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難道這人的臉皮是鐵打的不成?竟當完全沒那回事似的,還說想他,我呸! 阮小七見譚雅終于肯正眼看自己,笑了起來,將臉貼上去親昵地蹭蹭,低聲調笑道:“怎么,不認得自家郎君了? 小芽兒的心真是石頭做的,我一個大男人不好黏糊,你怎么也不給我寫封信? 要不是小樊氏出了這回事,你是不是還不會寫,嗯?都是我不好,你病了也不在?!?/br> 說著,又拉了譚雅的手放在嘴邊,挨個手指頭親了一遍,低聲哄道:“好了,好了,別氣了,我也想你想的要命。這次以后,我去哪里都帶著你,我們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譚雅被他這番不知所謂的話語弄得沒脾氣,又被他硬抱著動不得身,本不想與他說話的, 這時也忍不住開口道:“敢做不敢當,你還是男人嗎?當做忘記了就算完事嗎?真是不要臉!別碰我!” 阮小七這才看出譚雅并不是與自己撒嬌,面紅耳赤是因為快氣炸了。 他低頭想了半天,疑惑地看著譚雅問道:“小樊氏肚子里的那個不是我的種,信里你不是都知道嗎?” 譚雅看他那副無辜不解的模樣簡直要氣炸了肺,被他握著的那只手動不了,實在氣急,就用另一手往阮小七臉上抓去。 阮小七一個不注意被抓個正著,頓時右臉一道血印子,他頭一擺伸手兩下將譚雅雙手縛在身前,盯著譚雅的臉問道:“怎么了?真生氣啊?!?/br> 譚雅也不答話,見撓不著他了,就用腳使勁碾阮小七的腳,還不解恨,就又踢又踩他的腿。 阮小七兩腿一夾,譚雅被裹住,這回再動不了身,氣得直哼哼,幾乎要上嘴咬了。 見她是真急了,阮小七不再嬉笑,正色道:“你別再亂動手,好好說話,我就松開你?!?/br> 譚雅氣得呼呼直喘,沖著他點點頭,示意自己不動,阮小七這才放了手,聽她說話。 譚雅喘著粗氣從阮小七懷里站起身來,站好立穩,攏攏散了的頭發,深吸一口氣, 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阮小七道:“你不會跟我說,才不過一個多月就全忘了。好,你忘了,我可記得清清楚楚!那我就跟你一起回憶回憶。 那日,就是你上次回家,好幾天不見回家一次,突然一回來就非說我跟李家五郎有牽連,說我惦記著嫁到李家去; 還拿著那什么臘梅林畫像說事,最后動手打了我才走,難道你敢說沒這回事不成?” 說完,昂著頭眼睛斜看著,冷冷“哼”了一聲,諷刺道:“又或者,在阮七爺眼里,打個娘子什么的算不得是件事!就像周二哥所說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家里的娘們都是欠管教的。 更何況像我這種罪臣之女,連個娘家也無的飄零人,怕是覺得不休了我已是天大的恩情,是你阮七爺夠仁義吧?!?/br> 阮小七這才想起來那場齷齪,看譚雅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齒,訕訕地低下頭,站了起來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又抬起頭道:“原來是為著這個,我真是忘了?!?/br> 抿抿嘴,舔舔嘴唇,半晌才接著道:“是我不對,害你生氣。以后再不會了?!?/br> 譚雅還等他接著說,等了半天,結果人家沒話了,不由氣結,冷哼道:“哦?打我一頓你輕飄飄一句不對就完了?” 阮小七懊悔地看著她,想碰又不敢碰,復又莊重地說了一次:“是我的錯,再不會那般犯渾了。 至于說打你,我哪里舍得?算了,不說了,反正都是我不對。 你要是還有氣,拿刀子割回來怎么樣?”說著,就伸手將插在綁腿里的匕首抽了出來,遞給譚雅。 譚雅看著眼前那泛著寒光的匕首,又見阮小七那副“你割我一刀就兩清了”的模樣,慪的心里幾乎快吐血,“呲”了一聲, 冷聲道:“我可不敢,我個罪臣之女,又是三心兩意的人,哪敢得罪了小七爺,還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打我呢!再說我嫌你那血臟了我的手!” 阮小七見她不接,只好回手給自己手臂一刀,“嘩”的一下見了血,他還要接著割,譚雅來了一句:“你以為割了幾刀就能還回來了?” 