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顯然,她是知道的,”慕垂涼終于停止旁觀,搖著折扇上前來,卻是對裴子曜說,“并且顯然她不會再多說。不過今日之事總要有個論斷,所以現在她怎么想不打緊,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裴子曜冷道:“我怎么想?你說我怎么想!” “那就好。已經進來太久了,”慕垂涼收攏折扇,輕描淡寫說,“如今不妨長話短說。誰?” 云卿還在思考“那就好”究竟何意,裴子曜卻顯然已經跟上慕垂涼的話,他亦收了笑,再不是方才為她沖動緊張憤怒的裴子曜,而裴家大爺裴子曜了。 “蒹葭?!?/br> 云卿見裴子曜眉宇間仿佛對什么厭惡得緊,不由追問:“什么意思?蒹葭怎么?” 慕垂涼卻只盯著裴子曜,搖頭道:“蒹葭不可以。一來她會崩潰,二來我也不欲與長庚有嫌隙?!?/br> “那就秋蓉?!?/br> 慕垂涼繼續搖頭道:“秋蓉這幾日人在不厭臺,她二人難以碰到?!?/br> 裴子曜終于冷笑,死盯著慕垂涼諷刺說:“蒹葭的話會傷到你的人,而秋蓉本就是你的人,你自然不舍得。那就芣苢,若再不行,我倒是認為是你的話更佳?!?/br> 慕垂涼琢磨了一下,平靜點頭道:“好的,芣苢?!?/br> 裴子曜臉上厭惡之色更重,幾乎有些煩躁地說:“你要怎么做?” “直說,”慕垂涼道,“就直說好了。告訴你三叔公和我們老爺子她手上有元寸香,劑量極小,只在表面一層浮香,且只有手上有。你如此說,三叔公必會依從你,若老爺子再請其他大夫過來,總不過園中孫大夫和鄭大夫。孫大夫醫術略次,未必能夠識辨,鄭大夫確然厲害,然而你若說在手上,他也只會仔細檢查手,不好再查其他?!?/br> “然后呢?”裴子曜眉頭緊蹙,對慕垂涼的厭惡越加不遮掩。 “然后,查,”慕垂涼有些倦意,卻一絲不亂地說道,“該怎么查自有我來安排,但該查出個什么結果卻只有你這位大夫能夠左右。咱們彼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到時候見機行事便就夠了。以你如今心思智謀,我不擔心?!?/br> 裴子曜盯著慕垂涼看了半晌,厭惡地說:“姐夫,你可真叫我惡心,這么多年都一樣?!?/br> 慕垂涼微微一笑,看著他說:“而你終究變成了我這樣的人?!?/br> 裴子曜一分一分變了臉色,看起來就像要咬人,再無半點溫潤書生之態,他鐵青著臉喝道:“收回這句話!” 慕垂涼不大在意地握住云卿的手笑道:“那就當我沒說。今日你說什么都依著你,多謝你手下留情,沒有致她于死地?!?/br> 裴子曜看著一臉茫然的云卿和笑意敦厚的慕垂涼,神色愈加冷凝,他再度后退將攜手并立的二人盡收眼底,冷笑著說:“你也不必謝我,我于她有虧欠,所以不愿見她因我而死。但倘若是你,我倒是巴不得看你痛,最好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無葬身之地,這一點想必你心里清楚得緊?!?/br> 云卿一個激靈,緊緊抓住慕垂涼的手,卻見慕垂涼神色一分不改,仍笑意溫和地點頭說:“知道了。那么請吧,至少今日要并肩而戰,保住這個丫頭?!?/br> 裴子曜盯著云卿,幾番欲言又止后,終是狠狠對慕垂涼道:“她定要恨死你?!?