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正準備收線的言洺頓了頓，道：“還有事？”

    “是……”晨曦咬了咬下唇，正措辭就聽那邊言洺悠悠啟齒：“要在我這住一星期，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言洺的聲音略帶疲憊，但就是這要命的疲憊使得他的聲音低啞下三分，顯得慵懶而誘惑——簡直好聽到讓耳朵懷孕！剎那間，晨曦就如被蠱惑般，喃喃道：“是，我正想著怎么跟他們說?！?/br>
    不對啊晨曦，你剛才想的明明是怎么拒絕言洺，你忘了嗎？都忘了嗎？你準備好的十大拒絕理由，還有那些婉拒的臺詞。

    “這個簡單，”言洺故意壓低聲線，繼續替某人洗腦，“你就說，心理研究中心要做封閉式拓展培訓，一周后就回來?！?/br>
    晨曦：“好……”

    好你妹??！晨曦你快醒醒，快醒醒！你這樣騙爸媽是不對的！

    電話那頭，言洺難能可貴地放柔語氣，將洗腦進行到底：“地點就定在漓市。到時候我從漓市回來，拍一些當地的照片給你，然后，你再帶些土特產回去?！?/br>
    晨曦：“這樣就萬無一失了，謝謝言醫生?！?/br>
    “嗯，那沒其他事我就先掛了?！?/br>
    “好，言醫生再見?！?/br>
    “再見?！?/br>
    掛斷電話，晨曦站在陽臺上沒有動彈，怔忪良久，終抱頭痛號：“啊啊啊，我剛才到底做了什么啊啊啊啊?！?/br>
    這邊瘋曦掛了電話各種抓狂懊悔，那頭言洺收線后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前邊的出租車司機見狀嘿的一下笑出聲，八卦道：“哥們，剛才是跟女朋友打電話吧？”

    言洺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心情暢快道：“不是?！?/br>
    聽了這話，出租車司機也沒再爭辯，只嘿嘿又笑了兩聲便繼續開自己的車了。誰料，言洺望窗半晌，輕飄飄又補充了句：“現在還不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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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此，被成功洗腦的晨曦開始了苦逼的看房生活。與此同時，蘇瓊的案子也正式進入診治階段。

    周一，古逸和晨曦驅車前往蘇瓊家。兩人到達時，蘇瓊正在二樓書房練毛筆字。兩人由吳盛遠領著上樓，只一眼晨曦便用兩字精確地總結了蘇瓊此人——驚艷。

    采光極好的屋內，蘇瓊正執筆揮就。只見她穿著件淺綠色的真絲旗袍，外罩天藍色流蘇披肩，黑發高高盤起，五官清秀，婉柔動人。雖不比嬌艷俏麗的明星，但蘇瓊自有一股優雅清麗，美若暖玉。

    見兩人來了，她也不急，只朝兩人微微點頭示意，便又埋頭繼續練她的字。倒是她老公在旁急得直抹汗，走到其身旁勸道：“小瓊，這字咱們什么時候練都可以，既然現在古老師他們都來了，我們就先和他們聊聊?！?/br>
    蘇瓊握筆的手一頓，默了默，平靜道：“好吧?！?/br>
    咨詢正式開始，吳盛遠布好茶水后退出房間，獨留蘇瓊、古逸、晨曦三人。

    古逸清了清嗓子，開始進行初診接觸?！疤K小姐你好，我叫古逸，以后就是你的心理咨詢師了。這位是我的助理，晨曦?！?/br>
    蘇瓊沒有搭腔，只歪頭對古逸笑了笑，這才道：“嚴澤怎么沒來？我老公把他炒了？”

