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說完,一邊端詳自己染的指甲一邊道:“你覺得我狠心嗎?跟你明說了吧,要么老實嫁過去,要么自己想法死了去。再給我來這一出,我讓你看看我狠心的手段?!?/br> 不顧琉璃的哭號,擺手讓綠葉將她帶下。青枝聽她哭得凄慘,不由有些心軟,面上就露出幾分猶豫來。 譚雅見青枝那個樣子,就知道這個爛好心的侍女又可憐起別人了,不由笑了,道:“你別擔心,我不會將你胡亂嫁人的,必是要問清你們姐妹心思的?!?/br> 這話說得青枝滿臉通紅,嘟噥道:“夫人我還小呢?!?/br> 譚雅點頭道:“嗯,所以我現在把話放到這了。不過,可不能做出沒規矩的事?!?/br> 青枝十分感激,便是爹娘為了兄弟,說賣了她們姐妹也就賣了,更別提這婚嫁一事,自然跟小娘子無關的。 譚雅待她們隨意,青枝也就敢說話,問道:“夫人一向好心,強扭的瓜不甜啊,既然琉璃不愿意,何必非讓她嫁給侯爺?” 譚雅一聽,“水猴子”侯慶在她們嘴里成了侯爺,不由笑起來,道:“你覺得這樁婚事怎樣?” 青枝想了想道:“侯爺是條好漢,琉璃能嫁給他做妾也不錯。只不過。。?!?/br> 譚雅追問道:“只不過什么?”她以為青枝看不上侯慶那般長相的。 青枝看著她,小聲道:“寨子里其他夫人都說他不講究呢?!?/br> 綠葉進屋來時聽了個正著喝道:“別瞎說!” 青枝嘟囔道:“我才沒瞎說,人家說侯爺在外頭養的那個女的,兒子都快一歲了?!?/br> 譚雅點頭,攔住綠葉要罵青枝的話,道:“那要是讓你嫁,你不愿意嗎?” 青枝“嗯”了一聲,道:“那倒沒有。我們是夫人買的,你說讓我們嫁誰就嫁誰?!庇盅a了一句:“我姐說的,不能自己瞎起心思?!?/br> 雖然譚雅打算讓她們自己選個可心的,但阮小七早就定下主意在家里身邊選人,所以這姐倆能這么想,倒是省了譚雅不少力氣,她低頭想了一會兒,叫綠葉留下說話。 綠葉回譚雅道:“就是哭,別的倒也沒什么?!?/br> 只要不出事,譚雅懶得理睬,沉吟一會兒道:“我剛給青枝說了讓你們姐妹自己挑個可心的,她心思淺,還不甚明白,你現在可有人選?” 綠葉雖然穩重,但提到這婚嫁一事還是局促起來,譚雅笑道:“終身大事,你有什么想法現在說好,別我給你們定了又后悔,那時候可晚了?!?/br> 綠葉強忍羞澀,小聲道:“真沒有,我們姐妹都沒有?!?/br> 譚雅點頭道:“既然真沒有,那你們打算過什么日子?” 綠葉奇道:“這日子還能自己打算嗎?” 譚雅道:“怎么不能?你選了怎樣的人家,自然就是選了什么樣的日子。比如你想過富貴日子,就要找個商戶,家里有銀錢的;打算過舒坦小日子,就找那家里和睦又無妾室的。。?!?/br> 綠葉想也不想就道:“我要過舒坦日子?!庇值皖^道:“當初七爺買我們時講好了一輩子伺候夫人,我們就嫁在夫人身邊?!?/br> 譚雅有些感動,在娘家就伺候自己的琉璃還總想著走人,倒是這半路的侍女忠心許多。 再想到阮小七的意思,她便決定早定下來,以免以后真生了別的心思,自己不忍掐斷也添煩亂。 