/br> “嗯,”慕垂涼點點頭,語氣依舊平淡,道,“知道了。你也逃不掉?!?/br> “你——”裴子曜咬牙切齒。 “你如今不過是想要她活著,”慕垂涼笑意溫柔看著云卿說,“我也一樣,我只要看她好好在我身邊待著那就好。旁的,你顧不上,我也顧不上?!?/br> 頓了一下,又伸手撫摸了下云卿的頭發,似不在意地說:“未免她受驚……你是物華最好的大夫,素有神醫之名,定能做得干凈利落不留痕跡?!?/br> 裴子曜壓了壓眼底翻涌的神色,深深望了云卿一眼,接著以裴家大爺應有的風范打開門穩步走出去。慕垂涼攬著云卿的腰欲隨后跟上,云卿卻猛然轉身緊緊抓著慕垂涼的胳膊,死死盯著他。 “怕了?”慕垂涼握緊她的手柔聲安慰說,“不怕,有我呢?!?/br> “不是,”云卿緊張搖頭說,“我原是不怕的,如今卻怕得要死。你和裴子曜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什么蒹葭秋蓉芣苢?什么叫彼此知道對方在做什么?什么又叫定能做得干凈利落不留痕跡?你們究竟要做什么?” 慕垂涼笑容之中滿是柔情與寵溺,他低頭以額頭抵上她眉心,穩穩抱著她輕聲笑說:“沒什么,稍候自有我與裴子曜一并周旋,你在旁候著不必多說,等我處理好了帶你回房即可,這原就只是小事——” “我不是小孩子!”云卿鼻子一酸帶著哭腔低吼,“我知道這不是小事!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不要插手好不好?我現下已經有眉目了,你容我來處理,我來查,我保證給你個交代!我、我……” “好,我依你,”慕垂涼點頭道,“但眼下這個坎兒咱們得先過去。我曉得你的心思,你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所以才寧肯對裴子曜撒謊,寧肯在他面前默認,我能懂,但我不能答應?!?/br> 云卿一頓,一時眼淚更加洶涌,撲進慕垂涼懷中失聲痛哭。慕垂涼拍著她的背如哄小孩子一般安慰了兩句,緊接著便就返回不厭臺廳堂了。 這一進門,二人便就愣住了。 如今這堂中除先前所有人一人不落之外,還新添了幾人。一是慕大姑娘與阮氏,分別坐在右上位與次位,二是二太太洪氏和凇二奶奶孔氏,分別坐在左上位與次位。慕垂涼淡淡掃過四人,見慕大姑娘雖臉色雖差,但坐得分外鎮定,阮氏憂心忡忡,神色略顯恍惚,洪氏四處打量,興奮難掩,孔氏戰戰兢兢,坐立不安。 云卿卻只是有些恍惚,只是有些好奇,一發現勢頭不對瑩貞姑姑便從內封了門,慕大姑娘還特特交代了不能驚動阮氏,怎的阮氏偏就來了呢?阮氏能進得了門倒罷了,倒是洪氏和孔氏,若只是來拜訪,瑩貞姑姑必定要攔著的,如何反倒能給放進來? ……莫不是竟從哪里知道此間情形了?好生古怪…… 云卿雙目通紅,自不能瞞過眾人眼。然而進門時堂中登時安靜下來,孔氏與瑩貞姑姑等人眼中甚至充滿悲憫,慕垂涼一看便知裴子曜已按計劃先說了,但云卿卻渾渾噩噩,進門看了一圈兒,下意識用目光搜尋昭和。 昭和卻也正在看她,竟顧不得他最怕的慕垂涼就在身旁,張開胖乎乎的小手撲過來,仰著小腦袋眨巴著這大眼睛看著她問:“阿娘為什么眼睛紅紅的?阿娘哭了嗎?有人欺負你嗎?” 云卿心底兒一顫,蹲下身來看著他。昭和正欲如先前一般伸手環住她脖子,卻見慕垂涼居高臨下不冷不熱瞥過來一眼,昭和當即嚇得脖子一縮,手也怯怯放下去。 