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快要到達國貿時,他面目和煦的沖著她說:“我們倆的事,我會和你父母澄清。當然,我并不否認對你印象不錯,可我也不是死纏爛打之人。你和我說過你有男朋友,若是你父母一味拿我們的事來說,這只會令你對我更反感。所以我們還是做個普通朋友比較好?!?/br> 于娉婷沒想到馮慕勛能如此深明大義,更甚者能將她心思猜得十分透徹。 從頭至尾,他都很有風度,這么一對比,反倒是顯得她有幾分扭捏作態。也許真是她自己太過敏感了。 馮慕勛將車穩停在國貿附近,于娉婷下車后直接朝著西樓的方向走,他坐在駕駛位上望著她纖細的背影看了一陣,收回目光時,眸光微垂,發現她的資料夾落在了座位上。 是一個嶄新的藍色資料夾。 他伸手將藍色的文件夾拿了過來,翻開一看里面是各種酒店別墅的裝潢圖,圖上附上了“宜居裝飾”的水印,還有幾張公司的名片,馮慕勛的目光定格在許衍辰三個字上時,眉目緊鎖,指間的力度也逐漸加重。驀然,名片邊緣平添了一絲褶皺。 當晚馮毅上門來找馮慕勛時,馮慕勛便把名片交給馮毅,刻意交代了一番。 “你去聯系這個人,你那個會所不是要重新裝修么,交給這個公司?!?/br> 馮毅接過名片,皺眉喃喃地念著“宜居裝飾”看到許衍辰這三個字時,這才狐疑的問:“哥,我怎么覺得這人名這么耳熟?” 馮慕勛靠著沙發諱莫如深的笑道:“是她男朋友?!?/br> 馮毅先是不可置信的盯著他看了幾秒,最后忍不住大笑:“哥,你這唱的是哪出戲,是于娉婷讓你這么干的?讓你照顧她男朋友的生意?所以你就讓我把會所的設計交給這么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公司?!?/br> 馮慕勛壓根兒沒理會馮毅的說辭,隨手把資料夾放在桌上示意道,“你先看看,這是他們公司的設計。我是個外行,不過看這風格挺別致的。交給他們,你也不吃虧?!边@時他抬手解開袖扣,接著說:“還有,你讓徐訴也考慮一下?!?/br> 馮毅聽他這么說心里頭更加疑惑,“不是,我說,你沒事兒吧?” 馮毅也摸不清楚馮慕勛到底在打什么算盤,馮慕勛為人并不熱心腸,更不會如此不遺余力的去幫助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馮毅覺得,反正這裝修也不是什么大事,會所的生意一直有批常駐的客戶的在照料著。既然馮慕勛都主動提出來了,如此他也義不容辭。 許衍辰在那頭接到馮毅公司的經理打來電話后,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興奮得無以言表,魏子說要去酒吧喝一個晚上好好慶祝下。這次的成功來得太過突然,更是他接過有史以來最大的單子,公司才剛注冊不久,沒有形成固定的客戶源,只是吸取了以往的經驗,加上期間他和魏子關欣然等人對每一份訂單都是盡心盡力,他想,可能也是自己努力多年得到的回報,總算是跨出了第一步,許衍辰震驚之余也逐漸打消了自己的疑慮,首當其沖就是給于娉婷打電話:“婷婷,告訴個好消息,亞慶公司的部門經理給我打來電話,說看了我的那些裝潢圖覺得很滿意,想讓我們公司負責他們的項目?!?/br>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對了,你說的這個叫什么公司?” “亞慶?!痹S衍辰在電話那頭重復。 亞慶是馮毅的公司,而馮毅恰好又是馮慕勛的堂弟。于娉婷聽廖海琳說過,馮慕勛在亞慶有股份。 于娉婷心想,她靠著父親的關系也沒讓曾友良給她一個確切的答復,亞慶這么大的公司居然會主動致電聯系。上次她把文件夾落在馮慕勛的車上,因為沒有他的聯系號碼,所以沒來得及去取,加上圖紙都是前幾個月給客戶的定稿,她也不必要那么迫切。思及至此,她又覺得不太可能。 正在于娉婷思索之余,這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翻蓋一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br> “是我,馮慕勛。