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這話原是平常話,哪知垂緗聞言忽動了怒,揚起臉目光冷冽道:“是,我自然算是聰明人!可聰明又奈何,我那哥哥論心思遠不及大哥哥和二哥哥,若是將來一味相爭也只能落個慘敗的下場,如今唯有找一安靜賢惠媳婦踏踏實實過自個兒的日子,將來你們作亂慕家時他才能平安度過一劫。有此顧慮,我倒是還能選誰?” 見云卿仍不甚在意模樣,垂緗粉拳砸向桌面,咬牙道:“是趙御史的孫女,二小姐趙羽蒙?!?/br> 云卿手一頓,望著垂緗,欽佩地笑了。 “非四族中人,不會輕易卷入是非,卻與四族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門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旁人也輕賤不得。上有趙御史與涼大爺交好,下有乘龍快婿蔣寬,趙御史的義女又是我姑姑,所以與我也有牽連,你是擺明了要我們照顧著冽三爺。這也罷了,倒是二小姐與三小姐原是同齡,二小姐庶出三小姐嫡出,你卻特特選了庶出的二小姐,又是為何?” 云卿一眼看透她心思,垂緗神色便更加懨懨,遂簡單道:“二小姐雖庶出,卻是難得的詠絮之才,甚得趙御史及其子寵愛,在兄弟之間也備受尊敬,此是其一。其二,二小姐因庶出,見慣人情冷暖,是以性子平和安穩,不爭不鬧,宜室宜家。其三,我想著這一位是庶女,恐就不會嫌棄我哥哥是庶子了。便是這么簡單?!?/br> “不簡單,甚是不簡單,”云卿贊道,“你這一番籌謀甚是周全,我實在欽佩有加?!?/br> 垂緗遂問:“二哥哥納妾一事,你又是如何籌謀的?想來也甚是周全?!?/br> 云卿淡淡笑著,為她斟茶道:“并不是呢,我原就不打算周全?!?/br> 正自此時,外頭有人敲門,垂緗當即收了冷淡神色,換作一副歡顏。云卿遂去開門,一見外頭人便笑了,道:“請?!?/br> 是慕大姑娘。 垂緗當即落淚,上前哭跪行禮:“jiejie……” 慕大姑娘卻笑道:“喲,沈姑爺在外頭找你找得心急如焚,你卻躲這兒抹淚兒來了,可不得讓沈姑爺急死么?” 垂緗一驚:“他、他來作甚?” “我怎知作甚,”慕大姑娘道,“那慌張急切的樣子……我猜,你出門之前他不知你有喜了吧?你也是,鬧脾氣歸鬧脾氣,這等事怎好叫他著急?” 垂緗聞言又冷了臉,恨道:“便知他不是為我而來!” 云卿與慕大姑娘便都笑了。云卿道:“莫怪我說話直,你家那一位可是個書呆子,若真為了什么厭棄你了,一個孩子哪里夠他回心轉意?他如今心急火燎追來,便知心里是有你的,生怕你當真回了娘家不跟他過了,才連書生清高之氣也不要了急巴巴追來,這還不夠你出去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么?” 垂緗臉色當即十分難堪,支支吾吾半晌方說:“這孩子,原就是個、是個……是個意外!我們本沒想過會……就是……然后……” “原是情難自禁,”慕大姑娘笑道,“如此當真是良緣了?!?/br> 垂緗更加羞臊,正是此時,卻聽外頭有人叩門,急切道:“緗兒,緗兒,你叫我進去,我有話跟你說,我想你,你莫躲開我……” 垂緗早已羞得滿面通紅。 云卿遂清了清嗓子,沈恪當即啞了嗓子,半晌方說:“沈恪不知另有他人在此,沈恪失禮,但請恕罪?!?/br> 云卿與慕大姑娘另有事要談,干脆直接推搡著垂緗將她推出門外,不顧垂緗拍門將門從內一栓,登時清靜許多。 慕大姑娘便問:“今日之事,嫂嫂可想好怎么做了?” 