這一幕恰好落入云卿眼里,云卿鼻子一酸,伸手緊緊抱住昭和叨叨念說:“好昭和,我的好昭和……” 畢竟不知如今狀況,慕垂涼便柔聲勸云卿:“先過去吧,三叔公和祖父都候著呢?!庇址愿勒押偷溃骸澳?,回去站著?!?/br> 云卿突然覺得心口壓抑得緊,擁堵的思緒脫口而出就變成嘶吼:“你老是兇他做什么!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說話么?” 慕垂涼明顯一滯,漸漸蹙起眉頭,然而如今堂中還有旁人,實在顧不得細思,因而便俯身扶住她肩膀嘆說:“罷了,不是你的錯,我們都知不是你的錯。若能求得小主諒解,就無須自責太深。況且小主腹中胎兒并無損傷,你不必見之傷懷?!?/br> 聽說是“見之傷懷”,孔氏等人方露出了悟神色,目光中的可憐意味也就更重。 云卿心中五味雜陳,看著慕垂涼,又略略看過房中眾人,便就道:“涼大爺,不如就讓秋蓉先帶孩子們回去吧,免得擾了長輩們談話?!?/br> 話是對慕垂涼說,目光卻相繼看過眾人。慕垂涼略一琢磨,見眾人皆無異議,便就道:“好?!?/br> 云卿這才放下心來,輕輕抱住昭和,親吻他臉頰之際與他耳語道:“讓黃慶兒給你洗個澡,悄悄兒的,不許叫任何人知道。噓,別說話?!甭曇魤旱脴O低極輕。 昭和素來便是個聽話的,見秋蓉帶著曦和過來,便就愣愣點了個頭隨她們去了。云卿目送她們出門,心里懸著得那塊石頭終于放了下來,然而再轉身看著堂中一干人等,便又覺得那石頭“噗通”砸進了心湖里,蕩起不安分的漣漪。 昭和已平安,接下來便是竭盡全力,讓自己脫險。 085 算計 云卿上前施施然對裴三太爺福了個禮,裴三太爺立刻還了個禮,云卿沖那方向淡淡點了個頭,原是要謝裴子曜的,裴子曜卻未在看她,反倒是目光盡數落在她身旁慕垂涼身上。 即便慕垂涼沒有點頭回應,云卿卻仿佛無比清楚地看到他二人在目光交鋒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已然達成了某種默契。 多么可笑,慕垂涼和裴子曜竟然也能就某事達成默契。 然而實在無暇顧及其他,唯有面向慕老爺子時干脆利落跪地道:“云卿深知此番無從辯駁。雖不知何時何處沾染上了元寸香,但的的確確另小主貴體抱恙,慶幸未釀成大禍,然令小主千金之軀受此磨難,云卿已然罪無可恕,但請家法從嚴處置,莫敢有辨?!?/br> 說罷,只是低頭長跪。 慕垂涼和裴子曜都略略放下心來,尤其慕垂涼,先前見云卿又是哭又是當眾呵斥他,便以為她不夠清醒不夠冷靜,如今這幾句話一出口卻頗見深淺,叫人由不得暗贊。提元寸香,乃是附和裴子曜的說辭,承認錯在自己,提不知何時何處,乃是說皆是無意,是為自己開脫,提家法處置,乃是希望此事只限于家事,莫再往大處鬧,否則屆時于家族可是大大的不妙,慕老爺子當知深淺。 慕老爺子微微突出的眼睛如今半睜半合,像虛著眼看不出喜怒的豹子。他的眼珠子像是罩著一層無色的琉璃,看起來分外清寒冷靜。然而盯著云卿看了半晌,卻只不冷不熱道:“云丫頭,你太大意了。垂綺幸而無事?!?/br> 云卿小心翼翼松了一口氣。垂綺,老爺子叫“垂綺”而非“小主”,那么顯然便是家事了。 正要順著老爺子的話再度懇切認錯,卻聽一個聲音猶猶豫豫說:“雖說結果是無事……但起因……” 云卿不必尋聲看去便知是誰,當即心頭一跳,暗嘆不妙。 