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器市場這里人多口雜，不便說話。廖晗指了指不遠處的酒樓道：“不然，我們去那里喝上一杯？”

    這個酒樓不算大，但是布置十分清雅整潔，兩人包了一個包廂，從窗戶往外能看到下面的煉器市場余安所在的攤位。店小二都是年輕的坤君，很可能是沾了凌梓墨的光，伺候的尤為殷勤妥帖。

    兩人相對而坐，廖晗看凌梓墨始終沉默，便詢問著點了幾個菜，又叫了一壺清酒。

    等到房門關閉，廖晗笑道：“墨師兄，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br>
    雖然凌梓墨算是第一個教導他修行的老師，但也許對方比他年紀小的緣故，廖晗并不覺得面對他有壓力，就像見到一個老朋友那般輕松自在，兩年沒見心里也并無隔閡。想想當初跟著一群熊孩子一起學習挨板子的日子，他甚至有點懷念。

    凌梓墨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淺笑，神色十分溫和：“是好巧?！?/br>
    他沒有追問廖晗作為一個已嫁人的坤君出現在這里的原因，而是直接問他如今在誰的門下學習。

    廖晗沒有隱瞞，告訴他自己并未投靠在當地任何一個門派下，而是跟著一名叫做玄子的前輩學習。

    凌梓墨眼睛微微瞇起，道：“玄子？煉器界倒是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br>
    廖晗看著他微微蹙眉的樣子，心里突然升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發現玄子和凌梓墨除了冷峻的氣質有幾分相似，眉眼和臉廓似乎也有三四分相像。只是凌梓墨年齡小，臉廓稍顯圓潤，氣質也沒有玄子那般成熟內斂，兩人的發色和眸色也截然不同。

    凌梓墨道：“你身邊帶的有自己的煉器作品嗎？可以讓我看看嗎？”

    廖晗便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最新煉制的防御法器帶過去，凌梓墨仔細審視一番，道：“融合的手法很熟練，兩種能量石融合的也很好……看來你這位師父的確是位煉器高手?！?/br>
    他離開的時候廖晗還沒接觸煉器，兩年的時間廖晗能做到現在的程度，除了自身的悟性，和師父的指點的確也是分不開的。

    廖晗帶著幾分欽佩和崇敬道：“他的確是一位了不起的煉器師?！?/br>
    小二推門將酒菜送了進來，兩人都不是擅長應酬的人，便隨意交流了些煉器上的東西，居然也沒有冷場。

    聊了一會，凌梓墨突然站起來關上了窗戶，看似不經意道：“我可以看看你臉上的面具嗎？”

    廖晗一愣，這個要求其實稍顯突兀了些。不過兩人是故人，彼此的相貌都是熟悉的，他也沒多想，小心從臉上撕下面具遞過去。

    凌梓墨看見那張熟悉又帶著陌生的面容，不覺恍了下神。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嘴唇緊緊抿成一線，將那張面具握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查看著。

    廖晗奇怪道：“墨師兄，可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凌梓墨把那張面具還給他，用酒水仔細沖洗了手指，拿著手絹一邊擦拭著一邊道：“我之前見過一次這種人皮所制的面具，的確是十分逼真，每張價值千金——只是制作的時候需要把活人的面皮揭下來以保證色澤，稍顯殘忍了些?！?/br>
    廖晗正要往臉上帶，聽這話登時渾身一寒，無論如何是帶不下去了，隨手將它丟進儲物袋中。想起白天總是頂著這東西轉來轉去的，他覺得臉上都是癢癢的。他見得死尸數不勝數，自然不是懼怕，就是心理性厭惡。

    凌梓墨若無其事道：“看來給你面具的人沒有說過吧？”

    廖晗強笑著點了下頭，他自己是接受不了這種重口味的東西?？吹贸鲂咏涷灪芏?，又醉心煉器，估計在他看來這面具的材料是什么并不重要吧？……

    想到這里，他勉強維持了表面的平靜，心不在焉地又和凌梓墨聊了一陣便準備告辭了。

    凌梓墨從儲物袋里拿了張戴面紗的斗笠遞過去，道：“怕麻煩的話，你先帶這個回去吧?！?/br>
    廖晗有些尷尬地接住了，道：“多謝墨師兄?！彼睦锇档懒梃髂毿?，這張臉的確是容易惹禍。