上次你的資料夾落在我這里,本來想馬上還給你的,后來又覺得去你家不合適,之前一直在打聽你的號碼,拖在現在才聯系上你。周一到周五我部隊里有事,周末有空嗎?”馮慕勛在電話那頭娓娓道來,黯啞的聲線中帶著幾分低沉。 “行,那麻煩你了?!?/br> “不客氣?!?/br> 最終兩人如期約好地點。 掛斷電話后,馮慕勛嘴角浮起一絲隱約的笑意,與她初次見面,她臉上寫著生人勿進四個字,還向鄭重其事的自己宣布,她有男朋友,當時他也說不上生氣,只是在自己沒有任何行動的情況下,就被一個女人這么赤/裸裸的排斥,讓他確實有些無所適從,那晚,她說自己有車,他也只好自己開車先離開了。 廖海琳喊他去于家吃飯提到他們倆的事時,她表現出的那種厭煩的神情,他也心知肚明,從回京第一次見面就碰了個冷釘子,到接二連三的排斥,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接近她的契機,一個不被她排斥的契機。 現如今這個機會來了。 這一次,他篤定她肯定不會拒絕,更甚者她會因此逐漸改變對自己的看法。 ☆、第六章 廖海琳和于娉婷的關系開始陷入僵局,母女倆近來極少說話,偶爾開口卻是語中帶刺,于娉婷也只得忍氣吞聲,她心想,上次怪自己性子沖動,我行我素,更沒顧及到廖海琳的感受,不料這樣只會令母親更加反對。 這段時間廖海琳忙于歌舞團排練的事情,回家也比較晚,加上于娉婷那事,讓她心里頭氣不過,今天還沖著團里幾個練舞稍有松懈的小姑娘發了頓火。 于翰生的中標的事情剛下來,便興高采烈的打電話給馮慕勛致謝,請他來家里吃飯,哪知道馮慕勛在電話那頭推辭道:“伯父您不用這么客氣,我真沒幫什么忙,這次軍區有個慶功大會,可能來不了?!?/br> 于翰生明顯感覺馮慕勛有些避嫌了。 廖海琳知道后,神色納悶兒的質問于娉婷,“你是不是和慕勛說了什么?” 于娉婷低頭看了看碗里的飯,若無其事道:“沒有,我跟他沒話說?!?/br> 廖海琳放軟了語氣,伸手往于娉婷碗中夾菜,“沒說什么就好,我知道你不樂意,擔心媽又拿著你們倆的事兒說,就算沒有你爸爸的事兒,慕勛來我們家吃飯也是理所當然,我們家和你馮伯伯也不是認識一兩天了,當初在一個大院里住了那么久,來我們家坐坐吃頓飯也很正常?!?/br> 母親言語間的退讓,使得母女倆之間的矛盾逐漸緩和了不少,于娉婷發覺自己不能和母親硬拼,物極必反,這種事情只能一步步智取。逼急了廖海琳,沒準兒她真能上許衍辰的公司威逼利誘。 周六 于娉婷和馮慕勛約好了在三里屯北路的一家客家菜店吃飯。 進屋后,于娉婷四處看了看,這里地方面積較小,裝潢簡陋,紅磚墻上隨意刷層白粉,上面還貼著一副淡淡的墨筆,窗欞是木雕的,刻工尤為精細,房梁上懸掛著木紙燈籠。 餐廳里大多是外國人,馮慕勛就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眸光示意她上前落座。今天他穿著一件t恤短袖,下面是一條深色休閑褲,整個扮相倒是顯得十分陽光,與他平時的沉穩氣質有幾分不符。 落座后,待服務員拿來菜單,馮慕勛示意于娉婷先點菜,她隨意點了幾樣之后,將菜單遞給馮慕勛語氣大方說:“這頓飯由我請你吃吧,我聽說你在湖南待了幾年,后來分配到廣州,估計你會喜歡這里的客家菜?!?/br> 馮慕勛面色如常:“無妨,你不用顧及我的口味?!逼踢^后,他隨手拿起文件夾從容不迫地推至她面前,解釋道:“抱歉,我那天看了這文件夾里的東西?!?/br> 于娉婷露出一個局促的笑容,“沒事,反正也是以前的圖紙?!?/br> “你是珠寶鑒定師,想不到居然也會對裝潢感興趣?!?/br> “不是,這些是我朋友的?!庇阪虫眯恼f,總不能讓對方以為她背地里幫自己男朋友攬活兒,到時候許衍辰的面子往哪兒擱。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說,“對了,馮毅是你堂弟吧,說來真是挺巧的,那天我把文件夾落在你車上后,次日我朋友就接到了亞慶部門經理打來的電話?!?