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等他走后,老嚴搬了把椅子坐在許攸面前盯著她看,眼神很復雜。 許攸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被迅速賣走,她有些急,瞪大了眼睛一臉哀求地看著老嚴,嘴里“喵嗚喵嗚——”地叫。如果她能說話,一定耐著性子跟他談條件,只要他肯送她回王府,做什么都成。 老嚴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在她背上撫了撫,低聲道:“我可不敢把你送回去,回頭給你找個好主人啊?!闭f罷,才緩緩起身走了出去,又咔嚓一聲把大門給鎖了。 作者有話要說:貓生中總有跌宕起伏…… ☆、四十三 老嚴一出門,許攸就嘗試著想要掙開身上的繩索,可很快的她就發現這根本不管用,她渾身上下唯一能用得到的地方就只有一張嘴,想要靠它把繩子咬斷——這幾乎不可能。就算她逃出去了,萬一路上又遇著老五,那才叫倒霉呢。 也許她應該敬候機會,等老嚴帶她出門時再作打算。 可是,這里是什么地方呢?她睜大了眼睛朝四周打量,這房子挺小,東西倒多,屋里除了床上是空的,其余的地方幾乎都堆得高高的,只留了極小的一條道兒供進出。大門緊閉著,落了鎖,窗戶也都關得嚴實,那個老嚴還真把她當做階級敵人一般防著。 有必要嗎?她其實只是一直無害的肥貓。 到傍晚時分老嚴才回來,許攸都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再也沒有了造反的精神,可憐巴巴地朝他叫了兩聲,老嚴斜睨了她一眼,從隔壁廚房里拿了個饅頭過來,還掰成兩半,一半自己叼在嘴里,另一半則用個缺了口的瓷碗盛了放到許攸嘴邊。 看不出來這個男人還挺講究,許攸本來以為他會隨手把饅頭扔在地上,然后她不得不 熱淚把臟兮兮的沾了許多灰塵的饅頭一口一口地咽下去——好吧,電視看多了,總喜歡腦補。 她慢吞吞地吃了半個饅頭,肚子里總算舒服了,然后又開始朝老嚴哼哼唧唧,想哄著他把她身上的繩子給解了。老嚴根本不理她,蹲在板凳上慢條斯理地喝了一盅茶,又給她面前的小碗倒了兩口,砸吧了幾下舌頭,道:“你就別想別的了,還盼著我把繩子替你給解了?我又不傻!回頭被你撓兩爪子多不劃算?!?/br> 許攸沒轍了,氣鼓鼓地把碗里的茶水舔干凈,罷了又抬頭看他。 老嚴繼續說話,也說不清他是自言自語,還是真以為許攸能聽懂,就這么絮絮叨叨的不停嘴,“……你呀算運氣好,投了個好胎,長得漂亮,要換了別的貓,哪里還有命在,這會兒早就扒皮下鍋了。這世道就是這樣,長得好看就占便宜。人是這樣,連貓貓狗狗都這樣。我跟你說,你呀就認命了,別想著以前的主人,我給你新找的那家就挺好的,是個做官的,去了保管過好日子,吃香喝辣的比我都痛快??赡愕美蠈嶞c,別一見著人家就伸爪子撓人,人可沒我這么好脾氣,真弄傷了,保管立馬廢了你……” 許攸眨了眨眼睛,也不掙扎了。其實她能感受到老嚴的善意,相比起老五和之前那個叫做桿子的中年男人來說,老嚴是盼著她能過上好日子的,所以還會特意去幫她找個好主人??墒?,她一點也不想要新的主人,她只想回瑞王府,回到趙誠謹身邊。 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不見的事了吧,這會兒還不曉得哭成什么樣子呢,沒有她的陪伴,晚上他能睡得著嗎。許攸有些憂傷地“嗚嗚”了兩聲,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這一回,她的憂傷真正地逆流成何了…… 天黑后,老嚴居然解了她身上的五花大綁,只在她脖子上系了一根柔軟而堅韌的繩子?!皢?,這貓牌——”老嚴瞇起眼睛盯著許攸脖子上那枚沉香木貓牌看了半晌,表情愈發地復雜,猶豫了半晌,咬咬牙,終于還是沒扣下來,壓著嗓子道:“小東西,這玩意兒爺就不收了,將來有沒有人找到你,就看你的命了?!闭f罷,他還小心翼翼地把那貓牌往許攸脖子里塞了塞,想用她的長毛將東西擋住。 好吧,這個家伙,還算是個好人。 老嚴這回沒把許攸往麻袋里塞,只把繩子的另一頭系在了自己胳膊上,然后,從院子后頭牽了頭毛驢出來,一人一貓騎在毛驢身上出了門。 鄉下的路挺黑,所幸月光極好,星輝湛湛,那毛驢走得極穩。老嚴似乎難得有個伴兒,嘴巴碎得不行,根本就不想停,一路嘮嘮叨叨過去,聽得許攸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不過,她倒是聽話地沒有再試著逃跑。 許攸心里頭清楚,就算換了是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鄉下地方,她都沒那么容易找回王府去,更何況現在還是只沒法說話的貓。 毛驢走了大概有一個多多小時,才終于到了個驛站。驛站屋檐下掛著燈籠,門口還有侍衛守著,顯見今兒住在這里的人地位不低。 