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 所謂衣冠禽獸,許攸覺得指的就是齊王這樣的人。說老實話,這家伙真正地長得人模人樣,一雙眼睛尤其勾人,要不然許攸也不至于才一見面就失了態,但這小子心腸實在是壞,跟趙誠謹這么個小屁孩打賭,居然還叫來了一大群觀眾,什么瑞親王、王妃,甚至還有幾個許攸沒有見過的半大小鬼。許攸豎起耳朵聽小世子跟他們打招呼,“哥哥”長,“弟弟”短地喚,想來都是各個王府里的堂兄弟們。 其實小世子的爹瑞親王許攸也沒見過,不過小世子跟他爹長得挺像,他又與王妃一道兒過來的,許攸一打眼就能猜出來。余下的幾個小毛頭也都長得挺精神,見了瑞親王還笑瞇瞇地喚三叔。 瑞親王拿齊王這個弟弟很是沒轍,一見面就沒好氣地罵他,“你多大了,跟個小孩兒較什么勁,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br> 齊王臉皮早就練得跟城墻一般厚了,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涎著臉道:“我怕什么,要是我家這只狗改名叫茶壺才被人笑話呢。廢話少說,今兒順哥兒若是輸了,三哥回頭得替我跟母后說話,就說我心性不定,不適合早娶,讓她另給劉家姑娘找別人?!?/br> 齊王今年二十二歲了,換了別人家,恐怕家里頭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偏偏他卻一點也不著急,只說自個兒還沒玩痛快,怎么也不肯成親,為了這事兒沒少挨圣上和太后的訓斥,以至于最近他都不怎么敢進宮了。 瑞親王一點也不上他的當,哼道:“你跟順哥兒愛怎么玩是你的事,我就看看熱鬧,母后那里你自己去說?!?/br> 齊王都快哭了,急道:“三哥,我的好三哥,你就幫一幫兄弟唄。你是運氣好,娶到了三嫂這么賢惠又溫柔的妻子,哪里曉得我們的苦楚。那個……五哥府里頭,成親這么多年了,鬧成什么樣子,府里妻妾那么多個懷孕的,孩子一個都沒保住……” “咳咳——”瑞王妃重重地咳了一聲,齊王這才猛地反應過來,這種事兒私底下抱怨幾句也就罷了,怎好當著眾人的面胡咧咧——這院子里可還有小孩子在呢。 不過瑞王爺心里頭卻甚是舒坦的,雖說他也只有趙誠謹一個兒子,但閨女卻不少,足見王妃賢惠大度。一念至此,他忍不住朝身側的瑞王妃看了一眼,瑞王妃似乎心有靈犀,也朝他看過來,二人目光一交接,會心一笑。 這會兒許攸沒心情探究他們幾位的心思,她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只大狗,生怕它突然狂性大發沖過來咬她。這么大的狗,嘴一張就能把她整個人——不,整個貓一口吞了……就算小世子在身邊撐腰,許攸還是覺得很可怕啊。 “哎呀,你們家窩絲糖不會嚇得站都站不穩了吧?!饼R王摸了摸下巴,一臉得意地問,嘖嘖地搖頭,“順哥兒你可想清楚了,真要比啊,一會兒輸了可不準哭鼻子。其實窩絲糖這名氣挺好聽的,跟你們家這只蠢——這只貓多般配?!?/br> 許攸也覺得窩絲糖這名字挺好的,一聽這名字就是個甜妞,多好。那個什么雪球、雪團還是留給那只兇猛的大狗吧!茶壺那個名字也太難聽了! 小世子氣鼓鼓地把許攸放到地上,一邊給她順毛一邊小聲地哄她,“雪團兒,別怕,記住昨兒衛統領教你的法子。要是贏了,我讓廚房給你燒兔子rou吃!” 兔子rou…… 也不曉得這會兒有沒有辣椒,如果不放辣椒的話,兔子rou的味兒還挺重的,不好吃……許攸發散性地想。 說話的這會兒,院子里又來了人,竟是昨兒見過的那個穿洋紅色錦緞的那個庶妃。她今兒依舊穿著洋紅色,只是換了個花紋,衣服還掐了腰,顯出纖細的腰身。與昨兒冷若冰霜不同的是,她臉上寫滿了柔情蜜意,眼睛一閃一閃的,十分嫵媚。 她不急不忙地進了院,裊裊婷婷地朝瑞親王作了個萬福,又朝瑞王妃喚了聲“jiejie”,聲音既甜又軟,簡直酥到了骨子里。 