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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譚大娘子在線閱讀 - 第56節

第56節

    唐氏跌倒在地上就見了紅,她帶著的侍女還是個未出嫁的女兒家,見此情景慌得手足無措,只會大哭。

    好在唐氏在街面上是個名人,哪個不識得她胭脂虎?自有人幫忙找了唐家的人,匆匆送了醫。

    唐氏這回可是受了大罪,足足生了兩天兩夜,人都只剩一口氣了,要不是窗戶外頭三個兒子不停地叫阿娘,早就翻眼帶著未出世的孩兒過去了。

    譚雅頭次見此駭人情景,竟陪著唐氏那三個兒子一起哭起來了,一聽兒子喊娘,杜氏又在旁邊不停地說那些后娘害人的故事,那譚雅可不就是沒娘的可憐孩兒?唐氏一個激靈,硬咬破了舌頭,生下了這小四哥。

    怪不得如此大的肚子,這小四哥竟長得和人家快滿月的孩子一般大小,杜氏抱著一邊埋怨一邊喜愛,

    “你說你,都生了三個兒了,還不知道這胎不能養的太大?哎吆吆,看這胖的,真是招人疼?!?/br>
    雖順利生下了小四哥,唐氏還是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才起的身,身子真是虧得厲害了。

    這天譚雅來了,趕上她精神好些,說起這番緣故,唐氏恨得咬牙切齒,“那個小賤人,化成灰我都認得她,哼,我這次不把她折磨死,我就不叫胭脂虎!”

    杜氏見她發怒,趕緊勸慰,“罷了罷了,我都派人找去了,這次就是跑到了地底下,也給你翻出來,讓你解氣??墒遣荒苌鷼?,你看,這褥子又浸紅了?!?/br>
    趕緊喚下人收拾被褥,抱著小四哥的譚雅也道,“二嫂,你好好將養才是正事。她個螻蟻一般的,捏捏就死,你何必當她是個事?”

    說著,又用鼻子頂頂小四哥的小臉蛋,見那孩子竟似笑了一般,高興極了,“嫂子你們看,沖我笑呢?!?/br>
    唐氏和杜氏對視一眼,皆笑了,均道:“他那般小的,連人都看不見,根本就不曉得笑不笑的?!?/br>
    譚雅不管,依舊高興,笑嘻嘻地,“我就是覺得他沖我笑呢。是不是啊,小四哥?”

    唐氏也跟著樂,打趣道:“這么喜歡我家小四,行,給你做女婿吧?!?/br>
    這話把譚雅鬧了個大紅臉,嘴上說不依,心里卻暗自埋怨阮小七,好好地,走什么后門,害得我白吃了一番苦頭。

    要不然,現在有了身子的話,可不是正好能與二嫂家結個親家?便是不能結親,有個如此軟綿綿的小東西陪著,我也省的整日胡思亂想,為你擔心個不停。

    這小四哥實在重,抱了一會兒譚雅就受不住,只能交給奶娘去帶。

    三個人依舊聚著說話。譚雅沒想到,一直被唐氏說成“會喘氣菩薩”的大嫂,說起那治理妾室的手段,也不是自己以為的縱容寬厚,不過是她認為對自家構不成威脅,實在不愿因此損了兒孫的福分。

    最后唐氏給了譚雅一個忠告:“三弟雖然好,但保不住那不要臉的硬往上貼。

    這種人不像是那些樓子里出來的,反正成不了氣候,養著不過是多費些銀子的事。

    像這種的,看得可不是銀子,是你的位子呢,更不要提以后三弟位高權重,不知還有多少這樣的人。你可不要被人哄騙了還不知道,該早早打算才成?!?/br>
    唐氏雖然說的隱晦,但譚雅一聽就知道說的是胡七郎。

    其實阮小七走了之后,譚雅懸心的一個是他的安危,再一個就是胡七郎了。雖然阮小七說的肯定,但她心里還是酸不溜丟的不得勁。

    此次受封,胡七郎竟也得了個校尉一職,光明正大地跟著去了戰場,這讓譚雅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犯堵。

