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竹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一拍腦瓜,嘆了一口氣道,“賢侄快些帶我去吧?!?/br> 月吟溪點頭答應,兩人腳步匆匆朝著谷內走去。 伶云等在內殿之外,貼著宮墻聽著里面的動靜。內殿之中卻絲毫動靜也不曾有。 她心急呼喚,“主子...殿下...您倒是回一句話與奴婢...方才滿芳軒中羅剎公主會在那里定有原因..您千萬別...” “滾...”她話還未說完,殿內便傳來清冷的一個字,讓伶云心中一緊,慌了手腳。 她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只見宮殿之外,清竹腳步匆忙的走了過來。 伶云面露喜色,急急忙忙的迎上前略微行禮喚了一聲,“醫神...” 清竹不曾多言,走到內殿門口,眼瞧著大門緊閉,便來回焦躁的走了幾趟,詢問道,“這孩子...?果真是看到了那一幕?” 他詢問著。伶云本就憂心,他這樣一問,面色便更加的難看,“醫神怎么就將羅剎公主請至了滿芳軒...” “我...我這也是著急...帝玦已然支撐不住,我束手無策...從醫書上尋到一法,或許能讓他的精神多維持幾日...這法子只有那羅剎知曉,便拜托顧淼清將她請來...誰知...誰知!泉幽這丫頭?”他面色也是難看的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曉得該解釋些什么。 “殿下如今這樣...只怕...若不是神君親自來...任誰來勸都是無效的了...”伶云拉過清竹站在遠處說道。 清竹沉默良久,頓了一會兒,只站在那里不停的嘆氣。 隨后又一次拂袖匆匆而去,離去前交代伶云了一句,“她這個倔脾氣,你多少攔著些...我會盡量將帝玦救回,讓他清醒?!?/br> 伶云點點頭,又守回內殿門口,面上憂愁不已。 將大門緊閉地郁泉幽整日整夜地縮在墻角里,任憑外面有著什么動靜也不肯再動一步。一雙耳朵便像是沒有聽到伶云一次次地呼喊一般。 晚間,陌離雪終究憋悶不住,又十分心疼里頭的丫頭,拎了兩壺酒繞了小路從內殿的外窗翻進了屋子里。 “小幽?”她朝著空落落的屋子里喚了一聲,滿眼望去,卻不見郁泉幽的蹤影。 于是心中一驚,著急忙慌的滿屋子亂找,最后在床榻與白墻的角落里尋到了扶膝而坐的郁泉幽。瞧著她憔悴又狼狽不堪的面容,原本裝了滿肚子責罵的話便一下子煙消云散,再看,便只剩下心疼。 她靠近了郁泉幽,挨著她席地而坐,將兩壇酒放在了郁泉幽面前輕聲勸慰道,“我雖不知你因何緣由成了如今這般...不好相勸,卻也不想看你如此...喝些酒吧...或許心里會好受些...我從前也曾這樣過,當初靜姨不像其他人那般攔著我,常坐在這陪著我喝酒...如今...我來陪你?!?/br> 陌離雪曾從靜姨那處聽過當年雪神同那位魔界儲君的前程往事。她通過護心丹知曉郁泉幽的身份,便也聯想猜測到郁泉幽是因何人變成這樣,既不能同她攤牌,便只好這樣勸慰。 縮在角落里的人兒稍稍動了動身子,僵硬的抬起頭朝著陌離雪看去。 只是看著,卻不說話。 “我知道心中絞痛是什么滋味,喝點酒,或許會緩下一些...”陌離雪悄悄說道,隨后對她展開笑顏,隨手拿起一壇酒,拆開了壇蓋往自己嘴中灌了一口,醇厚濃香的酒氣傳了出來。 “只怕這酒鎮的了一時之痛,難以長久...”郁泉幽嘲諷一句,嗓子已然是沙啞的不成樣子。 “小幽...不管怎樣,莫要將苦憋在心頭...若是這樣,只會越加心痛難忍?!蹦半x雪拍了拍她的肩頭,半天只能說出這些話來。 郁泉幽盯著那壇酒許久,伸出手把住酒繩,往懷里一拉,便仰頭朝自己嘴中灌去。 “我...曾經那樣相信一個人...卻不過是自己愚蠢?!币豢跐饬业木蒲氏氯?,嗆得她滑出了眼淚。 陌離雪靠在她身邊,默默無聲,呆望向白墻,歇了許久淺淺說道,“若是你信我...同我講講以前,或許吐露出來,心中會好受些?” 她試著想讓她將苦楚吐出。那人卻抱著酒罐子埋頭悶喝起來。陌離雪沒了辦法,只好陪著她坐在陰冷的地下,一同醉酒。 一夜未眠。那人未曾勸動,內殿的地上卻多了滿滿一堆酒壇子。陌離雪搖搖晃晃的被靜月攙扶了出去。 郁泉幽繼續拆著酒壇子,卻是越喝越清醒。 伶云瞧著郁泉幽這樣,心中自然不是滋味,想同郁泉幽說幾句話。內殿的門卻又被她重重地關上。 她這般一連頹廢兩日。