瑞王妃斜著眼睛瞥了她一眼,沒說話,齊王似笑非笑地朝朝瑞親王看,眸中難掩嘲弄。 瑞親王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把臉一沉,冷冷地朝寧庶妃訓斥道:“你好好地不在竹園養胎,到處亂竄什么。這里又是貓又是狗的,若一不留意沖撞到了,你還要抱怨說王妃管束不利。趕緊回去!” 寧庶妃萬萬沒想到瑞親王竟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她沒臉,頓時委屈得紅了眼圈,還待再解釋,瑞親王已經不悅地轉過臉去。瑞王妃朝身側的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立刻會意,招呼著兩個婆子扶著寧庶妃出了院子。 這都是大人的事兒,趙誠謹年紀尚幼還不甚明白,院子里的幾個少年也只當沒瞧見,笑嘻嘻地招呼齊王把雪球的繩子解開。 說時遲那時快,許攸忽地一躍而起,蹬地跳到那只大狗的背上,四只爪子牢牢地拽住它身上的毛,痛得大狗立刻發出哀鳴。齊王大驚,急道:“還沒開始呢——”話剛說完,就瞧見許攸揮起爪子在雪球臉上狠狠抽了幾巴掌,雪球頓時就被抽懵了,就地繞了好幾個圈,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許攸卻還不肯下來,爪子緊緊地抓住狗背上的毛,兩只后腿用力地在原地蹬。 “駕——”她嘴里喊,但發出來的卻是一聲囂張而得意地喵嗚聲。 這笨狗打小就養在齊王府里,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著,何曾吃過這種虧,立刻委屈得不行,眼淚都快出來了,跳起身來一路小跑奔到齊王身前哀怨地嗷嗷直叫,分明還想讓齊王替它撐腰。 ☆、五 五 這一場貓狗大戰來得有點太快,或者說大戰這個詞還有些夸張,確切地說,是一邊倒的欺凌——幾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勝負已分! 其實真正論起來武力值,許攸這只幾個月大的奶貓完全不是茶壺的對手,但打架這種事兒,本來拼的就不是武力值,還有腦子。那只笨狗明顯就是只寵物,渾身上下一點野性都沒有,撒嬌賣乖興許是一把好手,打起架來卻是個門外漢。所以許攸當機立斷地占據先機,先聲奪狗地掌握了主動權,幾爪子就奠定了她的江湖地位。 她一點一不怕把這只狗給打壞了,一來身后有小世子撐腰,二來她爪子上的指甲并不算鋒利,就算那幾爪子扇嚴實了,茶壺最多也就是受點皮外傷,但許攸相信,這笨狗吃過這一次虧,以后見了她絕對老實! 許攸在短短的幾秒鐘內迅速使用心理學、社會學和公關學相關知識分析決策,并實現了大逆轉,在剛剛勝利的時候,她還覺得有些高興,可一想到自己竟然淪落到跟一只狗耍心機的程度又覺得很悲哀。 人生真是了無樂趣??! 趙誠謹絲毫體會不到許攸憂傷又糾結的心情,他高呼一聲,趕在齊王有所反應前沖上去將許攸抱在懷里歡樂地連轉了幾個圈,罷了才騰出一只手來指著齊王身后的雪球高聲笑道:“輸了,七叔輸了!” 齊王這才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很沒面子地低頭朝那面前咬著他褲腳求著他撐腰作主的笨狗瞪了一眼,哭笑不得地搖了搖腦袋,爾后又沒好氣地伸手在趙誠謹后腦勺上敲了一記,高聲道:“輸了就輸了,有什么大不了的?!?/br> 話雖這么說,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很不甘。 若是輸給旁人也就罷了,偏偏卻是趙誠謹這奶娃娃,齊王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家這只狗長得高大精壯,平日在府里頭耀武揚威,怎么著也應該有些本事,怎么就輸在了一只看起來傻乎乎,甚至還色迷迷的小奶貓手里?這也太蹊蹺了! 