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云州城乃大越東部軍事重鎮,入城者必須得接受檢查。宜悠下了馬車,與巧姐站在一處。 剛準備入城檢查,單騎飛速駛過,她忙拉著巧姐往后退?;琶﹂g那本就寬松的銀鐲落在地上,馬蹄鐵踩過,發出叮咚的響聲。待馬駛過后,巧姐忙撿起來。 繁復神秘的花紋被踩扁,只留銀子的顏色,巧姐直接恨得牙癢癢。 “仗著自己官大出入城不用檢查就這么囂張,踩死人可怎么辦!” 一個照面宜悠也看清了來人,那身銀甲和肩上的虎頭著實太過醒目。在云州城這般裝束的,除了監軍大人外,別無他人。 “回去送到吳瓊閣,看看能不能恢復原樣?!?/br> 巧姐如今正對那鐲子喜歡的緊,此刻卻是心不甘情不愿,拿帕子包起來,她直接扔到后面的翡翠懷里:“賞你了,這種破爛我才不要?!?/br> 章氏對翡翠點點頭,過來壓服住閨女:“今天得小心些,熬過這一日我們才能放心?!?/br> “娘,女兒知道輕重緩急?!?/br> 宜悠挽起巧姐手臂,她雖然嬌氣了點,可與那些二世祖不同,巧姐非常有分寸且心善。她本就是千金大小姐,有點小脾氣只會讓人覺得嬌憨。 捏著宜悠的手臂,巧姐卻開始碎碎念:“那人第一次見面,就連個正眼都不給我爹,現在還是這般,當真是沒教養的緊?!?/br> “廖監軍出身行伍,自然比不得讀書人文范。不過我聽穆大哥說,他那身功夫卻是一等一的好。雖然年紀輕輕,但已深入敵營,斬殺兩名敵軍將領?!?/br> “當真?” “我還會騙你不成,今日他怕是有什么急事?!?/br> 巧姐如今全副心神全都放在“武藝高強”上面,自從那天發下宏愿習武后,她每天早上起來圍著縣衙跑圈,幾天下來雖然累到不行但她覺得自己力氣長了點。 “等我考校他一番,才能相信?!?/br> 見她已不復咬牙切齒,宜悠也終于放下心。眼見知州府近在眼前,她做足了全數皆備。如今知州金印還在陳德仁手中,名義上掌控整個云州的仍然是他。 先前因親事而折了他面子,又因考評之事徹底站在對立面。即使礙著面子兩方沒發徹底撕破臉,可也比那好不了多少。 知州府內變化非常明顯,先前趾高氣昂的門房,如今臉上卻不復油光順潤。他也愁,在云州他是個人物,想進知州府大門得先問問他的意思??傻搅司┏?,理藩院的頭還輪不到他家老爺來做,到時他也就窩在陳家,管著一個小小的院子。 即便陳家再富貴,可以他老爺罪人的身份,回去后必定要遭受多番冷嘲熱諷。想著年后的日子,他只覺得整個人生一片慘淡。 “云縣縣丞、縣尉、主簿到,鐵先生到!” 唱著詞,里面出來一名mama親自迎幾家人進去。此人不是尹mama,可宜悠化成灰也忘不了,她正是上輩子施甩針舞的兩人之一。比起前世的肥碩,此時她衣裳稍稍有些空,面色也不若以往的不可一世。 虎落平陽被犬欺,不過到這地步卻是陳德仁咎由自取。宜悠早已徹底想明白,如今看著陳家如此蕭條,除卻痛快她更多的則是平靜。陳德仁如何,已經與她無關。 ** 一路穿過庭院,走進正房,幾人自是要給尹氏見禮。 除卻章氏,幾人各自附身:“給夫人請安?!?/br> 良久上面沒有聲音,宜悠便知這是下馬威。抬頭她正與尹氏四目相對,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幾乎認不出尹氏。 