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王鉞的眼神和表情都變了,帶著讓人心悸的冰冷,而他后退了兩步之后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碰不著摸不著的,人家還能遙控。 裂了的茶杯里的茶水淌了一桌子,正一滴滴地從桌沿滴到地板上。 屋里很安靜,盧巖能聽見水滴砸在地板上的聲音。 “為什么?”王鉞逼到了他跟前兒,盯著他又問了一次。 寒氣讓盧巖往后退了退,靠在了桌子上,再不解決這事兒,就得把鼻涕給凍出來了,他避開了王鉞的目光:“我不知道,我的游戲界面一直是這樣的?!?/br> “一直是這樣?沒有過wc服務器?”王鉞聲音還是很冷,但身影突然開始有些模糊,“不可能,我天天都玩的……” 盧巖迅速走進了廚房,把煤氣灶給打開了,不知道一會兒王鉞要是失控,用火能不能收拾一只鬼混。 但王鉞沒有跟進來,盧巖在廚房里對著灶等了半天,最后慢慢走到廚房門口,看到了已經透明得幾乎看不見了的王鉞。 “你沒事兒吧?”盧巖看不清王鉞的表情,但之前晶晶亮透心涼的寒意已經沒有了。 “為什么?”王鉞重復著這一句話,聲音細不可聞,“為什么?” 盧巖已經不知道王鉞這個為什么到底是對不存在的wc服務器還是別的,但王鉞那種逼人的殺氣已經消散。 他試著沖王鉞揮了揮手:“田……” 張著嘴話沒說完,在胳膊揮動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王鉞已經很模糊的影子隨著被帶起的空氣輕輕晃了晃。 盧巖頓了頓,又對著王鉞揮了揮手,王鉞就像一股煙似的又晃了晃,但一片模糊中他的眼睛卻突然抬起看向了盧巖。 “你先……”盧巖一看這眼神就有些不踏實,隨手拿過扔在旁邊的一件外套沖王鉞抖了了幾下。 外套卷起的風把煙一樣的王鉞帶向了門口,盧巖再接再厲地又扇了幾下,王鉞的身影開始像一個常規的鬼混那樣飄蕩著,漸漸變得更淡,最后消失了。 盧巖扔下外套,打開門看了看,像王鉞每次離開一樣,這次也是同樣的沒有痕跡,走得干干凈凈。 雖然用這種神奇的方式把王鉞弄走了,盧巖卻談不上有什么成就感。 王鉞看上去的確是因為找不到那個wc服務器而突然暴走了,盧巖把桌上碎成幾片的杯子拿起來看了看,發現杯子被整齊地切成了四片,要是按圈兒擺好,就是一朵花。 王鉞碰不到任何東西,卻能讓一個杯子碎得這么文藝,盧巖汗毛有點兒想起立,如果不是杯子,是人……他想像了一下自己被豎著平均分配成四片兒的情形,迅速把杯子碎片扔進了垃圾桶。 這一夜幾個小時里盧巖真正睡著的時間很短,大多數時間里他都只是閉目養神,一直感覺著自己四周。 相比王鉞在他屋里,不知道王鉞在哪里更讓他不踏實。 不過一直到對門老太太準時起床開嗓,王鉞也沒再出現。 盧巖在老太太的大嗓門兒里又睡了個回籠睡,快九點才起床洗了個澡,從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喝著出了門。 樓道里很安靜,街上也很清凈,白天的文遠街永遠都透著一股子一夜瘋狂之后的破敗。 盧巖在早點鋪隨便吃了點兒東西,騎著小電瓶往新城那邊開去。 有些事不是他一個人能找到答案的,調查,搜集各種資料這是關寧的強項。 關寧在新城最繁華的地段有個事務所,開在一個高檔辦公樓的17層,表面上是個調查事務所,跟蹤小三兒,偷拍,捉jian拿雙什么的,深一層的是承接靠譜老客戶介紹來的各種業務,背景調查,竊取文件。 最深那層盧巖知道的也不多,大概是殺個人越個貨什么的,他只做自己那份兒,不多打聽,安全起見,別的他也不想多知道。 事務所永遠關著玻璃門,旁邊有個密碼鎖,這月的密碼是3838538。 盧巖站在門前,左上方的攝像頭往他這邊微微轉了轉,他按下密碼,門打開了。 進門的小廳裝修得很精致,放滿綠植和滿墻抽象抽瘋或者不知道在抽什么的油畫,穿過去拐個彎就是關寧的辦公室。 盧巖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了。 關寧坐在大班桌后面背對著陽光,旁邊的沙發上還坐著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大概四十歲左右。 盧巖對人很敏感,瞬間就判斷出了這不是關寧的普通客戶,這是他的同行,于是他轉身又往外走:“不好意思?!?/br> “你們聊?!蹦腥苏玖似饋砗芸斓刈叱隽宿k公室。 “怎么突然跑來了?”關寧把椅子往后退了退,看著他。 “幫我查點東西?!北R巖坐到沙發上,聞到一股很淡的雪茄味兒,關寧只抽女士煙,雪茄也不是在這兒抽的,應該是之前那個男人身上的。 盧巖下意識會留意很多細節,有用沒用的都會過一遍。 “我不白打工,”關寧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到盧巖點了點頭之后才問,“查什么?” “查個研究所,看看這地兒是干什么的,”盧巖點了根煙,“w.c?!?/br> “出門直走右轉?!标P寧說。 “wc研究所,”盧巖從關寧桌上拿過煙缸放到自己面前的茶幾上,又看了看煙缸里的煙頭,“換口紅了?” “一個研究所叫wc?”關寧皺了皺眉。 “據說是縮寫,你看能不能查出來?!北R巖叼著煙,他不知道這倆字母到底能擴寫成什么,wail cave?world cup?wah g?w capital?without charge? “查這個干嘛?”關寧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盯著他的臉。 “我現在是你客戶,”盧巖笑笑站了起來,“有消息了告訴我就行?!?/br> “盧巖,別忘了你是我的人?!标P寧看著咖啡。 “碰上點事兒,不是什么大事,但這是唯一的線索,”盧巖拉開辦公室的門,猶豫了一下又補了一句,“沒準兒跟我前兩年的事兒有關呢?!?/br> 在他往外走的時候,關寧低聲說了一句:“最近多留神,不太平?!?/br> 盧巖關上門,看到剛才的那個男人站在小廳里一幅畫前,聽到他出來,男人轉臉看了他一眼,盧巖沒理會,直接走出了事務所。 關寧最后那句話并不是慣常的關心,她沒這么溫柔體貼。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最直白地告訴盧巖,最近有人出事了,被殺,失蹤都有可能。 盧巖會留神,不用關寧說他也一直沒有放松過,但他并不是太在意,盡管現在他接不了大活兒,也不知道自己幾年前究竟碰上了什么事,但是生是死是什么下場他都能接受。 盧巖回到文遠街的時候時間還早……其實現在什么時間對他來說都挺早的,他目前處于無所事事的狀態中。 他從樓上拉了插板下來,打算給小電瓶充充電。 剛把車挪好,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跑得很急,步子也很沉。 本來他沒在意,但腳步聲接近之后他發現這人是沖著他跑過來的,回過頭看了一眼,一個半老頭兒跑到了他跟前兒,呼哧帶喘地看著他:“盧巖!” “誰?”盧巖愣了愣,他不認識這人,也沒見過,這人肯定不是文遠街的住戶,但是…… 聲音他卻很熟悉,這是王鉞的聲音。 “我啊,我……”半老頭兒有些急切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我是37……對,王鉞!我是王鉞!” “你搞什么!”雖然已經猜到了,但盧巖還是被嚇了一跳,這是他頭回看到王鉞上別人的身,確切是頭回看到鬼上身。 “你有錢嗎,這個爺爺身上沒有錢,我想吃那個,”半老頭兒回手指了指街對面的一個小攤兒,“那是面條是嗎,看上去很好吃,聞起來也很香!我想吃啊,我死了以后還什么也沒吃成呢……” 那是個賣擔子面的小攤兒,面條味兒是不錯,但衛生條件很有限,幾個不銹鋼碗外邊套個塑料袋就盛面了,吃完了把袋兒一撤再換一個。 “你別把人老頭兒吃拉肚子了?!北R巖說是這么說,但還是拿出錢包往對面走過去。 他不擔心別的,他怕被樓里的人聽見他倆說話,這對話內容怎么聽都不像在正常人范圍之內的。 “你別出聲?!北R巖帶著他過了街,在小攤兒前給王鉞要了一碗面。 王鉞接過面,坐在旁邊的小凳上低頭挑了一筷子吃了,然后抬起了頭想說什么,盧巖狠狠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快吃別廢話?!?/br> 擺攤兒的老頭兒往他身上瞅了瞅,盧巖扭開臉,人沒準兒覺得他虐待自己爹呢。 一小碗面被王鉞幾口就吃完了,湯也全喝了,沒等盧巖開口,他很麻利地把套著塑料袋的碗往旁邊的水桶里一放,低下頭就準備洗碗。 “哎!”盧巖趕緊拉了他一把,“干嘛呢?” 王鉞轉頭迷茫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閑的吧你,走,”盧巖拉著他往回走,過了街才說了一句,“你還打算洗碗?” “不洗嗎?吃完了不洗嗎?會……”王鉞頓了頓,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有些顫抖,“不會被罰嗎?” “罰什么?”盧巖皺皺眉,這鬼活著的時候究竟過的是什么日子? “不記得了……”王鉞低下頭。 “還想吃什么?”盧巖看了他一眼,說實話他面對著個半老頭兒真是別扭得不行。 “想……”王鉞突然沒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有些驚慌地往四周看了看,“我得出來,不舒服,這個爺爺……” “怎么了?”盧巖猛地想起了上回在k記嘎嘣一下死自己跟前兒的那個人,頓時一陣緊張。 面前站著的半老頭兒沒再說話,過了幾秒鐘,盧巖看到他身后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是王鉞。 半老頭兒在原地愣了愣,看了盧巖一眼。 從眼神里盧巖看出來這老頭兒已經大概已經恢復了意識,他轉身進了樓道,老頭兒也沒理他,順著路慢慢往街口走了。 盧巖又走出樓道,沒看到王鉞。 吃飽了?夙愿了了去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