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正想得抓狂,這頭言洺就沒頭沒腦地道了句:“你是匡扶正義的圣母白蓮花嗎?看見不正之事就要平地一聲吼?” 晨曦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言洺是在譏諷她多管閑事,正欲開口辯解,就見對方黑眸驟斂,幽幽又道:“……還是,你單純舍不得區燁走?” 晨曦聞言一噎,原本已到嘴邊的話又原封不動地咽了回去。 呃~原來剛才言洺一直不搭理自己是在想這件事? 呃呃~難道是她的錯覺,她怎么覺得這話有點酸? 呃呃呃~難道言洺真的…… 甩了甩腦袋,晨曦道:“言醫生你誤會我了,我和區燁只是普通的同事?!?/br> “普通同事就拿出普通同事的樣子來,埋頭多干活少管閑事!”大抵是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亟亟說完,言洺深呼口氣,這才柔下三分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爭斗。應對勾心斗角最好的辦法就是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而不是順應時勢——以身不由己為借口加入爭斗,明白嗎?” 晨曦眨了眨眼沒有應聲,只目不轉睛地盯著言洺發呆。嗷嗚~這么語重心長、這么溫柔體貼的言醫生她還是頭一次見到,當真轉性了?而且,言醫生你要不要故意壓低聲線啊啊,難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低沉清潤的聲音異、常、誘、惑,特別容易讓人聯想到奇奇怪怪的畫面嗎? 這頭晨曦想入非非,那頭言洺卻被晨曦看得不好意思,清咳一聲別開頭,恢復正常聲線道:“你盯著我干什么?” “哦,沒有沒有,”晨曦聞言回神,擺手道,“我只是覺得……言醫生你實在太帥太厲害了!之前我還一直因為辦公室的事情困擾來著,結果沒想到你三言兩語就幫我化解了,不愧是精神科醫生!” “……”話畢,言洺沒有搭腔,只一瞬不瞬地看著晨曦。 晨曦呃了聲,也覺得自己這話好像不太對,言洺是精神科醫生,那么他疏導自己的心理問題她豈不真成蛇精病了? 晨曦汗顏,呵笑兩聲道:“那沒什么事我就不打擾您了,再見?!痹挳?,轉身就走。誰料腳剛邁出兩步,就聽身后言洺涼涼道:“站住?!?/br> “噯?”晨曦回頭,“言醫生還有事?” “當然?!毖詻程裘?,“不然你以為我叫你來干嘛?”一邊說,言洺一邊就將某個東西擱到了辦公桌上。晨曦定眼一看,心咯噔聲響,頓時定在原地動彈不得。腦子里兜轉來、再兜轉去都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徹底完了。 這頭言洺倒是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抱胸瞥了眼眼前的生石花,緩緩道:“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晨曦咽了咽口水,一時間就差跪地求饒,大喊“言醫生饒命”了。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說來話長—— 言洺出差那段時間,有天忽下大雨,晨曦唯恐言大醫生心愛的花花草草們淋著雨,就跑去陽臺一盆盆地搬進屋里。誰料搬到這盆生石花時腳下不慎一滑,噗通一聲連人帶花一塊摔了出去。 花盆砸裂口了不要緊,晨曦磕青了膝蓋也不要緊,要緊的是——好幾顆生石花就此香消玉殞,厚厚的rou葉上好不容易發出的小花苗也由此掉落下來。晨曦這一見,才真的慌了神。 所謂生石花,又名屁股花,顧名思義其外形狀似屁股。生石花經過三到四年的生長期,對生葉的中間會漸漸露出一條縫隙,而嬌媚艷麗的小花就由此伸展出來。言洺這盆生石花已經養了足足四年,今年好不容易從“屁股”中間生出花苗來,言大醫生可謂是欣喜若狂、愛不釋手,簡直比得了個兒子還感慨萬千。 