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一提起公事,楚辭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先前融化進這江南水鄉的旖旎勁兒全沒了,變得干練而又正經,對秦駿提出的問題給予了一針見血的回答,秦駿一邊默默記住楚辭的指點,一邊嫉妒不已。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怎么就生了楚辭這么個妖孽,要哪兒哪兒好,雖然平日里有些龜毛了,但跟他一個財富水平的年輕人有的毛病他一概沒有。 酒足飯飽了,事情也談的差不多,兩人結完賬正準備走,迎面撞見了正進店里的夏秋蓮跟蘇雨柔,老太太見這事情巧了,干脆拉過秦駿跟楚辭又上二樓雅間吃第二頓。 包間還是那個包間,秦駿與楚辭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帶著些無奈。 這會兒他倆就點了兩份糖芋苗當飯后甜點吃,老太太年紀大了晚飯吃得很少,蘇雨柔又是要減肥的主,一桌子就點了那么兩素一葷一湯。 見時機差不多了,夏秋蓮望了秦駿跟楚辭一眼后笑瞇瞇地對蘇雨柔道:“我這次呢,是想跟楚辭mama說一件大事?!?/br> 老太太事先給秦駿打過預防針,可這會兒秦駿聽了這話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再抬頭看見夏秋蓮對他曖昧地眨了眨眼,立刻就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蘇雨柔在夏秋蓮面前也是個晚輩,笑得溫婉端莊:“是什么大事?您說?!?/br> 夏秋蓮笑得更開,“我們家駿駿跟你們家楚辭倆也相處了一段日子了,這事兒楚辭mama你肯定知道,我看兩家孩子都不錯,不如咱們挑個合適的日子,把他們的婚禮給辦了!” 蘇雨柔睫毛顫抖了一下,笑容不變地問楚辭:“小辭你看怎么樣?這是你的事情,mama尊重你的看法?!?/br> 楚辭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沒有意見?!?/br> 夏秋蓮也看秦駿,秦駿倒沒有楚辭這么淡定,這種畢竟是人生大事,不是耍流氓的戀愛,要跟一個人相處一生,以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彼此分享生活,承擔痛苦,這就是婚姻。 秦駿還在猶豫,這會兒楚辭倒是不淡定了,他抬起眸子看向秦駿,在秦駿的沉默當中緩緩開口道:“你在猶豫?!?/br> 那視線咄咄逼人,秦駿嘴角的笑容都要掛不住了,“我也沒有意見?!?/br> 楚辭的眉頭微微舒展開,兩方當事人表態之后,夏秋蓮便跟蘇雨柔商量著給兩人先挑個好日子把婚給訂了,結婚的事情再慢慢計劃。 見兩個長輩熱絡地討論著事情,楚辭壓低了聲音湊在秦駿耳邊說:“你剛才為什么猶豫?你覺著我不好?” 秦駿:“……”這是秋后算賬來了嗎! 楚辭見秦駿不回答,修正了一下措辭:“還是嫌我不夠好?” 秦駿:“……”這兩個好像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吧? 再楚辭問出第三個問法之前,秦駿回答道:“不是,我只是覺著婚姻對一個人來說很重要,我想仔細考慮清楚?!?/br> 楚辭的眸子沉了沉,“我從一開始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了,你現在才剛開始考慮?” 秦駿:“……”楚辭大大你為什么用一副“原來你跟我在交往期間一直是在耍流氓”的眼神看我。 楚辭在桌下抓住秦駿的手,與他十指交握,兩人手掌差不多大小,都是骨節分明的好看,楚辭的手指還要再纖長一些,修剪得十分漂亮的指甲扣在秦駿的手背上,趁著兩個長輩的目光被樓下的表演吸引走的空檔,楚辭咬了口秦駿的耳垂,發出輕微的低笑聲,聲音沙啞而又性感:“當初夏老太太跟我挑釁的時候我就決定要把你奪回來,這樣的方式也很好,不是嗎?