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上香遇到男主,言情文里常見的橋段,可惜女主沒這個命,兩個人還是沒能見面。 雖然阮小七曾在河曲府看到過譚雅,但譚雅還不知道阮小七這個人呢。 雖然不是皇親國戚,去趟廟里還是十里一崗五里一哨的,呼啦啦跟著一大堆下人。怪不得都讓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進的守規矩,實在是出門太浪費人力物力。 至于什么隱士高人,世外高僧什么的,譚雅表示很可惜,緣分不夠。雖有和尚,確是個不到九歲的小和尚,拿著喜鵲給的糖,笑的眼睛瞇成一條線。 外面下著夾著雪子的冬雨,供奉地藏王菩薩的大殿陰森寒冷??帐幨幍拇蟮钪兄挥袆⑹虾妥T雅兩個人跪在黑漆漆的地藏王菩薩像面前。 劉氏念的是地藏經。她不識字,但是這么多年下來,竟是把地藏經里面的字都記住了。 譚雅小時候就有個疑問,姑姑念佛經是為了讓姑父他們早些轉世去投個好胎,可是為什么每年忌日晚上還要燒紙呢?這是想讓姑父他們走還是不走呢?但譚雅從沒問出口,可能她心里也知道,姑姑求的不過是心安。 譚雅則在默讀金剛經。所有的佛教經卷中,她覺得金剛經是最符合佛教本義的。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br> 尤其每次讀到第五節的這兩句話的時候,譚雅竟會有熱淚盈眶之感。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人拜伏在空中的虛無,在用整顆心去領會那不可言說的佛教精神。 等劉氏也念完經,兩人就會一起用素齋,然后才回家。 晚上的時候,劉氏會獨自一人去給丈夫和兒子燒紙。因為她婆婆不準她去家里墓地給他們燒紙,所以劉氏就在當年出事的地方燒。 燒紙錢,還燒紙做的衣服。然后再獨自一人回來,第二天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出門。第三天的時候就好了,像往常一樣,陪伴譚雅,和娘娘說閑話。 譚雅總在想,如果當年沒遇到那伙強人,或者姑父把東西順從地上交了,又或者姑父根本沒有功夫。。??墒菦]有如果,也沒有或許。 所以,譚雅想,自己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到了怎么的境地,一定好好地活著,健康地活著,她還要陪著娘娘和劉氏,不要讓娘娘也和姑姑一樣,一輩子心里都缺一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吳魁派人請來了阮小七進寨子。大家見完禮,吳魁便遣下眾人,派人守住院子,領著阮小七和幾個心腹兄弟進了內室。 阮小七一看這架勢,知道必是有密事相商了。 吳魁也不說話,直接點了個光頭的小個兒,讓他說。阮小七認得他,乃是與吳魁一起從上游的寨子逃命出來的,吳魁的心腹,大名侯慶,人稱水猴子的。 侯慶朝阮小七拱拱手,道:“明人不講暗話,小七哥也是爽快人,我就直說了?!?/br> 原來,是吳魁得到一個消息,河州知府遣船送壽禮給國丈,也就是太子的外阿翁。這船隊正好從通陽河過,吳魁打算做一筆大買賣。 阮小七低頭沉思。 吳魁看阮小七沒說話,開口道:“今日請你來,小七,你愿意入伙,咱們兄弟自是歡迎至極;便是不來,哥哥也知道你的為人,必不會走漏風聲。只當今日哥哥請你吃頓酒?!?/br> 阮小七 “噌”的一下子站起來,拱手道:“吳大哥抬舉小七,我阮小七身無長物,只自個兒一個,能讓吳大哥如此另眼相看,實在受之有愧?!?/br> 吳魁擺擺手:“哎,別說那些謙虛的話了。你的本事,哥哥還是知道的?!?/br> 伸手將阮小七壓坐到椅子上,道:“小七,哥哥托大讓你叫聲吳大哥。想我從前也是官家衙內,我們吳家也是人丁繁盛,有幾百口的人家,如今落到這般田地。 大丈夫立于世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卻連個名姓都沒有了??蓱z我吳家一門忠烈,幾代駐守邊疆,卻被滿門抄斬。便是我兄長家不到一歲的嬰孩兒都沒放過! 都是國丈那個老匹夫!我如今有仇不能報,有怨不能訴。實在是愧對列祖列宗。 這次給那老賊送的禮從咱們通河走,我派了兄弟盯了一路,說那船吃起水來足足有一米,送的都是好東西。 這些都是民脂民膏,咱們取用,也不虧心。做的成了,兄弟們一世富貴,再不用做這打家劫舍的無本買賣?!?/br> 阮小七起身道:“吳大哥,你信得過小七,難不成我小七信不過大哥?