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有易當家的和墨淵在,夙素蹲在那看了近一炷香的時間,雖然沒人敢出聲,但也能感覺到,很多人已經不耐煩了。 夙素收回手,心里有了些結論,卻不打算全說出來,不然她可沒辦法解釋自己一個“鐵匠”的兒子,為何會知道那么多。慢慢站起身,夙素說道,“他身上的傷,都是自殘而來……” 夙素才開口說了一句,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易滸率先發難,喝道:“你是說,他是自己把自己殺了?絕不可能!” “我可沒這么說?!辟硭匦⌒牡負炱鹉前讶狙拇蟮?,仔細的看了一會,才將它輕輕放在吳畝手臂上比劃對照,說道:“他身上的傷口,都是來自他自己那把大刀。刀口與他的兵器完全吻合?!?/br> 果然,夙素對比了幾處傷口,確實都與那把大刀刀口貼合。 “也有可能是被人奪了兵器所傷?!币诐G絕對不相信,吳畝會自己殺自己! “葉冽,麻煩你來一下?!比~冽是易滸信賴的人,讓他來演示再好不過。將那把大刀到遞到他手里,夙素說道:“你試試看能不能砍出這樣的傷口?!?/br> 葉冽接過大刀,試了好幾次,都沒有辦法砍出與吳畝手臂上一模一樣的傷口,葉冽搖頭,“不行?!毕肓艘粫?,葉冽提著刀走到尸體頭部的位置,又比劃了一會,才回道:“除非,緊貼著他的背后,才有可能劃出類似的傷口?!?/br> “說不定兇手就是站在他背后動手的?!比巳褐?,一聲嘀咕聲不大不小,足夠眾人聽見,卻也不顯眼。 夙素抬眼朝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那個滿臉jian猾之色的少年,看到夙素看他,便訕訕地移開視線。 夙素也不理他,繼續說道:“他身上的傷口,少說也有三四十道,卻沒有一道來自其他方向的傷口,是什么高手這么厲害,能一直站在吳畝背后傷他,他竟然沒有一絲轉過來正面對敵的機會?” 眾人仔細看去,確實如夙素所言,那些傷口的方向,都是從吳畝自己的方向下的刀,易滸臉色一沉,嘆道:“難道他真的是自殺?” “自然不是?!辟硭匾痪湓?,又引來易滸一記眼刀。 “把話一次說清楚!” 暴躁的人,果然讓人討厭,夙素又蹲下身子,輕輕掀開吳某身上染血的長衫,露出里面的中衣中褲,有條不紊地慢慢說道:“吳畝的性格,相信各位并比我要清楚得多,他才與我邀戰,怎么可能在沒有打敗我之前自殺呢?就算他有什么原因,非死不可,以他的為人,也應該一刀抹了脖子。你們仔細看他的傷口,多集中在四肢,腹部這里也有幾道,卻不深。剛才我將他輕輕推起來看了一下他的背后,他背后一點傷都沒有,也沒有血跡,這說明,他是在自殘之后,便這樣躺在地上,任由血流干致死的,這怎么看都不像他會選擇的死法?!?/br> 確實死得很詭異,項二爺一邊捋著他的山羊胡子,一邊說道:“會不會,是有人脅迫他?” 夙素搖頭,“吳畝身上并沒有與人打斗過的痕跡?!?/br> 眾人沉默,以吳畝的性格,受人脅迫哪有不動手的道理,他身上只留下自己砍出來的刀痕,真真是奇怪。 “邪了門了!”越聽越蹊蹺,易滸一肚子氣沒處撒,指著夙素問道:“你說了這么半天,是不是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 “不知道?!辟硭剌p輕往后一躍,跳出那片駭人的血泊。 看她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易滸邪火直往上冒,手里的重劍再次出鞘,“這喚狼島上,還從未發生過這種怪事,你才剛來,吳畝就離奇慘死,我看你這個人怪里怪氣的,只怕是用了什么手段害人也說不定!” 夙素在心里冷哼,這算什么?寧殺錯不放過么? 眼看著易滸手里的劍就要指到她喉嚨,夙素立刻朝著身后那道墨黑身影閃去,之前是墨淵讓她說的,這時候自然不能讓他置身事外,好在墨淵沒讓她失望。 “易當家,小樹剛才已經證明了,她根本沒時間殺吳畝,這離奇的事情,定是另有原因吧,貴島如此的不安全,墨某只怕也不敢久留了?!钡缢睦漕佒粧吡四菣M過來的劍鋒一眼,易當家臉色立變,狠狠地推開易滸的手,低聲罵道:“你瘋了是不是,給老子滾一邊去?!?/br> 易滸被迫收了劍,退后了幾步,易當家臉色才緩和些,回頭沖著墨淵拱拱手,嘆道:“墨少主別見怪,這些日子島上人多事雜,吳畝的死我必定好好查實,盡早抓出兇手,時候也不早了,墨少主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br> 墨淵輕“嗯”了一聲,連客套都省了,回頭對著身后的夙素低聲說了一句“走了”,便帶著夙素走了出去。 屋里眾人看向夙素的眼神都變了,墨淵的意思,是告訴眾人,夙素是真正納入他墨淵羽翼之下,誰都不能動了。 一整夜都沒有說話,默默站在最邊上的桑暖微微揚了揚。 夙素努力忽視背后一道道直射過來的目光,不由苦笑,這就是有人撐腰的感覺么…… ------題外話------ 顧云和夙凌確實只有夙素一個孩子沒錯,但是想到計劃生育這個梗的親,我真的想給你跪了……這是要笑抽我的節奏么?! ☆、第二十二章 死亡陰影 兩人出到屋外,人群并沒有散去,看到他們出來,各個伸長了脖子往屋里看,可惜也看不到什么。 那群人再好奇,也沒膽子攔下墨淵詢問,自動地讓出一條路,夙素跟著他身邊,兩人踏著暗淡的月光,一路往回走。 “剛才你還有些話,沒說完吧?!?/br> 夙素早猜到墨淵會問她,想了想,從兜里掏出那條白玉細流蘇,攤開掌心,遞到墨淵面前,“我在你木屋的桌角邊上撿到的?!?/br> 墨淵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一眼她手心的東西,黑眸微微瞇了一瞇,也沒接話。 夙素收回手,將白玉流蘇揣回兜里,繼續問道:“傍晚我和桑冷離開后,桑暖是不是去過你的木屋,大約什么時辰去的?待了多久?幾時走的?” “你們離開后,她就和我一起回了木屋,待了大約一個多時辰,戌時三離開?!蹦珳Y回答得很迅速,也很清晰,說完,又盯著夙素看了一會,才又問道:“你懷疑她?” 夙素點頭,又搖了搖頭,“吳畝死得確實離奇,他的死因,我認為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中毒,一種是被人催眠了。我剛才檢查了他的喉部,口,還有四肢,完全看不出中毒的跡象。至于催眠,并非一般人能做到,桑暖是最有可能完成的,但是從尸體上看,吳畝大約死了兩個時辰左右,那段時間,她正在海灘看桑冷練槍,之后又和你在一起,她也沒有作案的時間?!?/br> 一切都是猜測,要確定吳畝失血致死的原因,只能剖尸,但她不是大姨母,也不是辰jiejie,簡單的判定死亡時間和驗證是否中毒這種事,她還是會的,但精確的判定吳畝的死因,她做不到。更可惜的是,她去的時候,吳畝的房間已經擠滿了人,這些人早就破壞了現場,很多可能有用的線索也被抹殺的差不多了,若是她能早點到…… 夙素猛的一怔,暗叫一聲糟,自己想案件想的太出神了,竟然忘了身邊還有墨淵的存在。 夙素抬起頭,果然看到墨淵就那樣靜靜的站在自己身邊,那比夜還黑的眸光落在自己臉上,并不犀利,卻讓她呼吸一凜。 “怎么不繼續說了?!?/br> 夙素呵呵一笑,“說完了,暫時只想到這些?!?/br> 夙素擔心墨淵沒這么容易放過她,卻聽到那清泉一般的聲音淡淡地說道:“說完那就快走吧,你的飯怕是已經涼了?!?/br> “……” 次日辰時 “快來人??!” “又有人死了!” “是真的嗎?” “死得太慘了!” 夙素倏地睜大眼,猛然坐直身,凝神靜氣的仔細聽外面傳來的各種細碎話語,又有人死了?夙素剛醒來的腦子還有些懵,但外面真真切切的聲音讓她心里那根弦繃得更緊了。 