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站在后臺聽著前方女子靡靡唱腔,風華只覺得心臟砰砰似是要從嗓子眼中跳脫出來似的,這一世她經歷的已然比上一世多得多,但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一天在大庭廣眾下作男子打扮。 “不要怕,第一次登臺的人都是這般?!币粋€打扮素雅的中年女子笑著看向風華“何況我們這也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地方,上來的大都是正兒八經的演員,有的甚至身份不凡?!?/br> 她的目光看向風華時帶了驚艷,若不是親眼看著這嬌媚女子上了妝,恐怕她還以為換了一個人,面前的“男子”溫潤如玉,微微上揚的眼角卻總是飛瀉出某種令人看不懂的光澤,卻讓這份冷光襯得周身越發瀟灑帥氣,最難得的是這雌雄莫辯的英挺俊朗,女子柔媚不但不是累贅,反倒讓這份俊美越發引人注目。 風華聽了中年女子的話,聲音不禁放低幾分“adela,那適才登臺的人,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女孩眼中有著深思,低頭那一剎那的皺眉讓被稱為adela的中年女子有些癡了,半晌后才似是醒了般回答“啊,你說陸?是的,不過我不能透露他的身份?!?/br> 風華長出一口氣,看來陸域來這里登臺還是有人知道的,之前圈子里一直盛傳,陸域在米國的粉絲中不乏有上層階級的人物,現在看來或許和名伶館有著密切關系。 不過這種感覺真的很鍛煉演技,風華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一身男裝打扮,雖然不說勝過潘安但這種令人著迷的魅力卻是以往的自己從未展現出來的,就連風華自己在上妝后都有些吃驚。 因為這里是仿著戲曲上妝,妝面濃墨重彩極為艷麗,幾種油墨混合勾勒出令人詫異的驚艷,在旁邊怔怔打量著風華的adela目光幽幽,不知是否想到了什么。 兩人都在怔忪間,忽然有人闖入化妝間在adela耳旁低聲說了幾句什么,女人微微一愣,抱歉地朝著風華點頭。 “不好意思,有貴客登門,我去處理一下?!?/br> 風華不以為杵地點點頭,她還有一刻鐘才會登臺,雖然第一次登上這種舞臺,但早就習慣萬眾矚目的她并未有太多緊張情緒,反倒好奇更多一點。 隨手拿起桌上不知被誰放著的玉骨扇子把玩,其上有著潑墨壯麗河山,大抵是名家所畫,單單看著就能感覺到那開闊意境。 隨手將扇子在手中翻轉騰空,風華恍惚間想到那個被曾出演武俠小說中某個男性角色的天后明星,熒幕中肆意而飛揚的眼眸與那總是輕抿的唇角早就是一代經典角色,自己此刻的扮相和她相比也不逞多讓,若要說有所欠缺,那不過是氣勢而已。 男子和女子在說話走路行事等方面皆有所不同,就算現代衍生出女漢子這一類的詞,但依舊無法磨滅男女之間的詫異,提到金戈鐵馬腦海中總是會出現英武男子的形象,正如婉轉多情通常是女子的代名詞。 水樣女子和那石頭般的男人之間總是有著涇渭分明的差別,風華嘆了口氣,只是這差別在今日被完全打破,陸域既然能被稱為陛下就足以證明他身上豪放硬朗的氣質,但當他登臺那一刻,似是百花臣服天下皆春,那一顰一笑引得所有人再也移不開眼,就算路易斯這樣見慣美色的浪子也認定其為一生的愛人,甩袖、下腰、留頭等一系列動作被展現的風流嫵媚,讓風華甚至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是陸豪們知道自己的陛下竟然有這樣一面,不知又會作何感想呢。 風華悄然勾起唇角,卻未曾注意鏡中的自己在這一刻顯得風情萬種,但這風情不再是女兒多嬌的嫵媚,反倒像翩翩佳公子般帶著男子多情,恍若最亮眼的那一株懸崖薔薇,更像點在心中的一點朱紅,久久不散。 adela陡然闖入,卻被這艷色所驚,久久不能回神,還是風華從鏡中看到中年女子的旗袍“怎么了?