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郁泉幽摟過云歌的肩膀,兩人迎著晌午的烈陽相互依靠。 “云歌,我知道...僅僅因為狐墨你或許并不會離開。是因為元影么?或者是大師父……” 她提及楊丞與元影忍不住一陣顫抖,一陣心涼。 云歌扭過頭有些驚訝的瞧著她。 郁泉幽便知道,這丫頭果然是因為長白落寞,物是人非的緣由才會遠離了她。 “你也覺得……長白的落寞同我脫不了關系么?”她失落的呢喃了一句。 坐在她身邊的云歌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沉默下來,默默的看向遠方。 郁泉幽抱住自己的雙腿,蜷縮在門口,心中不是滋味。 別鶴仙居緊閉的大門后,狐墨聽著她們的對話,微微蹙了眉頭,走上前便想要打開大門想要去訓郁泉幽一頓,誰知卻被帝玦拉住了衣袖。 他惱怒的扭過頭朝著帝玦看去,“你就這么看著她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么?” 他身后那個沉穩的身影卻并沒有什么擔心的神情,“她并不是一個能夠被輕易說服的人。若是她能夠放下心中對于長白的愧疚,對于六界的愧疚,那么我也不必陪著她回到九重天上來?!?/br> 狐墨頓了一下,扯過自己的衣袖,怒意依然不減,只是卻沒了話語。 “她心里的困惑只能靠她自己去平復。狐墨,你應該知道,她向來如此?!?/br> 他的目光深不見底。 狐墨閃了閃眸子,冷笑一聲,“那么云歌呢?你今日這一出?她們難道便能夠化解心中的隔閡么?” 帝玦聽著他的話,很是不適,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狐墨,別忘了她們二人到底是因為誰有了隔閡?!?/br> 青墨水杉色的身影稍稍一顫,不作聲,站在門口繼續聽著她們的對話。 門外,沉默了良久的云歌終究開了口道,“我只是心寒,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六界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從淪惑....到師父,從宣若到西海水君....不過是留戀于不該貪戀的權....便可以濫殺無辜?這些仙門頂尖的世家如此,底下的眾仙也都是些膽小鼠輩.....我只是傷心,好端端的六界怎么就成了這般模樣?” 云歌知道,長白之所以會沒落并不是郁泉幽的錯。 六界這片泥潭正是人心中最激烈的貪欲所形成的。她又有什么資格去怪別人? 只是有些時候難免會想,若是郁泉幽不曾來過長白,若是大師父,掌門,師父,四師父,五師父都不曾離開?;蛟S長白不至于此。 可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有多么荒誕,也沒有想到郁泉幽就這樣察覺到了她的想法。 郁泉幽聽著云歌的話,默不作聲。 接著這小丫頭又說道,“師姐。我離開確實是因為狐墨,也是因為這個讓我害怕的六界,同你并沒有什么關系。我的確心中責怪過你,可我也知道,長白之衰怎能怪你?只是這六界泥潭我實在不愿意在插足?!?/br> 云歌好不容易將自己的心里話都說了出來。安安靜靜的等著郁泉幽的回話。 半響,她聽見身邊的人說道,“即是如此,六界之大,你云游四方,莫要同我斷了聯系可好?” 她有些懇求的語氣,讓云歌聽著有些心酸。 小丫頭點了點頭,將手悄悄的朝郁泉幽握了過去,低聲說道,“好?!?/br> 郁泉幽對她露出了笑容。兩人時隔三個多月,總算互相坦白了心中想法。 “云歌,若是你累了,想要回來了,我會一直等著你?!彼p輕在小丫頭身邊說著。 云歌點點頭,嘴角彎起了笑意道,“我知道,師姐,你永遠是我的師姐?!?/br> 她枕在郁泉幽的肩上。 不過一會兒,那抹赤紅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熱烈的陽光下,離開了別鶴仙居。 郁泉幽一直保持著同云歌坐在臺階上的動作。忍不住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雙眼。 不知是過了多久。門前的白袍女子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推開了別鶴仙居的大門,悄悄走了進去。 門前已然無一人。前廳卻不斷傳來歡笑聲。 郁泉幽暗自嘆了一口氣,換了一幅表情,勉強擠出了笑容朝著前廳走去。 前廳的一群人早就在候著郁泉幽,眼尖的莫念川很快便瞧見,急忙向著郁泉幽招招手,臉上洋溢著笑容。 郁泉幽深呼一口氣,走上前,同一群人坐在一桌上,很快便說笑成了一團。