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肩膀處傳來撕心裂肺般的刺痛,卻只讓云魔神的眉頭微微一皺。 自己兩邊的肩胛,被一種詭異的鎖鏈死死扣住。云魔神能感覺到那粗如拇指的鏈子,不僅洞穿了后肩處的血rou,還穿透了自己肩胛的骨頭。全身的真氣,似乎也被禁錮住,一時竟掙脫不得。 云魔神的雙眸,平靜地掃過周圍。 自己所處的位置在一個巨大空間下方的石壁邊。 這個猶如祭壇般的巨大空間,處處彌漫著一股極為詭異而恐怖的氣息。尤其是,云魔神的眸色深了幾分,那順著紅色石階上去的翻滾血池,濃稠的血漿味幾欲令人作嘔,而其散發出來的邪惡力量,更是讓人暗暗心悸。將自己籠罩和算計的血霧,儼然出自于這個血池。 雙手輕微地扯了扯,云魔神的雙眸漸漸暗了下來。 身后的鎖鏈顯然不是尋常之物,那洞穿進骨的部分,一絲絲血腥之氣滋滋作響,似乎在努力地尋找間隙竄進他的軀體之內大肆破壞。幸得體內的噬魂匕鎮守一方,散發的幽光暗芒放佛天生與這股邪惡之氣相克,死死地將其壓制在鎖鏈周圍,不得寸進。 云魔神心中無奈苦笑一聲,體內的雷炎真氣消耗殆盡,想要重新凝聚起來將鎖鏈炙烤融化,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完成的事情。反而是自己平日里視為洪水猛獸的噬魂匕的力量,在關鍵時候替自己守住了殘留的神智靈魂。若是任那邪惡血力滲入體內,恐怕別說能夠重新恢復雷炎真氣,怕是連保命也成問題。 這是云魔神來到這個空間第一次重挫,第一次落入身不由己的困境中,也讓一路順風順水的云魔神陷入了反思和自嘲,同時也陷入了深深的內疚和自責。 想到自己沖進血霧后那回眸一望望見的女人,像一株柔弱卻又堅韌的小草般在風起云涌的大漠里守候著他等待著他,云魔神的心驀地一疼,后肩處那rou穿骨裂的rou/體之痛,不及這錐心之痛分毫。 梵卓和肥姨當屬世間巔峰之人,他們應該能保得蘭花無恙吧? 他最擔心的是,以蘭花那看似柔弱其實倔強又愛鉆牛角尖的性子,會做出讓梵卓和肥姨也始料不及的事情來。 他在她身邊的時候,最喜見到她倔強執拗耍著小性子卻又手足無措的樣子,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最怕見到的亦是如此。 當事情超脫了自己的控制,當蘭花不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安處,從來心如磐石的心,隱隱有了一絲裂縫。 悶哼一聲,云魔神的雙眸再度清明堅定??磥磉@邪惡血力,具有難以捉摸的精神靈力,善于找到你內心最為脆弱的一角,進而讓你陷入恐慌和驚亂之中不可自拔。 在最是意氣風發,戰無不勝的時候,自己反而犯了武者最最忌諱的大錯,自視過高,大意輕敵。 這世間,永遠存在著你無法想象的力量,這世間,永遠存在著你難以企及的高度。 從來沒有武至巔峰一說,身為武者,這一輩子,就是忍別人難忍之痛,行別人難行之路,登別人難登之巔! 我云梓焱,更是如此! 云魔神的雙眸猛地迸射出厲芒。從他記事起,雷炎真氣和噬魂匕那冰火兩重天的碰撞所帶來的非人折磨,整合五大神兵,走入那暗無天日永無盡頭的虛空之路所感到的寂寞和死寂,都沒有將他打垮。 這區區邪惡血力,又能奈我何? 一股沖天的戾氣和戰意,熊熊燃起,與祭壇的邪惡之力,隱隱有了分庭抗禮之爭。 “我不得不承認,年輕人,你確實讓我刮目相看?!币粋€冷若冰霜卻又帶著一股妖魅之力的聲音傳來。 血池之水咕咕作響,從血池里,一個身著黑袍的女子緩緩升起,站定在了血池邊上。 “了不起,很了不起?!