阮小七割也不是,不割也不是,提著血淋淋的刀子擰著眉頭反問道:“我都認錯了,也說以后再不會,你還要怎樣?” 在阮小七眼里,真正認為自己那番話語錯了嗎?沒有!讓他懊悔認錯的不過是產生的后果,是因此讓譚雅生氣,以至于自己回來都不肯理睬。 所以他想,待出了氣就算完了,根本沒理解譚雅生氣的根本原因。 我還要怎樣?譚雅氣得直捶胸口,覺得跟這種人說話簡直是浪費唾沫,冷笑一聲,道:“我敢怎么樣?我能怎么樣?” 話雖這么說,眼淚卻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恨自己軟弱,譚雅起身往內室走去,不想見這種無良之人。 阮小七想跟過去,偏譚雅仿若突然失控一般,聲音都變了調,喊道:“你別過來!” 又將手邊的湯婆子、藥碗劈了啪啦地扔了過來,湯婆子的火星子四濺,里頭的炭火渣和藥碗渣子散了一地。 阮小七不敢再動,只好沖著內室簾子里頭,壓低聲音柔聲道:“好好好,小芽兒,你別扔,當心燙到自己。我不過去就是?!?/br> 譚雅聽他這般說,卻氣得越發狠了,隔著簾子高聲喊道:“少在那里裝模作樣地惡心人,我恨死你了!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 阮小七聽見譚雅喊過之后在里面低低地啜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很想進去安慰; 偏他一掀簾子譚雅就失聲尖叫,那聲音高的仿佛要破了音似的,他就又不敢進去; 在簾子外徘徊了一陣,最后將湯婆子的火星子都踩滅了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又開始罵小七了吧,咳咳! ☆、第66章 譚雅在里頭哭得昏天黑地,那種小聲啜泣其實最傷身,哭得胸口嗓子隱隱發疼。 其實當時阮小七要是亮出混混本色,舔著臉硬闖進去,將人往懷里就這么緊緊一摟,不管怎么打罵都不撒手, 再一直做低伏小,便是不能把人立刻哄轉過來,至少也能搭起話來,不至于面都不能著。 偏阮小七這時候卻裝成了君子,以為兩人有了口角,如果再面對面,怕不能平靜說話,越說越氣,解決不了問題; 說不上因為話趕話,倒讓譚雅氣得更狠了,還不如先各自冷下一陣,等兩人脾氣過了再說。 所以他錯失了哄好譚雅的機會,只因不懂她的心思。這女子生氣大都是這樣,雖然譚雅口里哭著喊著讓阮小七不許進, 心里隱隱卻還是盼著他能進來好好哄哄自己,再跟自己保證不能犯那渾事,最后自己屈尊施恩一般原諒他。 這種矛盾心情卻是連想一下都要被譚雅自家唾棄的。 再加上她又有些后悔自己剛才那般失態——歇斯底里,簡直是市井潑婦一般,完全辜負了娘娘多年的細心教養。 譚雅心中暗想阮小七以后想起這番場景說不上會怎么笑話譚家呢,根本沒有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娘子家樣子。 這么越想越煩悶,譚雅氣得將床帷四周掛的墜子穗都扯了下來,撕了個稀巴爛,撲倒在被子上,將頭埋進去,恨不得再不出去見人。 譚雅本以為阮小七此刻該在外面等著,應是非常懊悔惹哭自己,正焦急地盼望自己原諒; 而她現在是說什么也不想見他的,打算這么冷著他,讓他自己想明白到底錯在哪里,譚雅就靠在被子上這么邊哭邊想竟睡著了。 她哭得筋疲力盡,這一覺睡得倒沉。等她醒來,睜眼只覺得頭暈眼花,又餓又渴,看看鐘漏,已是快到晌午時刻。 她豎耳聽了半天,外面沒一點兒動靜,心道難不成他一直站著沒動?哼,就晾著他,得讓他記住這個教訓! 這么想著也不就著急出去,慢慢起身,發現衣衫睡皺了,趕緊換了一件; 又對著鏡子攏頭發,一看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睛紅腫,頭發也亂蓬蓬的,氣得“啪”地一聲將鏡子扣上,咬咬嘴唇,心道這副丑模樣被他看到了,真是郁悶; 想了想,還是打開鏡盒,皺著眉頭見自己臉色實在難看,只好取出粉盒來細細掃了一層淡粉,方覺得能看了。 站起身來對著穿衣鏡前后打量一番,覺得自己這身裝扮還算能入眼,這才姍姍然掀開簾子出去。 