云卿點點頭道:“法子是有了,只是原是想用垂緗的,如今她心不在此,恐要另作打算?!?/br> “垂綺不日便要回宮,如今能做的不多,若有需要,嫂嫂吩咐便是?!?/br> 104 速戰 眾人于老太太房里坐下,論起這冽三爺娶妻、凇二爺納妾之事來。 垂緗坐下便疑問:“怎的祖父未來?” 老太太笑道:“裴三太爺過來與他論酒,他是走不開的。至于垂凇垂冽之事,既有掌家人,他也不愿受這等麻煩?!?/br> 云卿與垂緗相視一眼,掌家人,如今便是云卿,凇二奶奶孔氏,和垂緗三人了。 云卿遂道:“既如是,三meimei也不必負了這等信任,冽三爺之事不妨就先說來聽聽,如今長輩皆在,今兒是論事,自好商量?!?/br> 垂緗聞言,知云卿眾人面前如是說來便是大權下放,決計不會再干涉了。于是便將趙家小姐的事說了。 洪氏頭一個就不愿意,嫌棄道:“趙家雖是官家,到底不是什么大官,這門楣上實在是有些不般配……” 洪氏意思很明白,她膝下唯有一子凇二爺,與長房長子慕垂涼全然無法較量,唯有拉上這同父異母的冽三爺才可堪堪相斗一場,冽三爺生母柳氏是個人精,冽三爺胞妹、眼前的垂緗更是有掌家之權者,如能拉攏過來才是最好。以她意思,冽三爺娶妻,自然是要娶家世門楣都極其高貴的,最好又是四族中人方才可在家事上說的上話,而趙家,顯然不在其列。 垂緗自然了然,她要的便是避開所有可能引起爭斗之人與事,自不會給洪氏這個機會,便不等旁人附和搶道:“哎,二太太這話便不對了,終究結親是看人不是看門楣,若單論門楣,可不得叫我家那一位羞臊死么,沈家還遠不如趙家排場呢!當日還是二太太為我選的呢,不也挺好的么?” 洪氏臉色微變,在眾人目光中訕笑道:“沈家乃是書香門第,怎可同日而語?!?/br> “趙家亦如是吶!”垂緗看著老太太笑道,“趙御史若非學問做得好,如何能被圣上選中為官?解甲歸田之后與咱們慕家也多有來往,家風嚴謹,兒女個個出挑,咱們都是看在眼里的。便說這一位趙二小姐,品貌俱佳不提,更是出了名的詠絮之才,趙家視為瑰寶,當真是極為出色的小姐呢!” 洪氏甚是不屑,脫口而出道:“再好也是個庶女,如何配得上咱們冽三爺?” 話一出口,垂緗登時不語,洪氏自知失言,忙滿臉堆笑道:“我們慕家與他們趙家畢竟不同?!?/br> 便見垂緗手往自個兒肚腹一放,望著老太太笑說:“沈公子乃是嫡子,并不嫌棄我是庶女,我三哥哥自己便是庶子,如何能嫌棄旁人是庶女了?再者,娶妻娶賢,嫡庶尊卑又如何?天子尚且不阻民女入宮為妃,我三哥哥區區一介商賈之家庶子,何德何能去嫌棄旁人書香門第的才女?咱們這里不過關上門說話兒罷了,人家趙家肯不肯把那樣好的閨女給咱們,可還是另一說呢!” 慕大姑娘抿嘴笑笑,端起茶來請抿一口,并不多言。 洪氏卻當真是無可辯駁了。 遂只得笑道:“只是覺得到底虧了冽三爺的?!?/br> 垂緗巧笑嫣然:“哪里的話,況且縱是虧了,他一可怨自個兒不濟,二可怨他三meimei我不濟,旁人是萬萬怨懟不著的。而今既叫我掌家分權,又叫我cao持此事,我么便就這么定了。若大家伙兒還有更好的提議,我是晚輩,自當洗耳恭聽,若無,咱們便也別拖泥帶水的,直接定下來,上呈祖父過目之后,就著請媒人提親吧!” 老太太也覺快了些,便疑問說:“那趙家小姐當真是好?” “當真是好!”垂緗笑道,“我倒是能坑自家哥哥么?” 老太太仍有幾分猶疑,雖未發問,目光卻是不由看向慕垂涼。 這種抗拒又不得不依靠的神色大抵令慕垂涼覺得好笑,便輕搖折扇,淡淡道:“趙二小姐確然品性極佳、學問甚高,深得贊譽,亦甚得趙家上下尊重與疼愛,人未見過,旁的不知?!?/br> 老太太卻是點了點頭道:“果然是品性好的,那也罷了。