事到如今你想反悔的話可沒有余地了,秦駿,你是我的人,是我楚辭的人?!?/br> 因為楚辭的一反常態,秦駿一晚上沒睡好,做了個有關楚辭的春夢,一早上起來望著鏡子里的自己默默地嘆了口氣,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楚辭昨晚星眸璀璨的嫵媚樣子,還有那句低沉的話…… 秦駿潑了把涼水在臉上,晃了晃腦袋。 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張想一早就在辦公室等著秦駿,秦駿推開辦公室門引張想進去。 秦駿把資料拿到張想面前,問他:“想好了選哪家建筑公司了么?” 張想點了點頭,抽出一份資料:“洪瑞吧,市政中心那邊的凱鷹大廈就是他們修建的,口碑一直不錯,而且我仔細查證過了,他們各方面都符合要求?!?/br> “嗯,你去聯系?!鼻仳E點了點頭,把飛達的競標書遞給張想,“他們家你怎么看?” “我正想跟你說這個?!睆埾膈玖嗣碱^,“雖說這件事情由我來說不太好,我跟姜自力有些個人恩怨在,但是……” 秦駿打斷張想,微笑道:“說重點?!?/br> 張想:“飛達跟姜自力有過密交往,姜自力曾經替飛達瞞下了它是二級建筑公司的事實,而且那張假證是經由姜自力的手辦理的?!?/br> 秦駿贊揚地看著張想:“辦事效率不錯?!?/br> 張想見秦駿毫不意外,顯然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不禁問道:“老大你準備怎么辦?”姜自力再繼續留在惠城實在是個毒瘤,如果不除去的話以后肯定還要蛀蝕惠城。 秦駿抬起手指在飛達的競標書上敲了敲,微微抬起眸子看向張想:“這個可以利用一下?!?/br> 張想這會兒看不明白了,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看著秦駿。 秦駿下了班后接到楚辭的電話,晚上楚辭有事本來跟秦駿約好的晚餐要取消,秦駿掛了電話后心里頭有些失落,自己回家做了頓簡單的晚餐,就著七點的新聞聯播下飯。 打開筆記本連上網,秦駿看了會兒新聞之后感覺有點無聊,又翻出來一部老片子看了起來,看完之后再看向手機,沒有楚辭的短信,他默默地嘆了口氣。 臨睡覺前,他躺在床上給楚辭發了條短信。 秦駿:晚安。 楚辭回到家,燈一開,照亮了屋內顏色周正的家具,空蕩蕩的房間內一點人氣都沒有。 眸子沉了沉,楚辭剛給沒電了的手機充上電就看到了一條未讀短消息。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手指在鍵盤上舞動,給秦駿回復。 楚辭:晚安。 放下手機,楚辭靠坐在沙發的靠背上,心想,是不是應該提前開始同居生活? ☆、教訓 秦駿的第二次集體會議在他就任的第三個星期一召開,會議上的重點討論內容是惠城手底下最重要的項目——城東商業圈,在會上,秦駿拿出了很多項討論內容,充分征求了公司員工的意見,最終定下了一個初步的規劃與選擇。 秘書將整理好的一疊資料放在秦駿面前,秦駿稍微看了一眼后拿出了兩個建筑公司競標書,“我跟張想考慮了一下,這兩家公司都很不錯,洪瑞跟飛達都有很不錯的建筑業績,只是我們這次建筑商的選擇必須要符合建筑要求的,等我們先去考證一下這兩家公司,得出結論之后再做一個定奪?!鼻仳E的目光在眾人里掃了一圈,最終落在姜自力的頭上,“姜主管?!?/br> “秦總?!苯粤B忙應了一聲,“秦總有工作安排盡管吩咐?!?/br> 秦駿微微一笑,滿意地點了點頭,“姜主管在房地產行業工作了許多年了,對這些建筑公司想必有一個長足的了解,不如就由姜主管幫助我們考察一下這兩家建筑公司的實力,將整理好的相關材料都報到我這邊?!?/br> 聽了這話,姜自力精神一振,連忙應道:“好的,秦總放心,沒問題?!?/br> 這正巧了!老母雞鉆到黃鼠狼懷里去了!由他來負責的話就可以適當地抬高飛達,貶低洪瑞,到時候不怕秦駿不栽在飛達頭上! 