迸虞p輕拍起了手,從石階一步一步往下,一雙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云魔神:“年輕人,難怪我女兒對你念念不忘,思念成疾。東華古武,什么時候有了像你如此驚采絕艷之輩,嘖嘖嘖,了不得,太了不得了?!?/br> 臉上笑著,女子的心里卻一寒一緊。 噬魂獸,是極其可怕得上古異物,是瑪羅族由古至今供奉的神獸。噬魂獸的可怕之處,在于他是以魂體的狀態存在,在力量相對平衡的情況下,幾乎能夠無視任何物理或真氣異能的攻擊,而一旦被噬魂獸沾上入侵,那就是魂飛魄散的后果。 這么多年來,通過掠奪無數頂尖武者的精氣魂力飼喂噬魂獸獸魂,還有那個賤人一身的生機之力,加上自己以自身的精血供養,如今的噬魂獸,已不再單單是瑪羅族供奉的一個圖騰,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屬于瑪羅族,屬于她最為恐怖的戰力。 只要再加上那個小賤人的生機之力,這個天下,還有誰能夠抵擋得過這上古最為恐怖的邪惡之獸?血族,圣光,異能,古武,統統要匍匐在她的腳下瑟瑟發抖。 女子的眸光在觸及到云魔神那雙淡漠而平靜的眼睛時一暗。 這個叫云梓焱的年輕人,不得不說,骨頭真的是硬到家了。 這兩條玄寒之鐵,是她親手打進他的體內。浸yin在血池里數十年的玄寒鐵鏈,擁有著極為濃厚的噬魂之力。那種rou/體的疼痛,還有隨時出現幻象和癲狂的精神折磨,即便是她這個始作俑者,想起也心悸不已。 而這個叫云梓焱的家伙,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哼亦不哼一聲。如此錚錚鐵骨的男兒,難怪不僅自己的女兒泥足深陷,連那小賤人也愿與他生死相隨。 究竟這個男子擁有什么樣奇特的體質和力量,能夠在噬魂獸的攻擊下依舊保持著神智清明,甚至除了暫時的萎靡,一身的功力竟無半分受損減弱的跡象。 當年強如楊宗武,大肥貓,任他們在瑪羅族胡鬧一番后離開,她都沒有親自出手。噬魂獸的力量是瑪羅族最大的秘密,非到萬不得已,非到噬魂獸成熟階段,決不能讓外人知曉。 而楊宗武,大肥貓,對她來說,還遠遠達不到萬不得已的境界。 但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瑪羅族族長伊戀的眼神又冷了幾分,第一次讓她有種無法掌控消滅的隱憂。 所以,在弄清楚他為何能夠抵擋噬魂獸噬魂奪魄的秘密之后,此人,非死不可!即便他是女兒心愛之人,即便他能改變主意接受女兒,成為瑪羅族的一名族員,也非死不可! 她決不允許,這世間,還存在著能夠克制噬魂獸的力量存在。 她要做的,是踏在千云之巔的女子,俯瞰世間,眾生仰望。 女兒,云魔神雙眉微蹙又松開,輕笑一聲,不見絲毫受囚的窘態和狼狽,“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樣都是那般,”云魔神頓了頓,有些嘲弄地道了一句:“叫人作嘔厭惡?!?/br> “你!”伊戀的臉一沉,指尖那又彎又長的血紅指甲血光一閃而沒。從如此讓人驚艷又心折的男子嘴里,聽到對自己的鄙視厭惡之意,但凡女子,都會惱羞成怒。 伊戀有些懊惱地想著,自己的情緒如此容易受到外人的影響牽動,果真不該。 望著眼前嘴角噙笑,從容不迫的男子,伊戀有些了解為何自己的女兒艾塔兒說起這個男子來,總是那般驚怒交加,既恨之入骨又無所適從。 他是階下囚,她是座上賓。 本該是他羞怒,她得意,他惶恐,她鎮定,可偏偏本末倒置,他笑,她怒,他嘲,她氣。 