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手忙腳亂的云歌不知該如何是好。 卻在此時,她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吐血的身影,轉過頭一瞧,渾身冷汗虛出,震住了腳步。 發狂的郁泉幽砍傷了四長老,一劍插入了大長老心口,鮮紅熱騰的鮮血一下子灑在了她的臉上。失去理智的她眼神稍稍清明了一些,她愣愣的瞧著自己舉著流光劍,那把劍死死的插在大長老的胸口。她慌亂無比,用力將劍拔出。滿臉滄桑的楊丞低頭愣愣的瞧著自己胸口那個巨大的窟窿,似乎并沒有料到如今這般的狀況。 郁泉幽盯著大長老的身影,就這樣緩緩地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她失魂落魄,提著劍,不知所措。 “阿丞...!”四長老凄厲地喚了一聲,不顧滿身傷痕朝著大長老撲身而去,顫著聲音,極力壓制著自己的聲色,用力的喚著,“阿丞...” 一旁呆呆的顏七娘站著再無了動作。 郁泉幽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看著眼前兩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楊丞沖著時蔓菁微微一笑,然后將目光轉向了郁泉幽,斷斷續續的說了最后一句話,“郁兒...停手吧...這個世間本就冰冷無情...” 她怔愣著,眼淚再一次模糊了眼前。大長老和藹的面容逐漸離她遠去。 她坐在龍墟臺邊上,一只腳蕩在了懸崖之上,悲痛欲絕。 都是我,都是因為我... 哈哈哈哈... 她自言自語著。心間的痛,已是無法抑制。 此時的眾仙已然將郁泉幽完全當成了妖魔之人。眾人舉刀朝著郁泉幽刺去。癡癡傻傻的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躲避,一抹身影撲來,顏七娘再一次承受了十數把長劍利刃的刺入。 失去元神的她因著元母的魂飛魄散收到陰險,就算是鬼尸,遭受到十數把上古神器的刺入,傷痕累累的rou身便再也支撐不住。 顏七娘消失的很快,在郁泉幽面前這般一瞬間幻化為了一層金光,鍍在了她的身上。 癡癡的郁泉幽就這樣愣然的瞧著顏七娘徹底消散于時間,看著大長老楊丞逐漸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她目光無神地看向那些將長劍刺入顏七娘體內的仙人修士,目光陰森的可怕。那些人不自覺地朝后退了許多步,面色慘白,害怕至極,結結巴巴的說道了一句,“不是...是她自己..” 郁泉幽冷笑了一聲,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凌亂的青絲蓋在臉上,瘋瘋癲癲猶如剛從地獄之中走出來的厲鬼一般。 她就這般毫無懸念的瘋魔了,唇角彎起一絲笑,她踉踉蹌蹌的站起,開始仰天大笑。郁泉幽騰飛于空中,身上的全魂之力完全爆發了出來,朝著底下一群仙人修士狠狠的砸了過去。 頓時,龍墟臺間慘叫呼聲不斷,血流成河。 她一路跌跌撞撞飛回長白。全魂之力卻在此時完全激發了她身上的煞氣。她的額上梅花印記黯淡了許多,似乎是加深了顏色一般。 她被煞氣纏繞著墜落在長白山脈之間。 藏在身上的碎緣石同著其他幾塊碎片合并在了一起,似乎收到某種召喚一般,浮在了呆滯的郁泉幽上方,以一層柔和的光芒將她完全照耀了進去。 那股煞氣鉆進郁泉幽身體里的每一處似乎是想要喚醒眼前的人那藏在最深處的記憶。劇烈的疼痛使得郁泉幽來回在地上滾著。身上逐漸生出一種乳白色的光澤。 光澤將郁泉幽完全蓋住,緊接著長白山脈之間,便聽見那人用力朝天嘶吼了一聲。瞬間,南云都內,靈月谷中,西海島嶼之間閃過三縷白光一同朝著郁泉幽胸口集結而去。破碎的斑古碎片全部融合在了一起,碎緣石的召喚能力將六界之中剩下的幾塊碎片全部召集。 乳白的光澤,慢慢的將封印住記憶的那一層薄膜揭開,前塵往事便如同海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腦海之中,劇痛傳來,腦海之中劃過從前一幕一幕。 從前天真善良的浮生,圍著自己打轉的伶云。從前窮桑的父親母親,顏姨,紫莖紫菁,鳳鳴蘿,還有她最愛的那一人。 她雙眼無神地盯著發紅的天際看了許久,眼角滑落淚水。 她想起了從前的一切,想起了令她絕望的回憶。 原來到頭來,前世今生的她,都那么可笑愚蠢。 她踉蹌著走在山間,狼狽不堪。 腦海中的景象,混雜在元影,浮生,大長老,顏七娘死去的畫面之中,夾雜著前世的記憶。 