細數了一遍阮小七身邊的幾個親兵,還有家里幾個不錯的小廝,然后道:“這幾個人你們倆好好想,早些定主意。別到時候你們心里沒人,他們心里有了人,嫁過去日子可不好過?!?/br> 綠葉點頭稱是,自回屋與青枝相商。譚雅才打算歇個午覺,老管家遣人通傳,說是小阮夫人來訪。 譚雅頭疼起來,這小阮夫人,乃是阮家大哥的娘子,那阮夫人千挑萬選的官家小娘子。 不過只是個致了仕的小官,家里敗落,就將小娘子嫁給商戶人家換幾個錢用,一個求名,一個求財,倒也各得所需。 只是這位小阮夫人家里雖然敗落,但架勢擺的實在是足。 她自認為身份高,這河曲府的新貴都是泥腿子出身,沒根基不說,家里夫人也都談吐粗俗、舉止不雅,實在不好來往。 河曲府誰不知道譚雅阿爹乃是京城三品大員的譚侍郎,所以才從元洲回來時,立刻就被這小阮夫人纏上了。 譚雅心道:“口口聲聲講別人沒規矩、談不攏,你自家來我這里拜訪,都不知道先送了拜帖過來?倒是不知你這是哪家的規矩?!?/br> 心里再不滿,阮家大哥畢竟跟阮小七交好,還得要熱情相待。 分主客坐定,小阮夫人開口了:“meimei真是的,家里人來了也沒告訴jiejie一聲?!?/br> 譚雅又頭疼起來,這位小阮夫人,次次都要從她這里論親戚,雖然不耐,還是糾正她道:“弟妹,我說過我們之間要在郎君這里排序的?!?/br> 那小阮夫人心中不滿,面上依舊笑著道:“哎,知道了,明明比我小,還非要充大。行了,小七嫂?!?/br> 兩人閑話,小阮夫人話里話外都問譚家什么時候再來河曲府,說要來拜訪,譚雅道:“家父乃是回鄉祭拜,事畢就回京城了。哪有去出嫁小娘子家的?” 此話也有道理,小阮夫人難免失望之色,又道:“我家里有個meimei,長得比我還好些。因她愛詩書,這些年就希望能嫁個讀書人,最仰慕的就是甲午馬年的探花。都說。。?!?/br> 沒等她說完,譚雅變了臉色,喝道:“弟妹慎言!我們交往還是看在郎君面上,這等不知所謂的話還是少些說吧。 都說弟妹是最講規矩的,難道不知道不言父母之過的道理嗎?更何況這種事,弟妹真是讓我開了眼,實在是聞所未聞!” 從認識以來,譚雅都是斯文有禮,待人客氣體貼,便是對待那些鄉下出身的夫人也不見一絲怠慢,這小阮夫人就以為她是個柔和性子。便是后來聽說譚雅在元洲的經歷也只道是以訛傳訛,并不當真。 如今頭次見譚雅發火,那眉眼架勢嚇得小阮夫人立刻噤聲,唯唯諾諾賠禮道自己魯莽了。但譚雅再也不肯開口,素來傲氣的她便也失去了閑聊的興致,草草告辭去了。 譚雅立刻吩咐老管家,以后阮家婆媳,無論哪個再來拜訪都說自己去了周家。 ☆、第104章 捷報傳來,廢太子兵敗自刎于河州,其手下叛軍作鳥獸散,通河大軍班師回京。 此時阮小七還不知道譚雅有孕的事情,遣人送信讓她早早開始準備,要回京城必然得過河曲府,他打算陪著譚雅回娘家看看。 譚雅細想了一番也覺得可行。自己現在身體不錯,坐船回京又平順,如能等到跟譚玉一起,那是再好不過。 況且阮小七這次回京還不知以后會被派往何處,自己留在河曲府可要白等許久。 這樣一想,立刻著人收拾起來,啞婆子年老戀故土,不愿離開江南,說是不知哪天就去了,總要落葉歸根才行,譚雅聞言也不勉強,就留她看家。 