散會之后,秦駿把姜自力留在了辦公室,又細細叮囑了一遍,有關于等級劃分一事必須要認真對待之類的,姜自力心里聽得惶恐,秦駿對待這個問題實在是太認真了,想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是秦駿正式踏入工作領域所經手的第一筆生意,姜自力有些不敢賭這一步,可??谠谠S誠峰那邊夸下了,這時候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糊弄過去的,更何況,要是糊弄了他的結果可不會好到哪兒去。 午休的時候,姜自力接到了老婆的電話,那頭女人哭得肝腸寸斷,姜自力稍微發了點火才讓她說清楚事情。 姜自力他兒子姜小東去年被送出國念書,可那小子在國外不好好念書,跑去拉斯維加斯賭博,一輸就輸了上百萬。 姜自力的全部家當掏出去也就一百多萬,剛好夠抵姜小東的債務,可之后呢?一家三口喝西北風去?銀行貸款不定期交的話,信用卡也給他們停辦了! 原本還猶豫不決的姜自力接到這個電話之后下了狠心,管他的,秦駿再怎么厲害也終歸是姓秦的,許誠峰還得靠他撈錢呢,這會兒肯定不舍得一腳踢了自己,到時候真出了什么問題靠許誠峰護著也不會遭了太慘的下場。 姜自力一咬牙,一下班就開始撥過去各種電話。 這幾天他一直在忙著活絡人際關系,當初幫他給飛達弄出來那個足以以假亂真的等級證書的人退休了,一時間那塊兒就多了個缺口,秦駿如果從這個缺口查進去的話很快就會暴露真相,姜自力為了堵這個缺口,這幾天沒少跑酒店,承德市幾家標了星的飯店他幾乎都去遍了,飯桌上出手也大方,私底下還用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一來二去,關系網疏通了開來,這才徹底把人際關系弄好。 他藏在安全通道里打電話,電話那頭很是惴惴:“姜哥,惠城現在是秦駿把持著,你這會兒鬧得這么大,不怕他翻臉么?” 姜自力聞言冷笑,頭頂一簇頭發顫了顫,他雖然怕,但是現在怎么可能回頭,“他畢竟是姓秦不姓許,一個外姓人能鬧出什么風浪來?” 這番話一次不差地落入了秦駿耳中,秦駿只淡淡地蹙了眉就轉身進了辦公室。 這幾日姜自力忙得不可開交,酒精肝都不小心發作了,還去醫院掛了一晚上的水,身體實在熬不住那么喝,只得給秦駿請了假,言語中還百般暗示,是在為考量飛達跟洪瑞付出了太多,秦駿聽了好笑,明面上不動聲色,對姜自力說:“姜主管,辛苦了,工作雖然重要,但還是身體要緊?!甭犌仳E說完這話,姜自力裝作感動得很,差點沒在電話那頭哭出來,電話一掛就露出一抹冷笑。 掛了電話之后,秦駿又給陳浩撥了一個電話,陳浩吵吵嚷嚷地不想幫忙,直到秦駿答應幫他寫研究生論文這才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姜自力這頭還以為能放松下來,這幾天睡了個好覺,可這會兒他剛從機場把那混賬一樣的兒子接回家就接到一個電話。 “姜哥,這事兒我幫不了你了,上頭看得太緊,疏通不了,這幾天一直在查證這些建筑證書,好像是過些日子要進行什么改革?!?/br> 姜自力心里咯噔一聲,問對方:“知道是誰下的絆子么?” 那人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說:“是陳鋒,陳副局長?!?/br> 其實飛達手里頭是有張真的一級建筑公司的證書,可證書上的飛達跟實際上的飛達完全是兩碼事,這張證書本來應該被吊銷的,是姜自力在工商局那邊疏通了關系才保留下來,姜自力也有點本事,這事情在局里面瞞得很緊,后臺硬,很少有人能查到飛達的真面目,可瞞得再緊怎么也得經過副局長才是。 這個陳副局長是才上任的,家里有不小的背景,姜自力又費了些功夫才跟陳鋒搭上線,好不容易約了陳鋒在星格大酒店吃飯,姜自力花了些血本叫來些演員跟他珍藏地一些別的人際關系陪席就怕陳鋒不給面子。 酒席上喝得差不多了,姜自力摩挲了下耳朵頂上,頭頂一側少得可憐的頭發,低聲下氣地問陳鋒:“陳副局長,有些事情要跟您商量一下?!?/br> 陳鋒不動聲色地喝著茅臺,笑容和藹地問:“什么事,盡管說?!?