聽從大哥驅使,愿效犬馬之勞?!?/br> 吳魁拍拍阮小七的肩膀,道:“我就說小七兄弟不是池中物,必非久居人下之人!” 自從不得已納了小樊氏為妾,阮小七想要徹底脫離阮員外的心情就越發急迫。 雖然現在是單門立了戶,但只要他還在車行,還要在河曲府地面上混,就必要被阮員外掣肘,這對已早就想當家說了算的阮小七來說實在是個麻煩,這也是為什么當初他看上了通陽河的緣故。 阮小七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如今這機會來了,富貴從來險中求。阮小七微翹嘴角,瞇了瞇眼,在心里下了決定。 既然大家都說定了,就要歃血為盟。 擺上供案,叫人抓來一只大公雞,當場宰了,幾個人各自用刀割開手指。一人面前一碗混著雞血和人血的酒,豪情萬丈,一口干了。 接著又細細制定,由誰帶人去劫,誰去接應,路線怎么走等等。 吳魁叫阮小七入伙,就是為了他在河曲府地面的車行勢力,先截了貨,從路面走再藏到山里。 便是官府找來了,雖從通陽河劫走的,卻也查不到寨子。藏上個一年半載的,這潑天的富貴豈不是一輩子受用不盡。 ☆、第20章 其實剛開始,李瑾還沒有愛慕譚雅的意思。 只是總被九皇子這么說,那么勸,結果說著說著,就如同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一般,李瑾也認為好像自己是對譚雅上了心。 這一上心,難免就處處不自覺地去注意。便是譚雅審視的目光到了李瑾那里,也成了羞澀的偷瞄。一個越看越可疑,一個越看越中意,就這么誤會了。 慢慢地出了二月,天氣開始轉暖。此時消息已經被安全地送到了崔府,崔尚書稟過圣上后,回信告訴譚玉,說讓九皇子與李瑾先在元洲鄉下待著等旨意,先隨著譚玉讀書。 既然都過了明路,九皇子和李瑾就可以隨便在家里走動了。 這時候正事已經辦完,身上的擔子卸下去,李瑾整個人都松懈下來。他本是個風雅文人,如今終于可以好好欣賞這江南景致。 譚家后面有一個大園子,里面的水塘邊上種著一片臘梅花。天氣轉暖后,正好臘梅還在花期,滿園子都飄著清冷的香氣,李瑾一個人信步來到這園子看臘梅。 看著枝頭怒放的臘梅,李瑾此刻卻沒有作詩的心情。他有些迷茫,一種失去奮斗目標的茫然。 自小刻苦努力,認真讀書,就是為一朝中舉,造福蒼生百姓。秉承做人坦坦蕩蕩,浩然正氣,看不慣歪門邪道。 可如今,這般苦讀詩書卻是為什么呢?剝去了忠心侍君、貢獻社稷的華麗外衣,其實不過是為了權勢罷了。 李瑾走到水塘邊,茫然地看著水面。 這天下,誰坐上那個位子對百姓蒼生有什么區別?天下一樣姓趙,百姓一樣納稅,曾阿翁選擇了九皇子,不過是為了李氏家族繼續榮耀。 但是為了這個位子,百姓蒼生卻要遭殃了。太子與九皇子這一戰早晚要發,到時候兵荒馬亂,百姓流離失所。 不知道這片臘梅林,這片池塘,這寧靜安詳的鄉下,還能否避免戰火,留下一方和平。 李瑾搖搖頭,怪不得曾阿翁老說自己讀書雖好,卻不明白。他原來還不服氣,現在終于知道曾阿翁的意思了,看來自己骨子里還真是個風花雪月的文人,如今終于知道該如何做個政客了,卻開始為失去了奮斗的目標而痛苦。 譚雅在臘梅林子里看著李瑾一步一步走到水塘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面上露出心系天下蒼生的悲哀。 譚雅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原來打算作弄他的心思丟到了一邊。這個十七歲的少年,背著手站在那里,脫去了第一次見面那種手足無措的生澀,也沒有了前些天偷看時的躲閃,露出的是和爹爹一樣的凝重。 譚雅想,我可能看錯他了。 一會兒,娘娘派人找來了。李瑾聽到聲音也看到了譚雅,譚雅沖他福了一福,拿著先頭折的臘梅花跟著下人走了。 李瑾沒有動,目送著譚雅離開??粗瞧嗌娜惯呣D過墻角飄然遠去,他覺得那一瞬間,譚家大娘子是懂了自己的。 晚上回房,九皇子又開始那個話頭——讓李瑾不要糊涂,最后要娶哪個要清楚。 一根筋的李瑾,少年情致,頭一次體會了這種心意相通的默契,越想越覺得譚雅好,就越發喜愛地難以自拔了。這時候,李瑾才是心里頭真真有了譚雅。 阮小七這陣子忙的老是不見人,原先除了車行,要么在家、要么在賭場,總能找到他。 可自從納了小樊氏為妾,阮小七就不怎么著家了?,F在唐大虎和周老三在賭場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兩人就開始疑惑他干什么去了。 