出差那段時間,言洺每天都要專門打電話回來詢問“愛寵”的生長情況,又是要求晨曦每天拍照記錄又是一再叮囑她悉心照料,其喜愛之情不言而喻。而現在生石花居然就這么毀在了自己手里,晨曦自然嚇出一身冷汗來。 第二天,晨曦就跑遍了整個花卉市場,偏偏沒有一盆是和言洺這個長得像的,淘寶上的貨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最后迫于無奈,晨曦干脆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辦公室內,言洺黑著臉用食指和中指將生石花上的花苗輕輕夾了起來,拿在手上把玩一番又再輕輕放了回去。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才抬眸凝住晨曦,波瀾不驚道:“能跟我解釋一下嗎?為什么這個花苗會斷?又是誰這么聰明,把斷了的花苗重新插在縫隙上的?” 言洺越是平靜,晨曦就越是害怕。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晨曦這才顫巍巍舉手:“……是我?!?/br> 話畢,不敢看言洺臉色,晨曦亟亟又道:“不過你聽我解釋,我我我不是有意的,那天、大雨,我一摔這這這屁股,不不,我是說屁股花就裂開了,我……我真的也不想的!” 靜默、靜默,還是靜默。辦公室內的空氣壓抑到了極致。 言洺抄著手依舊面無表情,一雙深邃無比的黑眸卻如黏在晨曦臉上,一眨也不眨。這下,晨曦不僅背脊發涼,連腿肚子也跟著微微發起軟來。其實,事發之后,晨曦曾悄悄向古逸打探過:如果有人不小心弄壞了言醫生家的花花草草會怎么樣? 彼時,古逸一邊掏著耳朵一邊無所謂地反問:“如果有人不小心殺了你家寵物會怎么樣?” 晨曦驚呼:“這么嚴重???不就是一盆花嘛!” “就這么嚴重!”古逸輕哼聲,摩挲下巴道,“哦不,對不起我這個比喻不大恰當。應該說,如果有人不小心殺了你親閨女你會怎么樣呢?” …… 現在,害死別人家親閨女的殺人兇手就站在自己面前,言洺卻面不改色心不跳,這不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是什么?皮鞭、匕首、蠟燭……說不定,言洺早就準備好了刑具,把她騙到辦公室來就是為了替親閨女報血海深仇! 念及此,晨曦腦袋一抽,拽著言洺嗚咽如小獸:“言醫生我錯了,你放過我吧,我賠!我賠!我再賠你一盆比這個更好的?!?/br> 言洺乜斜著晨曦不說話。晨曦看了眼對方駭人眼神,緊忙搖頭道:“不不,一盆不夠,十盆!” 言洺緊抿唇瓣還是不開口。 “十盆再加兩百來塊錢!” 這邊言洺聞言,頓了頓,終悠悠道:“晨曦,有很多東西都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我養這盆生石花養了四年?!毖韵轮?,我花了四年的心血就此付諸東流,你有多少錢都賠不起! 這一下,晨曦是真的沒轍了,喃喃:“那你到底想怎么樣嘛?” 言洺聞言鬼魅地勾了勾唇角,道:“再種一盆?!?/br> “什么?” “我說,”言洺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親自再種一盆生石花賠我?!?/br> 晨曦一哽,差點厥過去。再種一盆?那豈不是要花四年時間?再則—— “我不會種啊?!倍鄏ou這種植物,看著皮粗rou糙,其實養起來比貓貓狗狗還麻煩:什么時候該澆水,什么時候該曬太陽,什么時候該加營養土,什么時候又要換盆子……每一個工序都不能有半點差池,不然一個不小心【多rou】就變【死rou】了。前段時間晨曦幫言洺養花就一直擔驚受怕,唯恐哪盆花稍不留神就歇菜了。 可現在言洺居然還想讓她養四年?那豈不是四年都不得安寧? 念及此,晨曦下意識地搖頭推辭:“我真的不行,要不然言醫生我——” “沒關系,”不等晨曦說完,言洺就露出個近乎和善的笑容來,“我可以慢、慢、教、你?!?/br> 晨曦:“……”為什么心里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 【小劇場 】 婚后。 