    蘇瓊主動提起嚴澤倒是讓晨曦頗為意外，原本她以為，自上次掐嬰事件后，蘇瓊會有意避開一切可能聯想起此事的人或物，可沒想到……

    這頭，古逸大抵也沒想到求助者會一來就切入這么核心的問題，笑了笑，將計就計道：“是的，吳先生替你換了咨詢師。嚴澤不會來了?！?/br>
    古逸故意沒用問句，只陳述事實將下面的內容留給求助者自己發揮。果然，蘇瓊靜默片刻，埋首道：“其實……那件事不怪嚴老師的，他的音樂療法很好，我覺得自從和他聊天后暴躁情緒緩解了很多。那件事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想做的。我老公實在是太敏感了?！?/br>
    古逸順其引導：“為什么要那么做？”

    蘇瓊勾了勾唇，笑得溫婉動人。她一字一句道：“因為我想死?！?/br>
    話畢，屋內驀地寂靜下來。迫人的低氣壓在空中流轉，沒人說話，甚至每個人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安靜的屋內只聽時鐘傳來滴答滴答地走動聲。

    半晌，蘇瓊才舒出口氣，幽幽接著道：“可是我死了，一想到那孩子……呵，真是太可憐了。我老公今年還不到三十，至多三年他便肯定會再婚，到時候我的女兒不僅會有后媽，未來，或許還會被同父異母的弟弟meimei欺負。童年的不幸大概會使她心理扭曲，長大后即使得到我的遺產也不會幸福，所以，還是隨我去了好?！?/br>
    聽了這席話，晨曦只覺渾身冰涼。所謂虎毒不食子，到底是遭遇了什么重大打擊才能讓一位母親寧愿親手殺死女兒也不肯讓她活在這世間呢？而且更令她不自在的是，蘇瓊那張過于平靜的面孔。

    ——沒有憤怒、沒有痛苦、沒有憂傷。除了麻木不仁還是麻木不仁。蘇瓊就這么波瀾不驚地講述著，就好像，這只是一個虛擬不存在的故事。于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古逸問道：“為什么想要死？是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了嗎？”

    “不順心？”蘇瓊聞言冷笑，“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如果事事都遂了自己的心，又有誰來遂老天爺的心？比如古先生你……現在不就很不順心嗎？”

    “哦？”古逸輕笑，“蘇小姐覺得，我能有什么不順心的？”

    蘇瓊沒有立即作答，低頭把玩了一陣披肩流蘇這才緩緩道：“嚴澤都解決不了的案子轉給你……古先生其實心里很有壓力吧？聽我老公說，古先生最擅長的就是產后抑郁癥的案子，只是……古先生覺得我像產后抑郁癥嗎？”

    晨曦默，有些緊張地看向古逸，只見古逸挑眉道：“心理學里沒有像與不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通過與蘇小姐的接觸交談，我們遲早會查出因由。另外，也希望蘇小姐配合我們的工作，這樣才能早日康復?！?/br>
    蘇瓊挑了挑眉，冷笑道：“早日康復嗎？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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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

    晚上，辦完公事的言洺給古逸去了個電話。電話一通便開門見山道：“今天咨詢怎么樣？”

    古逸聞言夸張道：“哦哦哦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認識言醫生七八年，這還是你第一次關心我的工作?！?/br>
    言洺默。古逸摸下巴又道：“我怎么覺得自己現在像幼兒園老師，每天晚上家長都要打電話來問問他家小朋友今天乖不乖，有沒有好好吃飯神馬的?！?/br>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靜默。半晌言洺才道：“說重點?！?/br>
    “ok，ok，”言洺笑嘻嘻道，“匯報言洺家長，今天你家小朋友表現超好，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最重要的是，還幫古老師發現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br>
    言洺聽了這話心里的大石總算落地，淡淡嗯了聲，正準備掛電話，就聽那頭古逸又道：“所以……為了獎勵這么乖的小朋友，我們現在正在電視塔塔頂的旋轉餐廳吃飯。哎呀，這夜景這氣氛，嘖嘖，別提有多好了。只可惜言醫生你看不見，今晚餐廳里還有人求婚呢～”