趙家雖不富裕,好在咱們慕家不缺,況且緗兒說的甚是,娶妻娶賢?!?/br> 垂緗當即撫掌歡笑道:“老太太這是允了?那可好,可真是好,等會兒我就親口去跟祖父說去,還得多謝老太太呢!” 說著便要起身致謝,沈恪在旁忽緊張得不得了,伸手就要去扶,惹眾人滿堂哄笑,垂緗鬧了個臉紅,嬌嗔了幾句,眾人話頭便就扯遠了。 太順利了,云卿心想,垂緗可當真是有備而來。 洪氏更是沒想過會這么快,今日說是議事,可坐下才不足一刻垂緗便想把事情全部定下來了,而特特過來聽議事的慕小主和真正擁有掌家大權的云卿反倒一語不發,垂緗更是大改往日未嫁庶女時的柔順,言辭隱現潑辣,她一驚之下乍覺無力招架。等眾人論說起垂緗腹中胎兒來,洪氏方后知后覺地了悟,此事決計是云卿與垂緗一早算計好了的,這般一想,一時當真是十分飲恨。 垂緗如是,實算是開了個好頭,云卿與慕大姑娘不緊不慢恍若無意相識一眼,彼此目光中皆是篤定。 慕大姑娘便淡淡道:“老太太,前次聽二哥哥說起,說欲再娶一房妾室……” 她故意說得極慢,云卿便見眾人皆皆看過來,一時都安靜了。凇二奶奶孔繡珠倒是未抬頭,只是雙手暗暗絞緊了帕子。 正自此時,凇二爺與冽三爺也回來了,欲要給老太太請安。 凇二爺房里大丫鬟玉染進了門,見一眾皆是女眷,唯慕垂涼與沈恪兩位男子,便就上前請示老太太說:“凇二爺與冽三爺一道過來給老太太請安呢。二爺原不知太太、奶奶和姑娘們都在,若有不便,我這就去回了二爺,叫他們晚些時候再過來?!?/br> 這玉染長得水蔥一般,束一個濃黑發辮拖在臉頰一側,白瓷般的鵝蛋臉上嵌著兩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說話做事甚守本分,不爭不要,安分守己,素討老太太喜歡。今兒垂緗報了喜信兒,又給冽三爺定了親事,老太太少不得心情大好,遂與玉染道:“不必不必,都是自個兒家里人,這也避忌那也避忌,少不得就生分了。垂冽與家中姊妹素來聚少離多的,如今更是要多見面多親近,才不致生疏了?!?/br> 玉染得令,便去請凇二爺與冽三爺進了門。 慕垂涼不由低聲問:“說曹cao曹cao到,你說怎會這么巧?” 105 納妾 云卿眼看著玉染去請凇二爺和冽三爺進了門,手中不緊不慢剝一粒熟透的葡萄,待剝好了,便趁凇二爺與冽三爺請安之際塞入慕垂涼口中,嗔道:“就你話多?!?/br> 慕垂涼素不喜食酸,初初很是皺了一下眉頭,然而葡萄汁液沾染舌尖,卻是井水鎮過的冰涼沁甜,不僅一絲酸味也無,吃來還甚是消暑宜人,便知她是用了心的。目光瞥去,見她又是一副掌家者的賢惠威嚴之態,一時不由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愜意模樣,云卿見他如是,少不得也隨之抿嘴笑開。 這工夫,凇二爺和冽三爺也請罷了安、老太太該問的也都問過了,姊妹們話起家常來。凇二爺與冽三爺自少不了要向垂緗與沈恪賀一番喜,正自說得熱鬧,老太太便呵呵笑道:“你們皆向她道喜,卻不知自己也要是被人道喜的人了?!?/br> 兄弟二人皆皆表示不解,老太太便著垂緗將垂冽娶親一事又說了一遍,那垂冽并非初次聽人提起娶親一事,也知此番返回物華難逃此事,便不僅絲毫不疑不拒,還為自己是否配得上趙家小姐大大惶恐了一番,待及被垂緗勸下,又重重磕頭逐一謝過老太太、太太、二太太乃至慕垂涼與云卿等不相干的人來,眾人便深覺這冽三爺果然謙遜乖順,一時甚贊甚喜。 那冽三爺倒罷了,凇二爺卻是素來深得老太太疼愛的,若非慕垂涼這外姓人入了族譜,凇二爺原該是慕家長子嫡孫,自然少不了被老太太等人寄予眾望,自小養大,難免就慣縱些。