晨曦和花花、大紅周末小聚,聽聞言醫生又去外地出差了,花花八卦道:“話說,言醫生又帥又多金,說老實話瘋曦,他經常出診什么的,你會不會有點擔心???” 瘋曦咬著吸管木訥地搖了搖頭。 大紅拍花花的肩膀,啐道:“就你愛胡說!言醫生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嗎?別胡亂挑撥別人夫妻關系哈?!?/br> 瘋曦舒出口氣,道:“也不是說言洺就是百分百的好老公,只是吧……他的興趣愛好和別的男人不一樣,好的不是色,而是別的生物?!?/br> “嘛玩意兒?”花花杏眼大睜,一字一句道,“好的別的生物?這是神馬?怎么聽起來很重口味的樣子?” 瘋曦聞言正欲解釋,手機鈴聲就大響,瘋曦看了眼屏幕,郁悶白眼道:“我開揚聲器,你們別出聲,聽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br> 大紅和花花默默點頭。晨曦接了電話,又按下喇叭就聽言洺在那頭道:“老婆,你今天怎么還沒有把子持蓮華的照片發給我?它發出來的那個小芽還是焉焉的嗎?哦還有,我算了下時間,銅錢草該換水了。哦還有,你記得每天早上起來都要給薄荷草換一下方向,不然它一直向陽,很快就會長歪了。對還有……” “言!洺!”不等對方說完,瘋曦就徹底爆發地吼出聲,“你妹的你能不能先問問我怎么樣,今天有沒有餓著累著而不是問你的破花花草草?。。。。。。。。?!” 咆哮完畢,瘋曦就直接果斷地掛了電話。 見狀,一旁的花花和大紅早目瞪口呆。面面相覷番,花花這才吐槽道:“我去,幾天不見這月亮大白天地出來了???你居然敢吼言醫生了?” 瘋曦平復下情緒,攪了攪吸管道:“不用擔心,只要他不在家我就是對他再兇他也不敢說半個不字?!?/br> 花花納悶:“為毛?”話畢,頭上就輕輕挨了下。大紅嘆息道:“笨啊,因為言醫生愛妾們的性命全部都掌握在瘋曦的手上啊?!?/br> 瘋曦聞言欲哭無淚:“你們有聽說過正房天天伺候小三小四小五的嗎?” 瘋曦,你好像搞錯了,你才是第三者嗯哼!╮(╯▽╰)╭ 章節目錄 第二十九章 春光明媚的午后,陽光毫不吝嗇地照耀著某家小院。院子不大,卻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植物。木柵欄上爬墻薔薇開得正好,粉嫩嫩的一簇簇將這個巷口小院圈成了另一番天地。柵欄門的頂上,掛著塊簡易的小木牌,上面赫然寫著:林氏小屋。 晨曦仰頭默默瞥了眼木牌,這才扭頭看向旁邊的言洺,咋舌道:“這是……私宅吧?你不是說帶我去買花籽嗎,來這干什么?” 言洺不語,推開柵欄門徑直就往里走,晨曦叫不住他,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一進院子,言洺就輕車熟路地鉆進里屋,晨曦跟著進去,正想問問到底怎么回事,抬眸乍看屋內情景,登時瞠目結舌—— 不過三十平米左右的小屋內,n張方桌拼湊在一塊,只留一條窄窄的過道通往后院。方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花卉植物,土盆上統一倒插著個小木夾,夾子上夾著張紙片,簡單明了地寫著植物的名字和價格。 晨曦好奇,用手轉動木夾,只見紙片后面則標注著植物的養殖方法,多少天澆一次水,什么時間需要防止一次病蟲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些小紙片都是手寫的,字跡遒勁有力,說不出的瀟灑漂亮。 只是……這么一大屋子的花花草草,這么一點點地寫起來該有多費勁? 晨曦正琢磨著,就聽后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抬頭就見一慈眉善目的白發老人站在了后院珠簾下。其穿著干凈清爽的白襯衫,淺灰色短褲,手上還握著個小剪,顯然剛才是在后院侍弄花草。 見到有人突然出現在自己家里,他也不驚詫,只朝言洺和晨曦微微點頭示意,樂呵呵打招呼道:“來啦?!?/br> 言洺頷首回應,“林伯?!?/br> 林伯笑道:“天氣漸漸熱了,君子蘭馬上就要進入夏季休眠期,所以正給它們打理。