府撐腰,就算讓他們父子消失也不是一件難事,他才不做這種沒把握的事。 倒是孟家,這幾年可真是發達了,既然要把女兒嫁進王府,這嫁妝怎么也不會少……他想到此處,眼睛里閃過一絲厲色,咬著牙狠狠道:“他不仁,我不義,老子非要給孟家一點顏色看看?!?/br> 見兒子還是一臉苦相,江隨風勾起嘴角,聲音里透著一股子蠱惑的味道,“聽說你表妹生得可美了,要不,也不至于能被瑞王府看中。廉安你不是還沒成親嗎,你表妹怎么樣?你若娶了她,那孟家的家產可就都是你的了!” 江廉安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吞了吞口水,哆哆嗦嗦地道:“爹……你……你是在開……開玩笑吧,不是……那個……表妹都要嫁到王府去了么?” “這不是還沒嫁嗎?”江隨風冷冷道:“你要真生米煮成了熟飯,那瑞王府還能要她?就算成不了,壞了她的名聲,到時候除了你,她還能嫁給誰?” 江廉安的兩條腿都在打哆嗦,可心里頭卻又不免心動,長寧伯府的家產,如花似玉的表妹,怎么也值得賭一把。他心一橫,牙一咬,決定豁出去了,沉聲道:“爹你說怎么干就怎么干?” 一百一十四 江廉安那天答應得爽快,一回頭,卻又有些緊張,思來又想去,想反悔。江隨風氣得要命,劈頭蓋臉地打了他一通,怒道:“你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有老子擔著?!?/br> 江廉安哭喪著臉道:“爹,這可不是小事。那瑞王府是什么地方,我們真要得罪了他們,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江隨風哼道:“你傻呀!你和你表妹要真能成了,孟家就算不承認也不行,到時候瑞王府那邊,自有他們去斡旋。那孟大郎總不想讓他家女兒守寡吧!你放心,就算為了你表妹著想,孟家也會把你們的事瞞得緊緊的,大不了,就說以前你們有婚約,就算是皇家,也不好搶了這門婚事是不是?再說了,瑞王府是什么門第?又不是娶不到媳婦了,還真能吊死在孟家這一棵樹上?你怕什么。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眼看著你表妹就要出嫁了,你再不動手,日后就算想反悔也沒機會了……” 江廉安被他這么一勸,又覺得好像有些道理,想了想,又終于定下了心。 ………… 九月初九,許攸領著阿初和幾個下人去靈山寺燒香。 這是京城的習俗,將要出嫁的姑娘都要去廟里祈福燒香。對于馬上就要到來的婚事,許攸的態度表現得很平靜,既不排斥也不緊張,更沒有尋常姑娘家的嬌羞。也許是因為跟趙誠謹相處得久了,彼此知根知底的,現在的她,更覺得這只是一場儀式,標志著兩個人可以合法地走到一起。 眼看著婚期近了,孟老太太和雪爹卻是緊張起來,就連阿初也有些難舍難分,情緒明顯低落了許多,所以許攸才特意等到書院休假時,叫了他一起出來。 因是重陽節,出城的人不少,靈山上游人如織,孟家的馬車駛到山腳的小路就再也沒法繼續往前走了,眾人沒轍,只得下了馬車,靠兩條腿前行。 所幸眾人都不是嬌嬌弱弱的千金小姐,不說阿初已經長高了許多,成了個小小的男子漢,就連許攸,也是自幼鍛煉,時不時地還跟著雪爹學打拳,身子骨特別結實,走幾步山路對她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 一行人飛快地上了山,進了廟,許攸依著風俗給菩薩燒了三炷香,罷了便要起身出門。阿初卻笑著問:“小雪jiejie你不抽個簽?我聽說靈山寺許愿盒求簽都特別靈驗,你不試一試?” 小玉和小環都是少女心性,聽得此言,頓時有些心動,使勁兒地慫恿許攸道:“小姐您就試試嘛,大家都說靈山寺的簽很靈驗呢?!?/br> 許攸卻堅決地搖頭,“我不抽?!焙炍倪@種事,好的不靈壞的靈,萬一真被她抽到個下簽,豈不是惶惶不可終日,沒事兒也能折騰出事兒來。