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穆然點頭表示明了,順帶掃一下周圍眾人。只三兩眼,不用旁人說他便已明白事情起因。 “你們可曾受傷?” “我方才在里面與薛夫人商議事,此番倒是無恙。就是長生,幾次三番差點被春生母子戳瞎雙眼?!?/br> 她這一說,穆然才認出站在角落中的薛夫人,拱拱手,他不親近也不失禮。 薛夫人微微福身點頭,方才她看得真切,這穆大人分明喜歡極了他的新婚夫人。如此,穆夫人方才所言應都屬實,她的心總算落到實處。不管夫婿與兒子最終是否會被記起,他們母女總算有了依靠。 另一邊的程氏卻早已辯上:“沈家與穆家也是世交,然哥你可莫要相信那一面之詞?!?/br> 宜悠放心的站在穆然身邊,后者疑惑:“哦?” “分明是她害死了四丫,又來害春生?!?/br> 穆然搖搖頭:“沈二夫人你這番話可全是臆測,四丫因風寒而死,春生之傷,也是因他先傷長生,長生反擊而起?!?/br> “你……身為朝廷命官,怎能如此公然有失偏頗,竟是胳膊肘往里拐?!?/br> 穆然無奈:“將軍當年曾教過我,要先為人,再為官。為人者,首先要分出親疏遠近,為官者,必然要做到公允??扇缃袢俗C物證聚在,難不成,你想讓我誣陷自家夫人?” “光天化日之下顛倒黑白?!?/br> 穆然搖頭不予她做計較,宜悠卻聽的刺耳。 “沈二夫人,恕我直言,四丫非死于我手,而是因你而起。你落到如此境地,也與我無關?!?/br> 走上前,她對著程氏的眼睛:“沈家二爺本為嫡子,雖先族長留有雙族長之遺書,但大越令豈是一鄉間老叟遺書可撼動。若當日你等不鳩殺柳姨奶奶,自無沈二爺謀殺之罪。至于沈二爺與沈大姑娘之事,也皆因他一時貪婪而起。后來若非你貪圖富貴算計于我,四丫也不會入縣衙。若是你自小好生教導于她,入縣衙后,她也不會妄圖陷害夫人,以至于被杖責?!?/br> “此之一切,皆因你等貪婪而起。便不是我戳穿,事情也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br> 低下頭,她輕聲感嘆著:“許多事皆在人一念之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害死四丫的不是我,而是教會她貪婪的你?!?/br> “你也不用再逃避或者推脫責任,想必你心中也明白。所以即便四丫有怨,也不會沖我來,她大多會呆在你身邊?!?/br> 程氏后退兩步,整個人跌倒在地:“是我?” 穆然走上前,與宜悠并排戰立:“我剛從縣衙歸來,四丫身子骨本有起色,縣丞夫人見她有悔過之心,也延醫問藥。無奈,半個月她似乎受過打擊,而后死于風寒?!?/br> “前幾日?” 程氏喃喃道,那時她曾經縣丞夫人允許,見過四丫。她都對閨女說了些什么:要她養好后爭氣,籠住縣丞大人的心,為她弟弟謀一處清幽的讀書之所。她還說,若失了尊貴地位,那人活于世還有何樂趣可言。 她還記得四丫在她臨走前磕的那三個響頭,怕是那時,她的心已經被傷透。 真的是她,是她害死了女兒,親手害死了女兒。她都做了些什么,當時她應該好生安慰四丫,讓她安心養病,而不是逼迫她去爭那富貴榮華。 程氏跪在雪地里,熱淚打在雪上。 春生走上前,他知道娘親是去看jiejie。那些話也都是他的意思,畢竟一個人支撐太辛苦,身為jiejie的本該為弟弟分擔??伤鴮嵅幌嘈?,jiejie會因此死亡,定是穆家夫妻以此欺騙娘。 至于四丫,他是有些傷心,可更多的則是解脫。死了也罷,如此不光彩的jiejie,日后總能被人逐漸遺忘。不過如今最重要的,人死在縣衙,那邊總會補些銀錢。他已許久未曾穿過錦緞衣裳,等來年科考他總算有新衣裳和最好的筆墨紙硯入場。 “娘,你還有我,莫要太過傷心。他們人多,我們先回去?!?/br> 母子倆相互攙扶,蹣跚著朝拐角處走去。那里是官學,每個入官學之人,均能分到兩間房。 ** 送走二人,薛家其余人也做鳥獸散。 薛夫人牽著璐姐兒走上前:“若她再胡亂攀扯,我盡可出來作證。這條街上的人都知道,我為人從不扯謊?!?/br> 宜悠笑著應下她的話,臨近午膳時分,穆宇和長生依依不舍的告別璐姐兒,四人上了端陽趕著的馬車歸家。 待到用完午膳,兩人走到房內,宜悠先是問明白四丫之事。 “她當真快好了?” “確實如此,只要熬過這個臘月,待來年開春天氣回暖,她便能無礙?!?/br> “那去看她的人……” 一問一答間,她總算明白事情全過程。章氏外表雖看似嚴厲,但實則有一顆仁善之心。四丫在偏院活下來后,她問過巧姐意見,便請了個郎中為她看病??h衙不缺那份銀子,多方補藥下去,四丫臉上慢慢有了人氣??上н@一切,終究抵不過心如死灰。 “四丫只與我差一歲,小時候她雖然黑黑瘦瘦,但性子卻極為嬌憨。我親戚緣薄,畢竟姐妹一場,若她這次悔悟,指不定我們能重敘姐妹之情??上н@一切,終歸只能再想想?!?/br> 穆然坐在宜悠邊上:“都過去了,你也莫要太過遺憾?!?/br> 宜悠打開妝奩,取出一對銀鐲,這是成親那日沈家送來的賀禮。那幾年,她與四丫也曾一人一只的帶過。將銀鐲包好,她放在一旁。 “明日我去見夫人,同她說下繡坊之事,順帶將此物放在四丫棺槨中。黃泉路上,她總得有點嚼用?!?/br> 最后一句打破了房內沉悶的氣氛,穆然道:“都依你,改日為夫給你打更好的?!?/br> “那多謝夫君?!币擞茋@口氣坐下,慢慢說著今日之事:“方才只覺爽快,未曾多想。如今再說起來,只感覺自己所作所為與沈家其余人一般無二。夫君,莫非不知不覺間,我也變成那般面目可憎之人?” 穆然將她環在懷中:“不一樣,你們的目的不一樣。就如戰場上,拿刀劃傷人不一定是殺敵,也有可能是取出射中身上的箭矢?!?/br> 宜悠也從迷惘中回過神,終歸是不一樣??吭谀氯患绨蛏?,她嬌嗔道:“夫君莫要嫌棄就好?!?/br> “寶貝莫要嫌棄為夫便是?!?/br> “為何?” “朝廷調令已出:知州大人高升入理藩院,負責接待北夷使者。而新任知州大人,則是縣丞陳大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