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雖不能有十成的把握,但把婉娘引薦給各家奶奶們,倒也不是難事!” 蕭瑾的話音未落,吳氏眼中的激動之色更甚。而一時間席上嫉妒的目光也紛紛看向了吳氏,錢氏妒恨之余也不由懊惱,如果當初是她先開口,或許機會就是梅娘的了! 眼前眾人的神色都收入蕭瑾的眼底。這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罷了,楚天舒什么時候能回京都未可知,而且就算是她真給介紹了,也并不是就往說親上頭去。京中世家的親戚關系盤根錯節,同根連氣的。那些世家未必能看上沒什么家世的媳婦。 當然她自己就是個意外,她還真不知道,怎么就被定國公夫婦看上。 吳氏激動之下便叫在另一席的女兒過來敬酒。錢氏已經落后一步了,這是也一疊聲的把自己女兒叫來。 于是另開了一席的幾位小姐們便都敬酒,看著面前一張張如花般嬌嫩的年輕面容和白嫩的手中捧著的酒杯,蕭瑾只覺得一陣頭痛。前世她滴酒不沾不說,她自從穿過來以后,也很少喝! 好在錢氏顧忌著蕭瑾是京中來的,席上所備的不過都是果酒,喝了雖有醉意卻并顯得不上頭。蕭瑾雖然不善飲酒,卻又不能厚此薄彼,只得都喝了。 不過片刻,蕭瑾的臉上被暈染出淡淡的緋紅。 蕭瑾感覺有些暈乎乎的,才散了席,便讓茜草扶著她去了凈房。 見蕭瑾離開,帶著女兒的都把自己的女兒叫到身邊,仔細的叮囑她們要在蕭瑾面前一會兒好好展示自己才是。 蕭瑾把替她們引路的小丫鬟打發走了,一時只剩下她和茜草二人。 “夫人?!避绮菀娛掕樕衔⒓t,知道她有些醉了,忙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了兩粒青色的藥丸?!笆墙饩频?,夫人您含著就好?!?/br> 蕭瑾點了點頭,放在舌下含了,果然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她看向茜草目光中就帶出了一抹贊許。 “咱們昨兒說的那個故事,就是那狀元郎的,你還記得嗎?” 茜草脆生生的道“奴婢記得?!?/br> “一會兒咱們回去后,你悄悄把這個故事告訴石校尉夫人的丫鬟,就說一會兒行令時,可以講這個?!笔掕诘馈爸灰稽c,別被人給發現了!” 茜草雖然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卻還是干脆的答應下來。 這時已經有錢氏派來的丫鬟來尋她們,蕭瑾沒再多說什么,便扶著茜草回去了。吳氏等人圍著蕭瑾說話,茜草便覷了個空,從蕭瑾身邊離開了。 等到花廳的長桌旁坐滿了人時,李氏眼神閃爍的偷偷摸摸總想往蕭瑾處看。 想來茜草已經把事情辦成了! “離除夕也近了,不如咱們就行個春喜上眉梢的令!梅花到了誰手中不拘講個笑話、故事,再或者做首詩,表演些什么都好!”蕭瑾再一次被推上主位,笑盈盈的開口。 “夫人這主意極妙,又雅俗共賞又喜慶對時節!”錢氏忙不迭的附和。 一時傳令的梅花、小鼓等物都搬了上來,錢氏興致勃勃的把梅花遞到了蕭瑾手上。蕭瑾沒有拒絕,笑著接了。她心中很清楚,自己是第一個說的跑不掉了。 果然,梅花傳到了她手上,鼓聲便住了。 蕭瑾已經打定了主意,“既然輪到了我,我便講個故事罷!” 為了給李氏開個頭,她只好舍棄了自己曾在《笑林廣記》上看到的那短又有趣味的笑話,胡亂講了個原先浣月跟她說過的故事,雖然無甚趣味,沒人敢不給她面子。 蕭瑾原以為接下來會是婉娘或梅娘,畢竟吳氏和錢氏都想要在她展示自己女兒。不知道是哪里失誤了,竟馬上就輪到了李氏。 