兩位先自便,我去去便來?!闭f罷,抹了把額頭的細汗就又轉身離開。 晨曦湛了湛清澈的眸子,仰頭打趣言洺道:“言醫生,看來是老??脱??!?/br> 言洺瞅了瞅晨曦透亮的星眸,有些別扭地撇過頭,彎腰假裝注視眼前的雪蓮,這才道:“這一排都是多rou。多rou植物一來耐寒二來不用勤澆水,適合你這樣的菜鳥。你過來看看喜歡哪盆?!?/br> “噯?”晨曦訝然,“不是說要我重新種一盆生石花賠你嗎?” “就你那丟三落四的德行,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能照顧好生石花?”言洺搖頭,語氣倒是出奇的柔和,“算了,你好好種一盆別的多rou賠我就是?!?/br> 聞言,晨曦一時間站在原地沒有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喜愛的花花草草們包圍著,言洺的神情看起來異常溫柔,清俊的側臉在暖陽的照耀下泛起金色的光澤,美得簡直像幅畫。 見狀,晨曦的心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唔……其實……如果言大醫生不一直板著張冰塊臉,偶爾對人笑笑,聲音再柔一點點,或許會有更多女孩子喜歡他吧?念及此,晨曦轉了轉杏眼,忽發奇想道:“言醫生,你為什么這么喜歡花花草草???” 言洺抬頭瞥了眼晨曦,頓了頓,“真想知道?” 晨曦點頭如搗蒜。 端起一盆桃美人,言洺細細品味一番終道:“剛上班那會兒,經常一個人加班,又累又苦,壓力也大。說不準什么時候病人就會忽然犯病,被病人打也就算了,偶爾還有不理解的家屬來鬧事。親戚朋友也覺得精神科醫生這份職業不夠光鮮體面,那時候差一點就想要放棄這份工作了,結果有天我忽然收到出院病人寄來的禮物,喏,就是這個——” 將桃美人遞到晨曦跟前,言洺這才接著說:“病人在寄來的卡片里說,感謝我治好她的病,家里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送我,就這盆桃美人開得旺盛嬌媚,所以送給了我。后來,只要每次心情不好或者覺得壓力大時,我就看看養的花花草草,想想經歷過的每個坎兒,心情就會好很多。 “呵,說起來,你在我家養花時,有數過我家有多少盆花嗎?” 晨曦蹙眉,咬牙道:“加上院子里的,大概有……四五十盆?” 言洺更正道:“是七十二盆。我每一個病人出院,我就會買一盆花草來養著,告訴自己,又小小前進了一步?!?/br> 晨曦:“……”聽了這席話,晨曦已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對言洺又臭屁又毒舌的性格也大有改觀。她從沒想過,天資聰穎的言大醫生居然也有這么心酸勵志的一面。果然心靈雞湯說得沒錯,人生沒有捷徑可言,你看到別人成功也只是看到光鮮的一面而已。 想到這,晨曦抽了抽已微微泛酸的鼻子,正想感慨兩句就聽言洺嗤的一下輕笑出聲。怔忪間,晨曦就見言洺彎眼道:“這樣你都信?” ?? 晨曦茫然無措,這話什么意思?難道剛才……言洺都是騙自己的? “言醫生你——” 不等晨曦說完,言洺便挑眉道:“晨曦,有時候我真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考過心理咨詢師的。怎么說什么你都信?” “……”晨曦拳頭微微攥緊,磨著牙齒正欲發作,后院珠簾就是一陣響動,頃刻便見林伯端著托盤去而復返?!氨?,讓兩位久等了,這是我用自家種的薄荷沏的薄荷水,兩位請嘗嘗?!?/br> …… 在林伯的建議下,晨曦選了盆體態端雅的觀音蓮。因是生長旺季,蓮座下邊已生出不少小枝椏來。林伯將觀音蓮入盆包好,交到晨曦手上時千叮嚀萬囑咐道:“這些小枝再生長段時間便可扦插,屆時還能長出更多孩子來。因晨小姐還是新手,恕老頭子冒昧,請晨小姐到時務必再來林氏小屋一趟,由我親手來栽種。另外晨小姐在養殖過程中,有任何不解或困惑的地方也請隨時來找我,我歡迎之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