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沈負應該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很不熟練, 甚至還不小心踩爛了幾株種在邊上的小白菜。 他一邊道歉一邊手忙腳亂的退出去。 也不知道是在和喬阮道歉還是在和那些被他踩爛的小白菜道歉。 喬阮看見他袖口上的泥, 嫌棄的皺了皺眉:“就這水平,還自告奮勇的要幫忙?!?/br> 沈負眼神閃躲的避開她的視線:“我......對不起?!?/br> 喬阮遞給他一張紙, “應該是我和你說謝謝才對?!?/br> 沈負擦掉袖口上的泥,聽到她的話,動作稍頓。 或許是沒想到喬阮會和自己道謝。 他努力壓下唇角上挑的弧度:“不用謝的?!?/br> 大概是覺得他不遠萬里的找過來, 還因為她,衣服鞋子全臟了。 心里不是特別過意的去,于是喬阮暫時把他帶回家了。 吃頓飯再走也行。 沈負跟著她一起回去,看到那個木頭和瓦片搭建的房子,大約是從未見過這么簡陋的住所,他腳步頓住,神色變得有些凝重。 喬阮把門推開:“將就點吧,下雨也不會淋到你?!?/br> 沈負只點頭,沒說話。 外面破,里面也沒好到哪里去。 家具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都包漿了,泛著亮色。 但好歹還算整潔。 桌子腳用東西壓著,依稀能看見掉色的地方,寫著七年紀上冊語文這幾個字。 廚房也沒有門,更別說是抽油煙機了。 這些年,喬阮其實每年都會給家里寄錢。 有生活費,也有重新置辦家具的錢。 可奶奶覺得這些東西沒必要買,她也不許喬阮買。 喬阮之前瞞著她買過幾次,后來她等喬阮走后,又拿去退了。 所以這么多年來,家里的東西一切照舊。 做飯時的煙霧順著飄出來,奶奶聽到聲音了,往外走。 在看到沈負那瞬間,她頓了頓。 喬阮做了個介紹:“這是我朋友,沈負?!?/br> 奶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對他第一印象還算可以。 立馬笑臉相迎:“先坐著等一會,飯馬上就好?!?/br> 喬阮把蒜苗拿給她。 奶奶臉色一變:“我讓你擇小蔥,你把蒜苗弄來干嘛!” 喬阮:“聽錯了?!?/br> “這都可以聽錯,你耳朵干脆別要了!” 她罵罵咧咧的重新進了廚房。 一部分煙霧順著煙囪飄出來,更多的那部分則飄了過來。 喬阮知道沈負肯定不太適應,于是和他一起出去。 這個點村里的人大多都在做飯,各家各戶的煙囪都在往外冒煙。 喬阮說:“我小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時候了,很安靜?!?/br> 沈負沒說話。 她看著沈負:“是不是第一次覺得,原來還有這種地方。都這個年代了,居然還有這么貧窮落后的地方?!?/br> 沈負搖頭,他說話的聲音不大:“我只是在想,原來你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br> “這樣的地方?”喬阮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怎樣的地方?!?/br> 他沉默了很久:“看上去,會讓人活的很累的地方?!?/br> 喬阮覺得,他果然是高材生,就連說話都這么藝術。 確實,這里確實會讓人活的累。 太壓抑了。 “其實也還好,習慣了就不覺得累了?!眴倘钫f。 四周偶爾會有人經過,都認識喬阮,和她打著招呼。 眼神卻無一例外的落在沈負身上。 有疑惑,有好奇,更多的則是一種探究。 他明顯不屬于這里,身上的氣質太出眾,像是電視劇里那種端著香檳出入各種高端場合的上流人士。 喬阮問他:“還習慣嗎?” 他知道她話里指的是什么。 還習慣這些人打量的眼神嗎。 他搖頭,又點頭:“能習慣,但不是很喜歡?!?/br> “所以啊?!眴倘钫f,“你跟過來干嘛?!?/br> 是一種埋怨他的語氣。 沈負卻垂眸輕笑:“剛才不是說過嗎,你們放的年假太長了,怕見不到你?!?/br> “你們醫生應該也有年假吧?!?/br> “可是沒你們那么長?!?/br> 喬阮半開玩笑的語氣:“要不你干脆跳槽算了,我們實驗室正好缺人?!?/br> 他笑著說:“好啊?!?/br> 溫順乖巧,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喬阮神情變得有些不自在,她移開視線:“我開玩笑的,你還是待在你的醫院好好拯救別人吧?!?/br> 沈負朝她靠近了一步:“可是醫生也屬于被拯救的范疇?!?/br> 他握著喬阮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醫生偶爾也會變成病人的?!?/br> 貼的太緊了,喬阮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在她的手放上去以后,明顯增快。 跳的很快。 心臟和主人一樣,一點也不掩飾對她的愛意。 近乎瘋狂的。 喬阮急忙把手抽離:“以后不要動不動就占便宜了?!?/br> 沈負一臉無辜的解釋:“我沒有占便宜,我只是想讓你感受一下我的內心而已?!?/br> “內心還能感受?除非你把心臟挖出來?!?/br> 聽到喬阮的話,沈負微微抬眼,眼里竟然帶了幾分認真:“掏出來,你就會信了?” 他看上去不太像是在開玩笑。 喬阮忙說:“我亂說的,你別當真啊?!?/br> 他有些失落的垂首。 喬阮有時候還是會疑惑,沈負的病到底有沒有好。 可診斷書上分明寫著,他已經治愈。 但他偶爾的舉動,以及并不像開玩笑的話,還是讓喬阮對那份結果存疑。 不是都說反社會型人格都是最聰明的那一類人嗎。 他們的智商處于金字塔頂端。 或許,或許他是偽裝出一副自己已經痊愈的假象? 喬阮搖了搖頭,甩開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 怎么可能。 就算他在表現上可以裝,但那么多項專業醫學檢查,他總偽裝不了吧。 喬阮看著沈負,后者同樣也看著她。 仍舊是那副溫柔的笑臉,并無任何異樣。 ---- 晚飯是院里吃的,因為堂屋里的燈泡太暗了。 奶奶熱情的張羅沈負多吃點:“這些都是我的拿手菜,喬阮最愛吃了,小的時候除了過年,其他的時候她想吃都吃不到呢?!?/br> 她干脆親自給沈負夾了一塊,沈負道著謝,將碗伸過去。 奶奶說的那句話只是為了表達自己對沈負的重視,可在沈負聽來,卻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喬阮的童年,似乎比他想的還要苦。 吃飯的時候奶奶總會問沈負一些關于他家里的問題。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他是哪里人。 沈負一邊給喬阮夾菜,一邊禮貌的答:“我是孤兒,沒有父母,戶口在沛城。目前在江北一醫任心理科主任醫師的職務,也是江北醫科大學的博士生導師,偶爾會去上上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