趙誠謹卻沒有這么多心思,歡歡喜喜地抱著許攸去向瑞親王邀功,先是把許攸狠夸了一通,罷了又免不了提及衛統領,一臉敬仰地夸道:“虧得昨兒下午尋了衛統領幫忙,他教了雪團一招大擒拿手,可厲害了……” 瑞王府的侍衛統領竟然這么有本事,連貓兒都能教!院中諸人聞言俱是一片好奇之色,就連瑞親王都忍不住感興趣了,追問道:“衛統領怎么教的?” “???”趙誠謹似乎沒想到瑞親王還會追問,愣了一下,旋即才道:“就是,打了幾遍拳……唔,衛統領厲害著呢?!比羰遣粎柡?,怎么能這么快就把雪團兒教成高手,茶壺那只笨狗在它手底下才走了一招就被扇跑了。 瑞親王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瑞王妃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朝趙誠謹招了招手,把許攸接過去順了順毛,笑著道:“看不出這小家伙個子小小的,竟還有幾分本事,方才那幾巴掌扇得可真威風!” “三嫂——”齊王忍不住插話道:“我還在這里喘氣兒呢?!碑斨拿嬲f這只貓逞威風是不是不大給面子啊。 瑞王妃愈發地笑得高興,“早和你說了別跟順哥兒鬧,你偏不聽。這么大的人了,非要跟個孩子似的。這回丟了臉,可高興了。就該跟太后娘娘說給你定一門親事,也好收一收心?!?/br> 齊王頓時色變,連連告饒道:“饒了我吧,三嫂。今兒是我弟弟我做得不妥,不該拉著順哥兒打賭。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绷T了,他又咬牙切齒恨恨地瞪著趙誠謹懷里的小奶貓,又氣又不解地道:“這小奶貓才多大,竟然還會耍詐!這要不是它搞突襲,雪球斷然不至于輸?!?/br> 這小奶貓簡直就跟妖精似的!他心里頭這么想,但沒說。妖精這種事兒可不能亂說,一不留神,便要被蓋上妖言惑眾的帽子,便是身為王爺也要謹慎。 “誰是雪球?那是茶壺!茶壺!”趙誠謹指著蹲在墻角吃rou干的笨狗大聲道:“我就說它會輸!”說罷,又轉過頭來得意地向瑞親王邀功,“父王,您看這個名字是不是特別適合七叔家的笨狗?!?/br> 瑞親王還沒回話,一旁的齊王涼颼颼地插言道:“我覺得順哥兒年紀不小,可該進學了。這么聰明的孩子整天在家里頭玩,可不是浪費。你看看你這幾個堂兄,誰不是打從四歲起就進上書房讀書?” 趙誠謹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手指微微發抖地指著齊王,“七叔你好陰險!” 瑞親王瞇起眼睛不悅地瞪他,訓斥道:“怎么跟你七叔說話的?” 趙誠謹扁著嘴,一臉委屈地道:“七叔輸不起,他太壞了?!辈贿^是贏了個名字,他竟然陰險地要把他送進宮去讀書,這也太可怕了。上書房哪里是人待的地方,無論是炎炎夏日還是苦寒隆冬,天不亮就得趕到,若是讀得不好,還得挨板子,幾位太傅又兇又惡,連太子哥哥都照打不誤,自然不會對他客氣。 一想到這里,趙誠謹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一轉身抱住瑞王妃的腿,紅著眼睛委屈地求道:“娘,孩兒不去讀書?!?/br> “胡鬧!”不待瑞王妃說話,瑞親王已經怒了,板著臉呵斥道:“都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你七叔讓你進學也是為你好,整天就曉得玩兒,招貓斗狗,日后能有什么出息……” 他巴拉巴拉地一通臭罵,趙誠謹倒還沒什么,一旁的齊王臉色卻越來越尷尬。 招貓斗狗什么的,這分明就是在教訓他? 瑞親王劈頭蓋臉地把兒子罵了一通后,心情甚好,一轉頭,才發現四周眾人臉色各異。齊王沉著臉朝他瞪圓了眼睛,瑞王妃別過頭去跟嬤嬤說話,幾個侄子低著腦袋假裝沒聽見他在說什么,趙誠謹則抱著雪團慢悠悠地給它順毛…… 瑞親王生氣地遁了。 趙誠謹進學的事兒就先擱置了下來,瑞親王心里頭清楚得很,這事兒沒有太后點頭,他在府里頭喊破了喉嚨也沒用。