夏日時相見,她的富態中帶著絲雍容華貴。而如今再見,她整個人眼角耷拉下來,鼻兩側法令紋是再多的胭脂水粉都遮不住。雍容華貴不見,她整個人身上透出一股暮氣。 “尹jiejie精神不太好,自可叫我來幫襯一二??船F在累的,竟是連請安都聽不見?!?/br> 章氏一番搶白弄的尹氏旗鼓難下:“沒有的事,不過是昨晚陪我們老爺整理那隱田之事,睡得晚了些罷了。陳家可不是那些小門小戶,咱們辦事就得辦得漂亮妥帖?!?/br> 被說成小門小戶,章氏也不惱:“你們還不快起來坐下,尹jiejie何等和善的人,她不叫起你們便不起,這讓別人看到了,指不定誤會她什么?!?/br> 宜悠抿唇:“還是夫人與知州夫人相熟,各自了解些。夫人來時說過,不管官大官小出身如何,只要謹守朝廷法規,自不會出差錯,我等便是如此想的?!?/br> 尹氏胸膛起伏,可她卻知要是再說“大家小族”那一套,便是看不起圣上所訂朝廷法規。 “還不快看座?!?/br> 尹mama趁著搬凳子的空當,與主簿夫人交換下眼色,而后對尹氏點點頭。宜悠坐在巧姐下手,透過茶盞反光,剛好看到這一幕。頓時她心中一咯噔,莫非在出什么事? 心里一條條的捋著這幾天的事,因為是第一次接手又無長輩幫襯,所以她格外小心。準備好后,還特意跑了趟縣衙請章氏指點一二。她敢確定,即便偶爾有點小瑕疵也不會大到產生什么壞影響。 反復想了兩遍,她把旮旮旯旯都翻出來,還是未曾發現其它。終于她也算放下,別人硬是要算計,她現在擔心也沒用,還不如集中精神好生瞧著,指不定能發現什么端倪。 ** 一府家宴,時辰衣著皆有定規,是以沒一回,云州下屬七縣官員悉數來到。二十多位夫人連帶其子女坐滿了正房,尹氏坐在最上手,章氏未與她計較,直接在左邊第一個坐下來。 其余人到來見此也不敢有異議,再不服氣,他們也要在新知州手下討飯吃。為了爭個一時之氣,不值得。 見此宜悠稍稍放心,為官者就沒幾個蠢笨的,貪財好色算不得大毛病,只要大局觀足夠,不觸動上峰逆鱗,一般能過的很滋潤。顯然能到云縣任職之人,都是聰明的,不會因陳德仁幾句話就沖鋒陷陣做了那炮筒。 尹氏揉揉頭:“按照慣例,咱們先看看大家的喜氣玩意。mama,你喊人帶上來吧?!?/br> 供桌被抬上來,第一個擺上來的是泉縣,送的東西中規中矩,不過是些花瓶玉器,勝在樣式精巧。 隨后第二縣、第三縣,比照著泉縣均差不多。宜悠這才感受到章氏富庶,她隨隨便便送的東西,能抵這其中任意兩個之和。 六縣所贈之物,按照每縣擺成一條條,整齊的碼放在供桌上。此時供桌已經擺了八成滿,上面的金銀瓷器反射著冬日驕陽,晃得宜悠一陣眼暈。她總算明白為何前世尹氏對她那般大度,她看到的那點好東西,也就是尹氏指頭縫里漏出來的。 如果已經擁有了一座金山,有誰會去在乎那指甲蓋大小的耳環。 “云縣!” 終于到了云縣,兩丫鬟抬著箱子上來,尹mama念著,一件件的東西擺上去。意料之中的,章氏再次力壓全場,別人送個瓷瓶,她便送百年前的瓷瓶。別人送小指粗細的項圈,她便送拇指粗細的。 一件件擺上來頗為有分量,周圍眾夫人麻木的臉也說明他們早已習慣此事。 “勞meimei破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