凇二爺不比冽三爺性子拘謹,開口便是一句:“老太太是打算向孫兒道什么喜?” 老太太便笑:“還不是你心心念念好些日子的,原我是不肯的,可今兒既是小主說出來,自然就大不同了?!?/br> 凇二爺面色微訝,便笑問慕大姑娘道:“好meimei,你是打算給哥哥添份兒什么喜?” 老太太忙道:“沒個規矩!雖是在自家,又怎能連尊卑都忘了!快快兒向小主磕頭謝罪!” 慕大姑娘忙擺了手道:“老太太萬不可如此。今日是議家事,連老太太也說聚少離多亦見生分,如今我難得回來一次,如何能再論那些?手足情深,自當兄妹相稱,實在未有不妥。二哥哥如此,meimei便知哥哥并未拿我作外人的,二哥哥不把我當外人,我往下的話也才不致沒立場開口?!?/br> 凇二爺更是笑得俊逸,連連點頭道:“原我不過開個玩笑,正經尊卑豈敢造次?反倒是meimei這一番話,叫哥哥聽了心中著實有幾分感動。meimei如今高貴,哥哥原不過莽夫,本該垂簾遮面、跪地進言的,今次卻能如此親近,顯見meimei對咱們何等厚愛了。如此,倒叫哥哥只得一時作狂,逆了這尊卑了!只是……卻不知meimei那所謂一喜,究竟是何意?” 老太太等人便哄笑起來,道:“聽口中說的也頭頭是道,原還是為了這一句!” 慕大姑娘也以絲帕掩口,抿嘴笑了,待眾人談笑稍落,方笑道:“二哥哥的心思,這幾日我在家也都聽說了。我與二嫂嫂雖不甚厚密,卻也見過她為人處世,上至掌家下至管事,真真兒是個極極出挑的,若論待二哥哥的真心,更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br> 凇二奶奶孔氏越發絞緊了帕子,倒是凇二爺一眼也不多看,只是簡單道:“繡珠自然有功無過?!?/br> 孔氏勉強一笑,臉色愈加蒼白,慕大姑娘自然看見,便就撇開凇二爺,上前拉住孔氏之手做勸道:“二嫂嫂,你往日為他受累種種,二哥能有這話,也算給你一個交待了!只是二嫂嫂也知道,我二哥哥生性張狂些,又心高氣傲,自是難被妻室管教束縛,往日里十七八歲愛玩的年紀,這也罷了,誰家男兒又不是如此呢?可如今年齡漸長,外頭做起了買賣,膝下也有了女兒,可是到了上有老、下有小、中間兒有擔當的時候了,不能再這么撒瘋似的成天兒往外跑了。要我說,二嫂嫂你又要掌家,又要照顧三姐兒,如今再顧他也是分身乏術,他又動了那心思,何不就順了他,給他再添一房妾罷了!一來順了他意思,留他在家里頭,二來多個人侍奉老太太和二太太,免去你許多勞累,三來你忙不過來時,房中之事也能有人幫你解憂,自無壞處的?!?/br> 慕大姑娘這話兒理兒也不差的,若是凇二爺提在前、慕大姑娘私下去勸孔氏,孔氏恐怕也是抹淚兒聽著、只能點頭同意的。但如今這話皆皆放到人前,又是慕大姑娘親自來勸,孔氏哪里敢顯露一分不樂意,當下十分惶恐道:“小主說的哪里話。二爺此事……我自是知曉,但女子出嫁從夫、夫君為天,我是萬萬不敢逆了二爺的意思的。納妾一事我已幫二爺留意著了,只是如今未見十分好的,生怕委屈了二爺,所以遲遲未敢定下,還請小主明鑒?!?/br> 老太太等人也素覺孔氏性子軟,當不起凇二爺房里的家,本就覺得她不甚合心,如今慕大姑娘擺明了是要插手此事,又聽孔氏如此說,便更覺幾分聽來不適了。老太太便頭一個道:“垂凇媳婦,我原是向著你的,垂凇要納妾,我一直未答應,就是怕委屈了你,而你素來謹慎守禮,一絲行差踏錯也沒有過,我哪里能不疼你??赡氵@話倒是怎么說的,萬萬不敢逆了垂凇意思?相夫教子,相夫教子,何為相?他性子狂,你便該勸他謙卑,他外頭野,你便該留他在家。