阿初和兩個丫鬟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好再勸,但阿初卻還是有些手癢,悄悄留在隊伍最后頭,等許攸出了大殿,他便一溜煙抱起簽筒抖了一根簽出來,而后又急急忙忙地出來找和尚解簽。 “……唔……”大殿外,解簽的老和尚摸著下頜花白的胡子故作高深,“是陶淵明醉酒,乃中吉簽,世事無全美,雖有小人作祟,但應無礙大局?!?/br> “有小人?”阿初立刻緊張起來,“師傅您快給我仔細說說,是什么小人?要怎么避?” 那老和尚卻不肯回了,半瞇著眼睛神神秘秘地道:“這個……天機不可泄露啊?!?/br> 阿初:“……”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許攸不肯抽簽了。 因今兒靈山寺人多,許攸她們在廟里并沒有逗留許久,將廟里的各方菩薩拜了個遍,又歇了一會兒后,便起身欲回府。 阿初的騎術在趙誠謹的指導下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所以這一次,他特意騎了馬出來,并沒有和許攸乘馬車。把許攸和兩個丫鬟送上馬車,阿初剛剛轉身欲上馬,忽聽得身后一聲劇烈而突然的“噼里啪啦”聲,仿佛是有人不慎點燃了鞭炮。 路上的行人俱嚇了一大跳,紛紛回頭大聲喝罵,人也就罷了,四周的馬兒卻頓時受了驚嚇。阿初胯下的這一匹是趙誠謹贈送,乃西域良駒,聽得此等躁動也難免不安地抬起前蹄長嘶了一聲,更不用說附近別人家的馬,就連孟家拉車的馬兒也都暴躁起來,不安地刨著蹄子仿佛隨時要跑。 阿初無端地想起剛剛抽到的簽文了,心中頓時警覺,慌忙下了馬,正欲朝許攸出聲示警,那拉車的馬兒卻好似又受了什么驚嚇,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撒開蹄子就狂奔起來。 這路上原本就有些混亂,這會兒愈發地亂成一團糟,數不清的馬兒和馬車都四下亂竄,孟家的護衛慌忙上馬欲追,可跑了沒幾步,路上就被堵住了,幾乎寸步難行,一眾護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孟家的馬車風馳電掣般地往后山方向跑,不一會兒,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出大事了!孟家護衛全都慌了神,一個個被嚇得面無人色。那馬車里坐的可是未來的瑞王府世子妃,而今距離大婚也不過十來天,這萬一出點什么變故,他們就算把腦袋砍了也不夠賠的。阿初滿頭大汗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一臉煞白地看著空蕩蕩的小路,聲音直哆嗦,“趕……趕緊去……報信……”說罷,他又一抖韁繩,飛快地策馬追了過去。 ………… 馬車猛地一竄,小玉和小環一個趔趄就摔了一跤,小玉甚至還險些被甩到馬車外,好在許攸一聽到外頭聲音不對,立刻就下意識地抓緊了嵌在車里的椅子,這才沒被摔在地上,但腦袋卻在車壁上撞了一下,痛得她呲牙咧嘴。 “大小姐,你沒事吧?!毙…h反應快,立刻就扶著車壁坐好,又伸手用力將甩在車門口的小玉拽了進來。這后山的小路本就顛簸,馬車又走得急,顛得不行,兩個人都站不穩,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許攸揉了揉后腦勺,穩住身體,呲著牙道:“這是怎么了?馬兒受驚了?我們這是往哪里走?” “我出去看看?!毙…h道,一邊說著話,她一邊貼在車板上小心翼翼地往前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爬到了車門口,探出腦袋看了幾眼,臉色很快就變得很難看,“小姐,這是往后山去的路?!?/br> 她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忽然興奮起來,聲音都有些顫抖,“大小姐,前面好像有人,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