時間提前了?” adela慢慢回神,卻不敢再次看向風華,生怕臉頰泄露出面上那似似緋紅,在戲院中她做的時間也不久了,但極少能看到這般扮相極致的伶人,似是那滟靡悱惻的曼陀羅,只一眼就在心尖開放。 “是的,登臺時間提早了,希望您能和另一位表演者一同登臺?!?/br> “是他亦或者她?”風華輕輕啟唇,隨手將那紫色顏料在指尖搓揉,細細點在眉宇之間,滿意地看著那容貌越加詭秘卻瑰麗。 英文中的他是不同發音,adela很快反應過來風華的意思,點頭道“他?!?/br> 風華低頭看到adela手中的殷紅燈籠,看來又是一位男扮女裝的伶人,雖然不知為何中年女子改變主意讓二人同時登臺,但風華卻相信這并不是壞事,尤其看adela隱隱間眉頭的期待神色,恐怕那一位登臺的藝人也不知什么普通角色。 點點頭,風華順手拿起臺上玉骨扇子在手中把玩,輕笑著頷首。 “走吧?!?/br> 簡單的兩個字配合著此刻妝容,adela雖然處在開放的西方國家,早就不是不知人事的女子,卻依舊被這雄雌莫辯的特殊氣質所懾,不由自主地低著頭帶路。 一路走去遇到的工作人員都有些詫異,adela作為經理素來對人不假辭色,但現在竟然低頭頷首好似嬌羞女子一般帶著藝人登臺,這簡直是今日最大的新聞,只是那目光在看到風華的扮相后卻再也移不開眼,一直到許多人不小心撞作一團后才漸漸反應過來,而后才明白經理此刻為何這般表情。 要知道尋常女扮男裝的大多都是女生男相,雖然英武足夠卻嫵媚不足,雖然長相更偏向于男子,但這份氣質卻欠缺不少。 “這是誰啊,新來的?好迷人的氣質……” “應該不是常來的,否則按照這扮相肯定早就有了單獨的化妝間,這氣質的確少見,今天打賞肯定不少?!?/br> “這倒未必,要知道在這里混還是身段唱腔最重要,空架子未必能討得什么好處?!?/br> 眾人紛紛的議論聲被風華收入耳底,卻只榮辱不驚地淡淡一笑,她本就是來打醬油的,何必在乎這些聲音,在前方用眼角窺伺的adela輕輕點頭,心中卻有些遺憾,看女子的模樣就知道這是興致突來想要試試水的貴客,而不是那些為了生計來的普通人,不過說不定今日同臺的那個人,會讓她改變主意呢? 老鴇,不對,經理心中長出一口氣,將風華領到帷幕后,輕聲開口。 “等鼓點響起,你就從這端登臺,無論唱詞如何這里的師傅都能按照你的腔調變化?!?/br> 風華點頭,這就是所謂的樂平調“那人從對面上臺嗎?” 聽到風華的提問,經理點點頭,明白面前這人并不是一時興起毫無經驗的客人,最差起碼也應該上過舞臺,心中略略輕松了點,雖然這扮相風流倜儻,但若是腹中空空的草包,恐怕也有砸臺子的嫌疑。 深深看一眼風華,adela轉身離開,女孩正準備悄悄調開簾子看看前面舞臺的模樣,耳畔卻兀然出現聲音。 這聲音帶著尖銳的爆破感,若是尋常時候風華恐怕早就抱頭蹲下,畢竟長時間被刺猬和鐵狼訓練,已經有了條件反射般的自保能力,但因為這聲音剛剛才聽過,風華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這是什么。 裝滿彩帶的氣球。 果然從簾子的空隙看了過去,一個個氣球雖然裝了彩帶卻能悠悠然地飄在空中,而后被射爆灑出彩帶,這一次風華近距離接觸,才明白那彩帶并不是日常能見到的簡單彩帶。 糅雜了金箔的彩帶雨在空中開出艷麗的花兒,尤其是洋洋灑灑的金箔被燈光反射出一片驕奢氣息,更顯得舞臺金碧輝煌,就算風華兩世為人也不禁被這場面震驚,只覺得面前飛揚的都是金色蝶兒,無聲無息地落地,將這地面渲染成幽深金湖。 怪不得,怪不得氣球代表的是榮耀,是名角登場,這做派就足夠讓人瞠目結舌,名伶館的規格亦可見一斑,風華將簾子輕輕拉開一條更寬的縫兒,想要看看到底是誰會從這金箔彩帶之中登場。 砰砰砰。 被射爆的氣球越來越多,風華眸光中帶著震驚。 七個,這是七個氣球,之前旁邊的人說七個氣球是最高規格,而陸域也的確用他的扮相和氣質證明最高規格所具有的實力,但風華不曾想到竟然這般幸運,亦或者巧合,竟然在一天之中接連看到館中最好的名伶。 