洪氏到底不只是來坐坐兒的。 洪氏假意思量一番,很有些躊躇地說:“雖說方才裴大爺已說過一些,但具體因由,恐還是要聽云卿細細地說。倒不為旁的,只為要給小主一個解釋一個說法兒一個交代,如今宮里的姑姑還在旁看著呢,總不能給含糊過去了,讓人說我們怠慢了小主,是不是?” 瑩貞姑姑不上這個當,只是安靜垂手立在慕大姑娘身旁淡淡笑說:“二太太客氣了,瑩貞在宮中是宮里人,如今跟小主出來便是小主的人?!?/br> 這一打岔,云卿就是再心思恍惚也夠時間想明白了。 洪氏此舉并不是在刨根問底,她只是想讓云卿把裴子曜方才的說辭原封不動再說一遍,因她和慕垂涼出來時裴子曜已經全部解釋完畢,若此番說辭有一點子對不上,那就是把她和裴子曜一網打盡。 略一想,便道:“二太太心細如發,云卿多謝二太太提點。只是說糊弄,二太太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并非大夫,若是大夫,這些子臟東西自然早就避開了,而正因不是大夫,我說的便未必是對的,倘若冒然開口,那才真是糊弄人呢,二太太說是不是?” 洪氏坐直了些,目光分明炯炯有神,開口卻漫不經心疑道:“臟東西?這話可……”說罷看向裴子曜。 云卿自知裴子曜這等書生君子是斷不會用這詞的,遂假意疑道:“二太太,可有何不妥之處?” 洪氏便滿面堆笑說:“恐是記錯了吧,裴大爺可沒有說過是……” 云卿便順著作起了糊涂,迷茫一陣后,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匆匆忙忙點頭說:“自然是盡如裴大爺所說?!?/br> 她如此這般,洪氏目光便就越加精明,一副急不可耐模樣,阮氏等人雖厭惡,但也都勾起了興致,直直望著她,連老爺子也不得不在眾人目光下開口問說:“這倒稀罕了,你不知子曜說了什么,如何能沒有絲毫猶疑,竟盡信子曜所說。倒不怕他定了你的罪,害你百口莫辯么?” 洪氏此刻的目光,就仿佛正要逮著兔子的狼。云卿言辭懇切道:“縱信不過旁人,如何能信不過醫藥裴家,如何能信不過小神醫裴大爺呢?” 這話未免太虛,慕垂涼聽著也不大歡喜,便在旁催促道:“便就說說吧?!?/br> 云卿假意為難了一下,環顧四周,幾番猶豫,接著便朝向洪氏,望著自己手指說:“裴大爺雖未多言,但他之前挨個兒檢查時在我這兒停下,我便有幾分明白,定是我手上沾染上什么臟東西了。后來只聽裴大爺念叨是元寸香,接著便見他匆忙出來稟報,我當真是嚇的……可思前想后,我手上如何會沾著這些子東西呢?我素來也算小心,自己也是求子心切,從不會大意,左思右想,終于想起來一物……香粉,二太太,恐是香粉呢。雖不知裴大爺查出來的是什么,但如今我能想到的,便就只有香粉了?!?/br> 瑩貞姑姑笑吟吟點頭道:“小主,這恐怕是沒錯的,裴大爺也說涼大奶奶只是手上沾染了一層香粉浮灰,二人所言句句相符呢!”慕大姑娘對云卿溫柔一笑,目光平靜略過洪氏,雖無話,洪氏卻一時如坐針氈,慌忙指責云卿說:“那你方才怕什么!” 云卿長舒一口氣,嘆道:“二太太言下之意,我竟與裴大爺所言不一致,我自知今日連性命都在醫藥裴家手里,自然是嚇得不敢說話了!” 洪氏見眾人都在看她,一時自知失態,忙往后靠了靠極力坐穩了,臉色卻分明不大好。 慕垂涼與裴子曜不合人盡皆知,洪氏萬料不到他二人早就對好了說辭。她故意推托,要的便是誘洪氏別打其他主意,只順著這條路步步緊逼。