    話畢，電話那頭徹底沉默了。毋庸置疑，藺安市電視塔塔頂的旋轉餐廳是個泡妹的絕佳地點，這里不僅可以鳥瞰整個藺安市的夜景，餐廳還能進行360旋轉，讓顧客一邊欣賞絕佳美景一邊享受特級美食，是情侶們調情找浪漫的不二首選。

    古逸居然帶著晨曦去電視塔的旋轉餐廳，和一對又一對的情侶們坐在一塊，其心可誅！念及此，已酸到牙疼的言洺果斷掛斷了電話。與此同時，陳思月也剛好笑盈盈地走回來。

    古逸就像沒事人似的問：“怎么樣？那邊求婚成功了嗎？”

    陳思月點頭：“成功啦！那女孩都感動得哭了，特別浪漫。咦，對了，剛才你跟誰在打電話？”

    “言家長?！?/br>
    “誰？”

    “沒什么，快吃吧?！?/br>
    ……

    與此同時，正在洗手間的晨曦也剛好接到了言大醫生的電話：“噯？我在哪兒？我在你家啊，怎么了？”

    “噯？我在干什么？這個、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吧？”

    “……好、好吧，我在……拉粑粑>o<”

    章節目錄 第二十章

    離開吳宅后，晨曦就一直欲言又止。古逸何等的眼力勁兒，一上車便道：“有話要跟我說？”

    晨曦沒想到古逸會這么快看穿自己的心思，微愣了愣，道：“有些想法……但我怕我說得不對?！?/br>
    “怕什么？”將車拐上大道，古逸莞爾，“我看起來很兇嗎？說——”

    晨曦沉吟番，一字一句道：“今天的談話，看得出來蘇瓊很排斥，而且她很聰明，總喜歡打斷你的引導，掌握談話的主動權。不過……今天也不算全無收獲，我認為下一步，我們可以先找吳盛遠談談?！?/br>
    “哦？”古逸挑眉，“說說你的看法?！?/br>
    晨曦托腮想了想，娓娓道：“兩方面原因。第一，我注意到蘇瓊在談話過程中有三次想要抱胸，可是很奇怪的，每次她的手快要撫上肩頭的時候就會放下來。而恰好——我們剛來時，吳盛遠不是拍過她的肩嗎？討厭丈夫的觸碰，甚至厭惡他觸碰過的自己的身體。我懷疑……他們的夫妻感情并沒有想象中的和睦，可這一點，在檔案中卻一點都沒提到，所以我懷疑吳盛遠隱瞞了一些事實?！?/br>
    古逸對晨曦的分析沒有做出任何評價，只悠悠道：“第二呢？”

    “第二嘛……”晨曦咬唇微微躊躇，美眸流轉道，“好吧，第二其實是我憑主觀意識瞎猜的。自我們進入吳宅開始，蘇瓊就沒打正眼看過我，就連你為我做介紹時她也沒轉移過目光。太刻意了，就好像故意在回避我。

    “我總覺得，關于吳盛遠要求一男一女兩名咨詢師同時在場這件事，蘇瓊是有些異議的，所以，她把一些負面情緒轉嫁到了我的身上。因此，才連看我一眼都不愿意?！?/br>
    晨曦噼里啪啦地說完，古逸卻沒立即回應。晨曦第一次“上戰場”終究心里沒底，緊忙又加了句：“當然，也有可能別人覺得我就是個助理，沒必要給我那么多關注度，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你說的很好，為什么要因為我沒有立即回復就推翻自己的理論？”誰料晨曦話音剛落，這頭古逸便敲著方向盤悠悠道，“蘇瓊豈止是對兩個咨詢師同時進行咨詢的事不滿？她最大的不滿不是從一開始就說了嗎？”

    晨曦聞言小小發愣，古逸這么說，就是自己分析對咯？yes，首戰告捷！唔不過等等。蘇瓊最大的不滿從一開始就說了？

    晨曦咬指，揣測道：“你指的是……換掉嚴澤的事？”

