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瞧見誰了？兩個按理來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

    說不熟吧？還都認識。說熟吧？那認識的過程還都挺尷尬……

    這兩人，一個是軒轅瑯，另一個，是葉星。

    軒轅瑯是展昭和白玉堂去北海辦妖帝案的時候認識的，北海大皇子，軒轅桀家眾多不學無術的皇子里，唯一留下來的一個。

    北海一案現在回想起來，展昭也只有搖頭的份兒。軒轅桀誤食毒菇，產生幻覺，搞得最后國破家亡，既可恨又可悲。

    那一案還讓展昭結下了個目前為止最大的梁子，軒轅珀。

    軒轅珀利用白玉堂，差點就篡位成功了，可誰知天意弄人，軒轅桀清醒之后將皇位傳給了軒轅瑯，更離譜的是，包括軒轅珀在內的所有其他子嗣，都并非是北?；首逖y，搞得一眾皇子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軒轅珀還一氣兒得罪了白玉堂跟展昭兩個，自從之前在大漠客棧里碰到一次之后，那小子就銷聲匿跡再沒蹤影了。

    展昭一想起軒轅珀就磨牙，如果說貓爺心中有張最不順眼排行榜的話，軒轅珀絕對能進前三甲。

    相比起軒轅瑯，葉星可能更尷尬一些。

    葉星是一葉夫人的徒弟，也是白玉堂的好朋友。之前在紅櫻寨出的那趟邪羽的亂子里，一葉夫人死得蹊蹺，好在葉星是個聰明人，才沒讓一葉教跟魔宮掐起來。

    更尷尬的是，展昭原本以為葉星是白玉堂的桃花，沒想到這廝畫風清奇與眾不同，要做他展昭的桃花白玉堂的情敵，后來叫五爺給攆走了。

    展昭舉著筷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跟這倆打招呼，只能推薦他們吃羊rou。

    葉星讓展昭那呆樣給逗樂了，他也不見外，叫伙計加兩副碗筷，跟展昭和小四子同桌吃飯。

    軒轅瑯則是來勁兒了，左右看，“我賢弟呢？”

    展昭默默替白玉堂松口氣——還好他沒在。

    說起來，這位軒轅瑯也是挺逗，自從北海一案之后，他就真拿白玉堂當兄弟了，沒事兒老寫信，逢年過節還給送土產，五爺也是很無奈。

    “玉堂有事回天山去了?！闭拐巡唤鈫柖?，“你倆怎么湊一塊兒了？”

    展昭看看軒轅瑯連個侍衛都沒帶，便問，“就這樣來不要緊么？你好歹也是北海的皇帝?！?/br>
    軒轅瑯還挺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什么皇帝啊，北海分了之后，基本就剩下些堡了……本來想著兄弟會聯盟，但是沒有血緣關系，他們也都嫌我是飯桶，所以都各過各的了，唉……原本北海的國民也遷走了好多?！?/br>
    “可我聽說浮圖城面貌改變不少，百姓也安居樂業了??？”展昭記得之前賀一航說起過，還夸了軒轅瑯。

    “哦……我這邊還好?！避庌@瑯點頭，“多虧了賢弟讓葉兄關照我?！?/br>
    展昭有些不解地看葉星。

    葉星笑了笑，道，“說來話長。師父生前因為太執著于報仇，一葉教的事情，她實際也沒好好管。雖然教眾甚多，但是暮氣沉沉，房舍也是老舊不堪。師父死后有仇家上門，亂了幾次之后人心渙散，教眾也覺得前途堪憂。我正為難的時候，殷候來找過我一次?！?/br>
    展昭一愣，驚訝，“我外公找過你？”

    葉星點點頭，“老爺子問我需不需要幫忙，當時見面我都快嚇傻了，真是受寵若驚?！?/br>
    展昭也很意外。

    葉星都笑了，抱著胳膊搖頭，“事實上，我雖與師父情同母子，但師父的死跟殷候并無半分關系。唉……要不是她執迷不悟找吳一禍的麻煩，也不會卷入那場紛爭中?！?/br>
    展昭點點頭，一葉夫人死得的確不值。