    在胡七郎能伴著阮小七沖鋒陷陣之時,自己卻只能做個后宅婦人,一旦有事,不但不能為他分憂,還要惹他分心照顧自己。

    這么一想,譚雅想起了自己的袖箭,天熱以來就收了去,好久不曾練習,恐怕又生疏了。

    她暗自打算,這回說什么也不能再放任自己憊懶下去,定要天天練著。

    朝廷局勢不穩,誰知道會有何事發生,總要早作打算,自家能有一技之長,不求能幫到他,唯不拖累于他足矣。

    ☆、第83章

    阮小七避著胡七郎的同時,內心對這位鐵娘子也有些佩服。

    一個女兒家混到她這個地步,也算十分本事了。尤其打仗之時,回回必沖在前頭,受了傷也不吭一聲,真是硬氣。

    她這般拼命不為別的,只不想阿爹好容易扯起了的這一支胡家軍傳到自己這里斷了,墮了她阿爹的威名。

    她這番驕傲姿態倒也贏得了底下那幫粗漢子的尊敬,便是周老三也搖頭嘆息,

    說是此女如此剛強,別有一番風情,在床上肯定與平常女娘滋味大不同??上Р荒茏鲦徽f,連調戲玩弄也是不能,只能看不能動,真真是暴殄天物。

    阮小七對周老三這個貪花好色、葷素不忌的毛病十分無奈,本不欲說,想到譚雅給自己寫的那心中講的,

    苦笑道:“二哥,嫂子才九死一生地給你生了個大胖兒子,你還在這惦記別的女娘,可真是。。?!?/br>
    周老三極其不在意地擺擺手打斷他的話,道:“我又沒打算休妻另娶。生孩子,哪個不是九死一生?更不要提你嫂子又生了個兒子,我周老三缺兒子么,我要的是女兒?!?/br>
    阮小七皺皺眉,勸道:“二哥,你這番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嫂子知道了豈不是寒心?!?/br>
    周老三搭著他的肩膀,吊兒郎當地答道:“我也就敢在你面前說說,大哥這次對我都有些怨言,說我不會挑女人,找了這么個惡毒貨。行了,我不講就是了。

    咱不說這個,我這里是沒辦法,你嫂子那彪悍娘們,跟她講理根本講不通。

    三弟你就不同了,以前那什么阮老狐貍給你的,那個樊家的不是沒了么,弟妹是大家出身,知書達理的,就沒說給你再納個妾什么的身邊伺候?

    再說,如今咱們兄弟不同往日了,像你我這般身份,身邊沒個把妾服侍,面上實在不好看。

    你看那安撫使李瑾,聽說家里一妻一妾,還有兩個明著開臉的通房,真是比那齊人還有福。

    他娘的,才十八就能過這舒坦日子;我他娘的快三十了,梳攏個清倌、養個外室還得偷偷摸摸,被你嫂子知道還得大鬧一場。

    家里頭呢,除了那母老虎還能入眼,剩下那些個侍女都他娘的像是從土里才扒出來的,灰頭土臉的看不得。

    就這樣,李瑾那廝心里還惦記著咱弟妹,我看著他那牛哄哄的德行就不順眼,真他娘的人比人氣死人!”

    阮小七不接他納妾的話,只反問道:“聽說二嫂這次生的兇險都是因你外頭那個使的壞,你還有心思再養一個?”

    周老三聞言果真氣上來,惡狠狠地道:“嗯,cao他娘的,那娘們看著嬌滴滴的,沒想到竟如此惡毒!

    當初我尋思不要了就得了,想她這些年跟著我也不容易,三天兩頭地被你嫂子打罵,就給她留了些體己銀子,想就是不能找戶好人家嫁了,節儉些也能過活。

    真不該發那點兒善心,很該卸了她的手腳再不要的。

    我跟大哥說了,找到了人先別弄死,等我回去,一點一點扒皮再抽了她的骨頭,敢害我兒子!”

    前面還嫌棄唐氏生了這個兒子,轉頭又恨得要將以前的枕邊人抽筋拔骨。

    周老三這人,嘴上雖對唐氏不上心,滿口抱怨話,心里頭最看重的還就是唐氏。

    你要說他和唐氏有情義呢,他又三天兩頭地要偷吃,埋怨的話十有*是說唐氏;

    你要說無情呢,誰得罪了唐氏他又非得跟那人拼命,不管那人是不是自己以前的心頭愛。

    阮小七深知周老三就是那樣人,與唐氏兩人一輩子打打鬧鬧,喊喊殺殺,卻是誰也離不開誰。

    反正就連周老爹活著那會兒都管不了他們夫妻,自己也別多言了。

    阮小七除了最開始與李瑾初見之時被他的風度姿容鎮住,心里有心自慚形穢外,等和譚雅有了那半個夫妻之實,心中踏實下來,他本是個豁達之人,慢慢地就放開了。

    一路上行軍打仗,本以為李瑾這種白凈的官家衙內必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說不上還要拖累他們通河軍。

    哪里想到看著無用的李瑾也懂得拉弓射箭,說起兵法也頭頭是道,竟是個文武兼修的全才。

    再說他和九皇子經過被追殺,有了輾轉逃難那番體驗,于世情上也有些通透,不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假道學。