雖然她算是有了準備,可李氏還是立刻臉漲得通紅。 錢氏也沒了往日要捉弄她的心思,見李氏啜喏著說不出話來,她露出了一抹不耐?!笆蛉巳羰遣幌胝f的話,便重新傳罷!” 聽了她的話,李氏的臉更是紅透了,她尷尬的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隱約求助的目光一下子投到了蕭瑾身上。 蕭瑾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微笑道“錢jiejie這話就差了,即使令傳到了石夫人手上,便該石夫人說。莫非錢jiejie覺得這么個傳法實在無趣?” 錢氏自然不能說蕭瑾定的規矩有問題,她訕訕的笑著坐了下來。 蕭瑾沖著李氏鼓勵的一笑,“石夫人看著是個文靜有風儀的,腹有詩書氣自華,定然有好故事呢!” 眾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了李氏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剛剛抽了一個多小時……有木有辦法準時發文了,趁著抽好這一秒趕緊發上來。 ☆、第110章 李氏手心早就攥出了冷汗,她感覺自己的舌尖似乎都在打顫兒。往日她沒有少被錢氏等人捉弄,可是如今不一樣了,對上蕭瑾信任的笑容,她的心中驀然有了勇氣。 “那我便說個故事?!崩钍隙饲f嫻靜的臉上透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如同一朵悠然綻放的水蓮。 “約莫在前朝的江南一帶,有個貧苦人家生下一個女兒,從小就生得如花似玉,貌美傾城……”李氏想著方才那個跟在楚夫人身邊那個伶俐的小丫鬟,給她細細講過的故事,雖然開頭普通,但結局確實出乎人意料。 “……從小被賣給了鎮里的地主家,地主的兒子讀書她研磨,很是一段紅袖添香的……” 還沒等李氏的話音落下,便聽見錢氏略帶尖刻的笑聲,“這姑娘還真真是小門小戶的出身沒見識,不謹守本分好好服侍人,倒和那公子哥眉來眼去,理論那公子哥兒也是個不長進的紈绔子弟罷!我家的姑娘們,就從來沒聽過這樣的事!” 李氏又一次漲紅了臉,不過這一次她卻沒有再被錢氏一味欺負而不還口,她神色堅定道“劉夫人且先聽完故事,再來評判罷!” “我覺得就很好!”蕭瑾笑盈盈的開口道“不過是個故事罷了,錢jiejie何必較真兒?哪段戲里沒有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皇上欽點的南云班的戲本子,就有許多!難不成是我記錯了?” 蕭瑾把皇上搬了出來,錢氏如果繼續爭辯下去,便是犯上的罪名??粗X氏吃癟的模樣,蕭瑾心中大快,果然無限拔高才是正道。 同樣痛快的人還有李氏。從來沒有人為她出過頭,從來沒有人站在她的一邊,蕭瑾今日的做法,讓她覺得心中暖暖的。她也下定了決心,更要講好這個故事,不能讓蕭瑾失望! “那公子書讀得好,不過二十歲過了會試,進京趕考。他臨行前在渡橋邊許諾,等他金榜題名時,便迎娶她回家?!?/br> 趁著李氏停頓的空隙,吳氏便不冷不熱的暗諷道“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無非是兩個結果。一是那公子確實娶了那姑娘,自然大圓滿,卻顯得假了!再不就是他娶了什么皇上的公主、相府的小姐,為了榮華富貴忘了那一段前緣!” 在場的人都點頭,深以為然。這是所有話本子都逃不出的結局。 蕭瑾在心中暗嘆一聲,若是真這樣,她還會費盡心力把這個故事告訴李氏在她們面前講出來? 