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思及此,陰月忍不住便小聲地與周圍幾個長輩說起云梓焱與蘭花的事情,聽得不少人連連搖頭。幾乎所有人都抱與陰月相同的想法。撇開那個什么云梓焱的身份不說,一個半點功夫不會的普通男子,想要親近蘭花,那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別說楊家其他的反對聲音,單單一代魔刀楊宗武的心高氣傲,不把他的腿打折了就算便宜他了。 若是楊宗武知曉此刻這些人心里九曲十八彎的想法,不知道會不會直接往地面砸個洞把自己的腦袋給埋了。若真的動起手來,怕是被打折腿的人,恰恰是他這個老丈人。 又有誰能想象得到還真有那么一個人,能令一代魔刀楊宗武汗顏羞愧甘拜下風甚至自降身份學武。而想象不到卻不代表這樣的事情他們今日不能親眼目睹。 看著蘭花坐在老爺子的身邊,楊宗武這才緩緩站起身來。他的眼神漸漸凝重狠戾起來。 老爺子的意思,全家人的默認,蘭花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那他就有必有將以后有可能給女兒帶來煩擾的威脅不遺余力地清除干凈。 轉過身子,看著那神情陰惻,眼帶瘋狂的佺大人,楊宗武的聲音仿若是從牙縫里蹦出:“流沐一族在場之人,若是盡數自絕于此,我楊宗武,便當此事已了,不再追究紅島余下族人?!鳖D了頓,“言盡于此?!?/br> 楊宗武的話音一落,流沐一族所有人身子都不禁輕顫一下,連那作騰大人的身子也微微弓起,一副如臨大敵的姿勢。 全場再度動容! 在場之人,幾乎略一沉吟,便不由自主地慨嘆起楊宗武那掩藏在寬宏大量之下的霸道和蠻橫。 楊宗武這番話,完全就是將流沐一族上下逼上了絕路。因為楊宗武深知,在場流沐一族的精英,怎會乖乖束手就擒,更甭提自絕于此。這番話時便將他的打算表露無遺,在楊宗武的眼里,流沐一族已經與滅族和死亡劃上了等號。 一勞永逸,斬草除根,這就是魔刀楊宗武狠戾和嗜血的作派,又或者,轉個念頭想,楊宗武此人不至于如此殺性成狂,此舉,怕也是為自己的女兒鋪平后路而已。 相較于其他人的動容,楊家的后輩幾乎個個閃爍著星星,一臉狂熱和崇拜。楊老爺子性子烈卻內斂,其他幾位叔伯,又有哪個及得上這位六叔力拔山河的霸氣沖天。 楊家的利刃,果然是楊家的利刃。難怪當初面對族內幾位長老的微詞,老爺子只是淡淡的一句話便將他們所有的不滿堵于口中。 “雷炎刀之所以霸絕天下,那是因為拿著刀的人,是我最器重的孫兒楊宗武。你們拿著刀,不照樣讓他給搶了去么?在你們的手里,雷炎刀只是一把稍微銳利的刀,但在我孫兒的手里,即便不是雷炎刀,那刀亦是成魔附靈的刀!孰輕孰重,你們若分不清,那就是鼠目寸光,俗庸之流!” 老爺子當初說這話的時候,萬萬不會想到楊家等到的不僅僅是與雷炎刀契合無比楊宗武,還有雷炎刀的鑄造者,來自于雷炎山脈的后人。 “荒唐,可笑!”佺大人和依舊尚有知覺的流沐春眼睛瞬間被仇恨占滿,“楊宗武,你簡直欺人太甚!” 因為劇烈的憤怒,佺大人的胸膛不斷起伏。他緩緩地抽出了背于身后的長刀。 長刀入手的沁涼和那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讓佺大人猙獰的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佺大人手中的長刀一現,場中再度響起一番低呼。 佺大人手中的長刀比雷炎刀又長了幾分,刀身刻有許多如符咒般的黑色紋路。佺大人的手用力一震,場中之人仿若聽到了凄厲的冤魂啼哭之聲,叫人心驚膽顫。 