    葉星看了看展昭，微笑，“你外公可能是知道我跟白兄老交情，怕那次的事情之后我們會有嫌隙，害白老五難處理吧?！?/br>
    展昭摸下巴——這樣啊。

    葉星給自己倒了杯茶，撇撇嘴，“說白了就是你外公疼你，順帶也疼白玉堂，但凡牽連到你倆的一丁點兒后患他都幫著排除了，還不告訴你……”

    說著，葉星就嘆了口氣，“我這沒爹沒娘的，羨慕的我啊……恨不得跟白老五搶了，沒準殷候就成我外公了！”

    軒轅瑯聽到這里一口茶嗆到，一個勁拍胸口。

    對面，本來也不管大人們說什么，專心吃飯的小四子，幽幽地抬起頭，瞧了對面的葉星一眼。

    展昭瞇著眼睛看他——這話你有膽當著玉堂面說去。

    葉星笑呵呵——那他不是不在么，說說也不行??？我有賊心也沒賊膽啊。

    展昭瞄了一眼自己的巨闕。

    葉星趕緊往一旁挪了挪，識相地捧碗吃飯。

    “那之后呢？”展昭很好奇問葉星，“我外公跟你怎么說的？”

    “老爺子建議我搬家?！比~星道，“他建議我考慮一下，將一葉教發展成火鳳堂那樣的門派?！?/br>
    展昭楞了一下，打從心底想給他外公拍拍手，“好主意??！”

    葉星也笑了，點頭，“的確是好主意??！我本來就不太喜歡中原武林的紛爭，師父死了之后，我也沒什么依靠，這么大門派如果在中原武林，就憑我一個人根本撐不下去，到時候不是分裂就是被吞并。之后殷候介紹了柳寒星，柳大＆爺給我認識，讓我參觀了一下火鳳堂?！?/br>
    展昭聽得都懵了——嚯，這都認識了啊……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估計連霖夜火也不知道。

    “我參觀完火鳳堂之后，覺得很可行，但西域到哪兒找那么一塊地方呢？殷候他老人家就叫我去找白玉堂商量，說他那頭也有點兒事正愁，沒準能跟我這個一塊兒解決了?！比~星笑道，“我就跑去找了白兄了……”

    展昭抱著胳膊歪著頭，“你倆什么時候見面的??？我怎么不知道？”

    葉星都讓他逗樂了，“你家耗子哪兒會給機會讓我見你啊，他還怕我跟他搶貓呢?！?/br>
    展昭望天。

    “我跟他一說這個事情，他立刻就介紹我給軒轅兄認識了，我倆一聊一拍即合……所以我一葉教已經遷到了浮圖城?！比~星道，“現在浮圖城與一葉教彼此支撐，希望日后也能跟魔鬼城一樣，變成一座無憂無慮的極樂城吧?！?/br>
    展昭聽得連連點頭，“這主意好……是真好！”

    本來，展昭因為今早跟黎嫣的那番談話，總也有些心事，興致不是太高，總覺得——怎么那么多事兒??？！上一件麻煩剛解決才多久，又來更大的亂子，這年頭壞人作惡都不累的？還讓不讓人好好過年了？

    可聽了葉星和軒轅瑯的事情之后，展昭莫名就高興起來了。除了他本身喜歡別人諸事順遂，會為之高興之外，更讓他開心的，是殷候和白玉堂。

    這兩個世人口中極度冷酷的人，有時候甚至身邊人都會覺得他倆不會去管這種閑事，卻偏偏對軒轅瑯和葉星這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給予幫助。

