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幾分鐘，”苗小青光是拿出燙衣板，給電熨斗裝上水就用了幾分鐘，燙好離九點就差十來分鐘了。

    她邊換衣服邊問，“那天我什么發型？”

    程然瞪著她，“我哪知道那是什么發型？”

    苗小青想了想，換了個對程然來講更通俗易懂的說法，“是披著的，還是扎起來的？扎在什么位置？”

    程然走過去指了下她后腦最高的位置。

    苗小青取了條皮筋，三兩下扎了個丸子，對著鏡子把前額的碎發梳下來幾縷，然后轉過身給程然看，“那時我是這樣嗎？”

    程然扶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去，對著鏡子，目光在她修長白皙的后頸流連片刻，低頭吻了一下。

    “那時你是這么背對著我的，”他說。

    苗小青凝視著鏡子里的他，“你竟然會在背后偷偷看我？”

    “那時我以為你暗戀我?！?/br>
    “哼！”苗小青推開他，拿起包，又檢查了一遍，身份證和戶口卡，以及戶口卡主頁復印件都齊全，“走吧?！?/br>
    程然摟著她的肩出門，“你那時是不是暗戀我？”

    “沒有！”

    “苗小青，你知不知道你的情緒管理還不如一個三歲孩子，”程然說，“喜歡一個人情感外露得讓別人想裝傻都不行?！?/br>
    “都說了沒有！”

    他按了電梯，“迎新聚會那天晚上，你一直在偷瞄我是不是？”

    “沒有！沒有！沒有！”

    “我感冒了，你是不是借著讓我教你平均場來接近我？”

    “沒有！混蛋！你閉嘴！——”

    程然倒是閉嘴了，同時把她的嘴也堵上了。他扶著她的頭，把她擠到電梯的角落，熾熱地吻到電梯門打開。

    苗小青踹他一腳，氣呼呼地丟下他走出去了。

    堵車堵到民政局已經快十點了，程然望著前面長長的隊伍，捏著苗小青頭頂的丸子說：“看看，讓你磨蹭！”

    排他們前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轉過頭說：“小兄弟，排個隊就能把老婆娶回家，那是便宜你了?！?/br>
    他旁邊一個跟苗小青年紀差不多大的女人也轉過頭，看了年輕的程然和同樣年輕的苗小青一眼，像是看到了一出悲劇，露出滄桑而憐憫的目光，忽而她的目光一變，又像看到什么不堪的東西一樣，立刻就把頭扭了回去。

    苗小青和程然莫名其妙地互看了一眼，就聽見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跟年輕的準妻子說：“你看我一套房子加輛車都放在你名下，還得跟他們一樣來排隊！”

    苗小青拉著程然悄悄地退后兩步，為了避免那人再來搭話，他們倆索性都低頭看起了手機。

    填表，拍照，念完結婚誓詞，他們終于在午休前領到了兩個小紅本。

    走到大門外，苗小青低頭看著兩人的照片，程然比她上鏡多了，她的臉顯得比他的整個頭還大。

    他倆的第一次合照，竟然把她拍成了大頭娃娃。

    “我要補一整套精修的結婚照！”苗小青啪地合上結婚證，塞進包里，“等文章投稿了就補！”

    程然一副置身事外的輕閑，“投稿了還要跟審稿人打口水仗?！?/br>
    苗小青的頭又耷下去，她又不是程然，研究和發文章都輕車熟路，結婚照還是等她順利畢業了再考慮吧。

    “我們現在去哪里？”程然問。

    “不知道?！泵缧∏噙€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你想去哪里？”

    “回家?！?/br>
    苗小青呆愣地看著他，“這時候回家干嘛？”

    程然理直氣壯地吐出兩個字：“洞房！”

    苗小青無語地朝天翻了個白眼，這人能不能不這么饞？自從住一起后，一個晚上都不歇就算了，周末還翻倍。

    程然把結婚證在她眼前揚了揚，“苗小青，請履行妻子的義務！”

    苗小青一把奪過結婚證塞包里，“誰大白天地跟你履行義務？”她說著拉著他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去看場電影，你抱爆米花桶，我吃！”

    到了電影院，苗小青選了一部美國的科幻片，程然買了票和大桶的爆米花，抱著桶跟在她身后進了影廳。

    電影是老套的美式個人英雄主義，除了打斗鏡頭還算精彩，別的方面乏善可陳，主角臉上寫著“正義”，反派臉上寫著“陰險”，看兩分鐘就能猜中接下來半小時的劇情。

    苗小青堅持了半小時，靠著程然睡著了。

    電影快結束時她才醒，睜眼看到程然也睡了，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們兩個都不是浪漫體質，難得有空看場電影，也變成了補覺。

    “程然！”她輕輕搖醒他，“我們回家吧?！?/br>
    程然慢慢睜開眼睛，舉起懷里還剩了大半桶的爆米花，“這怎么辦？”

    “帶回家?！?/br>
    程然瞪著她，“你要我大老遠地抱回去？”

    “那就不回家了，”苗小青說，“扔了去辦公室吧?！?/br>
    程然深深地呼吸了幾次，拎著那桶爆米花站起來，“回家！”又惡狠狠地補了一句，“回家有你好看！”