向清厲皺了皺眉頭,“竟然是紅島皇室供奉數代的弒鬼刀?!?/br> 若說雷炎刀是東華古武傳說中的第一名刀,那弒鬼刀便是紅島當之無愧的神刀之品。傳說弒鬼刀一直是被供奉在紅島皇室神殿,飲無數鮮血,由殿主祭祀封印冤魂無數。刀出之時,鬼魂哭嚎,定力稍差的普通人甚至會瞬間被所謂的的“奪魂”而變得癡傻。 “切,裝神弄鬼的玩意,那及得上咱雷炎刀的大氣磅礴,正氣凜凜,殺氣騰騰?!辈紩詣C撇撇嘴,不屑地說。如今知道了雷炎刀是自己本家制造的兵器,布宗主不狠狠吹噓一通已經算是謙虛內斂了。 似乎為了配合布曉凜的話語,楊宗武身邊的雷炎刀,刀身竟微微輕顫,仿若有陣陣刀嘯之音,一下沖散了弒鬼刀出現的靡靡魔音。 “楊宗武,你的腿,哼”佺大人輕哼一聲,聲音生硬陰冷,“你以為你還是二十五年前的楊宗武么?” 輕輕的聲音卻如同一柄巨錘,重重錘在楊家人的胸口,幽霧宮主臉上也驟顯蒼白。楊宗武突然出現所帶來的震撼和驚喜讓他們忘記了一件致命的事情,楊宗武腿上那足以致殘的傷口。 刀法向來以狠戾迅猛霸氣為尊,殘腿的楊宗武,速度定然大不如前。二十多年的殘疾,更有可能使得楊宗武的修為百尺竿頭,難以再進一步,甚至修為漸退也猶未可知。 而今天的佺大人,信心滿滿,能夠得到皇室親賜的弒鬼刀,說明其修為已然大有精進,才能得到神殿祭司的認可,才能對付弒鬼刀煞是可怕的反噬之力。 此弱彼強,一消一漲,所謂關心則亂,楊家人臉色均有些難看了。 “老爺子,六弟剛剛出現的時候你可有注意到,”楊宗文壓低了聲音,他的武學修為不甚高明,只是一個閃眼的瞬間楊宗武便出現在場中,他也看不出個之所以然,正想詢問楊老爺子,可抬頭見到老爺子那同樣凝重的表情,心底一沉。 楊宗文的手于背后握拳,一名弟子身子一顫,悄然離開。 如果六弟真的不敵且受了傷,流沐一族,確實沒有回去的必要了。即便動用軍方的力量和武器,他今日也要將這些人全部留下! 佺大人的話并未引起楊宗武的任何波動。 若是自己還未認清那所謂未來女婿的真正面目,與拿著弒鬼刀的佺大人比拼,照他這么多年消退的修為來說,確實無甚多大把握。 只是如今,在他的左腿已經逐漸痊愈,再從混蛋小子那獲授雷炎刀上的八式炎刀舞后,說句不夸大的話,只要不是直接和那臭小子干上,就算是遇到大肥貓,他也有把握險勝一招半招。 思及此,楊宗武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憤不平。而這絲憤憤不平又被一直關注他的眾人看見,再度坐實了他腿傷嚴重的想法。 眾人思索間,兩柄刀突然同時離手而去。 鏗鏘一聲,刀分,迅如閃電般地回撤。 定眼看去,佺大人的臉色似乎一下子又蒼白了幾分。握著刀柄的虎口裂開,絲許鮮血緩緩滲出,滋滋響地詭異沒入弒鬼刀消失不見。 而反觀雷炎刀,此刻卻神奇地懸浮在楊宗武的身側,陣陣刀鳴,似乎在宣告著它的高不可攀,銳不可擋。 楊家人的心豁然開朗。 “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睏钭谖涞泥托β晜鱽?,“你這點實力,駕馭得了這把弒鬼刀么?” “楊宗武!”佺大人凄厲地嘶吼出聲,頭發隱隱豎起,長袍一僵,臉上僅有的血色一傾而盡。人和刀的氣勢卻瞬間攀至令人瞠目結舌的巔峰! 楊宗武微皺眉頭,他可以感覺到佺大人全身的血液向他持刀的手涌去。這種紅島神殿秘而不宣,借以燃燒生命力獲得的力量,確實有著極為可怕的爆發力。 只可惜,他不是當初的佺大人,他同樣不是當初的楊宗武。 看著橫刀而來的佺大人,楊宗武的身子動了。 而隨著楊宗武的身子動了,在場幾乎所有人,包括楊老爺子,均不約而同緩緩站起了身子。 