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節
穆然牽過馬,巧姐笑嘻嘻的走過來:“你們怕了是不是?咱們帶點這東西回去,看看能不能燒一把北夷人?!?/br> 說罷她利索的解開自己荷包,自馬上拿下短刀,翹了幾塊黝黑的土進去。宜悠也有樣學樣,她身上不止是荷包,還有個裝藥丸子的袋子。藥丸子如今用差不多,袋子也空下來,正好裝這粘糊糊的東西。 望著那些小藥瓶,穆然眼神一黯:“我來吧?!?/br> 宜悠站在邊上,看他扒開雪水,撿著最粘稠的地方掏進去。黑沼澤的油碰著鏟子,而后就再也掉不下來。 “回去燒一燒鏟子,應該就能弄干凈?!?/br> 穆然壓根就沒把這當一回事,隨意的將鏟子別在馬上,他單手提著袋子,另一只手環緊小媳婦,雙腿變換姿勢駕馭著馬匹,往營地方向駛去。 一座座的氈房近在眼前,穆然停下馬:“今個也不早,咱們明日再去說?!?/br> ** 氈房內寂靜無聲,巧姐跟著廖其廷走了。宜悠還有些擔心,兩人男未婚女未嫁,可穆然兩句話卻讓她安心:“廖兄雖有時頑皮了些,但卻是正人君子。他氈房大,中間隔一道簾子,兩人也能相安無事。 宜悠將雙足泡在小木桶中,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在家時不覺得泡腳好,如今卻比吃了山珍海味還要舒坦?!?/br> 穆然搬個杌子坐在她跟前,去掉鞋襪,一雙大腳也伸在桶里,腳趾頭摩挲著她那白嫩的小腳。 “粗了?!?/br> “什么?” “寶貝兒腳底板比以前要粗,這段日子想來你吃了不少苦吧?” 宜悠沉默,斟酌著語言:“不過是泡不上,有明遠跟著、碧桃也在邊上伺候,我日子跟在家里是差不多?!?/br> “藥是誰開的?” “你說那些藥丸子?是常叔,他的醫術可好了,云州最好的郎中都對他甘拜下風。我記得你似乎也懂點醫術,你聽聽他這方子?!?/br> 當即宜悠將陌生的一味味藥材背出來,穆然邊聽邊點頭。 “人參性子有些熱,他加了些涼性的剛好中和,其它的我也不太明白。不過看你如今的模樣,常叔的方子想必十分好?!?/br> “那是自然,這都不是些事。比起我,你怕是受了更多苦?” 穆然搖頭:“那倒沒有,如今大越國富力強,軍糧給的充足,我一路有馬騎著,吃得也飽。最后這幾天雖然不在軍中,但我有兩匹馬的補給,一刻都沒有餓著?!?/br> 宜悠這才放心,雙腳自木桶中抬出來,壓在他的腳上:“你倒是跟我說說,這通敵叛國究竟是何事?” 穆然將當日過往一一道明,去掉了北夷人殘暴血腥之處:“廖兄曾言,拒馬被北夷人得到,定是大越軍中出了細作。我們猜不出是誰,不過定是在左翼軍中?!?/br> 宜悠是知道拒馬的,越京城外和云州城外都擺著,尖銳的木刺上血跡都已經發黑。雖然尋常不用,但它們卻與兩座城池一同見證當初大越開國時的艱辛。這種東西北夷人向來沒有,怎么如今會出現在左賢王的部落中。 “軍中是誰引的路?” “自然是斥候,做決定的卻是左將軍。不過王家,沒有背棄大越的理由?!?/br> 宜悠陷入了沉思中,的確王家多年來的根基都在大越,且這一代王家位極人臣者不少,整個家族在大越也算數一數二。在越京那兩天,她聽小丫鬟說過,王貴妃在宮中,逼得出身不顯的皇后節節敗退。 “或許王家并不想背棄大越?” “寶貝兒你的意思是?” “夫君你可還記得薛家?在云縣他們也算數一數二的富商,可因為族中子弟甚多,還是要想方設法的賺取銀錢。大越的文臣不比武將,當年開國時,武將一路南征北討,收獲的金銀珠寶可自留一份,是以他們并不缺銀錢??晌某紖s不同,他們沒有開國時攢下的豐厚家底,但卻多數好那排場。外面看著一派花團錦簇,內里指不定怎么敗絮一團?!?/br> 穆然沉默:“王家卻是在邊塞有貿易,過年時咱們得灘羊皮,便是被王家一手掌握?!?/br> “這就對了,夫君你想想先知州大人的狀況,他可是想方設法斂財,連云縣這邊一個薛家的孝敬都敢收。朝廷俸祿就那般多,單靠這些如何維持家業。而大越誰都知道,同外族做生意最是合算?!?/br> “王家當真會如此?”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水涼了,我先出來?!?/br> 穆然倒了水,又將氈房中的火爐燒得火旺,兩人并排躺在矮炕上,身下是寧古塔最常見的毛皮墊子。 彼此呼吸可聞,宜悠抓住穆然的手:“穆大哥,有你在身邊真好?!?/br> 此時此刻,她忘卻了所有的煩惱,忘卻了這里是距離云州千里之外的寧古塔。北風時不時的從氈房門中透進來,在狹小的空間里打個旋呼嘯而過,吹起的簾子露出邊塞格外高遠的夜空。 宜悠心卻安定下來,被穆然抱在懷里,她終于沉沉睡去。 ** 兩人這邊睡著,巧姐卻來了精神。她將袋子中的黑泥全都放出來,沾在柴火上,然后就著爐子點著。 火焰發出燒焦的味道,熄滅后剩下的便是一點泥土。 “怪不得不能燒,這東西燒多了,保管會把爐子直接填成個泥疙瘩?!?/br> 廖其廷站在一旁,望著她看什么都好奇的眼神,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他不喜歡越京那些三從四德的名門淑女,也不喜歡公然帶著面首招搖而過的女家主。 他就喜歡巧姐這般古靈精怪的姑娘,她不循規蹈矩,可也不做那些令世人不齒之事。在她內心深處,始終保留著一絲孩童的天真。 “這泥也不是不能去?!?/br> “能去?” “我見過那些釀酒的,放在鍋中煮一會,等著冒完熱氣,剩下的酒更香醇?!?/br> 說完他出去,不久后進來,左右手中各提著一只小鍋。氈房內有兩只爐子,剛好各自放上。 兩人也不嫌棄味道大,直接就著炭火開始忙活起來。放進去一點,炭火燒太高了,黑泥火苗躥出老高,險些燒了氈房。而另外一邊火不旺,黑泥紋絲不動,只散發出一絲絲臭氣。 “這法子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