/br> 姜自力看他喝得開心,心里頭穩了點,忙趁機將飛達的情況說了出來,等他把要托陳鋒辦的事情一說,正等著陳鋒給個爽快答案的時候,陳鋒卻忽然變了臉色,將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混賬東西!” 姜自力嚇得臉都白了,嘴唇顫顫巍巍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鋒冷著臉看著姜自力:“這種違紀的事情還敢求到我這兒來,是嫌命太硬了嗎!” 姜自力撲通一聲在陳鋒面前跪了下來,陳鋒冷哼一聲,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衣服就走。 晚上姜自力就發了高燒,燒了三天才漸漸褪去,等人稍微清醒一點了,第一個事情就是問:“最近有沒有我的電話……” 他老婆疑惑地反問:“沒有啊?!?/br> 姜自力不信,拿過手機的確沒有看到未接電話,連條未讀短信都沒有,難不成那天陳鋒發那么大的火都是嚇唬他玩的,自己是不是應該再想點辦法討好一下才對? 一番腦筋費下來,姜自力又在家里頭養了幾天見事情平靜了才敢去上班。 “早啊?!彪娞堇镉孀采狭饲仳E,秦駿表情平靜,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姜自力心里有鬼,頻頻瞟向秦駿,秦駿忍住心底的嘲諷笑意,問他:“怎么了姜主管,你怎么一直看我?我臉上開花了嗎?” “沒、沒什么……”姜自力越來越覺著古怪,最后忍不住問秦駿,“秦總,我這幾天沒上班……” 秦駿微笑著打斷了姜自力:“沒事,姜主管不要太介意,有人幫你請假了?!币娊粤β冻鲆苫蟮纳裆?,秦駿繼續解釋:“工商局的陳副局長親自打電話幫你‘請假’,姜主管好大的面子?!?/br> 叮的一聲,電梯停了,秦駿對姜自力說:“姜主管我還有事,就在這層下了。哦,不對?!币娊粤β冻隽私^望的神色,秦駿完美補刀,“現在不應該叫你姜主管了,你已經被革職了。通知在擬,應該今天就會發給你,還好你來上班了,不然的話還要麻煩人寄到你家里去?!?/br> 姜自力用手攔住電梯門,追了出去,“秦駿你什么意思?” 秦駿耐著性子給他解釋:“假證的事情雖然只是民事案件,但是你有的官司要吃,之前托了飛達承包建筑的幾家企業都準備上訴?!?/br> 如果真的是如同秦駿說的那樣,他要賠多少錢啊……那么大的一筆錢他從哪里來,秦駿怎么敢這么對他,這些都是圈套,都是秦駿下的圈套!姜自力冷汗流了一身,忍不住尋求最根本的庇護:“這些事情……許、許總他都知道嗎!” “許總?”秦駿故作不解地道,“你是說我表哥嗎?他也參與其中了?” 姜自力一怔,如果他拉許誠峰下水了,那許誠峰怎么還會愿意幫他? “沒有,這些事情都跟許總沒有關系?!?/br> “是嗎?”這是秦駿預料之中的回答,姜自力不過是許誠峰手底下的一枚棋子,他相信憑借許誠峰的狡猾,即便姜自力在法庭上供出了許誠峰,法官也找不到任何指控許誠峰的證據。 “這樣最好了,免得到時候你誣賴我表哥,畢竟他現在還頂著萬匯的許姓,到時候對公司造成了什么影響可不好?!边@就是秦駿不能明目張膽對付許誠峰的原因,他不能拉著萬匯一起下水,如果許誠峰還是在姓許的期間出了什么丑聞,萬匯的股票一定會受到影響,生意亦不例外。 不過,他倒不介意從姜自力這里獲得更多的有關許誠峰作惡的證據,現在正是離間他們的好機會。 秦駿停了下來,看向姜自力:“對了,表哥為了表示他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特地交給我一些有關你的資料,萬萬沒想到,姜主管也是有些本事的人,這樣的人才不混fbi可惜了,神盾局都得找你去做特工?!?/br> 姜自力的臉更青了一層,他有種那些被他想永遠掩埋的黑歷史即將被挖掘出來的不詳預兆,這種緊張感與惶恐感讓他忍不住伸手想抓住秦駿問個明白。 秦駿退后一步,躲開了姜自力的鉗制,“現在看明白了么,我雖然姓秦不姓許,我一樣可以教你做人,沒有本事就老老實實地工作,現在東窗事發報應到了是你早就該預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