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七阿翁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向來心思周全,不會有什么差池。只怕是有心人故意陷害。但是這小娘子家的名聲比性命還重要,你好好打聽一下吧?!?/br> 譚玉恭敬地送了七阿翁走,然后馬上叫人去查。 譚雅和二娘子兩人聽到這個,面面相覷。二娘子剛要開口問,譚雅一把捂住她的嘴,拉著二娘子貼著墻根回了自己的屋子。 進了屋子,兩人一時無語。最后,二娘子問道:“你。。。這姓阮的什么時候跟你結的仇?為何要這樣敗壞你的名聲?” 譚雅煩躁地扯著帕子,氣悶道:“我哪知道,我從來都沒聽過有這么個人?!?/br> 二娘子坐到椅子上,嘆了口氣道:“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br> 譚雅怎么想也沒想出來到底自己得罪了誰。這次從京城回來,家里一直有事,自己身上也不好,后來更是閉門謝客,根本也沒出去走動啊。 二娘子猜測道:“難道是大伯娘?不能吧,你的名聲壞掉了,她自己的三娘子也得不了好啊?!?/br> 譚雅道:“不可能是她。這點深淺她還是知道的。難道是阿爹那里的?” 二娘子想想,道:“很有可能。我阿爹說朝堂情勢緊張呢。所以才讓我趕緊找個好人家定親?!?/br> 譚雅靠在榻上道:“算了,這也不是我能管的。爹爹肯定會查的。反正我也不認識這人,總不能人家說我不好,我就要答應的?!?/br> 二娘子見譚雅心情不好,這種事自己也勸不了,就沒久待,告辭走了。 譚玉派人一查,第二天就得了信,這阮小七在河曲府也是個有名號的人,一查就查到了。 譚玉翻來覆去地想這背后的關系,到底是哪派的人馬,難道是九皇子的事情敗露了?這頭還沒想清楚,這阮小七來家里拜訪了。 譚玉氣道:“呵,真當我是面捏的?不見?!贝胰税档乩锾幹昧巳钚∑?,又恐他背后有勢力支配。 譚玉思來想去,這朝堂上正是關鍵時刻,到時候給對家拿了把柄可是不妙。九皇子如今還在自家,也萬萬不能有一點閃失。 譚玉頭一次覺得這權力也是把雙刃劍,如今倒是把自個給束縛住了。心里打定主意,一旦大事完畢,這大娘子的仇我總要清算的,頭一個就要把這阮小七大卸八塊才解恨。 猶豫半天,只讓二弟出去見阮小七。 阮小七為了這一天準備了好久,終于能見到未來的岳父——他自認的。只見阮小七頭戴六棱抽口軟壯巾,頭發插簪綴玉,一身皂青色的長衫。 阮小七平時都是短衣襟小打扮,甚少穿長衫,走起路來難免有些不自在。但想到如今去見未來岳父,可不能短了氣勢,復又抬頭挺胸,恢復了平時的氣概。 阮小七見面就要磕頭,被旁邊譚府的下人攔住,介紹道:“上面的乃是我們譚府的二郎?!?/br> 阮小七就知道譚玉不能見自己了。想來也不可能,譚郎中乃京城五品官,怎能見這么個沒名姓的白身。如此,也正經作揖道:“在下阮小七,見過譚學究?!?/br> 二爺心想這人還知道自己在學堂教書,可見這阮小七將自家都打聽清楚了。 就問道:“咱們也別繞圈子了,只是我家大娘子何時與你見過?你怎么如此到處敗壞她的名聲?” 阮小七忙請罪,稱:“在下只是在河曲府茶館見過大娘子一面,心生愛慕,真沒有壞她名聲的意思。只是心思被有心人知道,這才傳了開?!?/br> 譚二爺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什么,就讓人送了阮小七走。 到了書房,兄弟兩個一商量,也沒商量出辦法來。這阮小七雖說只是掌著車行,但人脈復雜,如今九皇子這派的情勢也岌岌可危,不敢輕動。