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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往金來》

    作者：煙波江南

    ☆、第001章

    第一章

    顧錦一直想不明白，她一不偷二不搶遇到募捐的都是視情況捐幾十一百的人，上輩子到底造了多少孽，才能落到今天這步。

    一穿著褐色短打的年輕男子抱胸靠在門框上，挑眉諷刺道，“怎么，真準備當吃白食的？連最簡單的生火都不會，你還會什么？”

    顧錦敢怒不敢言，繼續低頭想辦法生火，可是用了二十幾年的液化氣、天然氣電磁爐，她怎么也生不起灶臺來。

    其實顧錦也沒有底氣和這個青年嗆聲，她明明是在睡覺，醒來就在這個院子里了，只記得夢中走過了一道黑漆漆的通道，實在是那天她太累了，回家后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睡倒在床上。

    這不是她認識的地方甚至不是她知道的年代，而離這個小村子最近的市集都要走一天一夜才能到，顧錦想活下去，所以死皮賴臉的留在了醒來的這戶人家。

    據說她是被人從河里救回來的，所以她被人送到了村長這里，說話的青年正是村長唯一的孫子，不過顧錦醒了這幾天都沒見過村長的兒子和兒媳，顧錦也不敢問。

    這不是她熟悉的時代更不是她的家，這么一想悲從中來，明明都快攢夠首付的錢，可以和交往八年的男友結婚了，眼底滴答滴答的淚下，顧錦抽了抽鼻子，一聲不吭的繼續生火，村長家看著也不富裕，愿意收留她已經不錯了，她不能不知恩，就像是青年說的，總不能一直留下來吃白食讓人家照顧，都是非親非故的。

    顧錦以為自己落淚沒被發現，卻不想全被青年看在眼底，皺了皺眉頭，青年惡聲惡氣地說道，“走開，你都要笨死了，我再生一次火你看好了?！?/br>
    “哦?！鳖欏\的聲音里面還有nongnong的鼻音，挪到一邊蹲好看著青年熟練的生起火。

    青年生好了火滿臉嫌棄地看了顧錦一眼，“別在這里礙事，都因為你耽誤了這么久的時間，回屋待著等著吃飯去?！?/br>
    顧錦偷偷看了青年一眼，小聲說道，“其實你是個好人?！?/br>
    “哼?！鼻嗄昀矶紱]有理顧錦，拿了rou出來刷刷幾下就剁好，才說道，“如果你明天學不會生火做飯，我就把你趕出去?！?/br>
    “我去洗菜?！鳖欏\趕緊端著青菜往外跑去，其實她是會做飯的，只是不會用這種灶臺做飯。

    顧錦離開沒多久，就見一個穿著青布衣裳，頭發整整齊齊用木簪盤好的婦人走了進來，婦人臉上已經有些細小的褶皺，不過滿頭的青絲顯得她只有四十上下，青年見到婦人就叫道，“祖母?！?/br>
    婦人臉上帶著笑，溫言道，“昊旭，對姑娘家要溫柔一些?！眿D人正是林村長的妻子。

    林昊旭應了一聲，“祖母我明天去城里，你需要我帶點什么嗎？”

    “給小錦帶幾身衣服吧，年輕姑娘總不能老穿我這種老太婆的衣服，都顯得老氣了?！绷址蛉苏f道。

    顧錦端著洗好的菜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這一句，又差點落了淚，“林奶奶不用給我買衣服，我現在穿的就不錯?！?/br>
    “小姑娘家就該打扮的漂亮點?！绷址蛉诵χf道，“我見到你來的時候穿的衣服上的圖案就很精美，料子也很結實?！?/br>
    顧錦小聲說道，“那個其實很便宜的?！边@是真話，她當時穿的就是牛仔褲和印花t恤，再加上帆布鞋，一套下來也就一百五十塊錢。

    因為要攢錢結婚，顧錦的衣服都是這種普通的地攤貨。

    林夫人應了一聲沒在說這個話題，而是幫著林昊旭做飯。

    顧錦也在旁邊幫忙，可是當她打開了鹽罐準備遞過去的時候，忽然皺眉說道，“這是鹽？”她記得鹽都是雪白雪白的啊，怎么這個發黃呢？用手指捏了一點放到嘴里，頓時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咽了好幾口口水才覺得味道好點，“怎么又苦又澀？是不是放壞了？”

    林昊旭看著顧錦的做派，眼中閃過一抹疑慮，林夫人已經倒了水遞給顧錦，柔聲說道，“先漱漱口?！弊约簷z查了一下鹽，發現并沒有問題，“這鹽并沒有壞，還是上好的官鹽?！?/br>
    顧錦瞪圓了眼睛，說起來顧錦長得很普通，還有些胖就那一雙眼很漂亮，雙眼皮大眼睛睫毛很長，這樣看人的時候就像是一只小動物，“官鹽？”