阮小七還是巴心巴肺地想娶譚雅,可是如今成了一盤死局,要想娶到譚雅只能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譚玉是寧可譚雅死了,也不會將她許給江湖草寇的。 但阮小七還是要跟著吳魁干這一票大買賣。他知道,自己要從正路上走,這輩子是真就與譚雅沒緣分了,他自己的能耐自己知道。 阮小七極想出人頭地,又極想娶譚雅,正路走不出,那便走邪路。 要是這筆買賣做成了,有了這大筆錢,自己就單起了爐灶,當家作主,再不受人掣肘。 周老三好不容易在車行里面堵住了正要出門的阮小七,問道:“三弟,你這些日子到底干什么呢?賭場不見人,車行也總不在?!?/br> 阮小七把周老三帶進自己在車行二樓的小間,門窗掩好,派心腹守著門口。周老三一看這架勢,低聲問:“出了什么事?” 阮小七盯著周老三半天不說話,看他真著急了,才開口道:“二哥,你和大哥有家有業,與我不同。如今我是把腦袋別在了褲腰上,所以就是你埋怨我,我也不能說。 要是有天兄弟真出了事,那必是大事情,你自然就知道了。只是一旦弟弟這顆腦袋真掉了,還請哥哥別忘了給弟弟收尸,就把我。。。送回到劉家村吧,我爹娘一大家子都埋在那里?!?/br> 周老三聞言一動不動,阮小七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二哥,你走吧,這段日子別來找我。到了外面,就說咱們鬧翻了?!?/br> 周老三一把推開他的手,大喝道:“放你娘的屁!咱們哥三個是燒過黃紙,在老天爺前面立過誓的,那就是生生死死一輩子的兄弟!你有事情,哥哥怎能不管!” 阮小七跪在周老三面前,眼淚也出來了:“二哥,弟弟為了自己,是要去火里討米吃,這事兒太大了,要誅九族的事情。你和大哥老少幾百口人,不能連累你們?!?/br> 周老三就一直看著阮小七,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三弟從來都是硬漢子,這般作態那必是大事。 阮小七求道:“二哥,別問了,我是肯定不會說的。你這要真當我是兄弟,就別再問也別再管,只是別忘了我說過的劉家村?!?/br> 周老三要拉他起來,阮小七不干:“我只求二哥一句話,答應我再說?!?/br> 周老三“你你你”了三四聲,使勁跺了一下腳道:“你起來,我答應你就是了?!?/br> 扶起阮小七,周老三接著又說道:“三弟,既然你打定了主意,別的廢話我也不說了。只是真要是有這么一天,用哥哥送你回劉家村了,我必讓譚家大娘子去陪你,了了你的心愿?!?/br> 阮小七哈哈大笑,道:“還是二哥知我?!?/br> 如此,這天以后,河曲府地面上的人都知道阮小七他們結義的三兄弟鬧翻了。 為了此事,阮員外還特意找過阮小七,問到底出了何事。阮小七打著馬虎眼,只說他兩個人非要自己娶他們定的女娘,周老三娘子家的親戚,自己煩死了。還說,那胭脂虎的親戚,豈不也是母老虎? 阮員外只道阮小七如今被譚家大娘子迷了心竅,連兄弟都不顧了。心想本以為還能是個人物,結果為了一個女人就成了這副德行。 這小樊氏也實在沒用,嫁過去這么久,怎么還沒拿住這阮小七?難道這譚家大娘子長得國色天香不成? 阮員外開始有些擔心,這阮小七為了這沒影子的女娘連結拜兄弟都翻臉了,自己以后可更不好拿捏他了。 后來一想,也可能只是阮小七不想娶那個母老虎,唐家女娘可是整個河曲府都出名的彪悍。 雖然阮員外覺得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阮小七是不可能娶到譚家大娘子的,但是心里還是覺得把這個隱患消除了的好。 于是他在人后說,這譚家大娘子真真是紅顏禍水,還沒嫁過來,就把人家結拜的兄弟給拆散了。 周老三打算讓她給阮小七殉葬,阮員外和人說她是紅顏禍水,譚雅是躺著也中槍。 自從那次看到水塘邊上的李瑾,譚雅對他的態度好多了。 而那邊譚家娘娘從大郎那里打聽到了兩個人的身份,暗自嘆息,雖然都好,但都不能做自己的孫女婿了。 如今再看到九皇子和李瑾的身影出現,就要找借口把譚雅支走。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浪費時間,沒得讓譚雅動了心思就不好了。 譚家娘娘囑咐譚玉道:“大郎,這次回京要盡快給小芽兒尋個人家了。過了年十四,再守過了三年孝期,小芽兒可就十七了,那時候再要找,好郎君都讓別人挑走了?!?/br> 再看看譚玉,嘆了口氣道:“算我老婆子挑撥離間吧。這后娘就是不行,真不靠譜。以后小芽兒的親事你必須自己親自相看,別誤了孩子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