飄忽的桃林中,一陣美妙動聽的琴聲悠悠而來,那時的她不過因為好奇,便順著那琴聲的方向尋去。 當年的帝玦不過是一介白衣,坐在一潭清泉旁,撫著一把琴,琴聲悠揚,他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可那年輕的臉龐上卻毫無稚氣,身上沉穩的氣息給予了她莫名的安心。因此,對那人鐘情于此。 她聽著那少年彈著琴,聽得入了神,她從懷中掏出一支類似笛子般的東西,貼在唇上,緩緩吹著,跳動的笛音融入少年的琴聲中。 那曲美如仙音,娓娓動聽。那人淡淡回頭,神色驚訝,白凈的臉龐帶著暖暖的微笑,抬起頭看向了她。 那時的她不過是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姑娘罷了,天真可笑,悄悄露出笑容來,“你若不介意,我們合奏一曲如何?” 淡漠的少年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卻將身體轉了過來,開始彈琴。 便是那一曲合音,讓郁泉幽再無法對這個少年忘懷。 郁泉幽倉惶跌倒,癱坐在地上。 眼前浮現出當年天帝爺爺賜婚之時,那般十里紅妝景象,同著她在南天門之前對陣的少年明明...明明說過要娶自己,此生非她不娶。 可那一匹黑毛鬢馬上的他卻冷漠無情。 那時的她便已經下定決心,今生今世同他恩斷義絕。 她舉著手中的長劍,那一把流光碧血雙身劍,從戰馬上一躍而起,直直的向著烈馬上的少年刺去。 少年沒有躲開,帶著玄光的雙生劍狠狠的刺進少年的胸口,雪白的薄紗衣瞬間被血色熏染,她怔愣的看著他,悲慟的問了一句,“你為何不躲?” 面色白了幾度的逍遙依舊面無表情,“終究還是我虧欠你,這一劍我便收下,當是給你一個道歉,至此之后我絕不會留情?!?/br> 這樣冰冷的話語,她倉惶的退了幾步,猛地將劍拔出,溫熱的血灑在她的臉上,她癡癡的笑著,“沐玉,你...何時對我留情過?!?/br> 郁泉幽回想著這些情景,忽然覺得可笑起來。她忽然覺得這一世帝玦所作的一切不過是因為從前的愧疚... 當年...作為婚房的別鶴仙居里,各處鏤空的窗臺上都貼了喜字,堂中的坐席已擺滿,各路群仙皆都笑顏大開。 她曾經穿著鳳冠霞帔坐在喜房之中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帝玦前來相娶的消息。 她只是在顏姨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進了堂中,可本應該陪在她身邊的新郎卻不見了蹤影。 被邀請而來的群仙都開始議論起來,她默默的堂前的旁座上坐了下來,喜帕下的她已是滿眼的淚水。 在大堂的上座坐著的是她的父母。 她便與自己的父親母親在別鶴仙居里等了很久很久。 最后卻等來了一事速報,南天門戰事緊急,天帝命令她快速換上戰服前去應戰。 她將蓋頭掀起,絕美的容顏上似乎還有著淚痕。 她回到了自己的寑房,換上了戎裝,孤身一人前去了南天門。 然而這卻是個陷阱。敵人早在南天門設下了幻境。 當降雪到達南天門,發現自己只是單槍匹馬,并沒有任何天兵天將前來助戰,便察覺不對,欲轉身離開,卻為時已晚。她陷入了幻境之中,無法脫身。 幻境一層又一層,當她被最后一層幻境中的萬箭射中時,卻是突然的看見了他的身影。 她原以為他是來救她的。 雖然他最終也沒有當她的新郎。 醒來之時,她發現自己身在喜帳之中,而那鳳冠霞帔被完整地穿戴在她的身上。 穿著喜袍的少年坐在她的身邊,極其溫柔的看著她。 她以為他終究是不肯負了自己的。 滿心歡喜時,一把冰冷的刀具便硬生生的插入了她的胸腔。 劇烈的疼痛又撕裂開來,她愕然地盯著眼前的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絕望,在這樣的巨痛下緩緩倒了下去…… 她昏死過去,被這少年無情的扔到了魔族用來關押囚徒的冰室之中。 接下來的每一日里她心尖所愛的少年都會派來一個舉著刀的人,狠狠的在她的心口劃上一刀,她被折磨的身不如死。 她昏沉的睡了五日,每每醒來,不管自己有多么的虛弱,都要對著看守她的魔族士兵乞求著,乞求著讓她再見他一面。 “死心吧。殿下不會見你?!笨词厮氖勘@樣厭惡的對著她說道。 “為何?他..他既然還將我留在這里,終有一日會來見我,你們為何不讓我見!”她這樣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卻是聽到一番令她寒心不已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