    林夫人見顧錦不明白，就解釋道，“是的，因‘民間富商冶鑄煮鹽，財或累萬金，而不佐公家之急、黎民重困?！瘡亩鴮嵭宣}鐵官營?！?/br>
    顧錦整個人都愣住。

    林昊旭看著顧錦的表情，皺了下眉頭說道，“‘天下之賦，鹽利居半，宮闈服御、軍餉、百官俸祿，皆仰給焉’；‘國之所資，其利最廣者莫如鹽?！嫠?，官府對鹽的控制力度極大，販賣私鹽者，抄家滅滿門，所以我們用的都是官鹽?！?/br>
    “可是官鹽又苦又澀的？”顧錦看著陶罐里面發黃的鹽，眼中帶著疑惑。

    林昊旭挑眉問道，“難道你吃過不苦不澀的？”

    “吃過?！鳖欏\說道，“顏色也比這個白?！?/br>
    林昊旭和林夫人對視一眼，莫非這個姑娘家附近就有鹽田，林昊旭微微垂眸問道，“你們那里的鹽是什么樣的？”

    其實顧錦疑惑的一直都不是官鹽或者私鹽的問題，而是煮鹽，她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在暑假和朋友出門旅游參觀過海邊的鹽田，還和那里的人聊過，她記得鹽都是曬出來的，“我們不是煮鹽是曬鹽?！?/br>
    “曬鹽？”林昊旭眼睛一亮問道，“什么是曬鹽?！?/br>
    “就是曬鹽?！鳖欏\整理了一下思路剛準備開口，就被林夫人阻止了。

    林夫人聲音輕柔，“小錦你知道鹽多少文一斤嗎？”

    顧錦根本不可能知道，疑惑地看了眼林夫人，這和她要說的曬鹽有關系？

    林夫人看明白了顧錦臉上的神色簡直哭笑不得，提點道，“最高的時候上百文一斤，最低的時候六十多文一斤，現在也足有七十八文一斤?！?/br>
    顧錦并不是傻子，她剛剛只是沒有往這邊想，被林夫人一提點，也明白了，臉上的笑容不變說道，“還不知道我說的法子能不能用呢，再說林大哥都說了鹽鐵官營，就算你們都知道了這個法子，又有什么關系?！睕]等林夫人再阻止，顧錦就把曬鹽的步驟說了一遍。

    林昊旭帶著試探問道，“你可知道這種法子，只要真的有效果，你獻給朝廷賞賜是不會少的?！?/br>
    說不動心是假的，可是顧錦看得更清楚，她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有沒有獻上去的門路先不說，就算獻上去了……有沒有命享受賞賜都是一個問題。

    所以顧錦只是悠悠看了他一眼，想到他人還不錯，提醒道，“你不怕死的話，就去上報給朝廷吧?！比缓罄^續幫忙擇菜，“簡直是老虎頭上拔毛?！?/br>
    林昊旭還想說什么，卻被林夫人阻止了，“昊旭炒菜?！?/br>
    “林奶奶你看著林大哥點，那真不是鬧著玩的，雖然……能賺不少，可是民不與官斗?！毕氲诫娨晞±锩婺欠N黑衣人刷刷的滅了人滿門，顧錦就打了個冷顫，“很可怕?！?/br>
    “我知道了，我會看著他的?！绷址蛉吮欢盒α?，“你不用擔心?！?/br>
    顧錦點了下頭，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后了。

    吃了午飯后，林昊旭陪著自家祖父去溜達消食，而顧錦陪著林夫人給菜地澆澆水，打打下手。

    一個普通的農家院中，幾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聽完林昊旭說的話，都皺眉思索了起來，林昊旭的祖父是個有些微胖看著脾氣很好的老者，鬢角的發已經白了。

    村醫最先說道，“這姑娘體態豐潤，皮膚白皙牙口整齊潔白，十指沒有任何繭子，想來出自富貴人家嬌養出來?！?/br>
    “還有她身上的料子，在我所有認識的布料中，都沒見過類似的，那么硬能舒服嗎？”說話的正是村醫夏老頭的妻子。

    “最重要的，她既不會干活又沒有規矩沒見識的?！绷执彘L開口說道，“不像是小戶人家的也不像是大戶人家的?！?/br>
    “還有當時她身上的衣服，那么暴露?！鳖欏\正是林昊旭救上來的，開口說道。

    夏夫人說道，“她還是個姑娘?！币驗橛辛株恍裨?，所以說的含蓄，其實夏夫人的意思就是顧錦還是個處子，并不是林昊旭懷疑的，從不正經地方逃出來的姑娘。

    “那姑娘已經二十三歲上下了?！毕睦项^說道，“就算是窮人家的孩子也不會留到這么大的?！?/br>
    他們村子的人對顧錦都是戒備懷疑的，畢竟小門小戶嬌養不出這樣的姑娘，大門大戶又不可能養出這樣沒規矩沒見識的，再加上她出現的突兀，怨不得人懷疑。