/br> 馮慕勛把重點關注在于娉婷說的那個“朋友”身上,他勾唇笑了笑,坦然道:“我確實是把裝潢圖給馮毅看了看,我個人覺得你朋友的風格獨特,因為歸根究底我并不是行家,所以怎么決定全憑馮毅說了話?!?/br> 他這話四兩撥千金,既沒有承認,也不否認。 于娉婷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原來還真是馮慕勛代為引薦的,如今曾友良那里也無須擔心了。 她由衷感激道:“那我替我朋友謝謝你?!?/br> “不客氣,我們也算老朋友了,不用總把客套話掛在嘴邊?!?/br> 兩人的氣氛并不濃郁,于娉婷也是惜字如金,兩人雖相識多年,但畢竟太久沒見,顯得拘謹生分也在情理之中,這時馮慕勛語氣淡然地問:“還記不記得你欺負我的那些事情?” 于娉婷不明所以,埋頭喝口湯,狐疑地望著他:“什么事?這我還真忘了?!?/br> 馮慕勛正襟危坐,目光幽幽的直視她敘述道:“你以前捅了大院樹上那個蜂窩,自己關門躲房間里,結果害得我被一群馬蜂蟄得面目全非?!?/br> 他從容淡定地敘述口吻,絲毫不像是有意與她開玩笑。 于娉婷似是記起了幾分,在一旁樂得合不攏嘴,又偷瞄了馮慕勛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只好抿嘴強行克制住自己的笑意,連忙點頭:“好像是有這事兒,真……真是對不住。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你別記仇就行,我真不是故意的?!闭f完,她捂嘴笑了幾聲,又想到了他滿臉紅腫的樣子。 那個時候的她,確實很調皮,仗著自己年紀比他小,他又只能讓著自己,便經常想著法兒的欺負馮慕勛。不可否認那次蜂窩事件確實是她故意為之。當時她還沒心沒肺的笑他是王麻子,好在馮慕勛把所有罪名都攬了下來,沒讓他家人找上門。不然自己肯定會被廖海琳訓一頓。 兩人的氣氛瞬間輕松了許多。馮慕勛見她笑得這么開心,心中愉悅頓生,“現在的氣氛是不是好了許多?剛才你太拘謹了?!?/br> 多年不見的朋友,想要拉近距離便只有重提舊事,整個過程中馮慕勛都是謙和有禮。 于娉婷抿嘴淺笑:“還行吧,畢竟很多年不見了,也只能想當年,是你突然又提起以前在大院里發生的那些事兒?!?/br> 這時服務員將菜全部上齊。 馮慕勛沉思片刻突然問:“我可否冒昧一句,你和你男朋友怎么認識的,你們的感情看來很不錯?!逼鋵嶑T慕勛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可廖海琳向他解釋的是,她和許衍辰并沒有長期發展的打算。 于娉婷不是聽不出來馮慕勛的語意,她覺得趁這個機會與他都說清楚也沒什么不妥。 她和許衍辰的相識于一場聯誼大會,當時她對許衍辰的印象并不深刻。 因為于娉婷在地質大學的專業是珠寶鑒定,所以經常去一些礦山參觀。就是研究礦物在大自然中的生長,以及如何分辨礦物。 她和同系的學生上山看礦石時,遇到了許衍辰,當時許衍辰騙她說他也是珠寶鑒定系的,兩人因此結伴步行。 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很戲劇化,她在山上摔了一跤,還差點跌進礦井中,最后是許衍辰背著她下山的,從一點到五點整整四個小時,許衍辰才將她背到集合地。許衍辰因此問到了她的電話號碼,并開始對她展開追求。 那時候的于娉婷并不乏追求著,當時還有同系的一位富二代開著跑車大膽向她示愛,還被她拒絕了,許衍辰并沒因此放棄,他幾乎每天都會去學校的公用電話旁給她打電話,或是跑來學??此?。 加上于娉婷在礦山那會兒,就已經對許衍辰有幾分好感,幾個月之后便開始交往。 學生時代的戀情,無疑是轟烈而美好的。 當談及許衍辰的創業之路時,于娉婷只是一筆帶過。實際上許衍辰是在研究生畢業兩年后,才開始自主創業,在此期間于娉婷一直和他在一起,雖然于娉婷父母不同意,但是她堅信許衍辰會成功,更加希望廖海琳能有接受許衍辰的一天。 