整個靈月谷上下的人應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伶云便這樣心神不寧的待在內殿門口守了兩日,才聽到谷前侍衛來報,說是長白山掌門來訪,這才看到了一絲希望,急急的朝著谷前奔去,將帝玦帶到了內殿門外。 她蹲在門口,輕輕朝著里面問候了一句,“主子...神君...神君他來了...” 伶云問的膽戰心驚,這些天,但凡她在郁泉幽面前提起帝玦,里面不是摔壇子便是砸東西,怒氣盛足,也不知此番她讓清竹帶著神君來是對還是錯。 話語停了半響,里面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伶云詫異,開口又準備說上幾句。卻聽見里面傳來冷若冰霜的話語,“他不是要死了么?怎么還有力氣來見我?” 站在門口的帝玦聽到這一句,慘白的臉上,便更加難看。 “主子...”這樣冰冷的語氣,伶云幾乎一輩子都不曾聽到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多問了一句。 “你讓他滾,滾去找那位羅剎公主...”她沙啞著聲音,低吼著,幾乎咬牙切齒。 “郁兒...”門口的人悄悄呢喃一句,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之中快要搖搖欲墜。 “滾!讓他滾!”里面的人似乎聽見了這一句呢喃,毫無理智的尖叫著。 “主子...”伶云面色也漸漸難看起來,只是這一句喚聲還沒有落下,屋子里猛地傳來一聲酒罐破裂的聲音。劇烈的聲響嚇得躲在門口的伶云白了臉,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我說了,讓他滾...從前該是什么身份,如今也不必再繼續待在此處惹人厭。他不是同那羅剎是許了愿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么?又來同我多說什么?”里面的聲音哽咽著,沙啞的嗓音中盡是難過。 白衣身影站在大殿門口,聽到她說的每一個字,愈發慘白的臉上凝聚了幾萬年所有的疲累與悲傷,這一天終于還是到來了... “主子...當年之事事出有因...神君他有他的苦衷....您...”伶云顫著聲依然想要勸上兩句,話還沒說完便被狠狠的打斷。 “你問問他...當年錐心之痛,他可有感受到半分半毫?你問問...他取我心頭血之時,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苦衷...能讓他狠心到取我心頭血,毀我家族?你問問他,到底有什么苦衷!”她已經聲撕力竭的吼叫。緊接著,屋子里接連傳來好幾聲酒罐破裂的聲音。 伶云被那怒吼聲吼的一句話都不敢再說,只是跪在門口,低著頭,絞著手指,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良久,屋子里漸漸沒了動靜。伶云守在門口一動不動,默默的陪著郁泉幽,任由她撒著氣,只是擔憂無比。 門口的帝玦愈發的站不住腳,身影更顯得單薄不已。病色的臉上帶著哀容,看上去一下子消瘦了許多,似乎也蒼老了許多。 少頃,伶云站起身,緩緩地朝著帝玦走去,輕柔的問了一句,“神君...主子既然不肯見你...你不如先回去?” 那人只是站在門口不說話,淺藍色的雙眸一直盯著內殿的大門看,唇間愈發的渾白,干涸的起了一層皮。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的那一人喃喃了一句,“我以為,至少她肯見我一面...” 染上一絲傷愁的話語讓候在他面前的伶云心中一顫,抬起頭看著那人,想起了從前。 神魔大戰。 最后關頭,當時領戰的沐玉王子曾經悄悄來過一次別鶴仙居,私下偷偷的見了郁泉幽一面,只是這一面...當伶云告訴郁泉幽時,她便高興的像一個孩子一般。是了,從前的郁泉幽,只要他來見她一面,都是高興的。 “呵...”帝玦低聲一笑,極輕。 “神君若是...您還是先回去吧...?”伶云幾乎找不到什么去勸慰他的話來講,只能勸他回去。只是她似乎忘記了,內殿之內的人是為倔脾氣,大殿門口這位性子卻是比郁泉幽還要倔的人。 “不必?!彼坏恼f了兩個字,沒有猶豫。淺淡無比。 伶云張了張嘴,卻又無可奈何的再次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