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每個字,每個表情,都和他猜想的一樣,分毫不差。 13 第十三章 時光最深處(2) 這次再到成都,紀憶的身份微妙了很多,幸好季成陽不是個性格特別外放的人,從不會在外人面前做些親昵的動作,說什么親密的話,也沒多引起暖暖外公的注意。 這和季暖暖的男友完全相反,那位絕對是個浪漫主義者。 “和我小叔談戀愛是什么感覺?”季暖暖深夜躺在床上,邊和睡客房的男友用手機閑聊,邊好奇問紀憶,“我怎么就沒見過你們特親密的時候?” 紀憶想了想:“沒什么感覺……大家感覺都差不多吧?!?。 好像真的是這樣,季成陽絕對不是個會說情話的人,她能想到的特別煽情的話也沒有幾句。他在外人面前確實挺正經,拉手只有一次,在電視臺的走廊上,還是她十四五歲時候,估計牽著她就和牽個小侄女沒什么兩樣;攔腰抱她也僅有一次,還是因為很特殊的原因。 所以在兩人離開成都,去往小鎮的路上,司機閑聊間隙,還問紀憶是不是大學剛畢業出來旅游,怎么沒和男朋友一起?當時季成陽正在車下透氣,她怕車里人都是暖暖外公那里的人,不知道該不該說得很清楚,就這么含糊著將話題帶過去了…… 2000年來這里,還是深冬。 轉眼過去了八年。 紀憶透過車窗,看這個不大的鎮子。車沿著平坦的土路轉了幾個彎,停在盡頭,那個姨婆曾經住的院子前。 她悄然看了眼季成陽,被看得人倒是沒什么特別大的反應。 兩個人,連帶著跟來的司機、醫生和兵下了車,走進院子里,有個坐在屋前洗衣服的女孩子站起來,局促地看著他們,對著身后說了句什么。很快有個中年女人挑開塑料珠簾走出來,看著這些陌生人中的季成陽,用當地話猶豫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季成陽點頭:“是我?!?/br> 中年女人毫不夸張,真是立刻眼眶就紅了,走上來,不停上下打量著季成陽,絮絮叨叨說著什么。這里的人,除了紀憶,都能聽懂。 只有紀憶,邊旁觀,邊猜。 最后和季成陽進了房間,到屋子的角落給姨婆的照片上了香,他終于翻譯給她剛才的對話。姨婆終身未婚,獨有季成陽這么一個親人,又在北京生活的很不錯,所以也沒什么特別牽掛的人。臨死前,姨婆特地請來村長作證,將自己的房子送給了村里的特困戶。 人家感恩戴德,所以將姨婆常年供在這里。 季成陽看著照片,說:“姨婆,我給你把孫媳婦帶回來了?!?/br> 紀憶這才剛畢恭畢敬拿了香在拜,手頓了頓,傻了。 可他卻沒有玩笑的語氣,將點燃的香插好,莫名給她一種進祠堂認祖歸宗的感覺……她還沒回過神,身后忽然就熱鬧起來,村里有名的老輩都來了,很多都是帶著小輩來見見這位名人的,季成陽轉過身,陪著這些其實他已經早忘得差不多的長輩人說話。 紀憶在照片前多站了一會兒,總覺得自己要說些什么。 她還記得十四歲時,姨婆對著她說得那句烏龍的話,問季成陽自己是不是他的小媳婦。那時她還沒開竅,對季成陽還沒什么男女感情,只是被這句話問懵了??涩F在想起來,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事情,先被老人家講了出來。 她認真想了很久,舉著香再次拜了拜,輕聲說:“姨婆,我們會好好的,放心吧?!?/br> 這剛說完,還想再補幾句,身后就有他的聲音,忽然問:“好好的什么?” “???”紀憶沒察覺他過來,“就是平平安安啊?!?/br> “這么簡單?”他笑。 “……還要說什么嗎?”她第一次給故去的人上香,完全沒經驗。 季成陽佯裝思索:“比如,說我對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希望老人家日后多監督?!奔o憶茫然:“……你對我挺好的?!?/br> 季成陽原本想說的是,那四年的別離,顯然是他的錯。 可看她的樣子,明顯將這件事都忘記了。 他摸了摸紀憶的頭發,沒再說什么。 好像每次季成陽回來,這里都會來很多人,晚飯時,院子里竟然擺了四五桌,女人少,男人多,老老少少的吃喝了很久。