老嚴沒走正門,趕著毛驢從后頭繞了過去,敲敲門,很快就有人出來接應,探出半個腦袋朝外頭看,見是老嚴,那小吏模樣的男人立刻笑了,招呼道:“快進來,剛燙好的酒,你也來一杯?!币贿呎f著話,一邊把門拉開。 老嚴笑,舉了舉懷里抱著的許攸,小聲道:“我今兒有正事來著。早先不是跟秦府的管事說要送只貓過來嘛,就是它了?!?/br> “喲,這貓挺肥啊?!蹦切±艨戳嗽S攸一眼,立刻發出一聲驚呼。許攸很不悅地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小吏一點也沒領會許攸眼神的含意,還總回頭看她,忍俊不禁地笑。許攸氣鼓鼓地把臉扭過去。 老嚴進了屋,陪著小吏說了會兒話,那個什么管事就來了。那管事打扮得個教書先生似的,臉上總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在老嚴和小吏面前有些倨傲,見了許攸,還皺皺眉頭,有些看不上,搖頭道:“這也太大了吧,怕是不好養?!?/br> 老嚴賠笑道:“是大了點,不過這貓好養,又聰明,您看這毛色,這品種,就算是京城里也難找。退一步說,就算秦管事您真去買只小奶貓,那才麻煩呢,那小東西精貴得很,一不留意就病了死了,豈不是更麻煩?!?/br> 秦管事到底沒養過貓,被他這么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想了想,方道:“這樣,我先帶它給少爺瞧瞧,他若是看得上,價錢自然好商量。他若是不喜歡,這——” “那我就把它帶回去?!崩蠂篮芨纱嗟鼗氐?。秦管事這才滿意了。 最后還是老嚴親自把許攸送到那位秦少爺屋里的,他到底擔心許攸會撒潑,萬一真把那什么少爺給撓一爪子,他可負不起責。 “大少爺您看它這毛色,這爪子……”老嚴抓起許攸的爪子朝榻上打著哈欠的少年人揮了揮,少年人迷迷瞪瞪地瞥了許攸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是只貓啊,唔,行,要了吧?!彼龅叵氲绞裁?,一本正經地朝許攸問:“它會算數嗎?” 老嚴頓時噎住。 少年人撅嘴有些瞧不起,“安之表哥家的狗都會算數的,那才叫聰明。這只貓胖乎乎的,一看就笨死了?!?/br> 你妹啊,誰笨了!算個數而已,她要真露一手保管嚇死你! 雖然被吐槽了,但是這位大少爺還是作主要了她,老嚴高興極了,顛兒顛兒地抱著許攸謝了又謝,待出了門,又仔細叮囑她不要亂來,好像他就猜到了她會亂來似的。 不過,考慮到老嚴對她還不錯,為了避免秦家追究他的責任,許攸暫時不準備逃跑,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秦家應是官宦人家,住的是驛站,門口還有侍衛守著,官職顯然不低,既然都是一個系統的,就索性坐著他們家的馬車一起回京,也省得她再麻煩。 這么一想,許攸就淡定了,晚上居然還睡得挺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老嚴早就已經不在了,陪在許攸身邊的是個憨頭憨腦的少年人,老實巴交的樣子,卻喜歡笑,對人很和善,這讓許攸立刻就想起了茶壺。她想念王府里的一切。 吃了早飯上了馬車,顛了幾下,許攸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夢半醒間,她仿佛已經回到了瑞王府,趙誠謹兩只眼睛哭得像桃子似的,飛奔著沖出來一把將她抱在懷里,許攸也抽抽泣泣地哭,哼哼唧唧地撒著嬌。 “這貓在干嘛?”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然后,有個手指頭在她腦門上點了點。許攸生氣地甩了甩腦袋,鼓著臉瞪他,秦家大少爺反而笑起來,有些意外地道:“這貓脾氣不小啊。居然還敢瞪小爺我?!?/br> “大少爺,貓都這樣的,它長的就是雙圓眼睛,看誰都一樣?!崩蠈嵣倌暝谝慌源驁A場,又伸手在許攸背上撫了撫,小聲道:“大少爺您這么摸摸看,貓兒都喜歡人這么摸它。等跟它熟了,它就能爬到人身上來?!?/br> 秦大少爺呲著牙嫌惡地哼了一聲,道:“往人身上爬,那多臟。這貓身上不會有虱子吧,它洗過澡沒?” “它干凈著呢。您看它的毛,一看就是有人仔細打理過的。咦——”老實少年終于發現了許攸脖子上的貓牌,有些好奇地湊近了看,“大少爺,它有貓牌,上頭還寫著字呢。您看看,這是什么字?” “雪……雪團?”秦大少爺伸手掂了掂貓牌,臉上露出狐疑的神情,“這是沉香木的……”不僅是沉香木,而且品質還極佳,便是尋常富貴人家也不一定買得到。 “雪團?這名字怎么聽著有點耳熟?!崩蠈嵣倌臧欀碱^道,許攸的眼睛忽地一亮。 居然聽過本女王貓的名號?那可真是太好了!趕緊把她送回王府,大大地有賞! “啊——”老實少年忽地提高了聲音,“好像上回聽齊王殿下提起過?!?/br> “是他的貓!”秦大少爺立刻就變臉了,表情愈發地嫌惡,不悅地瞪著許攸道:“難怪這么討厭。把它給我弄遠點,看到它就想起趙穆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