    凌梓墨點點頭道：“我每逢十會來這個集市，你若有什么問題，便來這里找我吧?！?/br>
    兩人一起下了樓，廖晗存著心事，拱手告別后便匆匆離開了。

    凌梓墨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剛才他關下窗戶時，用檢測法器檢查了一下，發現廖晗身上的確有細微的反應——也就是說，廖晗身上被人下的有用以監測行動的隱性微型法器。

    他喃喃在心里重復著廖晗剛才說過的那個名字：玄子。

    如果把名字反過來的話……記得刷新么么噠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不要捉急啊~= =

    謝謝瓜瓜gn的地雷~(*^__^*)

    第六章

    到了白天，廖晗已經完全忘記夜里那個夢了,節奏緊張地跟玄子一起制作那個大型法器。玄子居然也不帶那個面具了,這讓他輕松不少,面對那人皮時心里總是不舒服。

    一連七八天兩人都在趕著制作，一天頂多休息兩個時辰，吃飯也是湊合。這天廖晗累的實在撐不住了，困倦地靠在墻角小憩了一會兒。

    玄子停下手中的儀器仔細打量廖晗幾眼，發現他的衣衫寬松不少，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眉頭不覺蹙了起來。

    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他自然知道,莫藥真人那邊煉體術的研究已經穩定下來了，試驗結果證明抓來的那些人在一次藥浴后體質的確增強了幾倍,到現在也沒有什么副作用，是時候讓廖晗去了……

    他把一瓶迷魂香放在廖晗鼻子下，待他完全陷入昏睡后攔腰抱了起來。

    廖晗在隱約中似乎聽到了一些風聲，可能是太過疲憊的緣故，他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等他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自己平躺在一張床前，玄子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側。他一驚想坐起來，卻發現四肢綿軟喉嚨干疼，身上也沒有半點力氣，眼前的景物似乎也在晃動。

    玄子聲音十分關切：“別動，你病了，我帶你來莫神醫這里?！?/br>
    廖晗不由大囧，他好歹也是修行者，就是忙了幾天而已……

    一個身材中等相貌清奇的中年坤君從玄子身后站了出來，道：“你體質太弱了，需要泡一泡藥浴，過程會稍稍有些痛苦，你要做好準備?！?/br>
    廖晗發現自己的思維十分遲鈍，額頭像火一樣燙，就朝兩人點了點頭。他知道要參加一個月后的煉器大會時間趕得很，心里不免著急，也想快點好了幫玄子的忙。

    玄子朝廖晗點了點頭，警告地朝看了莫藥真人一眼，暫時先退了出去。

    莫藥真人仔細審視廖晗一番，心里不免猜測。他猜想玄子是貪戀廖晗的容貌，卻又擔心他修為太低簽為契約者后拖后腿，所以才處心積慮弄來這種藥方。

    他在心里暗自冷笑，這藥浴煉體術的確很厲害，只是每次煉體的時候都會痛苦萬分。如果沒猜錯，擁有著秘方的那個家族的人是從小就開始酌量增加藥物煉體的，這看起來纖瘦柔弱的坤君還不知道能不能抵擋那種煉體的痛苦呢……

    莫藥真人想起之前玄子送來的那根手指，胸口一窒，更是恨到了極點。

    廖晗沙啞著喉嚨道：“莫神醫，現在去泡藥浴嗎？”

    莫藥真人這才從發愣中回過神來，他揮了揮手，兩個十二三歲的小童把廖晗攙了起來，扶著他向里間走去。

    廖晗現在的嗅覺已經減退了許多，還是聞到一股極其刺鼻的藥味和腥味，他蹙了蹙眉，心里暗暗思忖，怎么好像聞過類似的味道？越向里面走，那味道就越濃重，兩個小童都是屏住氣面露痛苦之色。

    知道玄子就等候在外面，莫藥真人把一顆藥丸遞給廖晗道：“你吃下這個，藥浴時會減輕些的痛苦?！?/br>
    廖晗很困難地吞咽了，微笑道：“多謝神醫?！?/br>
    莫藥真人見他蒼白秀美的臉龐，心里不由便升起些憐惜之意，定了定神方低聲道：“待會你忍著些，過后感覺就會好很多?！?/br>
    說話間幾人到了屏風后，那里果然放置了一個半人多高的大浴桶。里面的水近乎黑色，不住向上沸騰著巨大的水泡，似乎還漂浮些奇怪的獸骨之類的東西。