若事事都順著他,自個兒只顧生兒育女的話,哪一個女人都行,何必當初費盡心思選了你呢?” 老太太雖是指責,但說話畢竟和氣,聽來多半算是提醒,那洪氏卻直接道:“若你不行,換一個人,倒也未嘗不行?!?/br> 孔氏原想人前賣個大方,但洪氏此言一出,孔氏眼底蓄著的兩汪淚當即落下來了,眾人看著多有幾分不忍,凇二爺眼里卻是大見不耐煩,慕大姑娘望望凇二爺,一時往下說也不是,停下來也不是,倒有些進退兩難了。 云卿便明顯解圍地開口問道:“那么小主今日特特提此事,莫不是幫凇二爺選好人了罷?今兒難得老太太和太太、姑娘們都在,不如就說來聽聽,興許老太太不喜歡,又興許凇二爺不愿意呢?也并不是就那么急,要這一會兒子就定下來的,大可從長計議?!?/br> 便見慕大姑娘笑道:“說到從長計議,方想起嫂嫂本是掌家之人,此事卻險些叫我一人給定下來了,如此甚是不妥。嫂嫂快些附耳上來,可聽聽我說這人是否果真合適?!?/br> 說罷來到云卿身邊,湊到了云卿耳邊。 106 白紙 云卿聽了,頗見猶豫,慕大姑娘便問道:“嫂嫂以為不妥?” “這……”云卿看著孔氏,欲言又止。 這一問一猶疑,眾人少不得皆看向孔繡珠,孔氏慌忙道:“嫂嫂不必顧忌我,縱今日小主不提,我原也是要為二爺張羅此事的,今次有小主與嫂嫂共同商議做主,我當真是感激不盡。一切只求順了長輩心意、合了二爺心思,也就是了?!?/br> “并非如此,”云卿道,“小主恐是忘了,幾日之前掌家大權便已從我手中移出,如今掌家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凇二奶奶?!?/br> 慕大姑娘一時有些尷尬起來,一來她仍尊云卿為掌家者,此事確然是給忘了,二來這是給凇二爺納妾,雖說必得經孔氏首肯,但這樣眾人面前當面兒去談,自少不了幾分尷尬。 正自想著,忽聽一直未開口的阮氏淺淺淡淡似隨口說道:“長房長嫂,雖無掌家之權,亦有掌家之責,此時繡珠既有不便,你又何必一味推脫,若誤了事反倒徒增不睦?!?/br> 慕大姑娘當即連連點頭道:“是了,嫂嫂是長房長嫂,原該多為家中姊妹cao心的,今次便莫推托了罷!” 云卿聞言自然無話好說。這時間,凇二爺也已坐下喝起茶來,笑容淺淡儒雅,言談親切柔和,令人如沐春風,但若坐在慕垂涼與云卿的位置,便可察覺凇二爺目光時不時瞥向云卿,偶爾一瞬的目光當真十分耐人尋味。 云卿一心想著今日之事需得謹慎穩妥,便假意未覺,倒是慕垂涼幾不可察輕蹙了一下眉頭,緊接著不緊不慢搖起了折扇,端得是姿態優雅,風度翩翩。這檔口,便聽慕大姑娘又催道:“嫂嫂一直不開口,可是說我提議的人不合嫂嫂心意么?” 慕大姑娘如今畢竟身份不同,叫人免去虛禮那是她自矮了身份,但這話問出來不免就又顯幾分高高在上,眾人一時笑都冷了幾分。云卿見狀,只得遲疑開口道:“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br> “直說便是,”慕大姑娘道,“都是一家人?!?/br> “是了,都是一家人,”云卿起身,款款行至慕大姑娘面前行了一禮,道,“既是一家人,那該說不該說的,我可都直說了。凇二爺納妾一事,小主自可做主,原不必詢問我的意思,可既尊我為長房長嫂、既開口問了,同意還是不同意,我就少不得需擺個姿態來。但說句不該說的,小主在這慕家其實住不了幾日,今兒做主了的事,明兒是負不了責任的,換句話說,將來此事若落了埋怨,也只會埋怨到我這長房長嫂的頭上,小主說,是這個理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