李氏搖了搖頭,她聲音帶著從容不迫的韻味,娓娓道來“……眾人都道那公子變了心,村中也流傳著他娶了公主。那姑娘不信,在渡橋邊苦等了十八年后,最后郁郁而終?!崩钍系脑捯粑绰?,眾人便已經都換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又是俗套,就看她怎樣出人意表。 “再說那公子?!崩钍涎壑袥]有鄙夷,卻隱約閃動著水光?!八_實被困京中十八載,卻是被皇上軟禁了起來,只因為他不肯娶公主?;噬蠟榱嘶始?,整整關了他十八年。十八年后終于放他回鄉,沒人能再認出他,可是他再也尋不到當日的姑娘?!?/br> 雖然故事單薄,李氏講出來的也遠沒有茜草那般活靈活現,但勝在新奇,以情動人。 一時間桌上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聲音,忽然錢氏猶自不甘心的道“皇上怎么可能軟禁他十八年,那公主的顏面呢?而且那公子的家人竟也都不知道么……” “錢jiejie,何必計較這么多?”蕭瑾一副“認真你就輸了”的表情,她微笑道“不過是個故事罷了!” 看在場眾人的表情,就知道還是把這個故事聽進去的人多,而她們看向李氏的表情,也有了改變。蕭瑾翹起了嘴角,算是為了身體原主過去的遭遇,她只能幫到這里了。 鼓點聲再一次響起時,接到梅花的人便都是意料之中的。婉娘、梅娘是其中表演才藝的佼佼者。婉娘獻了一段舞,婀娜的身姿翩翩宛若優雅的蝶,梅娘彈得一手好琴,一曲梅花弄婉轉動聽。 “錢jiejie、吳jiejie都這樣有福氣!”敲打了二人之后,蕭瑾又十分客氣的道“如花似玉的兩個姑娘,又是這樣的才藝雙馨!” 二人臉上都露出了喜不自禁的表情,顯然是忘記了方才的不快。 今日的宴席總算得以完滿的結束,蕭瑾滿臉溫婉的笑容,在馬車的簾子放下來那一刻,瞬間消失不見。這樣的宴席,著實沒什么意思。不過是官夫人們彼此用來拉近關系的途徑,成了主角被關注的蕭瑾,顯然十分不適應。 “總算結束了!”蕭瑾毫無形象可言的長吁短嘆道“我寧可躲在院子中繡荷包!” 茜草來了沒幾日,還不知道蕭瑾繡技的典故,只有浣月和白微兩個人抿著嘴樂個不停。 回到她們暫住的院子已經到了申初,楚天舒也下了衙。 “三爺,您回來啦!”紫蘇替蕭瑾撩了簾子進屋,楚天舒已經換好了家常的衣裳坐在軟榻上翻書。 楚天舒在她進來的時候已經抬頭看向她,只見蕭瑾白皙的臉上透出不正常的紅暈。楚天舒拉著她坐下,伸手探了她的額頭,并沒有發熱的跡象。忽然他嗅到一股子淡淡的酒香。 “你喝酒了?”楚天舒雖是問她,卻用了篤定的語氣。 蕭瑾點點頭,她有些暈乎乎的。才喝完時并沒有感覺,也含了醒酒的藥丸,怎么有種滿腦子混亂成漿糊的感覺呢? “并沒有多少!”蕭瑾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紫蘇扶著她進了里屋換衣裳。洗過臉的蕭瑾似乎恢復了一絲清明的神智,她強撐著坐到了楚天舒身邊,和他講今日宴席上的事。 楚天舒開始還認真的聽著,可越到后來,越覺得不對勁兒。往日的蕭瑾并不是如此絮叨的人,而今日她一句話顛三倒四的要說上好幾遍還不肯罷休。他真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蕭瑾兀自興致勃勃的說著,忽然她發現了有些不對。 眼前的楚三爺,怎么總是晃啊晃的。蕭瑾顧不得許多,伸出爪子大膽的按住了楚天舒的肩膀,她迷迷糊糊的道“三爺,您別晃了成么?妾身眼暈!” 坐姿說不上筆管條直但也十分端正的楚天舒聽完她的話,立刻皺起了眉,蕭瑾正是喝醉了的表現。