    說著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回到家出了一身汗的程然先洗了個澡，拿了套睡衣穿上，苗小青一愣，“你是不打算出門了？”

    “要出門再換?！背倘粚⑺七M了浴室，關門前，他不死心地問了一句，“真不用我幫你洗？”

    苗小青“砰”地關上門。

    一個下午沒出門，晚飯他們查了好幾家餐廳，排隊人數都爆了，想到下班高峰的車流，兩人一致同意叫外賣。

    吃完飯，收拾完畢，程然半躺在床上，膝蓋上架著筆記本，苗小青坐到他旁邊說：“徐浚師兄剛做出的那個發展方法你知道嗎？”

    程然專注地看著筆記本，“嗯，張量網絡結合蒙卡變分算法?！?/br>
    “我做了一段時間調研，”苗小青說，“想跟他合作?！?/br>
    程然抽空抬頭看她，“為什么不自己做？”

    “他已經有程序了，我用他的程序算出來，文章加上他的名字就行了?！?/br>
    程然的手指又敲了幾下鍵盤才停下，沉吟片刻說：“這是個不錯的訓練。徐?？隙ㄒ苍敢饨棠闼惴?，還是自己寫程序吧?！?/br>
    苗小青的手指點在下巴，猶豫了一會兒說：“那我明天跟他聊一下，他愿意教，我就在開學后的組會上提出來?！?/br>
    “嗯?！背倘贿吳面I盤邊說，“你對自己有點信心，能算出kagome晶格，水平在你們系怎么也是第一梯隊?！?/br>
    他難得的夸張苗小青沒有聽到，反倒沉默地想起了心事，過一會兒，她說：“我們結婚的事，是不是得先瞞著？”

    程然敲鍵盤的手突然一停，半晌才抬起頭，面色陰沉地看著她，“你什么意思？”

    “老板那邊——”苗小青怕他誤會，語速很快地說，“你知道老板們都忌諱什么，給學生發工資，又占著名額，結果學生卻結婚懷孕休產假，導致項目擱置，甚至延期畢業，這樣的麻煩哪個老板也不想沾到?！?/br>
    程然的面色緩和一下，“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會跟老板保證，畢業前不會要孩子?！?/br>
    “可是老板還是會擔心有意外——”

    “苗小青！”程然打斷她，“我老婆——這么對外稱呼你的權力，我是不可能不要的?！?/br>
    苗小青怔住。

    程然關上筆記本，放到床頭柜上，對她招招手，“你過來！”

    苗小青到他身邊剛躺下，就被他扯到懷里。他的臉貼著她的頭發說：“你別擔心，既然你跟我結了婚，我就不會讓你去承受這些?！?/br>
    “程然！”苗小青握著他手臂的手緊了緊，故作輕松地說，“其實我沒事，女生嘛，風險肯定比男生大?！?/br>
    “這種事不需要你去想，”他吻了下她的頭發，“嫁給我以后，你還跟以前一樣，什么都不會變?！?/br>
    苗小青還想說什么，程然又說道：“把你調研的模型結果給我看看?！?/br>
    苗小青一聽，立刻去拿來了筆記本，剛剛她想到什么，要說什么，突然就接不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結婚就是這么簡單，哈哈哈哈哈

    第57章

    開學后，辦公室來了一個熟面孔的新生。本校的免試研究生，圓墩墩的臉形，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個子中等，笑起來憨厚中帶著一絲稚氣。

    他叫吳繁，從大三起就經常參加江教授的組會，大四開始做量子磁性研究，所以一來就有條不紊地做自己的事，跟程然他們收放自如的討論。

    苗小青總盼著來個被平均場折磨的新生，這次她的期望又落空了。

    在這個變態的組，她這種正常學生依然是個特例。

    開學后的兩天，苗小青跟江教授，還有黎若谷進行了關于這個題目的最后一次討論，確定了文章不用再改。江教授給了她網站賬號，以及寫好的cover letter。

    “你自己投吧，正好感受一下?！苯淌趯λ冻龉膭畹男θ?。

    苗小青激動地回到辦公室，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登陸網站投稿。

    這可是prl??！即便最后被拒，至少她也做出過老板們認為夠格投頂尖刊物的工作了。

    她望著屏幕上的頁面，彈出投稿成功的提示，怔了半晌，直到程然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苗小青慢慢地抬起手，覆住他的手后，才仰頭對他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他們默默地對視了片刻，程然回到坐位上繼續工作，苗小青找到徐浚說了自己的想法，不出程然所料，徐浚爽快地答應了。

    程然對苗小青的工作進展清清楚楚，而苗小青卻對程然的工作一無所知，起初她也會問，但程然剛講了沒幾句，她的腦子就開始呈現空白，后來也不問了。

    暑假在她家時，程然說過一次有了進展，后來就再沒聽他提起過。

    開學后的第一次組會，程然一上來就丟出個炸彈。

    他在白板上寫完最后一個數，灑脫自如地轉過身，“我也是突然意識到這里面沒有長程糾纏，沒有拓撲序！”

    他的話音一落，江教授，黎若谷和杜弘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臉上的神情先是驚訝，隨后是恍然大悟。

    “竟然真給你想出來了，”黎若谷說，“如果沒有對稱性，確實就是一個拓撲平庸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