此事原與她無關,若眾人以為她咄咄逼人無理取鬧,就算其后她不小心說對了什么,旁人也只覺得是她惡意針對云卿,自不會盡信。 這一來,所謂誘敵深入,所謂先下手為強,她可當真是拼盡算計了。 洪氏不傻,果然不敢再開口。 這時間,卻聽孔氏怯生生說:“既都說了只是一點子香粉浮灰,如何就能查出來……我的意思是,那丁點兒的浮灰,進去不足一刻鐘的功夫,單靠望聞問切,實在也……” 先時云卿以為孔氏是要懷疑那元寸香的量,聽到一半方知是在替她打抱不平,一時心里免不了要充滿感激,心道所謂雪中送炭大抵便是如此了,盡管……這送的不是時候。 裴子曜畢竟君子,雖被懷疑,到底只是微微一笑,十分溫和地說:“凇二奶奶此言極是,在下年紀尚輕,行醫尚少,見識亦不足,恐有誤診誤判也未有可知。好在物華人杰地靈,比在下醫術高明的前輩不在少數,此番盡可以相請一二過來明察,若可證明涼大奶奶清白,在下亦十分歡喜,感激不必負這等害人之罪過?!?/br> 孔氏慌忙起身連連擺手一臉恐懼說:“不、不是的裴大爺,我不是說、不是懷疑裴大爺醫術,我只、只是……” 洪氏厭棄地看了一眼孔氏,慕老爺子隨之道:“垂凇媳婦,坐下吧!” 孔繡珠幾乎要哭出來,緊緊揪著裙子下擺坐下,只是垂著頭再不發一言。 云卿自然曉得慕老爺子和洪氏是覺家里有這樣一位媳婦甚是丟人現眼,但此番她明知孔氏是為她,自然少不了更加同情,也更加感激,不得不開口說:“說來繡珠所言不無道理,我自是信得過醫藥裴家的,信得過裴大爺的,然而若是……若是能查自習些,恐于我,與裴大爺,甚至于繡珠,都是好的?!?/br> 孔繡珠眼睛盈滿淚水,感激地看她一眼,低頭便就壓低聲音哭出來,一時慕老爺子和洪氏臉上不耐煩神色更重。 裴子曜更加彬彬有禮,客氣地說:“若要查,只怕需得盡快,倘若遲了,手上香粉隨汗液化開,不止是涼大奶奶,連在下也難自證清白,恐就不大合適了?!?/br> 裴子曜畢竟不是普通大夫,而是堂堂裴家大爺,掌握著整個裴氏家族,話里明著是客氣,暗著已是不大客氣了,慕老爺子正要開口,忽聽洪氏急道:“倒是想起鄭大夫素來敏銳,又甚是精通香粉,若是由他來查,想來極為妥當?!?/br> 這話分明不討慕老爺子歡欣,云卿正跪在慕老爺子正前方,可謂是眼皮子底下看喜怒,因而明明白白看到慕老爺子壓下了眼底陰翳,只怕若洪氏此番不開口,慕老爺子便就會替裴家說句話原個場,不會公然開罪裴子曜和裴三太爺的。 此刻卻不得不開口吩咐說:“那就速速去請鄭大夫和孫大夫過來?!?/br> 086 中計 孫大夫和鄭大夫是慕家園子里的大夫,孫大夫久居慕家,老爺子、老太太、二太太洪氏等都習慣了他,雖醫術比不得裴家大夫,到底算個知根知底兒的放心人。鄭大夫卻是去年才來的,當時慕垂涼從帶著傷回來,孫大夫一人不足以應對,又不欲驚動醫藥裴家,便就隨手抓了個街頭游醫上門診治,因醫術極佳,便就此留下了。 但他二人醫術再高明,云卿知道都不可能高過太醫院院使裴三太爺,也未必能高過天賦凜然勤勉不怠的裴家大爺裴子曜。醫藥裴家世代累積,其厚非別家可相較。連裴子曜都僅僅只能略略有所察覺的東西,鄭、孫二位大夫那里,實在無須擔心他們會查出更多。 更何況慕垂涼一早就斷定過了,他說無事,必然就無事,云卿沒有絲毫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