他不是沒想過跟太后講道理,可老人家年歲一大了,性子便愈發地固執,一旦認定了就怎么也說不通,瑞親王拐彎抹角地在太后跟前試探過兩回,被太后罵了回來,遂暫時死了這個心。 趙誠謹這才放心。 自從許攸把雪團的名字保住后,趙誠謹愈發地覺得她聰明通靈性,只恨不得每時每刻抱著她,出入相隨。至于茶壺那只笨狗,齊王一生氣,就把它留在了瑞親王府,瑞王妃心善,尋了個會養狗的下人仔細看著,雖比不得先前在齊王府那般尊崇,但也不至于淪落到成為流浪狗的地步。但自此以后,茶壺便對許攸有了些懼意,每每瞧見她,大老遠便要跑開,隔著山重水遠的距離遙遙地看她,目光中寫滿了哀怨。 事實上,許攸對茶壺已經沒有了剛見面時的排斥,這個大家伙雖然塊頭大,但性子卻很溫和,甚至有些憨厚老實,特別喜歡跟人一起玩兒,一不留神就高興起來了,一高興就滿園子撒歡,尾巴搖來晃去地討好人,那副諂媚的模樣讓許攸不忍直視。 有一次,他甚至還眼巴巴地把不知什么時候藏起來的rou骨頭叼到許攸面前,搖著大尾巴獻寶似的討好她…… 許攸:“……” 果然是二逼青年歡樂多! 到后來,連趙誠謹都有點喜歡茶壺了,“這個家伙黏人得很?!彼缡钦f,但眼神已經不似以前那般嫌惡,也不會指著它大聲罵“笨狗”,高興的時候還會隨手扔一個玩具,茶壺樂顛顛地跑去撿回來,然后一邊搖尾巴,一邊歪著腦袋咧著嘴朝趙誠謹討好地笑。 這樣的姿態許攸可擺不出來,大多數時候,她都高高在上地蹲在房梁上俯視全府,只有當趙誠謹叫她的名字時,她才會慢條斯理地“瞄——”一聲,爾后不急不慢地沿著高高低低的柜子、多寶格子,一階一階地跳進趙誠謹的懷里。 不過她最近長了些rou,又渾身長毛,看起來有向圓球轉化的趨勢,就連跳躍的動作也做得有些不到位,好幾次跳到最后已經是連滾帶爬了。許攸很為自己將來的體型感到擔憂。 雖然沒有進學,但趙誠謹已經開始認字了,瑞王妃親自教的,手把手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認,啟蒙讀書是永恒的《三字經》,趙誠謹每天要在萱寧堂學習一個時辰。這個時候許攸就會跳上屋頂滿園子瞎逛。 她大概已經摸清了瑞親王府的布局,前院是瑞親王接待客人的地方,西側有幾個院子空著,東邊則是府里護衛們的住所,后院的正院是萱寧堂,后頭緊跟著是趙誠謹住的荔園,荔園東側是府里幾位小姐的閨房,西側則是梅園、竹園和李園。萱寧堂以東有一片池塘,四周栽種著各式樹木花草,夏日里綠樹成蔭,芳草萋萋,很是涼爽。 眼看著入了夏,天氣日復一日地熱起來,許攸便喜歡往林子里鉆。這片林子里種的多是花樹,但雖年歲久了,生得枝繁葉茂,其中間雜地栽了幾株老樟樹,蔭蔭的樹葉展開,猶如一把綠色的大傘。許攸最喜歡爬到樹上,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俯瞰身下經過的每一個生物。 她看了一會兒就有些瞌睡,于是把身子一蜷,縮進密密的枝椏間,睡了。 林子里有風吃過,樹葉相互摩挲發出沙沙的好聽的聲響,偶爾有鳥飛來飛去,啾啾地叫,甚至還有一只傻乎乎的青雀跳到了許攸面前,尾巴一搖,扇到了許攸敏感的胡子,她眼睛驀地一睜,那只傻鳥嚇得一聲慘叫,撲騰一下撲扇著翅膀飛遠了。 附近有人聲,悄聲細語的,仿佛壓著嗓子,聲音里還隱隱透著一股子戒備和謹慎。許攸扯了扯耳朵,好奇心一點點地升起,于是干脆不睡了,弓起背,貓著腰,邁著輕巧的步子跳到對面的樹上。 雖然胖了許多,但許攸的貓步依舊輕盈,又藏在茂密的枝椏間,樹下的人自然沒發現。便是發現了也沒什么大不了,沒有誰會把一只貓當回事。她緩緩跳到那兩人頭頂的樹枝上,豎起耳朵聽她們說話。 “……你怕什么,便是出了事,有誰會猜到是你下的手?”其中一個穿著醬紫色比肩的婆子道。 另一個年歲輕些的應是個丫鬟,聞言依舊有些猶豫,欲言又止。那個嬤嬤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青云姑娘而今出息了,卻是忘了舊主,你也不想想當初我們主子出手幫你一把,你這會兒恐怕早已尸骨無存。