那些跟來的兵和司機都是部隊出身,最不懼喝酒,可喝到深夜也都醉得七葷八素了。 紀憶早早吃完了,和這家的兩個小女孩邊聊天,邊去盯著被眾人圍追堵截的季成陽看,生怕他出什么問題。幸好,季成陽這次來帶了醫生,對方連連發誓,不停解釋季成陽真的是身體不適合飲酒,他才僥幸只喝了兩三杯,醫生倒是被灌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到最后,也不管誰和誰,對上眼了就喝…… 總之一句話,這晚能喝的最后都沒站著。 季成陽最后的擋箭牌都趴在桌上睡著了,他也帶著紀憶暫時消失,兩個人趁著眾人未留意,出了院子,沿著土路一直走到了村邊。不遠處就是河,沒路燈,只有干凈的月光落在河面上,水波蕩漾的,就連遠處也能看到這種月色的反光,都是水田。 “你有沒有不舒服?”紀憶跟在他身邊,慢慢走著,問他。 季成陽笑,食指抵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抬頭,示意她看頭頂。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路邊。 遠近有很多老樹,但紀憶面對的這棵最粗,即使有兩個她,伸臂環抱怕也抱不住。季成陽憑著印象,找到能順利供攀爬的地方,幫著紀憶爬上樹干,自己也隨后跟上。五月的天氣,這里樹葉已經很茂盛,很容易就遮住兩個人。 季成陽怕樹上有蟲子,嚇到她,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墊在樹干上。 “你小時候經常爬嗎?”紀憶處在這樣的環境里,怕被人發現,自然而然輕了聲音,“不會壓斷嗎……”“對,經常爬,”季成陽告訴她,“這里再坐幾個人也不會有危險?!?/br> 紀憶哦了聲,輕拍了拍樹干,覺得好玩。 “我就生在這里,”季成陽的聲音,也輕下來,“母親在我一歲多去世,五歲的時候,我被從北京來得人接走?!?/br> “那……之前呢?季爺爺為什么不來接你?”她輕聲問。 “那之前父親工作變動比較大,他又不想搞特殊化,所以家里所有的孩子都在原籍居住,都是81、82年才先后到北京團聚,”他簡單地告訴她,“我父親,也就是你季爺爺,在解放前有過一個妻子,后來去世了。我母親是他第二任妻子,和他年齡差很大,所以我和季暖暖父親、還有幾個你見過的叔叔、阿姨年齡相差也大?!?/br> 紀憶恍然。 年紀那么小,獨自在這里和姨婆在一起,肯定會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 她沒有季成陽的記性這么好,但還是記得,很小的時候,每次爸媽來看過自己再走,自己都哭得不行,覺得下一次見面好遙遠。 “上次和你來,是想帶姨婆去經濟條件比較好的地方養老,”他繼續說著,“雖然她一直有收到生活費,但這里畢竟不太發達?!?/br> “她沒同意是嗎?”紀憶猜測著。 “對,她從沒離開過這個地方,也不想離開?!?/br>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們之間身上落下斑駁的影子。 簡單的對話就如此結束了。 紀憶猜,他肯定很遺憾,沒有做一些實質的事情來報答養育之恩。她從小就不會安慰人,習慣傾聽,尤其現在對著的是季成陽,這個她從小到大都認作精神依靠的男人,更是無措。 于是,就這么安靜坐著,陪著他。 坐了大概十幾分鐘,又覺得太過安靜了,絞盡腦汁想了個不痛不癢的話題:“我昨晚又做噩夢了?!弊蛲砺淠_的地方是個挺干凈的小旅店,她自己睡一間房,半夜被嚇醒了,想要去找季成陽,卻又怕被人撞到,只能可憐巴巴地睜著眼睛等天亮。 季成陽笑了:“最近怎么總做噩夢?” “不知道,估計不習慣外邊的床吧……” 他低聲問:“夢見什么了?”她回憶,簡單描述了幾句,反問他:“你不會做噩夢嗎?” “會,”他不覺笑道,“有時候也會做些很不錯的夢?!?/br> 她好奇:“什么夢?” 他輕描淡寫:“關于你?!?/br> 她更想問了。 