    古逸遞給晨曦一個贊許的目光，“你剛才不是說了嗎？蘇瓊很會引導話題，東拉十八扯，一會兒表現出極度抑郁，作出想要輕生以及殺死女兒的模樣；一會兒又冷靜感悟，反過來替我著急，呵呵。她做這么多就是為了不讓我們掌握她真正的心理，是最典型的抗拒治療表現?？墒怯幸稽c你發現沒？雖然她故意擾亂我們的思緒，但有一件事情，她異常清晰明了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晨曦接過古逸的話茬道：“她對換掉嚴澤這件事表現出了惋惜和遺憾?！?/br>
    “嗯，”古逸目光灼灼，“即便一個人再想隱藏自己的心，也總會在不經意時表露出來。還記不記得蘇瓊的那句話：‘我老公實在是太敏感了’?！?/br>
    “‘我老公實在是太敏感了’?！惫乓菅哉Z之際，晨曦亦情不自禁地念了出來。

    小妮子一點即通，古逸頗為滿意，點頭道：“這句話的信息量簡直大到爆，來來，小晨，發揮你女人天生的補腦能力，好好猜猜這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br>
    晨曦微微瞇眼，托腮喃喃：“敏感……蘇瓊說自己老公敏感……嘶，古老師，你說吳盛遠會不會是個大醋壇子？他經?？匆妵罎珊吞K瓊關著門聊天，一聊就是一兩個小時，漸漸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借著蘇瓊病情反復的事情把他趕走了？”

    古逸呵笑：“有那么點意思了?！?/br>
    晨曦轉動黑眸繼續腦補：“這么推理起來……說不定嚴澤前輩的心理咨詢根本就沒問題，造成蘇瓊病情反復的是吳盛遠？！”話至此，晨曦激動地差點叫起來，“那我們去問問嚴前輩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嗎？”

    聞言，古逸意味難明地睨了眼晨曦，嘆息：“年輕真好啊～”

    晨曦茫然無措：“什么意思？”

    古逸道：“小朋友，轉動你的腳趾頭好好想想，如果嚴澤愿意告訴你實情，當初交接案件時會不說嗎？”

    晨曦聞言一噎，登時講不出話來。果然，面對這個圈子，她還是太單純（蠢）了。

    “而且有件事你大概還不知道，你這位嚴澤前輩當初也是從咱們心理研究中心出來的，他和這邊的恩恩怨怨啊，簡直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你居然還指望他告訴你真相？他不對你撒謊都算不錯的了?！?/br>
    晨曦糾結，“那現在怎么辦？”好不容易抓到了突破口，偏偏卻沒有打開突破口的鑰匙，總不能就這么干瞪眼吧？

    “怎么辦，”古逸輕輕吹了個口哨，“這就是小朋友你今天的家庭作業啦?！?/br>
    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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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言洺家時，晨曦已差不多累癱了。

    本來說好今晚和紅翡一起吃個飯，奈何古逸又忽然布置了“家庭作業”，毫無頭緒的晨曦不敢怠慢，只得愧疚滿分地放了紅翡鴿子。到了言洺家，晨曦也顧不上其它，打開記事本一邊看今天的對話記錄一邊就開始分析突破口。

    正想得腦仁疼，門鈴響了。晨曦心里本來就裝著事兒，以為是外賣到了也沒在意，迷迷糊糊就爬去開了門?？砷T一打開，門里門外的人都瞬間愣在原地，震驚萬分。

    “辛宜姐？”“晨曦？”

    伴隨著兩聲驚呼，兩人異口同聲又道：“你怎么會在這？”

    一時間，空氣凝結，兩人都莫名其妙地盯著對方，只管大眼瞪小眼。最后還是辛宜率先回神，舉著手里保溫瓶道：“我就住在樓下1103，今天熬銀耳不小心熬多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所以就上來送點給言醫生?！?/br>
    “原來是這樣?！背筷刈ヮ^呵笑，心底卻如坐過山車般忽高忽低。辛宜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信息量卻大到爆有木有！

    ——就住在樓下1103

    ——一個不小心銀耳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