而今不過是讓你幫個小忙,你就推三阻四的,只怕心里頭早已沒了我們主子?!闭f罷,冷哼一聲便要轉身離去。 “等等——”那個名喚青云的丫鬟臉上露出愧疚不安的神色,咬咬牙,喚住了那個嬤嬤。 那婆子眼睛里得意神色一閃而過,面上很快又恢復了正常,苦口婆心地朝青云勸道:“我就曉得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主子待你素來不薄,而今不過是讓你辦件小事,又不是什么殺人放火,你怕什么?!币贿呎f著,又一邊把藏在袖子里的小香包塞進了青云手里,拍了拍她的手背,勾了勾嘴角,飛快地出了林子。 青云咬著唇,盯著手里的香包看了半晌,終于還是把它塞進懷里,低著頭走了。 這算什么? 竟然被她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后宅陰私?那個逼著青云下黑手的嬤嬤是誰的人?小香包里藏著什么……許攸腦子里迅速涌現出一大堆問題,然后,她抖了抖毛,飛快地跳下樹,撒腿就朝青云追了過去。 ☆、六 六 許攸本以為青云是哪個主子身邊的貼身丫鬟,跟著她一路去了偏院,才發現她原來是伺候花木的,因認了府里的老花匠做師傅,故在一眾粗使下人里頭還算有些體面。 青云慌里慌張地回了自己屋,把那小香包藏在床板下頭,爾后整了整衣衫,裝作若無其事地出了門。等她走后,許攸這才從房梁上跳下來,湊到青云的床邊嗅了嗅,記下了那獨特的,淡淡的香味,爾后才從窗戶跳出屋。 自從變成貓以后,許攸就發現自己的嗅覺靈敏了許多,但似乎又跟人有些不一樣,那些氣味傳進貓鼻子跟傳進人鼻子的感覺不同,所以許攸根本沒法辨認出這小香包里到底裝的是什么——當然,就算她現在是人類也不一定能聞出來。 回到荔園的時候趙誠謹已經回來了,苦著臉垂頭喪氣地坐在太師椅上直哼哼。他年紀太小,個子不夠高,兩條腿半懸在空中一晃一晃,可愛得很。茶壺埋著腦袋很認真地舔他的腳,偶爾會咬到他的褲腳邊,大尾巴搖來搖去,十分殷勤。 趙誠謹被茶壺這么一哄,臉色終于好看了些,伸出手給它順毛。茶壺愈發地高興起來,尾巴也愈發地搖得厲害。 許攸有作為人的尊嚴,實在學不來茶壺這一套,再說她跟趙誠謹的關系也不需這般討好他。她進屋后“瞄——”了一聲,立刻把趙誠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爾后一蹬腿就跳上了他的膝蓋,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蹲下,瞪圓了眼睛狠狠盯著茶壺。 茶壺頓時勢弱,“嗷唔——”一聲,那聲音自高而低,最后漸漸消失在它的喉嚨里,伸出舌頭想再去舔趙誠謹的手指頭,小世子卻把手探到了許攸的頭頂,開始了每天都要來的撓癢癢游戲。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相當舒服的姿勢,小世子的手指仿佛帶著魔力,許攸根本沒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緒,仰著腦袋享受地瞇起眼睛,懶洋洋地發出“喵嗚——”的囈語。 “讀書一點都不好玩,”趙誠謹抱著許攸,眼皮都耷拉下來了,聲音沉甸甸的,“娘親說,以后進了學,還要更辛苦。若是學得不好,每天都要挨板子?!闭f罷,他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小圓臉上寫滿了嚴肅,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著許攸道:“如果我是一只貓就好了?!?/br> 許攸沒好氣地白了這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孩兒一眼,伸出爪子撓他的衣服,直到把他胸口揉成一團腌菜這才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