    “不過我覺得，那姑娘倒是沒有壞心?！闭f話的是林村長，顧錦在他家住了不到三天，就已經被看透了，“曬鹽這樣珍貴的法子，在知道價值后還能毫不在意，我倒是覺得我們都老了，不如難得糊涂？”

    幾個人對視一眼，心下已經有了決定，說的也是他們都老了，難得糊涂吧。

    在回去的路上，林村長交代道，“你明天就去鎮上走一趟，該怎么說自己心里有數就好?！?/br>
    “知道了祖父?！绷株恍窆曊f道，“需要我帶什么東西嗎？”

    “上次那竹筍燉骨頭味道不錯，再買點回來?！绷执彘L想了想，吧唧了下嘴說道。

    ☆、第002章

    第二章

    顧錦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懷疑的事情，在她看來這一村子的人都是好人，收留了來歷不明的自己。

    側身躺在床上，顧錦的心揪著一樣疼，倒不是因為村子里對她不友善，而是她想家了，不管這里多好，也不是她的家。

    看著手腕上三個玉髓葫蘆的手鏈，更是悲從中來，除了穿的那身衣服，從現代帶過來的就剩下這么一個手鏈了，手指摸了摸小葫蘆。

    她想爸爸mama還有弟弟，還想交往了八年的男朋友，終于熬到快要結婚的時候。

    淚水不斷滑落，顧錦咬著被子哭的壓抑而悲傷。

    就與顧錦一墻之隔的林昊旭枕著自己的左胳膊，右手上一枚小小的銅錢在他手指尖移動，顧錦的哭聲對他來說就像是近在耳邊，如果顧錦嗷嗷大哭，他還好受點，可是顧錦現在這樣的哭聲……就像是一只貓一直抓著他心一樣，又酸又癢又難受。

    “切，打擾人休息?！彪S手把銅錢扔到桌子上，林昊旭拉過被子蒙著頭，夢中就看見一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姑娘披散著半長不短的頭發，拿著一個破抹布一直追在他后面哭。

    等第二天醒了，林昊旭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所以看到眼睛腫著，臉也浮腫的顧錦時候，一點好臉色也沒給她。

    顧錦也有些沒精神，腦袋暈暈乎乎的，主動去廚房燒火準備做飯，林昊旭也黑著臉跟在一旁，看著顧錦的樣子就想起了昨晚的夢，就這么一個走神的功夫，就聽見咣當一聲。

    “你是豬嗎？”林昊旭趕緊上前把還被燙了下還想伸手去拿鍋蓋的顧錦推開，把鍋蓋掀開放到一邊，“豬還能論斤賣！你呢？除了斤數上能媲美，還有什么用?！?/br>
    顧錦的肥爪子都燙紅了，聞言瞪了林昊旭一下，可是那腫眼泡一點威力抖沒有，林昊旭看著顧錦還傻站著，罵都不知道罵好了，抓著顧錦的手就按進了一旁的大水缸中。

    這水都是早上剛打的井水很清涼，燙傷的部分泡在水里，就能感覺到舒緩了不少。

    “水不能用了?！鳖欏\的衣服袖子都濕透了。

    “又不用你打水?！绷株恍袼闪耸忠婎欏\想把手拿出來，瞪了她一眼，顧錦不敢動了，老老實實把手泡在水里，另一只手拽著衣服袖子，“我還怕讓你打水，一個井的水都不能用了?！?/br>
    “恩？”顧錦疑惑地看向林昊旭。

    林昊旭轉身去把鍋里熱水弄出來，“泡過尸體的水還能用？”

    “……”

    最后早飯還是林昊旭弄的，不僅如此還去把廚房的水缸水重新換了。

    林村長是個很愛笑的老人，他的兩鬢已經斑白了，臉上也有不少皺紋，和村長夫人站在一起的時候顯得年紀更大，但是可以看出兩個人很恩愛，相視一笑的時候都帶著一種化不開的情誼。

    “小錦的手還好嗎？”自己孫子早上一折騰，林村長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吃飯的之前問道。

    “沒什么的?！鳖欏\笑呵呵地說道。

    “姑娘家的手很重要?！绷址蛉擞行┎毁澩啬眠^顧錦的手仔細看了看叮囑道，“以后要小心點?！?/br>
    “好的?！鳖欏\一口應了下來，然后就沒當一回事去端飯端菜了。

    弄的林夫人哭笑不得，和林村長對視一眼，都覺得顧錦不可能是出身大戶人家，一個姑娘的手等于是她的第二張臉，如果手上有傷疤是會被人說閑話，不好說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