她吃著帝玦親手做的飯菜,瞧著身邊的人都還在她的身邊。心底多日來的空虛失落也瞬然平靜了許多。她笑著看向坐在她身邊的帝玦。嘴角揚起的笑容正是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最期盼見到的。 她知道,他費勁心力同狐墨造了一出戲將云歌引到了別鶴仙居,又將這些她無比思念的人都尋了來,便是為了讓她高興。 他將云歌帶來是為了將她心中這些天所有埋藏的苦楚平復。他想讓她知道,她的身邊不僅僅只有云歌一人。也想讓她知曉,云歌雖然離去,卻并沒有同她斷絕情誼。這世間,只要她在,身后的這一群朋友便永遠都在。 待到坐席散去,她靠在他的身邊,瞧著天邊飄蕩著的云彩閃了閃眸,輕聲說了一句,“帝玦...謝謝你?!?/br> 那墨色身影淡淡一笑,強健的雙臂將她抱到腿上,寵溺的說道,“你我之間不必說謝字?!?/br> 她高興的摟住他的脖子,在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猛地親了一口,呢喃道,“我...若是能同你生生世世相守...該有多好?” 這聲呢喃很低,音色輕到帝玦幾乎沒有聽見她在說什么。 那人低下頭皺眉疑問一句,“你方才說什么?” 眸中閃過一絲不舍與落寞的她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沒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同你,吟溪同離雪終究可以相守,我是在高興...” 她扯出笑容,莫名有些蒼白。 帝玦低低一笑,輕柔的揉了揉她的頭發道,“我家夫人怎么如此多愁善感?!?/br> 郁泉幽悄悄哼了一聲,躲在他的懷中盯著天空的彩云,慢慢失去了心魂。 蒼天的變幻莫測是他們無可抗拒的力量。她不知以后會發生什么??缮砩系纳窔庖讶灰詾檠轮沟目拷珠_始作祟不斷。她又能夠一人撐下多久的光景? 邪神炎珺一旦出世。這世間便免不了一戰。她身為上古諸神合力留下的仙靈,面對這天下蒼生也不可能坐視不理。若是當初便已下定決心不再管這紅塵之事,她當初便不該回九重天。 她卻選擇了這條路。終究違背不了自己的初心。終究看不了這天下生靈涂炭。 郁泉幽清楚的知道。若是炎珺于牙骨洞練成邪術,那么神魔大戰便會再一次發生。利用上古靈力的自己也會因為逆天命格徹底激發體內煞氣。 她盯著帝玦的下巴發呆,嘴角彎起的弧度漸漸平穩了下去。再看不到任何笑意。她怎會不曉得體內的煞氣到底是什么東西? 百煞之王情煞之所以最毒,不過便是因為它遇情至毒。她越是愛帝玦,這份情誼越是深刻。這一世她的煞氣便不可能不發作。 而一旦發作,對于她便是不可挽回的致命之毒。 她低眸將自己知曉的這一切全部藏了起來。然后努力揚起微笑。至少,現下的時日,她要同帝玦好生相守。且不管到底這一世多長。只要同他待在一起,這世上還有什么困苦是她不能扛過去的。 想著想著,她不禁再一次緊緊摟住他的脖頸,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使得帝玦一愣,隨后莞爾一笑。悄悄的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個吻。 兩人就這樣坐在院中,幸福滿足。 太陽漸漸從晌午的高度向下慢慢降去。揮灑的陽光悄悄變得冰涼起來。 傍晚已到。掌管著瓊津山幕賓之事的小仙前來別鶴仙居請郁泉幽前去,她這才想起瓊津山還有一個人正等著自己。于是急急忙忙理了理朝服,喚來仙鶴同帝玦一同趕去了瓊津山上。 募兵儀式已然結束,所有通過迷惘森林之考驗的六界義士都經過了各項考核進入了練兵帳下成為了一名天兵天將。依照著從前的規矩,點將儀式中,需要上位者從上千名天兵之中挑出一位將軍。這精挑細選的活實在難做,也很是耗費心力。 于是,郁泉幽在一一接下九天玄女留下的文案后,便帶著伶云一同住到了瓊津山頭的宮殿之中。 因為天族同魔族那一戰,這募兵點將之事落下了不少文案與奏折未曾處理。如今她身為攝政帝君更是從司戰府與司命府那里接下了許多本該轉去碎憐居的折子。無奈的是,天帝爺爺像是鐵了心的要她接手天族所有事物,現如今正將她如天族儲君一般培養。叫她想要反抗也反抗不了。 說到底還是她眼下坐著的這個帝君的位子叫她滿身難受。 于是淺淺嘆一口氣老老實實坐在紫檀文臺上處理事物。好笑的是,帝玦這個堂堂魔族儲君如今居然老老實實的坐在她的身邊為她研墨。瞧著他皺著眉頭拿著墨硯的樣子,叫她忍俊不禁,于是嘴角彎起弧度笑了起來,“怎么?不過就是讓你研個墨,一臉苦大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