想來這阮小七能敢單槍獨馬地來譚府,怕是早有準備。 嗯,譚玉這是多思多慮了,他在朝堂上面對的總是彎彎繞繞心思的人,突然來了阮小七這個橫沖直撞的,倒是不知該如何對待了。 譚玉恨道:“這小混混我現在不好動,只能先把他的車行弄了去?!?/br> 譚二郎道:“那車行據說后頭的主人是阮員外,他只是擔個名頭罷了?!?/br> 譚玉道:“哼,只算他倒霉了。再說大娘子這事在河曲府能傳開,也沒少了他的份?!?/br> 譚二爺也知道下面人打聽出這傳聞的源頭來自阮員外,也就不說了。但斟酌一下還是道:“大哥,我知你心里窩火。只是還是先把阮小七逼離了車行,等大娘子這風聲過去,再將那阮家車行也想法子撤了去,這才省的落下口實?!?/br> 譚玉尋思一下,也覺得二弟說得有理,如今還是處處小心謹慎為妙,別落得讓人說侵人家產。其他自有手下人去辦。 阮小七就這樣一箭雙雕,既讓自己在譚家亮了身份,也從阮員外的手下脫了身。 阮員外不知阮小七的這兩道心思,只道譚郎中恨阮小七敗壞自家大娘子的名聲,如今這是要端了阮小七的飯碗。 遂也不敢再讓阮小七為自己干活,連著阮家大哥都不叫與阮小七聯系了,唯恐譚郎中恨上來,毀了阮家大哥的前程。 如今阮小七真正無拘無束起來,每天賭場出來就去吳魁的寨子里,只等著過個一年半載的,風頭過了,好將銀子取出來,再干一番大事業。 三月下旬,京城來了一道圣上的旨意,宣暫免吏部郎中譚玉丁憂,與九皇子和李瑾即刻啟程進京。同時封譚玉為吏部右侍郎,正三品;李瑾為戶部檢校,正九品。 崔氏這才知道了家里來的兩人的身份,倒是再不敢再盯著九皇子瞧了;至于李瑾,嘆氣之余也慶幸自己誤打誤撞,沒讓三娘子再與李瑾有牽連,畢竟再好也是崔四娘的女婿。 家里多了好多皇家侍衛,端的是威風氣派。崔氏心里得意,歡喜地連帶著對譚雅都看順眼了。等到了晚上,譚玉勸譚家娘娘也跟著去京城,崔氏的歡喜淡下去了。婆婆要是跟著去了,自己還有什么好日子過,豈不是每天都要伏低做小地伺候? 所以,當譚家娘娘說到自己年紀大了,在元洲鄉下呆慣了,不喜京城的繁華時,崔氏在心里松了口氣。 譚玉還要再勸,崔氏馬上道:“郎君,你讓婆婆去那是你孝順??墒悄阋惨w貼婆婆這般年紀,旅途勞頓。再說,你剛升了吏部侍郎,京里還有事情要忙碌,實在不適合婆婆修養?!?/br> 譚玉聽她一開口,就知道她是到底怎么想的。雖然知道崔氏是為了阻止阿娘去京里才說的這些,但有句話也有道理,如今京城的情勢未明,還是等時局穩定再將阿娘接去。 譚家二郎聽得明白,馬上道:“大哥,我在家孝敬阿娘,你就放心吧?!?/br> 譚玉拍拍兄弟肩膀,嘆了口氣,道:“有勞二弟了?!?/br> 接著來了一句,“二哥的貼身小廝帶一個就夠了,挑個仔細的。剩下的到了京城我再給細細挑一個熟悉京城人家的?!?/br> 崔氏剛放下的心又吊了起來,沒想到譚玉竟真的要把二房的二哥帶到身邊親自教養。 這回便是她想開口阻止,譚玉卻已經扭頭走人了。 王氏走到她身邊,向她行禮,口中稱謝道:“有勞嫂嫂了?!贝奘喜辉敢?,王氏又豈是愿意的?可惜沒辦法,家里郎君說了,為了孩子的前程,只能舍得了。好在說好了,每年都讓孩子回來一趟。 譚玉擔心京里形勢,崔氏早就想走,李瑾也想早點與曾阿翁道明心事,總之,大家都打算立刻進京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結果臨走前兩天,一場倒春寒,譚家娘娘病倒了。 譚玉打算要讓崔氏留下來侍疾,但崔氏振振有詞地道:“聽聞崔府與李府就要辦喜事了,我作為崔府娘子,怎么也要回府幫忙?!?