輕呼一口氣,伊戀燦然一笑,“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不覺得你這樣說,有些抑郁不得志的可笑么?” 走到祭壇中間的圓石邊,伊戀的手指輕輕撫過圓石那光滑的邊緣,聲音慵懶而帶著獲勝者的驕傲:“我女兒的眼光,這一次倒是不錯。如果你不是重情重義,執信守諾趕來沙歸丘相助血主梵卓,現在的你們,以東華古武的力量加上對圣光廷的打擊,恐怕整個大漠參與爭搶密藏的成員,都要由著你們橫著走?!?/br> “只可惜哪,無毒不丈夫,”伊戀長長的睫毛一眨,媚態橫生,“成大事者斷斷不該多情心軟。我應該感謝你的多情心軟,給我送來了兩份大禮?!?/br> 話音一落,伊戀食指的指甲往圓石盤的某處間隙輕輕一插。 整個圓盤緩緩升起翻轉,上面整齊擺放著的,正是云梓焱黑色包裹里的四大神兵:天玄劍,雷炎刀,枯元弓,九黎鞭。 伊戀笑得花枝亂顫,“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想不到圣光廷和西方異能組織煞費苦心,甚至以全軍覆沒的代價想要得到的東西,現在全部在我的手里?!?/br> 伊戀長袖一掃,志得意滿:“真應該多謝你替我沖鋒陷陣,搜羅來這四大神兵?!?/br> 看著默不作聲,眼神晦暗莫名卻依舊鎮定如初的云魔神,伊戀有種唱獨角戲的郁悶,話音一沉,“你是不是在想,得到四大神兵又如何?唯有五大神兵齊聚,才算真正一手掌控了密藏?” 伊戀攤開雙手,看著云梓焱,嘴角的得意顯而易見,“你可知道,剩下的唯一一柄神兵破塵錘,就在我的手上?!?/br> 話剛說完,伊戀那潔如蔥白的手指上,已經掛著一把小錘子。 不容置疑,五柄神兵氣息相牽,正是一直以為遺落不知何處的破塵錘。 伊戀所期待看到的驚詫表情并沒有出現在云魔神的臉上。 依舊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云魔神懶懶地道:“我在想什么你真的想知道?” 看著伊戀,云魔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屑的痞意:“我在想你這老妖婆什么時候能夠閉上你那把臭嘴,讓我清靜清靜?!?/br> 第89章 古八十八 “臭小子!”伊戀氣得嬌軀直顫。 整個瑪羅族,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誰人見到她不屈膝弓背?不管是姿色,才華,亦或是實力,她都有足夠的資本傲視天下任何一名女子,甚至不久的將來,她大手一揮,便能讓整個天下俯首稱臣。 這輩子她受過的恥辱,一次便是伊然那賤人奪走了艾普的所有目光,即便現在他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亦是對她念念不忘。另外一次便是現在,“老妖婆”,“臭嘴”,這樣的低賤而惡心的詞語,竟然用來形容她,簡直罪無可赦。 一撩黑袍,一個閃身,伊戀已經出現在云魔神的身前。 彎如鉤的血紅指甲,深深掐住云魔神脖頸處的皮rou。伊戀作勢猛地一插,本該深深劃入云梓焱皮rou的指甲,卻被反彈了一下,只留下淺淺的白色劃痕。 伊戀一怔,好生強悍的rou/體。 伊戀眼中的猙獰之色再起,手背青筋凸起,顯然是準備傾力而出,擰斷云魔神的脖頸。 “母親大人?!笨删驮谶@時,艾塔兒的聲音適時響起。 手一頓,伊戀突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緩緩地收回擱在云魔神脖頸處的手指,回退了幾步,轉身,冷冷地盯著站在圓石邊上的艾塔兒,沉聲問:“何事?” 