    廖晗覺得自己本不該懷疑玄子找來的這位神醫，可是現在還是忍不住道：“莫神醫，我很可能是傷寒，可以用其他方法治嗎？不用這么麻煩吧？”他想象中的藥浴就是用一些中草藥泡澡……

    莫藥朝兩個童子使了個眼色，廖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來，發現那又腥又臭不住翻滾的水面就在眼前。他先是呆滯了一瞬，然后就被那種劇烈的痛感刺激的忍不住掙扎起來，只是手腳無力，也就激起一點水波而已。

    莫藥真人帶著憐憫看著他，現在的藥量其實已經稀釋了數倍，只是這個坤君的身體實在太過柔弱了。之前玄子還抓來了一些擁有強悍rou體的修行者，就算服用了能減輕痛苦的藥丸，被活活疼死在水中的也有呢。

    廖晗覺得從來沒這么疼過，水中仿佛放了無數尖細的小針，不住翻滾扎著每一寸皮膚，每一處都不得安寧。而且明明看起來沸騰的水卻是冰寒徹骨，讓他又冷又疼，渾身近乎痙攣地顫抖著。他想慘叫，卻發現嘴里塞著一團布，很可能是防止病人在劇痛下咬傷嘴唇和舌頭。

    他想起之前莫神醫說的什么“過程會稍稍有些痛苦”，在心里罵了無數句臥槽你大爺！治個風寒就這么坑爹，你這狗屁的神醫還是吃翔去吧！……

    廖晗是迫切希望自己能疼的暈過去，卻始終被那痛苦刺激的頭腦清醒，明明身體冷到了極點，臉上凍得青白，額頭的冷汗還是大片大片地滴落在水中。

    在煎熬中不知過了多久，莫神醫終于把他撈了上去，離開水面的一瞬廖晗吐出口氣，然后就疲憊地暈了過去，身體還是冷的縮成一團。

    莫藥真人把廖晗放在床上，他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忙轉過身，果然玄子已經進來了。玄子瞥了發抖的廖晗一眼，再看向莫藥真人時眼神便犀利了不少。

    莫藥真人一寒，忙解釋道：“他這種情況已經算適應的很好了，大概一個時辰后就會醒來……玄子先生，青兒他……”

    玄子冷聲道：“這煉體術是剛開始是半年一次嗎？你以后安心呆在此處，稍后我自然會讓他來與你相聚?！?/br>
    莫藥真人垂下頭，心里又恨又怕。玄子催的太緊，又拿著青兒的手指相逼，他其實對現在的藥方并無十成把握，為了讓它在短時間內看起來有效，其實還放了一些其它東西……這個副作用，只怕短則一年，長則三年就顯出來了。

    他本想將藥方交給玄子便帶著青兒遠走高飛的，照現在玄子的意思，只怕是永遠將他兩人留在這里了！也是，他早就隱隱猜想到，玄子不可能讓他在知道秘方后輕松離開……

    莫藥真人用了握了握拳頭，嘴唇都咬出血來了。

    廖晗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凍得仿佛麻木僵硬的四肢突然隱隱傳來些熱流，然后越來越多，順著四肢流到胸口，小腹……身體每一個毛孔仿佛都舒展開了，暖洋洋地似乎舒服到了極點，整個人就像漂浮在純白的空中。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模糊的景物漸漸聚焦，視線里一張熟悉面孔也是越來越清晰。

    “廖晗，”玄子眼睛明顯帶著關心和喜悅，“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廖晗只覺得四肢輕盈精力充沛，便忙坐了起來道：“讓師兄cao心了，我覺得全好了?！?/br>
    他這么慌慌張張地坐起，蓋在身上的薄毯滑了下去，露出一片潔白如玉的胸膛和細瘦柔韌的腰部。他低頭看看，也是尷尬，忙拿起旁邊放置的干凈衣服穿了起來。