夙素心急地想知道外面的情況,動作利落的下了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摸摸臉上的面具,確定戴的很好后,便決定出門查看一下。 才剛走出兩步,忽然看到那道墨色身影,夙素渾身一僵。 花廳里,厲陽并不在,墨淵背對著她坐著,鼻尖能嗅到淡淡的茶香,夙素有些懊惱,墨淵是什么時候起來的?她真的睡得這么沉么? “好像又出事了?!甭牭奖澈笥袆屿o,卻久久不見夙素走過來,墨淵也沒回頭,那淡漠的語氣,就好像說的不是一條人命。 夙素定下心神,繞過木椅走到墨淵身側,指了指屋外,問道:“去看看?” 墨淵看了一眼她臉色的面具,微點了點頭。兩人走出屋外,就看到不斷有人往山洞的方向跑去,顯然在海灘上的人也都聽到了叫聲,遠處人聲吵雜,站在這卻看不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兩人對看一眼,順著人潮的方向走。 經過桑暖的醫舍時,木門剛好打開,桑暖正滿臉疑惑的從屋里走出來,看樣子也是剛起來不久。 “早,阿暖?!辟硭爻龘]揮手,自然地打著招呼。 桑暖看向他們,淺淺一笑,回道:“早,小樹?!?/br> 夙素忽然發現一件事,桑暖好像很少主動與墨淵打招呼,那次在海邊,還有現在,她都只回應自己,對墨淵,最多也就只是點點頭而已。島上的人面對墨淵的時候,無不恭敬有加,就連易當家,都要叫一聲“墨少主”,桑暖的反應實在異常。夙素悄悄看了墨淵一眼,那云淡風輕的樣子,像是對桑暖的態度早就習以為常。 夙素心里浮現出三個字:有古怪! 遠處一道頎長的身影逆著人群向他們三人走來,來人正是桑冷,他臉上嚴肅又沉冷的表情告訴他們,早上發生的事情很棘手,果然,走到三人身邊,桑冷開口便說道:“這次喚狼島是真的有麻煩了?!?/br> 四人同時沉默了,桑暖低聲嘆道:“先去看看再說吧?!?/br> 桑冷帶著三人一直往里走,一開始夙素猜測,案發現場可能在溶洞里,但是桑冷卻帶著他們繞過溶洞,一直往深處走,終于走進了溶洞旁邊的密林里,進入之后,夙素也看到了前方圍著的一大群人。 四人走近,人群自動分開,夙素第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一大灘血跡中間的人,四肢和腹部都有自殘留下的傷口,手邊丟著一把匕首,匕首上鮮血淋漓,死者雙目圓睜,猙獰可怖。 他的死狀,與吳某一模一樣,這次的死者,正是夙素昨夜在吳畝屋里看到的那個jian猾少年。 看清眼前的情況,夙素終于知道,桑冷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了,喚狼島出現了殺人手法詭異的連環殺手! ☆、第二十三章 懷疑的種子(上) “阿武!” 一道急步狂奔的身影,伴隨著一聲悲愴地大吼,用遠處沖了過來,眾人飛快地讓出一條道。 易當家一眼便看到仰躺在地上,滿身鮮血流盡,臉色灰白毫無生機的小兒子,眼眶一下便紅了,猛地抱起地上的尸體,摟在懷里,目瞠欲裂地吼道:“是誰?!到底是誰殺了阿武?!” 這聲怒吼,驚得林子里的鳥兒紛紛揚翅飛逃,那股殺氣別說是鳥,就連人也沒幾個受得了,圍成一圈的眾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好幾步,誰都不會懷疑,如果兇手出現在他眼前,必定會被大卸八塊。 面前上演著一出父子情深的戲碼,跟在易當家身后過來的易滸眼中劃過一抹冷戾與快意,雖然很快消散,夙素還是捕捉到了,夙素回頭看向身后的桑暖,才發現她已經如昨天一樣,早早就退到了人群的外圍,身子半倚著一棵大樹,像是在看一場鬧劇,桑冷也站在她身邊,兩人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易滸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夙素覺得,昨日吳畝死了,他看上去還在意些,現在死了弟弟,他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來易當家這幾個兒女,都不太合得來。 