/br> 譚玉明知道這是托詞,也答應了。她們婆媳兩人本來就不和,讓崔氏伺候譚家娘娘,只怕這病又得添新病。 既然崔氏不留,那么就只讓譚雅代大房留下盡孝。崔氏又說正好讓二房的二哥等她,也省的大娘子回城路途寂寞。待到譚家娘娘病情好轉,再讓二叔一起送她和二哥去京城。譚玉想想也好,就答應了。 回屋后,王喜貴家的勸崔氏:“夫人何必呢,您攔也攔不住,早晚二房的二哥都要去。便是晚上個一月半月的,平白讓人說您容不下人?!?/br> 崔氏道:“我自然知道,可我看到王氏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就來氣。既然要到我那里,總要露出求人的姿態吧。偏她還那副舍不得的模樣,既然如此,我就讓二哥在家多留一陣子。就是郎君埋怨,我也有話答?!?/br> 王喜貴家的暗自搖頭,但也知道現在勸也無用,遂罷了。 臨走之前,譚家娘娘還對譚玉說讓他這次回京好好看看人選,早些給譚雅定個好夫婿。譚玉一一答應,又細細囑咐過譚雅,才匆匆往京里去。 ☆、第27章 譚玉他們一行人一路急行,皇家護衛伴著,四月初十就回到了京城。 李瑾先隨九皇子進宮去見圣上,等到晚上了,才回李府。 見到自己最得意的曾孫,長高大了,也更加靈活老練了,李太傅滿意地直點頭。 這個曾孫處處都好,就是方正有余、靈活不足。這次讓他隨著九皇子出京也有讓他鍛煉一下子的意思。雖說過程險惡,差點出了大事,但總歸是全頭全腦地回來,李太傅這終日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下來了。 聽到李瑾闡述了一大堆不娶崔四娘的理由和緣故,李太傅十分欣慰。這大半年的時間沒白費,果真是靈活機變了,都知道跟我用心計了。至于李瑾想要退了與崔四娘的親事,那是白日做夢。 這樣最好,省得老是擔心他在朝堂上吃虧。想到李家后繼有人,李太傅不禁眉頭舒展。 李瑾一見李太傅滿意的模樣還以為有戲,待要再說,沒等他再開口,李太傅朝他擺擺手,示意李瑾不用說了。 李太傅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回絕道:“不行。如今朝廷情勢非比尋常,也不能像以往定親一年后再成親了。你們倆年歲也都不小,家里都給你準備好了,什么都不用你管。再過上兩個月就成親?!?/br> 李瑾被堵住了剩下的話,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 他混混僵僵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早有屋里的兩個大丫頭迎上前來。 這兩個人是李瑾十五歲時他阿娘放進他房中伺候的。本意是打算給李瑾做通房,結果李太傅說他阿娘胡鬧,好孩子都給養壞了。所以現在只當兩個大丫頭用,說是成親以后再看。 不過這兩人既然能被阿娘選過來伺候他,那必是性情溫柔,貌美如花。 李瑾看著兩人為自己忙前忙后,突然問道:“當初阿娘讓你們來伺候我,你們心里可是不愿意,但也沒法子只能來,是嗎?” 兩人怎會想到半年未見的郎君一回來,別的沒問,倒是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兩人對視一眼,連忙跪下求道:“郎君可不要趕我們走。我們曉得自己能來這院子伺候郎君,不知有多歡喜?!?/br> 李瑾聞言擺擺手,知道跟她們講不通,就讓她們都下去了。 兩個人回到自己房中,還在后怕,小聲嘀咕道:“難道是崔四娘子厭煩咱們這樣的人?她那么狠毒,誰不知道啊,得罪她的親戚都能被她打斷了腿。