    玄子瞥了一眼，轉過身淡淡道：“我在外面等你?！?/br>
    廖晗“嗯”了一聲，想到一件事頓時更尷尬了。他身上的藥味幾乎沒有了……是誰替他沖的澡？不管是莫藥真人還是那些小童子，都有些丟臉啊。

    兩人和莫藥真人告辭時，廖晗還是上前拱手行了一禮，雖然莫藥真人直接就把他打暈丟藥水里當標本了，不過倒真是挺有用的，他現在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不過他也決定了，以后都不會來找這個蛇精病的神醫看病了，治個傷寒簡直比動刀子都恐怖！

    回去的時候廖晗接著跟在玄子身邊幫忙，他驚愕地發現精神力凝聚的速度提高了，力氣大了不止一倍，煉器時間也縮短了很多。泡了那個藥浴后的好處還不止如此，他連續工作了三四個時辰，居然是毫不疲憊。暗暗從能量石內抽出能量絲，也比之前的強韌度都要強上數倍。

    這種不是腳踏實地得來的進步都讓廖晗驚到了，他忍不住疑惑道：“師兄，我發現自己身上似乎有了一些變化……是不是和那藥浴有關？”

    玄子若無其事地看他一眼，道：“嗯，里面放了些能提升修為的珍稀靈草，大約是了。你不必想太多，那藥浴對人大有裨益，若不是我和莫藥真人交情甚深，他不會舍得用在你身上的?，F在用了藥浴，你以后也不會動不動就病倒了?！?/br>
    廖晗被他說得慚愧，只是不知怎地，心里還是隱隱有些不踏實。

    下來的大半個月兩人都在空間忙碌，那個大型的機械飛獸除了一些細節部分需要再處理，幾乎已經全部完成了。它通體金色，身長五米，雙翼展開寬四米，如真獸一般逼真。

    這日玄子把最后的能量壓縮燃石小心翼翼地放入機械飛獸的腹部內，然后縱身跳了上去。他朝廖晗揮了揮手道：“上來?！?/br>
    那飛獸設計的是雙座位，忙碌了這么久的心血，廖晗也是十分激動。他動作輕盈地跳了上去，坐在玄子的身側，緊張地屏住呼吸等待著。

    玄子坐的是主位，他按下催動能量燃石的開關，機械飛獸宛如有生命一樣張開雙翼猛然騰空而起。他用精神力cao控著機械飛獸的方向和高度，雖然面容沉靜，微抖的雙手其實能夠泄露出一些情緒來。

    廖晗興奮道：“師兄，我們成功了！”

    玄子嘴角含笑地cao縱機械飛獸在空中轉了幾圈，他查看了一下，跟預想的一樣，這種壓縮后的能量燃石消耗的很慢。

    待機械飛獸穩穩在地上落下時，玄子一把將廖晗摟在懷里，貼著他的耳朵壓抑道：“你真是我的好徒弟！”

    察覺到玄子的身體都在顫抖，廖晗不覺一愣，他還以為自己這個師父一直波瀾不驚呢……

    他真心實意道：“謝謝師兄……不，應該是師父！”

    男人之間說感謝其實都有些多余，他也用力抱了下玄子。

    玄子緩緩松開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癡迷地盯著那個機械飛獸道：“這是我目前為止最好的杰作……不，是我們師徒二人的杰作！廖晗，你說給它起什么名字好？”

    廖晗沉思一下，笑道：“師父，我們叫它朱雀吧？”朱雀是古代傳說的四圣獸之一，他希望這個作品也能像朱雀那般大放異彩。

    玄子在嘴里重復了一次，猛地轉身看著廖晗，雙目灼灼生光：“廖晗，哈哈，待煉器大會時，就讓那些愚蠢的煉器師看看，我們能做到哪一步吧！”

    因為數日不眠不休，玄子的眼睛滿是紅絲，此時的大笑竟然顯得有些猙獰。

    廖晗看著一向沉靜自持的玄子露出這般狂熱的表情，一時居然覺得十分陌生。礙于這個世界的知識，有一些動力原理他并沒有說明，但機械飛獸上不少東西的確用到了一些現代科學知識……

    那些東西帶到這個世界，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了。

    不過，他不會把槍械、炮彈等武器的秘密泄露出去，即使是對玄子。儲物袋那把肢解的左輪手槍，他也希望永遠不要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