易當家摟著尸體不肯松手,最后還是項二爺上前勸道:“當家的,您要節哀?,F在不是發怒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找到兇手,您說,會不會是燎越的人已經混進了島上,先派人逐一刺殺,等霧散了以后,再一舉攻進來了?!?/br> 聽了項二爺的話,易當家神色才有些變化,暗暗嘆了一口氣,最后還是放下了小兒子的尸體,回道:“你有什么看法?” 項二爺看了易滸身后的葉冽和墨淵身旁的夙素一眼,像是斟酌再三,才說道:“依我看,這兩個月新上島的人,都有嫌疑。尤其……是小樹和葉冽二人,他們都不像是一般人,這些日子,也就他們兩個外人能在島上隨意走動?!?/br> 項二爺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易當家的臉色,暗自揣測了一番他的意思,才繼續說道:“現在誰也不知道兇手是誰,下一個要殺的又是誰,不如,先將他們兩個關起來,等找到兇手再放出來也不遲?!?/br> 說完這些,項二爺顯然還是忌憚墨淵的,趕緊又補了一句,“墨少主放心,我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不會為難小樹的?!?/br> 項二爺提到葉冽的時候,易滸的心里已經不痛快了,但是看到易當家的臉色,又不敢發作,任由項二爺繼續說下去,而墨淵的反應,有些出乎眾人意料,昨天還將小樹納入自己羽翼之下的人,此刻聽到項二爺要把人關起來,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饒有興味的看向那個馬上就要被關起來卻還始終盯著尸體不放的人。 項二爺說的話,夙素一字不漏都聽到了,墨淵掩藏在淡漠冷顏下看好戲的心情,她也完全感受到了,她是肯定不想被關起來的,據她的猜測,兇手一定還會繼續動手,而她已經有些線索了。 夙素走到易當家的面前,認真地說道:“我可以幫你們找出兇手,不過你得給我點時間?!?/br> “你能找出兇手?”易當家盯著這個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小少年,紫銅面具下的臉都看不清楚,卻給人一種篤定的感覺。易當家一雙虎目直直盯著她,夙素背脊挺直,坦然對視,好一會,易當家出乎眾人意料地說道:“好,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內你要是找不出兇手,就自己到牢里呆著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夙素轉身回到尸體旁邊。 和昨天一樣,夙素又開始對那尸體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她還蹲在尸體旁邊,盯著尸體的腳,一句話也不說,易滸實在不耐煩看她那副故作深沉的樣子,嗤道:“有什么可看的,還不是和吳畝死得一模一樣?!?/br> 夙素搖頭,“有一點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br> 指了指那雙光著的腳,夙素回道:“他沒有穿鞋?!?/br> 易滸不屑地哼了一聲,“有可能是半夜被兇手追殺,慌忙間跑出來,來不及穿鞋了?!?/br> 夙素起身,退后了兩步,才回道:“他是不是被兇手追殺慌不擇路跑進這片密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闖進這片林子到最后躺下這段時間,肯定是穿了鞋的?!?/br> “你怎么知道?” 夙素聳聳肩,無比自然地回道:“自然是看到了?!?/br>