第一式,楊宗武便使出了他賴以成名的雷炎刀式,也是當初楊宗武唯一習得的雷炎刀法。 摧枯拉朽的刀氣,讓整塊地面徹底龜裂開來,顆顆碎片,竟如同大小形狀相同的馬賽克般齊齊整整。 楊宗武使刀的控制力,可想而知! 難道楊宗武想一刀定勝負。 出乎眾人意料,卻也在眾人意料之內,這一刀,佺大人接下了。他身子重重后退五步,嘴角有鮮血滲下,狀若瘋狂地哈哈一笑,“楊宗武,你連這一刀都用了,還有什么本事!” 楊宗武虎目一睜,聲音平靜無波,“我還有什么招式,你不妨睜大了你那雙狗眼給老子好好看看?!?/br> 一股孤獨而蒼勁有力的刀氣,凜然而出! 浩浩蕩蕩,勢不可擋,凌厲尖銳,縱橫捭闔,不可一世! 破釜沉舟斬洶涌, 抽刀斷水水不流, 穹古蒼勁卷日月, 炎龍斗轉九重天! 天字一落,縱橫肆虐的刀氣,竟然在空中匯聚成一個偌大的龍首,帶著洶涌的熱量和磅礴的威壓,向佺大人的方向碾去。 凝氣成型,這種修為,是武者可望不可求的境界。若是楊宗武能夠完整地使出八式炎龍舞,凝聚成形的,將會是一條完完整整,橫掃一切的神龍! 就在很多人受到這股熱浪的沖擊連連后退的時候,一聲凄厲不甘地慘呼,“我不甘心!”處于龍首威壓之下的佺大人,在這股猶如天威般的力量擊中下,身子如同紙片一般,鮮血猶如噴泉一般,生息漸逝。 巨大的龍首,張大的龍口猶如海中的漩渦一般,使得那早已脫手的弒鬼刀,向其飛射而去。 就在眾人以為塵埃即將落定之時,一個毫不起眼的枯瘦身影,出現在場中。 沒有人看到他如何動作,原本早已失去控制的弒鬼刀,就在此人出現之時猛地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嘯,一個猙獰的巨大鬼頭,伸出叫人作嘔的巨口,將弒鬼刀一口吞下。 與此同時,一道細弱游絲的黑線,趁著楊宗武傾力一擊后須臾的虛弱,直擊他的胸口。 楊宗武虎目圓瞪,身子側飄,這種氣息,竟帶給他頗為棘手的感覺。 悶哼一聲,楊宗武駐足,左腿鉆心一疼,突如其來的偷襲,在他力虛的這一刻,讓他無法全身而退。 可驚險遠遠沒有結束。 一聲刺耳的冷哼在楊宗武的耳邊響起,那枯瘦之人不退反進,右掌輕飄飄一拍而出,一股陰邪而刺骨的真氣讓楊宗武的氣息為之一窒! “大膽!”修為最高的老爺子一拍而起。 “鼠輩!”幽霧宮主很快反應過來,幾乎與老爺子同步向場中掠去。 他們的動作依舊慢了半拍。 “你若傷了他,我定讓你生不如死!”幽霧宮主怒不可遏的一聲嬌喝。 寶露呆了,出生至今,從未見過如此花容失色,方寸大亂的母親。 楊宗武眼中血絲稍現,咬緊牙關,抬手,再度橫起了雷炎刀。 可預料中的攻擊并未到來。 一道暖洋洋的真氣舉重若輕地將他整個人帶起一移,伴隨著一聲懶洋洋的聲音:“我老丈人的命,也是你可以染指的?” 老丈人楊宗武的臉一下就憋紅了,氣得!染指,什么叫染指,說得好像他是一個被人欺負非禮的大姑娘一樣。 只是,當雙腳落地之時,老丈人心里卻突然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這種感覺,想來他楊宗武一生至此都未曾感受過,那就是,安全感。 心上的石頭落地。有了這混蛋小子,也沒他楊宗武什么事了。 卷起楊宗武的真氣幾乎瞬間在空中凝成了一個偌大的拳頭,那股陰邪冷冽的氣息,仿若被掐斷喉嚨,咔嚓而止。 場中所有人有些如夢如幻,尤其是古武一方。原本以為楊宗武的凝氣成形是古武界的開河之作,哪知道流沐一方竟出現另外一個同樣能夠凝氣成形的高手。這還沒完,才放個屁的功夫,又出現一個。 看著這略顯溫和斯文的拳頭,內行人卻清楚,怕是連楊宗武凝成的那個龍首都能直接擊潰。