在她不曾看到的地方,陸域手指緊緊握著座椅的扶手,指端發青似是要將那紫藤木的扶手拗斷一般,路易斯在旁邊似是感覺到了什么不對,不禁轉頭看向男人,只看到那襯衫下棱塊分明的肌rou此刻高高鼓起,似是要將這襯衫撐破一般,他的眸中帶了幾分疑惑,陸域卻恍若為覺,只死死盯著臺上。 這七個氣球的規格在名伶館中只有自己和他兩個人才享受,難道他回來了?那個混蛋帶著嬌妻環游完世界了? 陸域唇角露出苦笑,這時才發現路易斯的眼神,似是解釋般開口“我有點太激動了,是不是嚇到你了?” 路易斯搖搖頭并未說話,眼睛卻漸漸看向舞臺,能成為閻王殿秋冰的左右手,路易斯并不若外表表現出的那般陽光單純,他自然能看出陛下和臺上還未出現的人關系匪淺。 陸域唇角苦笑更濃,不曾想到那人還未露面就能打破自己這些年的平靜心態,心中卻也有著僥幸,或許名伶館這兩年又出優秀的新人了呢?或許并不是他吧…… 陸域看向舞臺,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期盼還是惶恐。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br> 女子哀婉的聲音響徹舞臺,那人身姿窈窕以袖遮面,眸中泛著琥珀般的金色光澤,在這金箔四飛的舞臺顯出自身絕色容顏,尖俏的下巴泛著初雪般純潔光澤,一頭金發卻不顯分毫突兀,那雙眼看著臺下,所有人都均有種她在看我的錯覺。 沉痛的、哀怨的、冷清的、甚至帶著淡淡渴望的神色在琥珀般的眸色中流轉,風華看著那人的長相,如此驚艷世人似是要將這天地顛倒,卻總是給風華一種熟悉的感覺,半晌后卻兀然想到。 這個男人,不正是當初站在世界頂端,好萊塢最負盛名的好萊塢之眼,曾經和陸域合作過《王位上的男人》,而后在影片上映后急流勇退宣布息影,準備帶著小嬌妻環游世界的查理斯嗎? 這個曾被譽為本世紀最有魅力的男人,也是最富貴族氣息的紳士,怎么會登上這種舞臺,尤其這長相和身段還是如此勾魂奪魄,絕對不科學??! 陸域怔怔看著舞臺上男扮女裝的男人,聽著對方唱著自己教他的詞曲,心中閃過一抹痛色。 風華還未來得及多想什么,那臺上細碎的鼓點聲卻已然響起,似是催促,似是宣戰,女孩長吸一口氣,將頭上三龍戲珠的金冠理了理,而后,慨然登臺。 ------題外話------ 來來來,告訴乃們陛下也是有“前女友”的人,風華的好萊塢之旅已經初現端倪,看出來了嗎?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敵出現 流光飛瀉白袍如玉,風華從后臺瀟灑而出,玉骨扇輕輕壓住唇角,一雙顧盼生輝的眼恍若沙漠深處的胡楊,在一片金色光點中挺拔屹立,金箔還未完全落地,隨著身旁女子嬌媚甩袖時張揚而起,揮揮灑灑似是一片金雨,在這金色雨點中風華施施然地登場,正是萬金叢中一點白,如此吸引眼球。 那鬢角如墨面如冠玉,風華手中折扇刷一聲綻開,恍若冬日綻放的白梅,其上山河潑灑玉骨生輝,風華抖了抖袍子做出亮相姿態,一雙眼不知是男兒亦或者女兒,這種雌雄莫辯的美最是灼人,讓臺下看官們的心越發被吊起。 眼波流轉看向身側美人兒,好萊塢之眼也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風華,眸中亦是一閃而過的驚艷。 風華口中發出輕笑,正是春日楊柳梢間飛揚的柳絮,飄飄灑灑卻握不住的柔軟,對面眸光一亮,腰身輕轉以袖遮面,似是羞澀難當。 正如二人一見鐘情互生情愫,將這簡簡單單的碰面渲染成才子佳人浪漫纏綿。 公子多情女兒多嬌,旦角打扮的女子身姿婉轉地清唱著。 “何故多情,這春日柳上,黛青墨綠,問可得三兩憐惜?!?/br> 唱腔清脆華美,帶著絲絲試探和嬌羞,欲說歡笑地看著對面,那女子眸中似嗔似喜,別有一番女兒姿態。 風華輕輕上前,折扇收起在掌心敲打。 “憐惜、憐惜,聽那杜鵑春啼,有女如荼,匪我思存?!?/br> 臺下陸域一愣,不少聽懂風華唱詞的人都小聲說著什么,路易斯有些疑惑地開口“怎么了,難道唱錯了?” 