他把白微叫進來問話?!叭棠痰降缀攘硕嗌倬?!” “回三爺的話?!卑孜⒂行┿枫返馈安贿^是果酒……估摸著得有小一壺?!?/br> 小一壺……楚天舒的眉頭越皺越緊,那種果酒他知道,雖然喝起來并沒什么,可是后勁兒卻不??! 楚天舒才要說話,只見蕭瑾已經不依不饒的要去摘自己的面具,他又不好直接把蕭瑾推開,怕是傷了她,故此只得小心翼翼的掰開她的手。他也顧不得再教訓白微,沉聲道“你們先出去,快去準備醒酒湯來!” 白微和紫蘇答應著退下了,而懷中蕭瑾卻愈發不安分。 蕭瑾醉得看起來十分清醒。她一雙丹鳳眼亮晶晶的,其中流轉著奪目的光彩。而她說出來的話卻并不那么清醒?!叭隣?,您的面具好丑!快點摘了罷!”她在楚天舒的懷中不安分的扭動著,倏爾抬起頭,揚著臉瞬也不瞬的看著楚天舒。 楚天舒驀然緊張起來。為了不讓蕭瑾繼續搗亂,他只得依言把面具摘了。刀疤遍布的臉,直接暴露在蕭瑾面前。 出乎他的意料,在醉酒中的蕭瑾也和常人不同,她先是盯著楚天舒看了半晌,大眼睛中閃過著一絲迷茫,隨后她努力踮起腳尖,對著楚天舒的臉“吧唧”親了一口。 楚天舒當場就愣住了,被蕭瑾大膽的舉動所震懾,他半晌竟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不要總是那么冷冰冰的!”喝醉了的蕭瑾越發的“膽大妄為”,她不哭不鬧,只是像只無尾熊似的吊在楚天舒身上。她甚至伸出手去夠楚天舒的臉,白皙的食指勾住他兩邊的唇角,做了個向上的動作。 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蕭瑾滿足的把眼睛笑成了月牙,看著自己的杰作,她不無得意道“多笑笑,這樣才好嘛!” 楚天舒又是可氣又是可笑,只是拿眼前的人沒辦法。喝醉了的人,又能怎么跟她計較?而且……他的心中柔軟成一片,他伸手捏了捏蕭瑾的鼻子,就當是一報還一報,誰讓當初他還讓眼前的人照顧過呢? 一時浣月和白微端了醒酒湯來,見蕭瑾賴在楚天舒懷中,嚇了一跳。白微趕緊沖浣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出去?;蛟S這正是三爺和三奶奶增進感情的大好機會! 楚天舒親自端過了醒酒湯要喂給蕭瑾,卻被蕭瑾推開,接下來無論楚天舒怎樣威逼利誘,她都死活不肯喝下去。 無奈之下,楚天舒只好把她抱進了里屋,想著把她哄著睡一覺,酒也就能醒了。 直到楚天舒給她蓋上被子,蕭瑾才安分下來。楚天舒伸出略帶薄繭的大手,輕輕撫上了她的眼瞼?!翱焖?!” 半晌蕭瑾都沒有動靜,就在楚天舒以為她睡著時,卻聽到了她的喃喃低語。 “三爺,您知道嗎?我不屬于這里!”蕭瑾的眼中驀然沁出了兩行淚,打濕了楚天舒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掌。 “我好想回家!” ☆、第111章 ` 楚天舒的手停住了,他久久的凝視著蕭瑾??墒鞘掕呀洺脸了?,再沒有說一句話。 難道自己仍然不能給她安心?而且她說要回家……楚天舒的劍眉越皺越緊,應該指的不是學士府吧! 最重要的是,要弄清她話中的意思。楚天舒眼底掠過一抹暗光,他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蕭瑾,她是他的! 金烏西沉,深冬的天色本就暗得早,直到屋子中變得黑漆漆的一片,楚天舒如同泥塑般安靜的坐在床邊,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