京城都傳開了,咱們家郎君不愿意,是她死活要嫁過來的。她如此喜歡郎君,怕是容不下我們兩個了?!?/br> 嗚嗚嗚。就算平時兩人也勾心斗角,彼此使絆子。如今面對共同的敵人,兩個人開始對著抹眼淚,為前途擔憂。 自從知曉了李瑾回京,崔四娘心里高興之余,開始盼望他能來崔府看看。 雖然開始李瑾不情愿,但終歸是與自己定了親,兩個月后就要成為一家人了。于情于理也要到崔府走動一下,打聲招呼的。當然,要是能給自己從江南帶了些東西來,不管是什么,那自然就是更好了。 四月十五,京城發生一件大事。圣上列出了太子十大罪狀,廢了太子的儲君之位。同時宣布太子和國丈謀逆大罪,太子被軟禁,而國丈則被投入大牢。舉國嘩然。 如今崔氏算是心滿意足了,自己已經是朝廷三品大員的女眷,而譚玉還如此年輕,以后。。。便是大嫂見到自己也得小心應酬,不敢再像過去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而是真的對自己親切隨和起來。哼,看她以后還敢不敢只讓一個婆子來打發我? 崔氏每天既要周旋于各個來家拜訪的官員夫人之間,還又常常要被崔府請回去看崔四娘的嫁妝,真真是忙得腳跟不沾地。 連著崔氏的生母在崔府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起來。尚書夫人特意安排給換了大院子,連崔和崔老尚書也記起來這位曾經的寵妾,連著光顧了那里兩晚。 三娘子和四娘子也終日忙忙碌碌,甚至都沒時間上課了,三娘子的針線更是被扔到了一邊。兩個小娘子每日都要出府,不是拜訪新朋友,就是被請去尚書府和要成親的崔四娘作伴。 其實三娘子每次去陪伴崔四娘,她的心情都十分復雜。在元洲老家宣圣旨那天,三娘子知道了李各進的真名是李瑾李瑾歌,就是崔四娘的未婚夫婿以后,她的心就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半天緩不過氣來。 本來就強忍著的嫉妒,在見到崔四娘那春風滿面的笑容,偶爾露出的羞澀以后,這嫉妒就像抓在了三娘子的心上。 三娘子雖然背地里嘲笑崔四娘相貌平平,一副男人相。如今心底也勉強承認,在說到李瑾的時候,崔四娘臉上的羞澀笑容竟然讓她看起來有些柔美。 三娘子就想把崔四娘臉上流露的幸福給碾碎,李瑾喜愛的是譚雅的話——幾次差點就脫口而出,三娘子是強忍著才把這話憋了回去。 四娘子還是個小透明,讓她來陪,她就拿著針線活,在那里默默幫著崔四娘做針線。便是說到了李瑾的話題,也不接,竟像是不認識的一樣。 三娘子暗罵四娘子心眼太多的同時,也知道如今千萬不能說漏嘴,要不阿爹可饒不了自己。 那天,倒是崔四娘自己張口問:“三姑姑,聽說九皇子和瑾。。。李家五郎,在江南遇到強人,還是在譚家老宅休養的。。。是這樣嗎?” 三娘子心道:知道了還問,真是能裝模作樣??谥羞€得答道:“是。當時不知道,也只以為是大娘那頭遠房的親戚?!?/br> 崔四娘猶猶豫豫地問道:“可是,可是。。。與他們相熟?” 三娘子按下心中的煩躁,答道:“只見過幾面,那時候他們要隱瞞身份,好像也不怎么出院子?!?/br> 崔四娘若有所思地點點,道:“哦。原來是這樣?!?/br> 等到三娘子她們走了,崔八娘問崔四娘:“四姐,你問她們這個干什么?她們在內宅,怎么能知道四姐夫都認識什么人啊?!?/br> 崔四娘嘆了口氣道:“哎,李五郎回來也沒到崔府來過,你說他還是在惱我嗎?算了,你才多大,還什么都不懂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