    其實道理也很簡單，北海一案，死去的那些軒轅桀的子嗣。邪羽一案，枉死了的一葉夫人，殷候和白玉堂都覺得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因此他倆覺得負有責任。哪怕那些死者生前都對他們心存惡意，但兩人還是盡自己所能，讓北海和一葉教，能夠有好的未來。

    展昭突然就有些感動，這兩人的強與冷是一目了然的，溫柔與善良卻是藏得深深的。

    展昭拿著筷子就開始走神，以至于之后葉星和軒轅瑯說浮圖城如今是怎樣的欣欣向榮，他都沒聽進去，只覺得一切都很美好，跟他外公和他家玉堂一樣美好。

    軒轅瑯和葉星說著說著，就見展昭拿著筷子坐那兒傻笑。

    小四子仰起臉，伸手戳了戳展昭的下巴，展昭才回魂，意識到最后滿腦子都是他家耗子帥得那什么似的的一張臉，趕緊伸手摸下巴，有口水沒……

    軒轅瑯這會兒已經拿著筷子夾牛rou了，覺著展昭大半年沒見，怎么變呆了？

    葉星卻是端著茶杯瞧著展昭抓心撓肺，沒辦法，做人要講義氣不能跟兄弟搶，但這位也太好玩兒了……只能咬牙忍！

    葉星正糾結，一眼瞧見對面坐著的團子，正虎視眈眈盯著自個兒看呢。

    葉星知道這娃好像是叫小四子，是公孫的兒子。

    小四子盯了葉星一會兒，慢悠悠說，“白白過兩天就回來了呢?！?/br>
    葉星一驚，團子了不得，趕忙笑瞇瞇給他夾菜，不看展昭了，算是討饒。

    “說起來，殷候他老人家在么？”

    葉星突然問展昭，語氣也不似剛才說笑樣了，變得有些嚴肅。

    展昭搖搖頭，“外公回魔宮去了，你倆跑黑風城來，難道是找我外公？”

    “找你或者白老五誰都行，有個事情想問問?！比~星放下茶杯，問展昭，“最近西域武林出了點亂子，你聽說了么？”

    展昭皺了皺眉，“我今早倒是的確聽說了一些，不知道跟你說的是不是一個事情?！?/br>
    葉星伸手，蘸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了“黑水”兩個字。

    展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一般，“果然?！?/br>
    “事情很嚴重么？”展昭問，“要你倆親自跑一趟?！?/br>
    葉星壓低些聲音，“挺嚴重的?！?/br>
    點點頭放下碗筷，展昭問小四子吃飽了沒。

    小四子點頭。

    展昭付了飯錢，對葉星道，“干脆去軍營找趙普一起說吧，再叫上霖夜火?！?/br>
    葉星點頭，和軒轅瑯一起，跟著展昭小四子，去軍營了。

    ……

    黑風城里，展昭為了黑水宮那點兒事鬧心，遠在天山的白玉堂也是跟他擔著同樣的心，估計這也算是一種心有靈犀吧。

    天尊沒頭沒尾突然說了“邪＆靈”兩個字之后，就不再往下說了。

    陸峰和堯紫凌對天尊還是有些距離感的，不敢亂問，就都看著白玉堂。

    五爺還是比較了解天尊的，這事情估計他不太想說或者不太確定，所以就對陸峰和堯紫凌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一會兒再問。