    加上李瑾性格老實厚道,對人態度和煦,完全無那些個官家衙內的傲慢毛病,跟這些江湖粗野漢子相處起來竟也融洽。

    軍中眾人都道李瑾為人不錯,便不再像初見面那樣戒備他是天子近臣,處處遠著他,開始與他結交起來。

    便是作為情敵的阮小七雖然心中到底還存著疙瘩,也不得不對這樣的人放下成見。

    至于李瑾,見識到了阮小七功夫了得和手段圓滑,見其不過比自己大四五歲,手下那些自由散漫的江湖人竟都聽命于他,便也敬佩這人有些本事。

    但從內心來講,這般粗野彪悍的江湖漢子,真是與那個明媚嬌俏的譚家大娘子十分不相配。

    李瑾心中嫉妒卻不肯承認,只認為自己是為譚家大娘子惋惜,暗嘆真是牛嚼牡丹。

    想她日夜不得不跟這種人相伴,那粗人哪里懂得朝花夕拾的雅趣,詩詞曲賦的美妙,阮小七這種人甭說跟她對賦,便是聽都聽不懂吧。

    阮小七也不知有意顯示還是無意流露,總之他那身上穿的用的,樣樣都是精細物,一看就不是街頭市坊粗制濫造的東西。

    越往南越熱,這兩天李瑾有些鬧暑熱,軍中一干眾人都過來探望。

    不提別人拿的東西,單說這阮小七,拿出那消暑生津的丸子,個個都用蠟紙仔細包好,裝在不大的小荷包里,正好隨身帶著,用時取出極是便宜。

    那荷包做的精巧,褐色緞子做底,上面用銀線繡的。

    圖案竟是一人月下舞劍,明月青松,皚皚白雪,意境很是不同不說,與阮小七的身份也十分匹配,一看就是照著他精心設計打的稿子才做出來的。

    李瑾拿在手里,細細看了許久,又猶豫半天,才那荷包遞回去,拒絕道:“藥丸我留下吧,這荷包乃是私物,實在不好留在我這里?!?/br>
    阮小七推回去,笑笑道:“沒事,這個是我娘子專門給我備著送人的,荷包是她讓下人做的?!?/br>
    眾人紛紛都道阮小七家的娘子極其賢惠,就連吳魁也夸好,說阮小七有福氣。

    胡七郎站在那里,突然來了句:“聽說小七嫂子是京城譚侍郎家的嫡長女,不知與李安撫使可曾認識?”

    這話一出口,不知道的人皆跟著紛紛附和,他們對那種如同遠在天上的人家實在是好奇。

    李瑾和阮小七兩人對視一眼,李瑾先撇開眼,低頭道:“唔,自然認識譚侍郎。譚侍郎乃是甲午丙年的探花,京城有名的才俊,但小七。。。嫂子。。。我不曾認識。

    男女授受不親,家里的女眷等閑是不能讓外人見到的,更不要提認識了?!?/br>
    其實李瑾真沒有諷刺胡七郎的意思,他就是個老實人,這說不認識譚雅,讓他撒謊已是十分為難了。

    他不過是擔心阮小七知道自己和譚家大娘子曾經認識,回去猜疑嫌棄于她,只好借著規矩說事。

    哪里想到他無意之間一句話,說的胡七郎面色雪白,及至走了都再沒開口。

    她說那話不過是想給阮小七上眼藥罷了,并不知背后緣故,哪想到竟聽得李瑾如此說。

    這胡七郎雖然對玉面郎君李瑾無意,但她這人有個毛病,也是被周圍的男人慣的,就是她能嫌棄男人,卻不能忍受有男人嫌棄她。

    尤其李瑾玉面風姿,被這樣人一說,簡直是如雷劈一般,胡七郎生平第一次為自己不守規矩懊惱起來。

    再加上阮小七對她一直冷淡抗拒,難免讓在男人堆里一直所向無敵的胡七郎有些灰心,難道自己就是那般不如她譚氏?

    再聽得李瑾這樣一說,又有些疑心阮小七是嫌棄自己跟別的男人不干凈,所以才無論如何示好,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還生生要將自己與那水猴子推做一對。

    只可惜李瑾當時只顧低頭想自己心事,不知那阮小七聽沒聽說過去年京城關于自己和譚雅的傳聞,竟絲毫沒看到胡七郎臉上的異色。

    其余眾人也都是男子,便是注意了也沒深究,紛紛都贊嘆道:“原來小七嫂子的阿爹是探花啊,這才真是大家閨秀,書香門第啊,怪不得看起來就和一般女娘不一樣。

    不過小七嫂子雖是出身大家,卻平易近人,和寨子里的嫂子也相處得好,譚家的教養真是好?!庇钟锌滟澣钚∑叻蚱藓湍赖?,都是十分羨慕。

    胡七郎只覺得周圍這些人說話刺耳刺心,令她極其不舒服;而李瑾也在難過,那消暑丸子就含在他嘴里,酸酸甜甜的甚是好吃,心里卻是澀得發苦。

    就是嫁到這種地方,和這樣的粗人成了親,譚家大娘子還是能將日子過得這般好,人人都夸贊,她真的真的是太美好了。

    李瑾不由有些出神,要是當初自己執意不娶那崔四娘,而是堅持要娶譚家大娘子的話,想來最后曾阿翁也會如了自己的意,那么,是不是被眾人羨慕的就是自己了。

    而不是像現在,自己有家也不愿回,每日一進門阿娘就跟自己埋怨要孫子,曾阿翁不時地勸誡自己忍耐不能意氣用事,

    那個烏煙瘴氣的院子,妻妾通房們的勾心斗角,貌似賢良實則狠辣的娘子,哭哭啼啼的妾室,自己那未出世就沒了的孩兒。。。這一切的一切,真是煩透了。

    大家見李瑾面色晦暗,以為他病體難支,紛紛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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