陸域搖頭,本身就是樂平調,唱錯了也能粉飾太平,只是風華的唱詞…… “她在拒絕,有女如荼匪我思存是說雖然美女如茅花,沒有我的意中人,尤其二人明明適才做出繾綣姿態,此刻這個劇情……”陸域深思著,眸光卻越來越亮。 路易斯輕聲笑著“這有什么啊,神轉折唄,大嫂的行動總是出人意料,有時候老大都看不準?!?/br> 陸域點點頭,現在劇情已然變化,從才子佳人變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只看查理斯如何應對。 雖然路易斯的中文造詣也很好,但畢竟對某些詩詞唱腔不甚了解,而查理斯在這些方面因為自己的緣故,所以多有涉獵,應該能聽懂風華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會如何應對。 查理斯不愧是好萊塢之眼,面對這種近似于刁難的改劇本,卻只是愣住片刻就放下遮面水袖,眸中帶著冷清羞惱,淡淡開口。 “郎心似鐵顧不得春色如許,便如此,不若化作秋風一縷山精魁魅,桃源深處尋忘川?!?/br> 這是惱恨自己無情,準備遁入桃花源了?風華把玩著手中折扇。 “忘川何處尋歸所,無限春愁橫翠黛,一抹嬌羞上粉腮。庸脂俗粉多如海,好一朵幽蘭在空谷開?!?/br> 臺下人忍不住笑出聲,風華這兩次三番的挑逗和適才的拒絕,將自身渲染成一花花公子的模樣,女子怒也不是喜也不是,只得恨恨甩袖滿臉閨怨,風華在場中長身而立,一雙眼恍若桃花多情,而女子轉頭啐一聲輕輕跺腳,女兒姿態盡顯無疑。 二人在臺上一番互動不是純粹的才子佳人,反倒似是小冤家般生動有趣,二人扮相都是極美,這般癡嗔喜怒更是別有風味。 臺下人只覺聽不夠的婉轉清揚,喜嗔哀怒都換作一時酣暢,連個“啐”聲兒,也覺得無盡*。 數不清的粉紅燈籠被抬了上來,只聽銀盆中盡是嘩啦啦的聲響,打賞的銀盆一個個就裝滿,流水般地被拿了上來,風華和對面“女子”相顧一笑,一個是翩翩佳公子,一個是嬌娃如花,二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如夢似幻,臺下的人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一個個站起身來鼓掌。 風華和查理斯極有風度地謝場,不復之前人的孤傲,二人從一側走下臺來,查理斯看向風華的眸中帶著好奇。 “他們說你是第一次來這里,是嗎?” 男人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風華卻并不意外,畢竟剛才在舞臺上查理斯的隨機應變已經足以證明他的中文造詣,或許比路易斯還要更勝一籌。 “是?!?/br> “那你真了不起啊,第一次登臺就能這般不怯場?!辈槔硭乖捳Z中帶著贊嘆,尤其女孩周身的氣場極為強大,竟然沒有被他這個好萊塢之眼淹沒,這絕對是難能可貴的。 風華轉頭,還未卸妝的臉頰帶著男子英武與女兒姿態混合的特殊氣質,讓人忍不住心緒沉淪。 “因為,我是演員啊?!?/br> 查理斯忍不住微微凝眸,演員? 在他這樣的地位有時候會想的更多,對方雖然是一個演員,卻似乎不是認識的人,或許和不少人一樣是準備進入好萊塢碰運氣的年輕人?那今天她和自己巧遇,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 雖然查理斯今天的確是心血來潮突然來到這里,按理說的確不會有什么人趁虛而入,但越是這樣越是可怕,若對方真的處心積慮掌握自己行蹤,那這個女孩的行為就更加可疑。 風華將對方面頰的戒備與疑惑看在眼中,去恍若未見,繼續在回廊中朝前而去。 其實也不能怪查理斯多心,畢竟風華第一次登臺就有這般功底,還好巧不巧地選擇了查理斯登臺的時候,若是換做自己恐怕心中也會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