譚雅心中打算就是出去也要對阮小七來個視而不見,想象著他如何哀求自己,自己要做出怎樣一番高傲冷淡的模樣,對,一個眼神都不會給他。 結果昂著頭、驕傲的如同白天鵝一般的譚雅出了內室一看,浪費了這番姿勢,人家阮小七早就不知往何處去了。 地上還散著早間自己扔的藥碗碎瓷碴子和炭灰,動都沒動,一看就是人早走了。 琉璃她們都沒在也沒人收拾,想是為了避著阮小七一上午都沒敢再露面。 譚雅頓時耷拉下肩膀,渾身的力氣都像是抽走了,站都站不穩。 她慢慢坐在椅子上,盯著地上的碎瓷碴子,覺得心灰了一半。 這日子過得還有什么意思,自己傷心成這樣,他竟掉頭就走了。 上次也是這樣,真是拋了媚眼給瞎子看,倒是顯得自己剛才那番作為可笑至極。 這樣想著,譚雅忽地站起身來,走到地中間,故意往那碎瓷渣子上面站去,要割傷自己的腳,心里竟生出一種自虐的快感,好像出了血的疼痛才能讓心里舒服一些。 好在冬天鞋底厚,只是覺得硌腳而已。這么愣愣站了半天,譚雅忽然回過神來,“啪”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自責道:“我這是怎么了,像是魔怔了。因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我是傻子不成?如果自己都不知道心疼自己,還指望別人去愛惜?” 咬咬嘴唇,暗下決心,這輩子只此一次再不會這樣自輕自賤!他靠不住,我就把他看成是個牌位,當自己守了寡,一樣好好過日子,活出個樣子出來! 不提譚雅如何斗志昂揚打算好好生活,只說阮小七早間出了門,心想譚雅還是能聽劉氏的話,就直接往譚庭芝的院子去,這時候吳先生和劉氏應該都在那里陪著他小舅子讀書。 因為譚雅捂得嚴實,譚庭芝并不知道阮小七和他大jiejie有了口角,劉氏和吳先生更加不會跟他說。 見姐夫來了,譚庭芝馬上起身見禮,熱切地看著阮小七,見姐夫臉上一道血印子,奇道:“姐夫這是與人動手了?” 早前阮小七為了博得小舅子歡心,在譚庭芝面前很是正經露了幾手,所以在這個小舅子眼里,姐夫雖然是個不通文墨的粗人,但功夫厲害,本事高強。 男子小時候對待這般拳腳好的人往往都是有些個盲目崇拜,所以每次見到阮小七,譚庭芝都極是熱情。 阮小七摸摸臉,尷尬地笑了笑,點點頭答道:“呃,在外頭幫人拉架,被刮了一下?!?/br> 譚庭芝拉的那只胳膊正是剛才割了口子的,往這頭過來的路上自己邊走邊隨便包了一下,被譚庭芝這么一拉生辣辣地疼。 阮小七苦笑了一下,彎腰拍拍譚庭芝的肩膀,抽出胳膊,起身向吳先生作揖問好:“先生辛苦?!?/br> 吳先生看著他臉上那道血印子,咧咧嘴,嘆了口氣,指指內室道:“是找她姑姑吧。 她在內室給三哥縫衣服,你自求多福吧?!闭f完,還拍了拍阮小七的肩膀以示同情。 阮小七心道完了,這事連吳先生都知道了,當時自己走后應該是鬧得挺大,劉氏怕是也氣得厲害。 阮小七垂頭喪氣地掀開簾子,進來就往劉氏面前一跪,雙手抱拳請罪道:“姑姑,是我犯渾,您教訓我吧?!?/br> 劉氏早聽到他來就裝作不知,拿著針線依舊縫衣服。 待阮小七進來跪下了,她一向忌諱男人給自己下跪,認為折自家的福份,于是騰地一下挪開身,不肯讓他跪在自己面前,卻始終不肯理他。 劉氏不肯讓他跪,阮小七只好盤腿坐在腳踏上,抬頭看著劉氏低聲求道:“姑姑,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這我也沒別的可說。只是還得求姑姑去看看小芽兒,她剛才哭得厲害,又不讓我挨近?!?/br> 劉氏聞言終于肯正眼看他,冷聲問道:“她哭你就這么走了?” 阮小七見她終于開口,趕緊“嗯”了一聲,答道:“我想著我在那里她更生氣了,就出來了,想找您過去幫哄哄?!?/br> 劉氏惡狠狠地瞪了他半天,氣得呼呼直喘,只說了一個字:“滾!”就低頭縫衣服再不看他。 吳先生一直在簾子外頭站著,聽里面劉氏說了滾字就沒了動靜,不由嘆了口氣。 面對這樣的劉氏,他也有些發憷,又實在沒辦法,一跺腳只好自己進去將阮小七拉了出來, 道:“她這是氣壞了,定是不肯幫忙的。她那人,要是還肯開口打罵你,那就是有戲;像這樣子話都懶得說的,你還是趕緊想別的辦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