于娉婷講述與許衍辰的一切時,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容,馮慕勛坐在對面目光深邃的注視著她,將她所有的神情盡收眼底,他仿佛看到了她對那個男人的期盼和執著。 其實于娉婷之所以會說這么多,是因為她希望馮慕勛能夠主動和廖海琳說清楚,只有讓母親間接接受事實,她的處境才不會這么尷尬。 從頭至尾馮慕勛的嘴角一直維持著那抹若有若無的笑容,默了良久,他沉聲說:“能從大二到現在確實不易。如今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已經很少了。你放心,我們事,由我主動向伯母澄清,她絕不會怪到你頭上?!?/br> 于娉婷感激道:“謝謝?!彼哪康囊讶贿_到,內心也因此長舒口氣,自己慢慢來,總算能一步步擺平眼前的困境。等到時機成熟,就帶許衍辰回家見父母商量結婚的事。 飯后,兩人分道揚鑣,馮慕勛駛車回到軍區,進書房解扣拖下外套,他靠著椅子沉思了幾秒,片刻后,又將目光移至窗外。 于娉婷今日說的那番話,他心中一清二楚,他也知道廖海琳一直在反對她和許衍辰的事,她愿意告訴他這些,就是在間接提醒他,因為她和許衍辰有著難以割舍的感情,所以他們倆之間毫無可能性。 坦白說,馮慕勛還是頭一次遇到像于娉婷這樣的女孩子,她年輕漂亮,獨立而充滿熱情,除去她家境優渥不談,他意外的是,她愿意與一個白手起家的男人在一起,在他落魄潦倒時陪伴他,在他迷茫的時候支撐他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更堅信他會有出頭之日,甚至能夠堅持到現在已是不易。 他從一開始就對她有幾分好感,若說于娉婷到現在有什么地方真正吸引了他,那便是這點:對感情認真且執著,對愛情的純粹超出了門第,金錢。 他馮慕勛已經認定了這個女人! 馮慕勛想,即使是費盡心機,也要得到她。只要他想做的事,就沒有辦不到的。越是有阻礙的事情,他便越禁不住要去嘗試,他對過程的執拗往大于結果。 心癢,只因得不到,沒著落。 這是一種欲/望…… ☆、第七章 馮慕勛之后再也未主動致電聯系于娉婷,甚至廖海琳請他來家中做客,他也是托詞拒絕。 于娉婷想著許是馮慕勛正在撇清他們之間的關系,總算不負上次兩人的誠懇交談。 回家后,保姆在廚房炒菜,于翰生慵懶地斜躺在紅木靠椅上看著報紙,于娉婷踱去茶幾上倒水,整個人神色疲憊的往沙發上一躺,再揚手打開液晶電視,隨意調頻道消遣時間。 這時廖海琳神態自若地從樓上下來,走到她跟前又開始嚷嚷,“下個月是我們團的演出,到時候和媽一起去。我可和你說,你馮伯伯可是把你當兒媳婦兒看的,你不喜歡慕勛,我們文工團的小姑娘多得是人黏上去?!?/br> 廖海琳近來忙著在總政排練歌舞的事情,鮮少與馮家聯絡,下個月是總政歌舞團的演出,這陣子她勞心勞力的,全都放在這事上,因為這次演出匯集了總政歌劇團、沈陽軍區前進雜技團的最優秀演員,是總政治部全力打造的一場專場晚會,也是一次較大規模的演出活動,所以她準備帶上于娉婷去看看,順便讓于娉婷和軍區那些叔叔伯伯們打個照面。 并且馮慕勛和馮錚憲也會來觀演。 于娉婷本就工作極累,回到家后又要聽廖海琳反復嘀咕,只好聚精會神地看電視,任由母親說得天花亂墜,自己就是不開口回話。 “點點,我和你說話,你到底聽沒聽?” 于娉婷目無焦距的望向電視畫面,拇指卻不停的按著遙控器,對廖海琳的話語不置一詞,廖海琳發覺自己嘀咕說了半天,女兒壓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才伸手把她的遙控器搶過來關掉電視。 于娉婷恍惚反應過來,轉頭看著廖海琳應和道:“額,媽,我都聽著呢。您接著說?!彼鹧b認真的沖著廖海琳微微一笑,隨后又起身為她倒了杯水,示意她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