越是輕描淡寫,越是不顯山露水的招式,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成之作。 沒有絲毫的猶豫,所有人的目光向那聲音的主人捕捉而去。 年輕的男子一襲黑袍,雍容爾雅,頎長俊挺的身材。他的身上有種疏離而清冷的氣質,可與他那勾起的唇瓣上那淡淡不明意味的笑意糅合起來,卻帶著一種極致的吸引力,優雅,絕俗,獨超,清華。他就像一樹挺拔不屈的瓊枝,隨意地栽于那黑山白水間,靜謐緘默卻又能奪走你所有的目光。 “云梓焱?!辈簧偃说秃舫雎?。 蘭花看著一旁的父親,再看看場中那如今朝著他拋媚眼的云梓焱,蘭花覺得所有的血液好像全部涌上了自己的腦袋瓜子。 第59章 古五十八 “云梓焱!”蘭花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神情比起方才看到自己父親突如其來的變化還要茫然,還有那么一點點不知所措。 眼前的云梓焱,如若初見時的模樣。那一個灑滿陽光的清晨,長袍如魔發如墨,眸深若海,頃刻一笑間,叫人心亂如麻,且甜如蜜。 “傻女人,發什么愣?”耳邊傳來一如既往溫溫淺淺的聲線,將蘭花呆愣著的眼神拉了回來。 抬眸望去,場中的云梓焱泰然自若地背負雙手,雙眸似乎不經意地朝她的方向掃來,不曾見其啟唇,聲音卻如清澈的泉水般在她耳邊響起。如今的蘭花,再也不是以前的井底之蛙,修習了弄玉決后,對古武的感觸更深。傳音之術,非內力修為頗有底子的人方能修習。 從李家倉庫和圣光廷的阿瑟發生矛盾后歸來的那個晚上,兩人猶如第一晚相遇時候的裸裎相對,云梓焱身上的異狀讓蘭花此刻想起依舊心有余悸。再怎么后知后覺,蘭花也知道云梓焱的身上,怕是出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變化,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機緣,極其可貴而危險的武學機緣。 只是蘭花并將這份機緣歸功于雷炎宗對云梓焱的悉心教授。原本蘭花還擔心云梓焱到如此年紀才踏上武學之路,根骨已然定型,怕是潛力有限,難有成就??扇缃窨磥?,烈火宗不僅傾囊相授,而云梓焱也著實有讓他們看中的悟性和慧根。當日無法解釋的異變,云梓焱定然是激發了體內隱匿的潛能。要知道對習武之人來說,危險同樣意味著機遇,多少人終極一生的悶頭苦修,有時候甚至抵不過別人片刻間的靈藥入體或者天賦潛能的瞬間爆發。 蘭花料想此刻的云梓焱,定是度過了那個坎,她的云梓焱,很有可能就此踏上一個新的臺階,真正成為一個像自己一樣不折不扣的屬于異能界的武林中人。 在目測了方才自己父親認親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之后,想想自己那在鄉下老實巴交甚至有點溝通障礙的父親,竟然就是那個當年叱咤風云,一跺腳武林震三振,打個噴嚏也能讓江湖色變的第一世家第一高手楊六郎,對于云梓焱此刻的變化,蘭花的心里承受能力無疑加強了不少。 蘭花甚至想到如今有了真正的家,有了父親的支持,對于烈火宗在不遺余力教授云梓焱的恩情上,也有更多的能力報答人家的知遇之恩。 只可惜蘭花自顧想著,根本就沒有看到,在云魔神出現的那一刻,雷炎宗的布宗主面色潮紅,喘息不止,眼神那個火熱,簡直就跟看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娘子脫光了一副極盡誘惑地站在他面前一樣灼熱和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