除了青枝綠葉,譚雅還把琉璃帶上了,到了京城,正好送到侯慶身邊伺候,那時她要死要活都隨她的便,省的在自家淘氣。 因吳魁帶著阮小七眾人要押囚車走,譚玉得了信就覺得大軍行程奔波,走旱路路途也顛簸,怕譚雅不適,告訴了一聲阮小七,說自己處理完元洲之事,從河曲府路過的時候帶譚雅走水路,這樣一來,雖比阮小七走得早,倒是慢了他們半月有余。 這一路順風順水,到了京城正好是七月初,趕上了譚雅十六歲生辰。 阮小七早早等在京城外十里亭,結果一見挺著老大肚子的譚雅,向來不怎么動聲色的他被驚得眼睛瞪老大,半天合不攏嘴。 到底路上不好細問,譚玉幾人也面露疲憊,阮小七忙前忙后,一家人往譚府走去。 崔氏看阮小七這副半個兒的殷勤女婿樣,雖不屑但心里對此還是十分妥帖的,心道:“便是你如今出息了又如何,再大也不過是個芝麻大的小官罷了,還不是得靠巴結岳家才成?” 倒是譚雅見崔氏和三娘子母女倆一臉鄙夷又一副享受得理所應當的模樣,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暗道:哼,要不是阿爹在這,我是必然叫回來我家小七,你們這幫人也配讓他跑前跑后地忙乎。 一邊又氣三娘子連聲姐夫都不肯叫,要不是四娘子和六娘子懂事對阮小七還恭敬些,譚雅幾乎要忍不住發起脾氣來。 京城雖不比江南,七月天也熱得夠嗆,譚雅見阮小七在大太陽下跑得滿頭大汗,心里實在舍不得,進了屋子雙手就將肚子一捂,只說難受。 譚玉早看到了阮小七的辛苦,不過為人岳父大概都有這樣的心思,你娶走了我千嬌萬疼的女兒,我怎么也要折騰你一番出氣。 此時譚雅裝作難受,譚玉有什么看不出來的?心嘆真是女生外向,不過才嫁出去兩年,就向著人家說話了。 他雖舍得折騰女婿,卻不舍得叫女兒難過。小夫妻倆半年未見,都有一肚子話要說,譚玉打量這兩人眼里再沒別人,將手一揮, 道:“別杵在這啦,我還沒老的要你來攙著走。去吧,小芽兒身子重,你帶著她自去歇吧?!本妥屓钚∑邔⑹聞战唤o管家,自去陪著譚雅說話。 阮小七當下也不多話,謝過老岳父,小心地扶著譚雅往她房里去。 進了屋屏退下人,阮小七摟住譚雅就親,又是親嘴又是親肚子,上下忙乎,倒是不知道喜歡哪里好了,惹得譚雅邊笑邊嗔道:“一身汗味,熏死人?!?/br> 阮小七將她扶到床邊,打量著她的大肚子小心問道:“路上難受了?” 譚雅搖頭,探手用帕子幫阮小七擦汗,柔聲道:“沒有。除了身子重有些不便,和以前沒什么不一樣的?!?/br> 這當阿娘的,早忘記了當初吐得膽汁都出來的苦楚,也想不起來腿腳都腫的難受,提起來只有對未出世孩兒的期待。 兩人正說著悄悄話,青枝在門外道洗澡水備好了。阮小七就非要自己親自侍候,譚雅羞道:“在我家呢,被人看到笑話呢。等回家再說?!?/br> 阮小七嘟囔道:“我伺候自家娘子兒子,誰笑話?”無奈譚雅死活不愿,阮小七只好失望地自去沖涼。 眾人都離開后,譚玉叫住也要走的三娘子,喝道:“你這么多年白長了嗎?還不如兩個meimei懂規矩!見到人不知道叫一聲姐夫嗎?” 三娘子一臉倔強,聽譚玉教訓自己就要頂嘴。 