季成陽沒打算給她一直追問的機會,開始慢慢親吻她的耳后和脖頸,這些都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尤其在這里,腳還懸在半空中,雖不高,可卻是戶外。 萬一有喜歡玩的小孩子跑到樹下,很容易能看到他們…… 她這么想著,越發心虛,可惜季成陽并不在意這些。他一只手撐在旁邊,用身體將她壓在樹干上,存心逗她:“西西?” “嗯……” 他耳語:“是不是很好奇,我會夢到什么?” “嗯……” “夢到——”他頗不正經,輕吐出了兩個字,“這樣?!?/br> 手就如此順著她的衣服下擺,滑了進去。 第十四章 相連的脈搏(1) 深夜兩人回到院子,悄悄推門進了東面小房間,開了床頭燈,她看到他身上有大大小小七八處蟲子咬的紅腫塊,很快又跑出去,隨口說是自己被蟲子咬了,問那家小姑娘有沒有什么涂抹的藥。小姑娘拿了藥膏給她,還心細地送了盤蚊香過來。 這個院子房間不多,那些跟來的司機和醫生,四五個人在北房睡了大通鋪。這間小房間就讓給了季成陽和紀憶,單人小床和沙發,都放了枕頭被子。 小姑娘點了蚊香離開,紀憶馬上鎖好門,就坐在單人床上和季成陽盤膝相對,給他一處處抹藥:“看著挺嚇人的……”紀憶抹藥的力度很輕,一處處摸過去,讓人有些癢癢的,倒像用指尖在輕撓著他的掌心,讓人不得不浮現出一些遐想。 季成陽笑了一聲,瞟了眼她的鎖骨附近:“的確很像被蟲子咬的,不仔細看的話?!?/br> “什么像?不就是咬得嗎?”她將藥膏盒子扣上,沒懂他說的。 季成陽靠在疊起來的被子上:“不是咬,而是……嗯,說起來可能有些復雜?!?/br> 紀憶不解,直到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脖子,還有鎖骨。 她順著去看,終于懂了。 那些小小的淤紫,光是這樣看就有兩三處,這種私密的印記是怎么留下來的她完全沒印象了,不痛不癢的……紀憶低頭擺弄手里的小金屬圓盒,耳朵開始發紅、發燙,小聲兒道:“我困了?!?/br> 床頭燈的光線有些暗,顯然燈泡已經用了很長時間。 他靠在那里,看著她的臉一點點變紅,看到她手指輕輕轉著小盒子,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隔著一扇窗,能聽到外邊有狗在低聲吠著,不知道是看到了野貓,還是看到了上廁所的人影,狗叫聲越來越大,直到女主人用本地話呵斥了一聲,才漸安靜了。 紀憶奇怪他為什么沒有回應的聲音,抬眼的一瞬,屋內的燈熄滅了。 兩天后,季成陽和紀憶離開這里。 眾人上車前,阿亮的母親趕來,拉著季成陽的手說了很久。紀憶在這里住了兩三天,勉強能聽懂一些簡單的對話,大概知道這也是表達感謝的談話。 雖然季成陽最后還是告訴對方,他并沒有做什么實際的事情來幫助這個走出山村的少年。但對方還是不停道謝,順便將家里做的一些臘rou和牛rou都硬塞給了他們。 半路上,紀憶餓了,季成陽直接就拆了一包給她吃,把她辣得眼淚花直轉,不停吸著舌頭,口齒不清地告訴他:“很好吃,就是太辣了……” 她小聲說著,車忽然顛簸,咬到了舌尖。 咬破的地方馬上被辣刺激,眼淚嘩嘩地流下來。她眼睛紅著,疼根本說不出一個字,可憐兮兮地看季成陽。季成陽手臂撐在前排座椅上,頭枕著手臂,忍不住笑出聲:“小淚包,讓我看看?!彼焓?,捏住她的下巴,紀憶乖乖張開嘴巴,將舌尖探出來,剛想要用手指出被咬傷的地方,就被他湊過來,將舌尖含住。 他們坐在后排,又有他的手臂遮擋,完全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他慢慢吻了會兒,放開她,不得不承認:“是太辣了?!?/br> 紀憶苦悶看他,更可憐了。 何止辣,現在連嘴唇都被親吻弄得火辣辣的、guntang燙的…… 這不是她第一次經過這種盤山公路,那時候年紀小,又不太習慣這里的海拔,多數時候都在睡夢中度過。這次,她更喜歡湊在窗邊看風景。 不斷有180度的急彎,司機卻開得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