    陸峰和堯紫凌也就不再說了，又坐了一會兒，白玉堂陪著天尊在天山派溜達了一圈，天山派弟子們群情激奮，提前過年了似的。

    但天尊雖然還是一如既往擺造型，白玉堂卻能看出來，他師父，微妙地有些心不在焉，應該是剛才“黑水宮”的事情，讓他有些分心。

    吃過晌午飯，五爺轉了個圈就找不到天尊了，好容易擺脫那些熱情的天山派弟子，順著山路往下走，終于在碧水潭邊，找到了正在喂阿地的天尊。

    白玉堂站在山路上，看著正獨自站在岸邊，往碧水潭里碾干饅頭的天尊。

    饅頭屑自然喂不飽阿地，但是引來的魚兒卻能，這會兒，碧水潭邊聚集了不少魚，阿地和幺幺都在水潭里竄上竄下的，激起水花片片。

    然而天尊卻是盯著水面發著呆，靜靜地想著心思。

    白玉堂看了一會兒，就走到一旁的石桌邊坐著，等著天尊……時間一點點過去，師徒倆都沒動，一個發呆，一個看雪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五爺看到了飄落到桌上的幾片雪花，就仰起頭看看天空，這時，感覺有人摸了摸＆他的頭。

    白玉堂回頭看，天尊已經走了回來，正站在他身后。

    天尊走到白玉堂身旁坐下，五爺的目光追隨著師父的舉動。

    直到天尊坐好了，抬起頭，看到了徒弟打量的目光。

    天尊看著徒弟的臉，想起了他小時候的樣子，短短二＆十＆年，對于天尊這樣的年紀來說真的不算什么，但是看著一個小孩兒長大成人，還是很讓人感慨的。

    天尊活了一百年都不曾相信會有一個跟自己這么“投緣”的人，直到襁褓中的小白玉堂，第一次抓＆住他的手指那一刻，他信了，妖王這次沒有騙他。

    天尊伸手戳了一下白玉堂的腮幫子，就像在戳二＆十＆年前那個說話漏風的小家伙，“想問什么就問，憋著干嘛？”

    五爺又觀察了一下天尊，“你要是不想說也沒事?！?/br>
    天尊看著徒弟，莫名就笑了，好奇心不強是白玉堂最有趣的一點，從小到大都這樣。在一般人看來是冷漠，可在他看來，這是他徒弟獨特的一種“寵人”方式，表示在白玉堂看來，關心的那個人的感受，勝過自己的感受。

    白玉堂不明白天尊為什么笑。

    天尊伸手，輕輕在桌上敲了兩下，桌面就?。ζ鹆艘粋€冰球，圓＆滾滾的，似乎是個冰凍的水泡，在午后的陽光照耀下，晶瑩剔透。

    “黑水宮……”天尊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跟黑水婆婆有關系么？”白玉堂知道天尊跟黑水婆婆關系挺好，但總覺得那位婆婆非同尋常的強悍，并不需要人擔心她什么。

    天尊似乎也覺得挺好笑，搖了搖頭，道，“說到黑水宮，就想到余嘯嫄了?！?/br>
    白玉堂好奇，“原來的黑水宮宮主，黑水婆婆的師父？”

    天尊點了點頭，“余嘯嫄死得早，黑水宮的年代也是比較久遠了?！?/br>
    “她是個什么樣的人？”白玉堂問。

    “什么樣的人啊……”天尊似乎有些為難，想了想，說，“蛇蝎一樣的吧……”

    五爺皺眉，“她和妖王不是朋友么？”

    “蛇蝎也不一定就是惡人啊，有毒牙又不是它們的錯，別去招惹不就行了么?！碧熳鹗种复林莻€冰凍的泡泡，自言自語，“黑水宮可是老大個坑，不管是誰去挖那個老坑，都該掂掂自己的分量?！?/br>
    白玉堂問，“跟你剛才說的‘邪＆靈’有關？”

    天尊托著下巴端詳徒弟，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呢？萬一嚇著你怎么辦？”

    白玉堂讓天尊氣笑了，有這么嚇人么？

    天尊微微瞇起眼，輕輕一用力……“啪”的一聲，那冰泡泡碎了。

    天尊嘴角微微帶出了一點笑意，對白玉堂說，“去跟陸峰說一聲，我們回黑風城了?！?/br>
    “哦?！蔽鍫斦酒鹕?，上山去找陸峰了。

    天尊看著徒弟上山的背影，也是心中疑惑——自從出了那個什么惡帝城，西域那點兒亂子就沒停過，一件比一件更離譜，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