崔氏恐譚玉更氣要罰她,忙插嘴道:“想是她怕生,所以才不吭聲的?!?/br> 譚玉瞪了一眼三娘子轉頭又罵崔氏道:“你也夠可以的,女婿難道看不出你的臉色嗎? 無論他以前如何,現在既然是大娘子的夫婿,你不給他臉面,就是丟我的臉!”又對三娘子道:“下次見面要先招呼?!?/br> 三娘子一聽實在忍不住氣,大聲反駁道:“他是什么出身,難道讓我與下人論親戚不成?瞧他那副巴結樣,我才不會叫他姐夫?!睂⒆T玉氣了個倒仰。 譚玉不耐煩再與她講道理,想來自己說什么她也不會聽,直接吩咐罰她禁閉,命她在屋里抄女戒,說什么時候明白了什么時候能出門,也不用勉強她再去叫姐夫認親戚了。 崔氏將三娘子送回屋里勸道:“我的兒,你何必跟你阿爹對著干?” 三娘子用帕子擦眼淚,恨道:“反正回元洲以前也是整日關著我繡嫁妝,現在不過就是抄女戒唄,不出門也沒什么。 說起來都怪她!出嫁前就討人嫌,現在又弄個低賤的郎君來!” 崔氏急的忙去捂她的嘴,喝道:“你少些說吧!你當你阿爹為何如此生氣,這女婿是他給大娘子選的!為這事,聽到大娘子有孕,他后悔的幾個晚上睡不著?!?/br> 三娘子奇道:“難道阿爹也不滿意嗎?” 崔氏撇撇嘴道:“嗯,當時是沒辦法,你阿爹怕耽擱大娘子,這才急急給她選了這個郎君嫁出去,沒想到這么快你阿爹就起復了,早就后悔將她嫁早了?!?/br> 這話讓三娘子又想起了那時自己在莊子里受的苦,連帶著記起來崔氏不顧自己獨自回了尚書府,便將臉一擺, 冷邦邦道:“總比我強!大娘子沒有阿娘,在阿爹那里卻什么都是頭一份;哪像我,有阿娘也和她一樣,卻又不得阿爹疼愛!” 這等誅心之語說的崔氏哭起來,母女倆再談不下去,看著三娘子冷著臉扭到一邊不肯再與自己對視,崔氏唉聲嘆氣一番,無奈走了。 待到了譚雅生辰,前兩年的生辰,一次遠嫁,一次打仗,根本沒有心思張羅,都是草草完事,這次有孕又不好大辦。 譚雅倒無所謂,只是這翁婿倆人都覺得甚是可惜,最后還是譚雅提出帶著她去京城轉轉算了。 雖在京城過了好幾年,但她真沒去過什么地方,各處景致還不如外地人阮小七熟悉些。 譚雅最愛與阮小七一起玩耍,那人會玩又會講,便是看到他不知道的,也能指個東西編出來典故,實在有趣。 小心翼翼地上了馬車,譚雅嫌里面氣悶,就打開簾子,只留一層薄紗,貼在上面看外頭。 河曲府雖也繁華,哪里比得上一國之都的京城,街面上人來人往,叫賣之聲不絕于耳。 夫妻兩人正看得有趣,就遠遠見侯慶一瘸一拐地從一條巷子里走出來。譚雅正要招呼,阮小七將她臉扳過來,笑道:“行了,你別理他!” 譚雅本不知道侯慶做了什么,倒是阮小七這么一說,她才恍然大悟,氣道:“前日給他琉璃的時候樂成那樣,說是要好好過日子的,怎么才幾日就又去那種地方!” 阮小七搖頭嘆口氣道:“事情也不全怪他,本來那日大家高興吃酒,結果那琉璃鬧得實在厲害,等于在眾人面前打了侯兄弟的臉。 后來跟你說,你不是說什么,既給了他再不管嗎?我就讓水猴子自己想辦法,不用顧忌是你給的,反正這侍女咱們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