艾塔兒的眼睛狀似無意地略微掃過云魔神,觸及到云魔神身后兩條玄寒鐵鏈時一驚,很快便低下頭去,恭敬地道:“母親大人,弩干戚部落已經有消息傳來?!蔽⑽⑻ь^,眼中出現一絲得色:“那個賤人,很有可能還活著?!?/br> “哦?”伊戀一愣,隨即便瘋狂地大笑起來,身子也隨著毫無顧忌的笑聲而興奮地旋轉。 半晌,方才站定。 伊戀的兩頰似乎因為過度激動而變紅,只是眼眸卻散發著與她的笑容截然相反的冷意和殺機:“很好,傳令下去,不惜任何代價,把人給我帶回來?!?/br> “是?!卑荷钌畹拖骂^去。 “還有,”伊戀手一抬:“記住,這是我的命令,任何人,不管是誰,都不能隨意更改違逆我的命令?!毖凵耖W了閃:“若有違令者,不管是誰,全部丟進噬魂池?!?/br> 這個誰,是沖著祭司大人而言的吧,艾塔兒的心里想著,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異色。 “臭小子,此刻我的心情大好,你這條賤命,我就暫且替你留著?!币翍俎D身,無視身后深皺眉頭的艾塔兒,“五大神兵是我給你的第一個驚喜,既然你興趣缺缺,那便罷了?!?/br> 伊戀的笑容燦爛又嫵媚,“沒關系,我還給你準備了第二個驚喜,我保證,”停頓了下,眸光流轉,說不出的得意和挑釁,“你一定會喜歡?!?/br> 伊戀的手在圓石臺上輕輕一拍。落手之時,在另一側,一格有著花朵紋路的地面徐徐打開。 一根圓石柱從地底緩緩升起。 云魔神的心一沉,無由來地閃過一絲不安。 出現在云魔神面前的,是雙手被反綁在圓石柱上的蘭花。 云魔神的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冷徹入骨的冰寒殺意,隨即又被一股暖意掩蓋。他的心,卻在見到蘭花的那一剎那,奇怪地驟然一松一放。 這一幕,似乎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卻仿佛是他早已預見到的。 “這個女人實在是愚不可及,笨得無可救藥了?!币翍賴K嘖而笑,“若非她搶著過來送死,或者此時的她,還能安然而退,還能為了你的安危招兵買馬,籌謀一二。如今,她所做的,除了讓我的手里又多了一枚籌碼,根本毫無意義?!?/br> 聽著她的話,就連艾塔兒也覺得蘭花此舉,簡直蠢頭呆腦,若是換了自己,肯定是先求得全身而退,再為營救一事奔波努力。這種多情女子的無聊做法,簡直是送rou上砧板,吃力不討好。 云魔神淡淡瞥過伊戀一眼,語氣中帶著nongnong的嘲弄,“這種事情,就不用你瞎cao心,你這一輩子,遇不著,也體會不到?!?/br> 愛之深,縱奮不顧身,亦與天相爭。 愛之最,縱生死相對,亦無怨無悔。 這一幕,他不愿見到,是因他不愿看到蘭花受到一絲一毫的欺負傷害,這一幕,他早已預見,是因蘭花對他的感情不摻雜一絲一毫的雜質。 說她愚不可及,說她慌不擇路,可在云魔神的眼里,蘭花的這個選擇,恰恰是她最冷靜,最清醒時做出的抉擇。 換了是他,也一定如此選擇。 同甘與共苦,生死與相隨。 在你生死不明之時,我如何能夠安然自處。 寧愿猶如飛蛾撲火,也要與你共赴那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這樣的女人,若何不令人憐惜,疼愛,珍惜,如何還會顛倒黑白地去責備,怒罵,嘲弄? 看著蘭花,云魔神的眼中的寵溺柔意更深,微微張嘴,輕輕說了兩個字:“傻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